第51章
于達領兵作戰,他帶着兩萬兵馬而來,這是西北軍,夜行八百裏從西北調過來的。
西南的軍馬去了白屏周邊幾個縣,而且當地皖南省的駐軍并不是都被孫都督和譽王控制住了。京城來的圖索利将軍是皇帝親自派來的平叛大将軍,現在正在追擊譽王和孫成那些叛軍。
于達在天亮後打敗了許漾之的兵馬,控制住了葉城,但是讓許漾之逃走了。他帶着兵馬連軸轉,去追捕許漾之,接着去和圖索利将軍彙合。他走之前去了季盈一次,她被踢了一腳,傷到了五髒六腑,大夫說雖然沒有生命危險,但如果不仔細資料,會留下後遺症。
于達臉色鐵青,對許漾之恨之入骨,決心要抓到他剝皮抽筋,挫骨揚灰。
季盈醒過來的時候已經是第二天下午了。冉汀在她身邊,眼圈泛紅,“醒了,吃點粥。”她喂着粥,小聲地給季盈說一些家裏的情況。
唐夫人和唐老夫人大悲大喜之下全部病了,躺在了床上。唐進和唐曲在葉城安全後,都去找同僚商議事情了,不再家裏。唐業成被揍了一頓,現在也在床榻上養着,那傷勢雖然都是皮外傷,但也讓冉汀吓得不行,不允許他下床。
所以現在唐府就冉汀和大伯娘撐着。大伯娘接手了一部分唐府事務,伺候着着老夫人。冉汀接手了內務,照顧家裏大大小小的傷患。
季盈張了張嘴,卻發不出聲音,嗓子很疼,“別說話,大夫說你傷到了喉嚨。多虧了你,要不是你拖延時間,我的小寶……”她說着又落下淚來,滿眼感激,季盈眼珠轉着,想問別的消息。
冉汀看出來了,“于家沒事,那于韓琦受了點傷,無大礙。蔣家,蔣家老爺夫人都沒了……”蔣家夫妻倆死在了許漾之手上。
季盈心往下墜,蔣思敏怎麽受得了。
她想起身,無奈一動渾身都疼,冉汀讓她別亂動,“外面的情況就這些,昨夜那于小将軍留下一批人駐守葉城,其餘跟着他到別處平叛。你睡吧。”冉汀讓人端來了藥,讓她喝下。喝完藥後季盈昏昏沉沉的的又睡了。
再次醒來是深夜,丫鬟給她擦洗,喂飯,喂藥,翻了個身後她又睡着了。受傷太嚴重,整個人精神跟不上了。一直到又過了兩天,季盈醒來的時間變長。
她聽到了更多的消息。
唐夫人和唐老夫人病了,但吃了一些藥,勉強能起身了。她們是心病,心事一去,外面情況已好轉,很快人就精神了。
唐業成被人擡着來了她房裏。
唐進這個做父親的每次匆匆回府看望老娘之後,就在外奔波。
平叛大軍彙合,正在全力追趕譽王殘餘勢力。
雙方人馬在距離浙江和皖南交彙處的文先關打了一次。
譽王敗北往東潰逃。
京城還沒有消息傳來。
唐曲去了省城,坐鎮,暫時代理總督,處理皖南事務。
葉城這一次死的人太多了。往城外看去一片素缟,都在辦理喪事。唐業成說冉汀姐幫着處理了唐府死的幾個人,給他們做了法事,還有親人在世的補償了一些銀兩。他還說于韓琦一瘸一拐地來問她怎麽樣。讓她不要擔心,蔣思敏沒事。
說了半天,最後提到了唐欣茹。
“欣茹死了。”
季盈眼睛透着疑惑。唐欣茹怎麽會死?許漾之如此喪心病狂?還是于達做的?
唐業成神色淡淡的說了內情。
原來許漾之知道唐家告密後就讓人把唐欣茹軟禁起來,準備審問的。但于達帶兵及時趕到,許漾之潰敗逃走。為了得知許漾之的下落,就有人審問唐欣茹。唐欣茹根本不知道許漾之在外的事情,一問三不知,最後牽扯到前世的事情。話說的也颠三倒四人家都以為她瘋了。
後來審問的人要離開,她又扯着嗓子指着許漾之的那個懷孕的小妾,說她是許漾之真愛,肚子裏還有許漾之的骨肉,她肯定知道許漾之在哪。那小妾還真知道一個秘密地點,得到消息的人就往上報告。然後把女眷們都關在一起了,誰知道那小妾對唐欣茹的舉報懷恨在心,又知道許漾之失敗,心灰意冷,一怒之下拿着簪子和唐欣茹同歸于盡了。
唐欣茹死了很久之後才被送飯的人發現。
聽說唐進得知她死的消息後,顯而易見的松了一口氣。
要是唐欣茹不死,他還真會犯難該如何處置這個女兒。恐怕到最後也是一尺白绫勒死她。這人嫁了許漾之這個亂黨。平叛成功後,唐家要想撇清謀反的罪責,唐欣茹定然是留不得的。就是她死了,唐家要想全部從謀反這件事上撇開關系,也要籌謀一番。
季盈聽完整個消息,長舒一口氣,心裏鈍鈍的,這算是報應嗎?
唐業成道:“父親懷疑是她告訴許漾之,說我們提前知道消息。”
季盈不置可否。
是與不是,現在都沒有意義了。
她想曬太陽,但是身體依然不能動彈,每日吃着苦苦的藥,上廁所洗漱都要人幫忙,這種日子讓她十分抑郁。
半個月後,京城終于傳來消息。太子之位塵埃落定。皇帝故意裝病,請君入甕,看誰有不軌之心,結果許多人都跳出來,包括謝皇後和謝家,皇帝自然是要整治的。
各個調令诏書從京師發往各地。
一直到一個月後,她勉強能動了,讓竹青和幾個嬷嬷把她放在椅子上,擡出去曬太陽。她眯起眼睛看着前線送來的書信。
這是于達給她的信。信中沒說什麽軍報,只是說了他還需要一段時間才能回來,問她傷勢怎麽樣?
季盈不能回信,也不知道他帶着大軍駐紮在哪裏,只好去叫人把于韓琦找過來。于韓琦精神亢奮,摩拳擦掌地說譽王很快就會被幹掉了。
因為他得到消息,譽王等殘餘部隊被圍在了江浙一處山裏,進出不得。他們的糧草很快就會吃完,到時候不出來就只有餓死。大軍将其困在山中,挨個剿滅。
說着說着于韓琦見到了季盈的信,抓過來一看,賭氣道:“我大哥怎麽只給你寫信,不給我寫?”
季盈失笑。
于韓琦小小少年一想似乎明白了什麽,更加生氣了,指着季盈,“我大哥不會真的想娶你這個母老虎吧?”
季盈剛才的笑容收起來。手癢,想打人,她斜着眼睛看于韓琦。
于韓琦後退,“你現在受傷,可別亂動。”最後又嘟囔着:“我錯了。我早就知道大哥對你圖謀不軌。算了,是我看錯了大哥,他小時候和我說喜歡那種溫柔如水的像我姨母一樣的人。”
于韓琦說着說着又叫起來,“怪不得,他在西北的時候一直找我問你消息。虧我一直認為我大哥心裏只有我呢。”他有些傷心,真搞不懂女人有什麽好的,想起以後大哥不是他一個人的大哥了,心裏就酸酸的。
季盈哭笑不得,“你擺出什麽臉色來。有空去把蔣思敏找來,我想見她。”如果能動,她早就自己跑去找蔣思敏了。也不知道這妮子現在如何了。
說到蔣思敏,于韓琦把心底的那點不甘給揮走了,“她不願意出來,說要給父母守孝。”
季盈只能嘆息一聲。
唐夫人好轉以後掌管了內務,讓冉汀休息。見到女兒悶悶不樂的模樣,摸着她的頭,“子欲養而親不待。看開些,盈兒。”月茹,欣茹都去了。她現在只有季盈和業成兩個孩子了。自然是看得如珠似寶,特別是季盈受了傷,她就一直悔恨自己當時昏了過去沒有替女兒受着。
“這次多虧了于小将軍到的及時。待他回來可要好好感謝他。”唐夫人提起了這個話題,她觀察着女兒的神色,見女兒神色坦然,她又有些拿不準了。
“你覺得于小将軍如何,你們一起長大的?”于達是王都督的兒子,又在于家長大,聽說他對外都說自己姓于,絲毫不提王家。唐夫人便知道這人也是個桀骜不馴,骨子裏離經叛道且愛恨分明的。
當時聽張嬷嬷說那于将軍數箭連發,救下了女兒。接着就奔過來抱起了女兒,喊過來軍醫給女兒醫治,神态緊張。
後來于夫人暗示她說于達還未婚配,又問季盈有沒有找到合适的。她琢磨過味來要是兩人真彼此有意,那是天賜良緣。雖然于小将軍比盈兒歲數小一點,但無傷大雅。
季盈低着頭,沉默。
唐夫人見問不出什麽,便笑了笑不再多說。經過這一次,她不願意再逼着女兒做什麽,随她心意吧。
季盈心底松了一口氣。啊啊,好尴尬啊。幸虧唐夫人問的比較委婉,她能沉默對待。說實話她很矛盾啊。
于達對她什麽想法,她心底有數。可還是覺得別扭啊,畢竟從姐弟轉移到戀人感覺好奇怪啊。想不出來兩人相處情況。
而且于達又沒有當衆表白,萬一她自作多情呢。
反正于達不表白不提親,她就裝傻。
時間多着呢,她悠悠地想:等得及。
可是于達等不及了,譽王一被抓住,他就迫不及待的上圖索利将軍告假。說要趕回葉城一趟,家中有急事。
圖索利将軍要帶着譽王上京城赴皇命,大軍原地修整有三天時間,便允了他。
于達快馬加鞭披星趕月往回趕。
季盈一大早起來,竹青就說聽見喜鵲叫聲了。
季盈漫不經心地在廊下躺坐着,臉在陰影遮蔽處,又蓋了一本書在臉上,雙腿伸到陽光底下,整個人明暗相間,陽光暖融,昏昏欲睡。
突然感覺一道陰影遮住了陽光,書被人拿起,季盈睜開眼——于達一雙烏黑琉璃的眼珠一眨不眨地盯着她,從黑沉沉的瞳孔裏能看到她的倒影。
季盈驚喜地出聲,“于達!”她唇角不自覺彎起,盈盈笑意緩緩散開,“你回來了,太好了!”
于達聲音帶着一絲疲憊的沙啞,“你還好嗎?”
“好啊。”
“那你願意嫁給我嗎?”
這話題跳躍的太快了!季盈一時間都愣住了,于達見她不答,眉心輕擰,委屈在眸子裏醞釀,整個人多失落,喃喃問:“不願意嗎?”
他的雙手本來要撫上季盈的頭頂,如今無力地垂下來,一直緊繃的身子萎靡下來,夜奔疲憊全然顯現出來,失魂落魄,在光影變幻将屬于自身的脆弱暴露無遺。
“不是。”季盈脫口而出。
卻見于達眼裏的笑,她惱怒道:“你又騙我!”
于達握住她的手,“沒有。”他全然放松下來,和她十指相握,季盈能感受到到他指腹粗糙的繭子,耳邊聽到他說:“其實你不答應也要嫁給我。”
見季盈目露疑惑,他輕聲道:“來找你之前我去找了你父親,提親。他同意了。而且媒人馬上就到。”
“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兩情相悅。”他一字一頓,語氣鄭重:“你躲不掉。”
她也沒想躲啊。
季盈翻了個白眼,至于說的這麽咬牙切齒嘛。
她擡眸看着于達,心生歡喜。
陽光正好,他也正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