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第030秒
“進來就行。屋子亂了點兒。”
琴風先進了屋子,很有主人家風範地為兩位來客用腳踢開地上的雜物,清理出一條道路。
清夢看着地上雜亂扔着的的酒瓶,罐頭,塑料袋,紙張和粉筆頭等,發出一聲喟嘆:“你這裏好亂哦!”
比她自己的屋子還亂。要是吱吱姐見到了這樣一間屋子,一定會當場發飙的。
這麽亂的屋子,應該要收拾一下!
琴風把地上丢着的幾件破衣服撿了起來丢到床上,又到屋子的角落裏翻出了一只鞋子,套在自己光了多時的腳上。
“我找找那瓶酒。你們随便坐吧。”琴風又招呼道。
顧壓星道“好”,但他環視一圈,這整個屋子裏頭哪裏有能落座的地方?
清夢對什麽都好奇,屋子裏蠻多東西是她不曾見過的。琴風在找酒,她便從地上撿起一個粉筆頭,問顧壓星:“星哥,這是什麽?”
顧壓星走過去,從地上也撿了一個,蹲下來在那塊小黑板上寫下一個“星”字。
清夢看得入神,怔怔地盯着顧壓星寫的字:“這又是什麽?”
顧壓星把粉筆輕松地抛起又接住,告訴她:“這個東西叫做粉筆,可以在板上寫字畫畫。我剛才寫的這個字,就是‘星’字。我的名字。”
“喔喔!星,原來是這麽寫的喔!”清夢用手指在空中依葫蘆畫瓢地比劃着橫豎,比劃完了,又看向他,“那我的名字怎麽寫?”
她的眼睛之中似乎有光芒正在閃爍。
顧壓星用粉筆在小黑板上一筆一劃地寫下“清”字。清夢蹲在一邊,和顧壓星一同擠在小小的黑板前頭,看着顧壓星的筆畫。
他寫一筆,她跟着寫一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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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寫完第一個字,告訴她,這是“清”。
清夢點點頭,認真地記住“清”這個字的模樣。
清夢的身材本不算特別嬌小,跟安置區大多數成長在營養不良之中的女孩比起來,她的個頭和體型都還算健康。但蹲在地上時,尤其是蹲在顧壓星身邊時,便只有小小一團了。
顧壓星瞥了瞥自己邊上的她。
頭發還沒幹透,衣服也尚泛潮,但臉頰卻是無比的清爽與嬌美。她的脖頸白皙又纖細,很像是畫報裏的舞蹈演員。如若她生長在城裏,去考個舞蹈屬性的文藝創作許可證或許還蠻容易。
他的視線從她的秀發、面頰、脖頸又自然而然地到了她的耳後。
白皙而沒有瑕疵的肌膚似乎被下了詛咒一般,在她的耳後突然崩裂。一層淡薄而裂縫不少的,類似于塗料一般的黃色已經幾乎消失殆盡,露出了試圖被它掩蓋的一片刺眼的紅。
那是清夢左耳後頭的胎記,紅色的與生俱來的印記。
在院子裏生活時,她隔一段日子就會用她那些劣質的化妝品一層層地塗抹遮住這層胎記。
一般七天,這層掩蓋就會逐漸消退,于是就需要她的再一次遮蔽。
剛才下雨之時,她渾身都被雨水打濕,也無以阻攔雨水沖洗她的耳後。在她尚未察覺之際,這一片被她掩蓋着的胎記瞧瞧地重見天日。
顧壓星不動聲色地收回了目光,而清夢此時也已經在好奇“夢”字的寫法了。
他便又一筆一劃地在黑板上寫下“夢”。
“記得住嗎?”顧壓星問。
清夢跟着寫了一遍,又在心裏寫了一遍,沒什麽把握能這麽快記住,便老實地搖搖頭:“估計一會兒就忘了。”
顧壓星笑了,跟她講:“不記也沒關系。”
他把粉筆頭丢在一旁,手撐了撐膝蓋站了起來,去看東翻西找中的琴風。
琴風喃喃着:“被我放哪兒去了……”
昨日才弄到手的好酒,今日要找卻已經非常困難。
若是屋子再亂上三分,估計這幾瓶酒得把鋼棚都掀開才能尋着了。
顧壓星道:“兄弟,找不着就不用找了,我也不怎麽喝酒。”
琴風聞言,唰地站起來。
“兄弟,你這倒是提醒我了!”他異常激動地走到自己床邊趴下,從床底下拉出了一個沾了灰塵的酒瓶,“昨天晚上,我開始喝酒之前,怕自己一下子把好酒都喝完了,特地藏了一瓶到床底下。嘿,這下給我找着了。”
琴風把酒瓶子塞進顧壓星的手裏。
顧壓星打量了這瓶酒一圈,發現酒瓶上面寫的所有字都是洋文。他一個都看不懂。
他舔了舔後槽牙,深吸一口氣,又緩緩吐出。
這瓶酒,肯定不是國內生産的。不是國內産的,就代表着它來自海外。在國家嚴厲打擊對外貿易的當下,這琴風手裏竟然有海外來的好酒,還這麽若無其事地交到了他的手裏。
頗有幾分有恃無恐的意思啊。
而一旁,琴風卻是訝異地看着蹲在地上拿着粉筆的清夢。
她正在黑板上畫畫。
畫的是這間淩亂無序的屋子。
也許稱不上是栩栩如生,但粉筆勾勒出的線條清晰直觀,能讓人一眼就看出她在畫什麽。
“妹妹,你還會畫畫呢?”琴風站在她身後,出聲詢問。
清夢回過頭揚起腦袋去看站着的琴風,猶豫道:“我,我還是把它擦掉吧。”
以前她也喜歡在自己的屋子裏偷偷畫畫,但總是會被吱吱姐嚴厲地喝止。一旦吱吱姐發現她又畫了畫,那些可憐的畫紙只有被撕掉一個結局。
剛才只不過是顧壓星提到了粉筆能寫字畫畫,她便心癢,很想上手試一試。沒想到随手一畫也就停不下來了。
說罷,她便伸手打算去擦。
琴風忙去阻止:“妹妹,擦掉它做什麽?這不挺好看的。把它留在這兒。”
顧壓星看見這幅粉筆作的畫,內心裏也是意外的。
看起來什麽都不會、什麽都不懂的小姑娘,竟然還有這這樣不為人知的技能。
她不是個笑女嗎?這是從哪兒學會的畫畫?
清夢只不過随手之作,沒料想能得到一個“挺好看”的評價,頓時有幾分開心,問道:“真的可以不擦掉嗎?”
“為什麽要擦掉。”琴風樂了,“妹妹,你等等,我送你個東西。”
他繞過顧壓星,拔腿往角落裏走去,掀開角落裏蓋着的一塊黑布,拎出了一個小盒子。
盒子是長方形的,扁扁長長,帶一個小把手。盒面通體漆黑,其上并沒有什麽光澤,但拿近了看便能看到上頭浮雕式的暗紋。
“哇!”
清夢受寵若驚地接過,一手托着盒子,一手輕輕撫摸着凹凸不平的暗紋。從左至右,盒子上浮雕着一張長長的蓋着布的飯桌,而桌後站着十三個神态各異的人物。
“這是什麽?”清夢對此萬分珍愛,一雙手絲毫沒有短暫離開過它。
“打開看看吧。”琴風噙着笑。
盒子的側面有兩片搭扣,清夢沒有見過這樣子的盒子,但上手試着掰了掰,搭扣也就松開了。
有一股淡淡的香味漸漸萦鼻而上,在古樸又精致的盒子之中,清夢首先看到的是一排整齊地擺放着的五彩斑斓的管狀顏料。
顏料之下有一層隔板,清夢微微掀開一角,看見了其下的四支畫筆。
“畫畫用的,給你了。”琴風慷慨道。
眼看着清夢高高興興地就要收下,顧壓星的眉頭直跳。
剛才就猜到琴風會拿出跟畫畫有關的東西了,但真的看見了顏料和畫筆,他仍舊覺得不可思議。這琴風是見鬼了,如今什麽東西抓得嚴,他就拿出什麽東西來。酒如此,顏料也是如此。沒有文藝創作許可證,私藏顏料、畫筆,甚至是畫紙,可都會因“變質嫌疑”而被處罰的。情節嚴重的,名字還得等上通緝令。
“清夢。”顧壓星打斷了清夢剛想開口說的話,“這個太貴重了,不能收。”
其實更貴重的是他手上的酒。可酒扒了皮也就看不出是洋酒了,顏料和畫筆卻不一樣。
清夢“啊”了一聲,又點點頭,說了句“是太貴重了”,把盒子的蓋子蓋好,把它遞給琴風。
但她眼神中的那種依依不舍,又好似在挽留它。
琴風自然沒接,把它推了回去,又突然湊近清夢:“妹妹,別聽你哥哥的,聽我的,喜歡就拿着。叔叔把它給你了。”
妹妹、哥哥、叔叔、兄弟。輩份亂得一塌糊塗了,但沒人在意。
清夢有些不知所措,看看手上的盒子,又看着眼前的琴風。
琴風不比顧壓星高大,但他醇厚如美酒的嗓音就在清夢的面前響起,而一副深沉的眸子又低低地凝視着她。這是一種蠱惑,以一盒正合她心意的顏料為餌,把她這只小魚鈎得死死的。
她無助地又轉頭看向顧壓星。她當然知道顏料是違禁品,可當這樣一個盒子擺在她面前時,誰能把拒絕的話說出口呢?
顧壓星覺得頭疼。
他既然決定帶着清夢去燕城,便是做好了處理麻煩的打算。只不過這才第二天,清夢就給了他一個小難題。
他看得出她很喜歡,也看得出她正在為難。
兩眼汪汪的,仿佛他說不行,她就要哭了。
罷了罷了,焰火都在送,還在乎一盒顏料和畫筆麽。
于是他問她:“你很喜歡嗎?”
清夢由衷地點頭。
“那就收下吧。”他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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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話要說:
小劇場
琴風:你管我叫叔,我管你叫妹,咋倆各論各的。
清夢:好的,琴爺爺!
顧壓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