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廚師老衛又跟人吵了一架,差點打起來。

這回,沒有全利幫他撐腰,他面紅耳赤,像只上蹿下跳的大馬猴。 對方舉起拳頭,他往後躲,避之不及,撞到了腰,疼得呲牙咧嘴。

“戰事”就此熄火。

打撲克的時候,男人們聚在一塊兒閑扯,一會兒指桑罵槐,一會兒開起黃腔,話題最後依然繞不過現實的煩惱——工資。憤怒突然聲勢浩大的襲來,劉光樸将牌一甩,臉肌顫動,陰笑:“盡讓這些狗逼玩意兒占了便宜!”

其餘人被他帶動情緒,也義憤填膺,恨不得馬上揭竿而起。

趙耽于遠遠看着他們,被弄得心煩意亂。他用腳尖撚滅煙頭,走出船艙,站在甲板透氣。

海風吹過來,撩動他的額發。趙耽于逆着風背過身,看見黃音朗。

黃音朗蹲着,正在全神貫注地磨刀。刀刃反射出銀白的光,刺啦刺啦,跟磨刀石交鋒。

不知怎地,趙耽于看着這畫面,立時喉嚨發幹,生出一絲惶恐。

黃音朗發覺他的注視,緩緩擡頭,嘴角展了展,露出笑。

趙耽于脊背一僵,慌張地別開目光。

黃音朗已經握着刀,走向他。刃上的寒光,就和這海風一樣烈,刺得趙耽于往後退,最後被夾在了黃音朗和欄杆之間。

“趙哥,”黃音朗問,“你躲啥躲?”

“我沒躲。”趙耽于冷硬地回。

黃音朗将小刀舉起,在他眼前晃了晃,一臉邀功似的表情,“這刀漂亮吧,喜歡不喜歡?”

“還、還行吧。”趙耽于敷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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黃音朗“啧”了一聲,好似不太滿意回答。

“小黃,”劉光樸的聲音忽然插了進來,“整好了?”

黃音朗同趙耽于拉開距離,把刀直接丢給劉光樸,“就這樣了。”

劉光樸沒敢伸手接,小刀滾落在他腳邊,他彎腰拾起,細心檢查一遍,随之贊不絕口。

黃音朗眯縫着眼,抱臂看他。

趙耽于明白了,黃音朗替劉光樸磨了把刀。這刀用來幹什麽呢?殺魚嗎?沒必要啊,有統一的刀具;那就是用來防身的,在這艘船上,适用的可不就是叢林法則。強悍的人,總會占到上風。

趙耽于想,有武器傍身,至少受到欺辱的機會小些。他自己也應該整點兒家夥。

劉光樸和黃音朗聊天中途,掏出一個小本子,寫寫畫畫,然後鄭重收了回去。

他們沒聊上多久,船上的廣播就呱噪地響起,讓所有人去船頭集合。

廚師老衛向全利打報告,指控有人偷了他兩千塊,現在跳腳,誓要找出小偷。大夥兒露出鄙夷的神色,卻又無可奈何。折騰了接近兩個小時,把船員通鋪翻了個底朝天,也沒找到那筆“贓款”。

老衛不依不饒。

全利漸漸露出不耐,揮揮大手,讓他消停會兒,然後就地解散。

晚飯時,老衛喝了幾兩酒,臉色張成豬肝一樣,重提此事,罵得出口成章。終于有人忍不住,一拍桌子,和他對罵起來。趙耽于定睛一瞧,竟然是那黑龍江佬。

這次,有勸架的,兩人都被拉住,沒繼續擴大憤怒。

黑夜再次爬上海面。

一輪渾圓的月亮挂在天際,偌大無比,俯視着海平面和聶繁號,月色憐憫又冰冷。

趙耽于靠在床頭抽煙,手裏捧着一本小說,書頁都卷邊了。他沒在看,只是做做樣子。

船艙裏有一種莫名的氣氛,他的神經感受到了。現在耳朵豎着,在聆聽那些隐晦的低語。

“到時間了吧。”

“差不多了。”

一陣有節奏的敲門聲傳來,大約有四五個人立馬下床,拉開艙門,頭也不回地走了出去。借着稀薄的光線,趙耽于看見了,那領頭人是劉光樸,他手中握着那把刀,熠熠的,似乎渴望着鮮血。

趙耽于困意全無,可又不敢輕舉妄動。他意料到今晚要出大事,可具體到底是什麽,仍然模糊。他不想橫生枝節,可實在耐不住好奇,便直起身子,趴在舷窗邊,繼續聆聽。他聽見腳步聲,不止一個人的,在彙合,然後向上爬。頭頂上的氣流好似也微微振動了起來。

然後一切又沉入了寂靜,該降下的急風驟雨卻遲遲不肯來。

那些不和諧的,被編排過的插曲,彷佛随着海風消散了。

趙耽于竟然有些失望,也許自己真得過度猜想,才會造成這種妄想。

突然,頭頂上方傳來重物墜入水中的聲音,異常清晰,僅憑這聲音,都能想象得到濺起的水花該有多大。

趙耽于猛地擡起了頭,驚詫不已。他知道自己應該鎮定,可随着那慌亂的聲音逐漸變大,他的臉色也漸漸崩壞,根本維持不了淡定。

那聲音如同警鐘,又像廣播:

“殺人了!”

“殺人了!”

“殺人了……”

在聶繁號上不停回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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