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休息了數日,徐成的身體漸漸恢複了。沈清和去看望他時,把這段時間裏發生的事說了,關于蕭則的事卻隐去了一些。

徐成嘴角含笑,看着她道:“還有麽?怎麽這次不提那個蕭公子的事了?”

沈清和道:“那人的話不多,我跟他也沒說什麽。是不是,靳師兄?”

靳溶因為被蕭則救了,對他的态度也有所緩和。沈清和不想什麽事都告訴長輩,他便幫着遮掩了。

他道:“确實沒什麽,只是點頭之交而已。”

有人在外頭道:“徐護法,方才鷹鹫派的人來了,送了這封信便走了。”

衆人都十分詫異,鷹鹫派的人雖然一直暗中跟他們作對,這是在分裂之後,頭一次正面跟他們打交道。

那人遞了封書信過來,上頭印着鷹鹫派的火漆印信。沈清和正要接,靳溶怕有毒,搶先接了過去,道:“敵人狡詐,還是有所提防的好。”

他打開了信,見裏頭沒有異樣,這才把信交給了徐成。

徐成看了一遍,卻是劉遠風親手寫的戰書。信上說兩派分裂多年,是時候做個了斷了。六月初一,飄雪潭邊,他帶人恭候。雙方各派三人出戰,勝者便是昆侖山的主人,敗者從此退出江湖。

沈清和在旁邊看了,皺眉道:“好大的口氣。咱們好不容易在昆侖山紮下了根基,他怎麽想搶就來搶?”

靳溶道:“劉遠風蟄伏了這麽多年,一直沒有動靜。如今看來是他的功夫練好了,迫不及待地要取代咱們了。”

沈清和道:“咱們去不去?”

徐成道:“他既然發了戰書,咱們若是不應戰,未免要被他們笑話。”

聽他的口氣,仿佛覺得應戰也并非良策。徐成嘆了口氣道:“雙方各派三人,他們那邊必然有劉遠風、薛明,至于這地三個人會是誰呢……從前的白虎堂主武功倒是十分高明,可惜去年中秋他與青龍堂主互相殘殺,雙雙殒命。玄武堂主和朱雀堂主的武功一般,不知道他最後會選誰出戰?”

靳溶的目光游移,忽然想起了那個喜穿紅衣的少年。鄭麟飛揚跳脫的模樣浮現在他腦海裏,上一刻還笑吟吟的,眨眼間就變得乖戾陰鸷。

他道:“劉遠風有個徒弟,叫做鄭麟。我跟他交過手,那小子的劍法很不錯,徐護法知道他麽?”

徐成手中握着各派密辛,略一尋思,想起了這一號人物。他道:“你覺得他會出戰?”

靳溶道:“鷹鹫派中多半是些耍陰謀詭計的人,有真本事的卻沒幾個。若是要堂堂正正地比試,除了鄭麟之外恐怕也無人可選了。”

徐成明白了他的意思,道:“都是年輕一輩,如果鄭麟出戰,你想跟他比試?”

靳溶确實有這個想法,點了點頭。徐成道:“你跟他交過手,勝面如何?”

靳溶略一猶豫,上次自己占了先機,也只不過跟他打了個平手。那小子心狠手辣,手上的殺招多,若是放開來打,自己恐怕未必能贏。

只是這樣一遲疑,徐成便明白了。他道:“你沒有十足的把握。”

靳溶坦誠道:“确實只有五成勝算。”

徐成嘆了口氣,道:“這次比試事關咱們門派的存亡,不能做沒把握的事,須得找個更穩妥的人才行。”

他眼簾微垂,現出一點愁容,道:“咱們教主的內傷未愈,這次恐怕無法出戰。除了他之外,咱們門派武功最高的便是你們的師父獨孤意了。他的劍法在當今武林中排得進前五,就由他跟劉遠風比試。我對付薛明,至于這第三個人……”

沈清和看了靳溶一眼,師兄的武功比她強,徐護法尚且覺得不夠穩妥,自己就更沒有資格請求出戰了。她有些不甘心,然而武功差的太多,實在沒辦法。

徐成在房中踱了幾步,沉吟道:“這一戰咱們不能輸。反正對方不是什麽善人,咱們也不必跟他們太講江湖道義。”

沈清和意識到徐護法要使些手段。他說的不錯,眼下是危急存亡的時刻,只要能保住他們在昆侖山的基業,就算要付出一些代價,也是值得的。

徐成號稱鐵筆經魁,武功還是其次,最重要的就是智計無雙。他雖然對小輩教導嚴格,年輕時行事卻亦正亦邪,不拘一格,要不然也不會跟沈硯這樣的性情中人一見如故。

徐成尋思了片刻,道:“他也沒說出戰的非得是鳳鳴派的人不可,既然缺人,咱們去外頭請一個合适的就是了。”

沈清和沒想到還能這樣,下意識閉緊了嘴,生怕走漏了風聲。畢竟雙方比試武功,請了外人來幫忙,就算贏了也不太光彩。

徐成道:“這事不準跟外人說。”

沈清和道:“那當然,我和師兄絕不洩露半個字。只是……咱們上哪裏找這麽一個人,願意為咱們出頭,還能保守秘密的?”

徐成道:“有錢能使鬼推磨,這天底下,總有人願意拿人錢財為人消災。”

沈清和一怔,忽然想起了幽冥會。靳溶也想到了,輕聲道:“幽冥會中卧虎藏龍,而且一向只認錢,不拘小節。這次只是請他們助拳,既不傷人性命,又不傷天害理,肯定有人願意接。”

徐成道:“既然如此,這件事就交給你了,去幽冥會找個武功拔尖兒的人來,多給些報酬。為了防止走漏口風,也不必說咱們的身份,只讓他來打一場,打完就走。”

沈清和還有些顧慮,道:“這……行麽?萬一他發現是兩撥魔頭打架,半道反水了怎麽辦?”

靳溶笑了,道:“幽冥會的高手懶得管這些閑事,一向是拿人錢財**。不該聽的不聽,不該管的不管,這點職業操守,他們還是有的。”

徐成道:“離六月初一還有一陣子,靳溶去辦罷。若是此戰能贏,對于咱們來說也是件好事,起碼能清淨一段時間。就怕劉遠風說話不算,輸了又要抵賴。”

沈清和嘆了口氣,覺得以鷹鹫派上下的一貫品行,他們還真的會做這種出爾反爾的事。

徐成道:“不管怎麽樣,這一戰是避免不了的了。不過……劉遠風這人陰狠狡猾,他的話不可盡信,須得有所防範。”

他尋思道:“飄雪譚四面環山,通往外界的小路狹窄。若是有埋伏,裏頭的人很難逃得出來……”

他看向靳溶,道:“如果是你,你會怎麽做?”

靳溶身為白羽旗的旗主,要指揮部衆,常看兵書。他之前在岳陽城外打過一場漂亮的伏擊,深知謀略的重要。他沉吟了片刻,道:“我會提前設伏,或是埋炸藥,或是放火,要不然就從山頂落石。若是輸了,就立刻撤退,讓敵人死在那裏。”

如此一來,這就成了一場有去無回的鴻門宴。以劉遠風一貫的行事風格來看,不但做得出來,還可能比他們能想到的下手更狠。

沈清和一陣發寒,若是預料不到這些,被炸死在那裏的,就是自己的人了。

她道:“既然這麽兇險,咱們要不要換個地方?”

徐成道:“那也不必,他們若是布下了埋伏,咱們就來個将計就計,反而能殺他們個措手不及。”

他看向靳溶,吩咐道:“等選定了人手,你帶一支隊伍,提前去飄雪譚瞧一瞧,有什麽埋伏都給他拆個幹淨。”

靳溶道:“是。”

沈清和以前只聽人說起過幽冥會,印象中十分神秘,沒想到自己有一天會跟他們的人打交道。

靳溶要去幽冥會選人,沈清和也想去瞧一瞧。徐成想這丫頭早晚要處理教內的事務,去接觸一下也沒什麽不好,就準她一起去了。

幽冥會離昆侖山最近的堂口在天水,門面藏在一條小巷子裏,從外表看就是個普通的酒館。兩人來到大門前,小二哥見他們是生面孔,道:“不好意思,兩位客官,酒賣完了。”

靳溶道:“無妨,我找你們老板談點生意。”

小二哥打量了他們一眼,這兩人帶着勃勃的英氣,身後還背着兵刃,不像是誤入的尋常客人。

小二哥道:“遇有緣人,不枉我望穿秋水。”

這是在對切口了。抱着目的而來的人,都知道下半句是什麽。

靳溶道:“衛俠義道,憑借爾三尺青鋒。”

小二哥便笑了,道:“原來是朋友,請進吧。我去叫掌櫃的來。”

他轉身去了內堂,片刻一個中年男子走了出來。他身材微胖,臉上帶着和氣的笑容,眼裏藏着精明算計。他道:“在下姓胡,是這裏的掌櫃。兩位客人前來,有什麽事麽?”

靳溶道:“我有活兒托你們幫忙。過幾天我跟幾位朋友相約比武,只是還缺個人手。我聽說這裏高手如雲,想找個人助拳。”

胡掌櫃道:“比武切磋,不殺人?”

靳溶道:“不殺,點到為止,能贏就行。”

胡掌櫃道:“對方本事如何?”

靳溶沉吟了一下,道:“是一流高手。”

胡掌櫃尋思了片刻,道:“那可不太好辦,咱們這裏的人,殺人的功夫是一流的。可若是跟頂尖兒的高手當面過招,還得打的體面,卻要有些過硬的本事了。”

靳溶明白他的意思,暗殺講究的是出其不意,且不論手段。贏得好看難看,手段上流下流,都不要緊。可若是面對面地跟高手比試,還得有必勝的把握,這樣的人本身就很難找。

靳溶道:“請胡老板幫我們找個合适的人,錢不是問題,只是一是要贏,二是要保密。事前不要問,之後更是希望能把這件事忘得一幹二淨。”

胡老板笑了,道:“那封口費也是一筆不小的數了。身份不能告知,相約的時間地點總能說罷。我這裏有幾個人選,贏面都在九成以上。你們既然要保密,等我找好了人,讓他直接去比試的地點跟你們彙合。”

他常年處理這種事,經驗豐富,不必擔心中間會出差錯。

胡老板回到櫃臺前噼裏啪啦地打算盤,道:“保密費一百兩,出面一千兩。先交一半的錢,事成之後再交剩下的。若是事不成,首款不退,尾款倒是不必再付了。”

靳溶聽了,并沒有太大動容。一千一百兩,對于大多數人來說都不是一筆小數目,然而事關鳳鳴派的顏面,若是能請到一位高手,花這些錢還是值得的。

他道:“可以,有勞胡老板了。”

他從懷裏掏出銀票,先付了一半錢,又低聲說了約定的時間和地點,囑咐道:“一定幫我找個最好的人來。”

胡老板十分自信,笑呵呵地說:“我辦事你放心,一定給你找個天底下最合适的人來。”

同類推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