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回到昆侖山之後,安靜了數日。這天清晨,沈清和坐在梳妝臺前,慢慢梳頭。

她想起最近接連幾次見到蕭則,每次都讓她有種似曾相識的感覺。

她對他并不陌生,反而有種天然的親近感。但蕭則是怎麽想的?他每次出現在自己身邊,總能及時為她解圍,都是偶然麽?

沈清和看着鏡子裏的自己,是個清麗可愛的姑娘。她拿起桌上的梅花簪子,神思恍惚,想起了十年前。

昆侖山終年白雪皚皚,上元節時山下的燈會卻是難得的盛會。夜市中到處都是人,熱鬧非凡,小師叔給沈清和買了一碗糖水,她只顧着貪吃,跟大人走散了。

“爹——師父——”

沈清和小綿羊似的喊了幾聲,聲音被淹沒在了人群裏。她找不到家人,看着茫茫人海,有種無助的感覺,紅了眼眶要哭。

一枚幹癟的梧桐果從樹上砸下來,落到沈清和的腳邊。她擡起頭,見一個少年從路邊的梧桐樹上探出頭來,說:“喂,小姑娘,你家裏人呢?”

他穿着一身藍色的衣衫,眼尾微微下垂。尋常人生着這樣一雙眼睛,定然透出一股和善的氣質。然而長在這少年的臉上,卻顯出一種天然的傲慢,又有種莫名的吸引力。

沈清和擡頭看着他,有點警惕,不知道他是不是好人。

她壯着膽子反問道:“你……你家裏人呢?”

那少年當時也只有十一二歲年紀,仿佛覺得她有趣,指了一下旁邊的酒鋪,道:“我師父在裏頭喝酒,我躲清靜,上樹待會兒。你這樣哭唧唧的,讓我怎麽安心看焰火?”

沈清和覺得這人蠻不講理,自己又不是願意走丢的,他還來怨她。

那少年見她要哭了,搔了搔頭,說:“你別哭啊,我逗逗你而已。你爹娘呢?”

沈清和的母親那會兒已經不在了,被他這麽一問,徹底受不了了,眼淚噼裏啪啦地直往下掉。

少年手足無措起來,從樹上跳下來,說:“你怎麽說哭就哭……哎呀,小姑娘真不好惹。算我服了你,我給你賠不是。”

他說着拿起旁邊攤子上的一朵絹花,說:“我給你買這個,你別哭了,成不成?”

沈清和擦了擦眼,搖頭道:“我不要這個,要那個。”

她指着一支并蒂梅花簪子,是銀的。老板說:“小哥,這個貴,要二兩銀子。”

少年道:“沒事,家裏姐妹用的釵環比這個貴多了,這丫頭算好養活的。”

他掏了錢,把簪子往沈清和手裏一塞,沖她做了個鬼臉,道:“拿好了,別哭了嗷。”

沈清和把簪子攥在手裏,破涕為笑。少年道:“要我幫你戴上麽?”

沈清和搖了搖頭,自己摸索着戴在頭上,道:“歪了麽?”

她穿着一件粉色的綢緞襖子,脖子上戴着個毛茸茸的兔毛圍脖。銀色的簪子襯着她的皮膚,顯得她越發玉雪可愛。

少年端詳了片刻,露出了笑容,道:“不歪,正正好好的。”

她穿的這樣精細,一看就是富貴人家的孩子。少年也不知道她爹娘在什麽地方,還是在原地等穩妥些。他坐在路邊的一塊大石頭上,陪着沈清和等她的家人。

沈清和雙手抱着膝,對他的防備沒有一開始那麽強了。焰火在遠處炸開,兩人望着夜空,心情有種不可思議的平靜。

沈清和記得他有一搭沒一搭地說他的事,說他老家在洛陽,跟着師父到處雲游,最近和師父來昆侖山訪友。這邊的天氣可真冷,但是奶酪好吃,牛肉幹和酥油茶的味道也不錯……就是小姑娘一惹就哭,沒意思。

那段記憶在她印象中很深刻,後來她好像睡着了,父親總算找到了她。她恍惚聽見大人跟那個少年道謝,還要出錢答謝他。

少年不肯收錢,推醒了沈清和,道:“你認識他們麽?”

沈清和點了點頭,道:“是我爹,還有師父、小師叔。”

少年這才放了心,道:“那就好,走吧。”

沈清和趴在父親的肩膀上,望着他的身影。少年臉上帶着淡淡的笑容,朝她擺了擺手,道:“別再跑丢了。”

沈清和低頭看手中的簪子,印象中那少年的模樣已經模糊了,但他給自己的感覺依稀還在。

那種冷淡,頑劣又莫名可靠的感覺,跟那個人有些相似。

蕭則也曾經追問過自己這根簪子的來歷,好像認得它。

沈清和的心微微一動,會是他麽?

靜了片刻,她搖了搖頭。就算是他又怎麽樣呢,都過去這麽多年了,他也變了很多,不會跟當初一樣了。

玄真觀的道士們雖然不經打,記性還是不錯的。

經過那一戰,他們記住了她的名號——白衣仙子沈清和,小名沈小白。

沈清和無論是對白衣仙子這個平庸的外號,還是對沈小白這個名字,都很不滿意。奈何蕭則給她起的外號比她本來的名字好記多了,很快江湖中人就知道了鳳鳴派有這樣一號人物。連同之前那個傳遍黃沙鎮的胭脂大俠的稱號,也被翻了出來。

蕭則身為淩波劍的傳人,一提到他,大家自然想起“翩若驚鴻,婉若游龍”、“輕雲蔽月,流風回雪”之類的意境,讓人心向往之。

然而一提起沈小白三個字,大家除了噗嗤一笑,便沒有別的了。

沈清和當時一想起這件事,就忍不住要生氣。畢竟她初出茅廬,對江湖有很多向往,卻沒想剛開了個頭,就被蕭則用一個俗而又俗的外號打發了。

不過多年後想來,都是一些無足輕重的小事。何況他溫聲喊自己小白姑娘的時候,還是很讓她心動的。

沈清和為了找他一路奔波,想着從前跟蕭則相處的點點滴滴,也不覺得辛苦。隔天她到了玄真觀,門前灑掃的道童認出了她,道:“沈教主,你怎麽來了?”

沈清和道:“長庚道長在嗎?”

道童道:“在,我幫你通報去!”

他扔下笤帚奔進去,片刻道:“沈教主請進吧,師父在裏頭呢。”

沈清和走進玄真觀,長庚道長上前來迎接,微笑道:“沈教主是稀客,快請進來喝杯茶。”

沈清和随他走進齋房,道童捧了茶過來。與屋門相對,庭院中的銅爐散發着袅袅青煙,到處都生着蒼松,一派祥和。長庚道長與她相對坐着,說:“上好的君山銀針,沈教主請嘗嘗。”

沈清和一路颠簸勞頓,确實渴了。她喝了一口,一股清香撲鼻而來,贊道:“好茶!”

長庚道長道:“沈教主今日前來,不知有何貴幹?”

沈清和笑了一下,說:“我夫君前陣子出門游歷,最近不知去了什麽地方。他跟道長您的關系不錯,有沒有來過玄真觀?”

長庚道長道:“蕭公子沒來過。”

沈清和有些失望,不在這裏,那他會去什麽地方呢?

長庚道長沉吟道:“蕭公子脾氣仗義,好為人打抱不平,以前經常跟幽冥會的人來往。沈教主去那邊的堂口瞧一瞧,說不定能遇見他。”

他說的有道理,沈清和點頭應了,又寒暄道:“道長最近過的可好?”

長庚道長喝了口茶,微笑道:“好得很。最近江湖太平,多虧了沈教主禦下有方。兩年前你為鳳鳴派清理門戶,除掉了鷹鹫派那些作惡的小人,實在是立了一樁大功德。江湖中人一提起沈教主,都要豎起大拇指誇你一聲年輕有為!”

沈清和有些不好意思,說:“江湖太平也是我的願望。而且這不是我一個人的功勞,還要多謝各位前輩和朋友的幫助。”

長庚道長笑道:“沈教主太謙虛了。”

既然蕭則沒來過這裏,沈清和就不多待了。她起身道:“多謝道長的好茶。我還有別的事,咱們改天再見吧。”

長庚道長送她到了道觀門前,沈清和抱拳作別,快步下了山。

從前她來這樣的名門正派,都要隐藏身份,否則就要被那些老古板當做魔教妖女抓起來。如今她再來,這些人對她的态度卻大為改觀,讓她十分感慨。

但行好事,莫問前程。當初蕭則勸她不必在乎外人說什麽,只要堅持本心就好。如今看來,他是對的。

只是這麽一個會開導別人的人,遇上一點事卻想不開,還要自己跋山涉水地去找他。

“誰知道他藏在哪兒了……跟鬼影子似的,也沒個蹤跡。”

沈清和嘆了口氣,眼看天色漸晚,心道:“先找個客棧歇一宿,明天去幽冥會的堂口問一問吧。”

提起幽冥會,江湖中人的态度都有些敬畏,卻又帶着三分佩服。

這個組織成立已久,是一個中立的懸賞組織。無論白道還是**上的人,都可以在這裏發布任務。很多名門正派管不了的事,幽冥會卻可以代為解決。

這裏的刺客只有編號,不問姓名來歷。不少老江湖會在這裏接任務,拿人錢財,為人消災。

幽冥會在各大城鎮都有堂口,僞裝成尋常酒肆的模樣,所在都很隐蔽。若是有普通客人誤入,老板便将他們打發出去。在外人看來,這些酒肆一天到晚都沒什麽生意,實則做成一單買賣就夠過大半年。

當年蕭則就經常混跡在幽冥會中尋找合适的任務,不但替人打抱不平,還可以順便賺點錢花。他在銅鑼山下跟沈清和相遇的那一回,就是接了幽冥會的懸賞。

岳陽派的劍客朱子新經過銅鑼山下,被盜匪圍攻,力戰不敵,死在了他們手上。他的未婚妻得知了這個噩耗,十分悲痛。她自知能力有限,無法為愛人報仇,便想到了幽冥會。

她出了二百兩白銀懸賞劉三通的人頭,并要求取回朱子新的七星劍。朱子新在年輕一輩中武功不算弱,尚且鬥不過那些盜匪,這錢顯然是不好賺的。

任務挂了小半年,一直沒人肯接。後來蕭則翻到了這個懸賞,感嘆道:“朱子新……我記得這人的名聲不錯,很講義氣,怎麽就死在這些小人手裏了?”

堂口的孫老板百無聊賴地靠在櫃臺上,随手撥着算盤珠,道:“誰說不是呢。”

蕭則道:“這任務給我吧。”

孫老板擡眼看他,道:“那幫土匪慣用些撒石灰、放暗箭之類的下三濫手段,論武功他們十個也打不過你一個,但論心眼兒你可未必是他們的對手。別人都嫌棘手,你要一個人去?”

蕭則道:“先去探探路再說。”

孫老板有些擔心,說:“你可想好了。”

蕭則淡淡道:“銅鑼山的土匪作威作福那麽多年,若是不管,還會有人受害。我奉師命出來行走江湖,就是要管這等閑事,何況還有這麽多錢賺呢。”

孫老板笑了,說:“好罷,那就祝你旗開得勝,平安歸來。”

那天蕭則的運氣不錯,他原本想先探一探盜匪的虛實,卻沒想到遇上了來剿匪的另一路人。

那一行人中,有個小姑娘江湖經驗雖然淺,劍法卻很不錯,一看架勢就受過名師指點。和她一起來的那個靳師兄,武功比她還要高一些,人也穩重的多。

有了這兩個人幫忙,蕭則沒費太大力氣就拿到了劉三通的首級,還把其他盜匪也一并除掉了。

那姓沈的小丫頭不服氣,上山來要分一份錢。她确實出了不少力,蕭則便默許了她跟着自己,讓她背了一大包袱財物下山去了。

蕭則不是那種會憐香惜玉的人,不會因為對方是個女孩子,就對她格外容讓。

然而他總覺得在什麽地方見過她。她的鬓發烏黑,戴着一根有些舊了的梅花發簪。回想起來,他也曾經送給人一根這樣的簪子。

那天是上元燈會,他撿到了一個哭哭啼啼的小女孩。她穿着一身粉色的衣裳,手裏拿着一碗糖水,腦袋上梳着兩個小圓髻。

蕭則沒跟女孩子打過交道,随便說了幾句就惹得她哭的地動山搖。蕭則束手無策,只好破費給她買了根簪子,哄她安靜下來。

那天的夜市繁華,煙火很好看。小姑娘坐在他身邊,像個小跟班,又乖又可愛。蕭則的心情不可思議地溫柔起來,頭一次覺得,能被人依靠是件很愉快的事。

在那之後的很多年,蕭則時常會在夢裏回憶起那天晚上的情形,他一直後悔,為什麽沒問那個小姑娘叫什麽名字。

有一次他甚至已經問了出來,焰火炸裂在遠處,掩蓋了她回答的聲音。

我叫蕭則,你叫什麽名字?

“我叫……”

他睜開眼,看到的是空蕩蕩的床頂。他有些遺憾,他和那個有趣的小姑娘,也許這輩子都不會再遇見了。

卻沒想到十多年過去了,他又一次看到了那支并蒂梅花。

同樣是在昆侖山下,當年的小女孩也出落得亭亭玉立了。

會是她麽?

蕭則平生沒對女孩子動過心思。在銅鑼山下見過面後,破天荒地對沈清和留了意。

兩人本來是偶然相遇,沒想到緣分妙不可言。不久之後,他們在玄真觀又一次見面了。

蕭則接到了師父的飛鴿傳書,信上說鷹鹫派最近活動頻繁,意圖對江湖中一些小門派下手。繼水月劍派之後,下一個遭難的恐怕将是玄真觀,要他前去馳援。

風天逸雖然歸隐山林已久,與百曉生劉嵩嶼的關系卻很密切。江湖中發生的事,只要劉嵩嶼知道的,都會傳信給風天逸。如此一來,劍仙雖然身不在江湖,卻對江湖中的事都了若指掌。

劉嵩嶼本人是一名富商,平生好搜羅消息情報,本來是為了經商方便,後來卻發展成了愛好。中原各大城鎮裏都有他開的客棧,成為了江湖中信息的集散地。除此之外,他還有不少暗哨,替他打聽一些不為人知的秘辛。

雖然從不曾公開,但那橫跨黑白兩道的幽冥會的大老板,就是劉嵩嶼。

風天逸雖然被世人尊為劍仙,性格卻狂放灑脫,并不十分拘泥于正邪之見。當年他跟劉嵩嶼在長安城外相遇,一見投緣,在細雨山亭中豪飲了一夜。

兩人雖然立場不同,卻能摒棄成見結為朋友。蕭則下山後不久,便去了幽冥會。風天逸對此一清二楚,卻沒有阻攔,只是提醒蕭則多行俠義之事。淩波劍的傳人,要以鋤強扶弱為己任,切不可助纣為虐。

蕭則為人端正,自然不會做出有辱師門的事。他就算在幽冥會接懸賞,也專挑為人打抱不平的任務。遇到實在有冤屈的,不收錢他也願意為弱者出頭。

因為行了不少俠義之事,江湖中很快就有了這位淩波劍傳人的名號。

蕭則的容貌英俊,武功又高,性格雖然冷淡,偶爾卻會露出随和的一面。當時武林中的閨秀們,明裏暗裏傾慕他的人着實不少,不過他還是選擇了沈清和。想到這裏,她的目光變得溫柔起來。

“算他有眼光,知道本姑娘是天底下最适合他的人。你說是不是,烏雲?”

黑馬咴地一聲叫。夕陽的光照在山林間,沈清和放緩了缰繩,慢慢走在路上,道:“惦記他的女孩子太多了,咱們得趕緊把他找回來,免得被人趁虛而入。”

就算嘴硬,她也承認,自己真的愛他。她喜歡他穿藍衣裳的樣子,黑裏透着微微的藍,像子夜的大海。潇灑、周正、聰明,一切美好的詞用在他身上都不為過。只要看到他,她的心裏就充滿了溫柔的感覺。

想到這裏,沈清和更想念他了。不知道蕭則這會兒在幹什麽——大約是在練劍,又或者是在喝酒。傍晚是他最惬意的時候。他常坐在窗臺上吹着晚風,手裏拿着葫蘆,不時仰頭喝一口酒。

沈清和讓他下來,他卻笑着說:“下去幹什麽,你也過來,陪我坐一會兒。”

他這個愛好跟別人不太一樣。沈清和說:“你喜歡夕陽?”

蕭則深吸了一口氣,心曠神怡道:“雞栖于埘,日之夕矣,萬物歸巢。回家的感覺,當然是最舒适的。”

沈清和想起從前,自己跟他的相遇,總是在黃昏時分。

蕭則拍了拍身邊的位置,說:“一會兒星星就出來了,陪我一起看。”

沈清和在他身邊坐下,蕭則老實不客氣地摟住媳婦的腰。沈清和轉過頭看他,他笑吟吟地看回來,眼神裏帶了一點野。

就算成親過了這麽久,被他這樣盯着的時候,她的心還是會咚咚直跳。

她靠在他肩膀上,生出了安心的感覺。星星還沒有出來,她靠在他肩膀上睡着了。

蕭則對儀表很講究,衣衫常用柏子熏香。那種香氣帶着凜冽的味道,一點一滴地滲透進她的睡夢裏。

蕭則見慣了生死,卻仍然有率真的一面。他半生與人勾心鬥角,把僅有的一點本真都給了她。

然而沒過多久,沈清和繼承了教主之位。她深感責任重大,急于把重華融雪功練成,好保護鳳鳴派不受外人欺負。她斷斷續續地閉關修煉,一年之中,兩人相見的時日加起來還不到半個月。

一開始,沈清和沒覺得有什麽不妥,反而讓蕭則多體諒自己,還說等自己心法練成,就能天天跟他在一起了。

蕭則露出一個苦澀的笑容,道:“不必擔心我,你好好練功就是了。”

像他那樣驕傲的人,被一再忽視,也會受不了。蕭則不知道該怎麽開口,才能讓她多分一點時間給自己。好幾次話到了嘴邊,卻變成了一句無關痛癢的,我很好,你放心。

可越是不說,就越難說出口。

蕭則的右手受了傷,很難恢複到從前的狀态。一提起劍,蕭則的神情就有些落寞,卻又盡力隐藏住心裏的不甘,怕她替自己難過。

沈清和明明知道他不好受,非但沒有陪伴着他,反而放任屬下說些流言蜚語,傷透了他的心。

若是換成自己,恐怕要走的更堅決。

沈清和心裏滿是悔意,看向前方的大道,只覺得一片茫茫。

她嘆了口氣,輕聲道:“阿則,是我錯了,你回來好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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