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确實是被蚊子咬了
“蚊蟲?”桃劍舒回憶了一下,“昨夜歇下的時候是開了窗,倒是沒注意有沒有蟲子進來。”
她有些不解,“蘇師兄怎麽想起來問這個了?”
“……無事。”只見蘇枕玉眼眸沉了一下,随即偏開落在桃劍舒頸上的目光,道:“師妹身上,似乎有被蚊蟲叮咬的痕跡。”
“有嗎?”桃劍舒第一反應便是擡起雙手看向腕間,卻都一切正常。
說起來,因着仙盟大會衆宗門彙集的緣故,先前在沉劍宗修習的別宗弟子——譬如桃劍舒、梁鳳霖這樣的——都換回了自家的弟子服。
清松門并不需要使劍,甚至在大部分情況下都不需要武器,因此弟子服不像沉劍宗那樣緊腰窄袖以輕便為主。相反,門中服飾形制繁複且寬大,包裹得很嚴實,又不失華美。
桃劍舒此時露在外邊的除了雙手之外,便也只有臉和脖子了。
她擡手摸上自己的脖頸,既不覺得有什麽疙瘩,也沒覺出不适來。
正疑惑,身邊有個沉劍宗弟子經過,桃劍舒把人叫住,“你等一下。”
那弟子認出是桃劍舒,還愣了一下,只是緊接着便聽她道:“借你劍一用。”
話落,就見桃劍舒把手按在他腰間劍柄上一抽,“锵”的一聲,利劍便脫鞘而出,在烈日下淬了一層光。
她這舉動将那弟子吓了一跳,還以為桃掌門來了,桃劍舒有了靠山想做出什麽報複沉劍宗的事情來。
便是身邊的蘇枕玉,慣常波瀾不驚的眼眸也驟然縮了一下。
“你別抖啊,我真的就是借用一下而已。”看着旁邊褲腳篩糠的弟子,桃劍舒如是無辜道。
說完,她将目光落在劍身之上。
劍身平整光滑,雖不如鏡子好用,到底還是能映出大致的模樣來。桃劍舒看了一會兒,又偏偏腦袋,才終于發現了蘇枕玉所說的痕跡。
第一眼瞥到時,桃劍舒自己都吓了一跳——她昨夜真的沒去哪裏風流吧?
按着陡然湧出的尴尬和驚恐,她耐着性子再細細去看。
只見側頸上靠近耳垂下的位置布了一塊斑駁紅痕,形狀細長,似乎還有鱗片的印記……
桃劍舒了然,這就是被喻聞铮纏出來的啊!那麽一條小蛇在脖子上爬了那麽久,不紅才怪。
長長舒了一口氣,桃劍舒将長劍插回弟子腰間劍鞘中,“多謝了。”
那弟子如蒙大赦,慌慌張張跑了。
桃劍舒呆了片刻,自語道:“我至于那麽恐怖嗎……”
雖然清松門的松徽玄衣确實有點魔女那味兒,倒也不必如此誇張。
正想着,忽聽蘇枕玉道:“師妹方才那一下,倒是将師兄也吓了一跳。”
雖是這樣說,可桃劍舒看蘇枕玉一點也沒有被吓到的意思,仍舊噙着溫和笑意。
“險些以為師妹是厭惡我了。”
蘇枕玉這樣的人,也會怕被人厭惡?
桃劍舒如此想着,有些想不通自己拔劍為什麽會叫蘇枕玉聯想到那個方向去。
她只當對方在開玩笑,虛咳了幾聲笑道:“怎麽會呢,師兄多慮了。”
話落,她才想起來一開始的話題,硬着頭皮解釋了一下,“……應當是被蚊子咬了,多謝師兄提醒。”
“是嗎。”蘇枕玉不點頭也不搖頭,只如是道。
桃劍舒疑心自己扯謊扯得太明顯,只是當她去瞄蘇枕玉的神色時,對方的目光也只是淡淡落在她頸上,無波無瀾,叫人猜不出情緒。
也說不清是尴尬更多些,還是心虛作怪,桃劍舒只覺在蘇枕玉面前不自在極了,連帶胸口都發悶。
她瞥了一眼立在不遠處的踏雲閣衆弟子,深吸一口氣道:“蘇師兄正忙吧?那我就不打擾師兄了,師兄再見!”
快速說完,也不等蘇枕玉反應,腳底踩了風火輪似的就溜遠了。
蘇枕玉看着桃劍舒漸遠的背影,袖底持蕭的手摩挲了下,另一手擡起,亦撫上了自己墨發下的後頸。
念着喻聞铮不在烏雪居的事被覃靖渠發現,桃劍舒打算直接去找桃秉淵。
她一個人或許幫不了喻聞铮,可要是能成功忽悠她爹,至少還有一線希望。
不過在這之前,她得先回房一趟。
脖子上的紅痕太明顯了,要是不塗點粉遮一下,怕是還沒開口跟她爹撒嬌,就得被質問自己和誰墜入愛河了。
桃劍舒邊想着,邊加快腳步往回走。
只是才走了一盞茶不到,她便有些氣短了。
也不知道是烈日太刺的緣故還是什麽,桃劍舒總覺得眼前的景物都在蒸着氣,被蒙了一層透明的光波似的。
走着走着,便見一個穿戴十分花哨的身影進入視野。
那身影對上她,先是一愣,随即便撇下身後數十名跟随者,快速奔了過來。
“桃劍舒,這身真不賴!真沒想到,你穿這個還挺好看……”
梁鳳霖又是驚嘆又是唏噓,桃劍舒倒想商業回誇一下,只是她還未開口,便覺梁鳳霖的聲音愈來愈模糊,再下一瞬,竟是直直暈了過去。
“舒兒,舒兒?”
剛睜開眼,桃劍舒便見一張滿是焦急的臉正眼含欣喜地看着自己,嘴唇與胡子一動一動,也聽不清是在說什麽。
被青華姑姑扶着坐起,又喝了她爹喂到嘴邊的水,桃劍舒緩了好一會兒,才扶着腦袋問:“爹,我這是怎麽了?”
眼前的帳幔與陳設俱是陌生,顯然并不是自己的房間。
“爹還想問問你呢,怎麽一天不看着,就把自己弄成這樣?你知不知道自己靈力少了近四成?”
“要不是禦靈宗那姓梁的小子将你抱回來,爹都不敢想會怎麽樣。”桃秉淵說起這個,難得板下了臉,“舒兒,你跟爹說實話,是不是有人欺負你了?”
桃劍舒一看她爹擺出兇神惡煞的一張臉,便又頭疼起來,“爹,你多慮了,有你和姑姑在,誰敢欺負我?”
那和單挑□□有什麽區別?畢竟依桃劍舒最近的了解,有不少宗門私下可是把清松門叫做野人門。
“你還想瞞着爹……”
“好了師兄,舒兒才醒,你問她這麽多做什麽?”青華皺着眉打斷桃秉淵,在床榻邊坐下,對桃劍舒嘆道:“還好你醒了,要是再晚些,仙盟大會可就要被你爹給攪砸了。”
“仙盟大會?”桃劍舒眼皮子一跳,“姑姑,現在是什麽時辰了?”
“巳時,各宗門就等着你爹了。”青華道,說着飛了桃秉淵一記眼刀,“師兄,你還不趕緊過去?”
“哼,若是舒兒真有個什麽好歹,大會不大會的幹我什麽屁事。”桃秉淵拂袖如是道,到底是起了身,“舒兒,你好生休息,爹先去應付那幫老東西。”
說罷,便出了房門,對着來催了好幾次,此時戰戰兢兢等着的弟子冷聲道:“走吧。”
望着桃秉淵離房的背影,桃劍舒卻久久回不過神來。
她這是……睡過了一天?
“舒兒,舒兒?”青華的聲音将她拉離思緒,“可還有哪裏不舒服?”
“……沒有。”桃劍舒愣愣搖了搖頭,倏然想到了什麽,擡手撫上自己的脖頸,“姑姑,我脖子上的東西……”
你和爹都看到了?
只是她還未問出後半句,便見青華露出疑惑的神情來,“脖子上什麽?讓姑姑看看,沒有東西啊。”
聞言,桃劍舒松了一口氣,可不免又有些疑惑——
那痕跡,那麽快便消了?
一個時辰後,留仙臺。
衆掌門與宗主聚在最中心的高臺上議事,其餘人分散于四周,場面很是壯觀。
“桃劍舒,你怎麽來了?”好巧不巧,禦靈宗與清松門挨在一處,她剛一到地方,便聽見一道熟悉的聲音。
其實青華姑姑也覺得她體虛,并不想讓她這麽早過來,只是桃劍舒挂念着喻聞铮,軟磨硬泡了好一番,這才跟着到留仙臺了。
“你昨日是怎麽了?吓我一跳。”梁鳳霖說着,別別扭扭問了一句:“你好點沒?”
“沒事了。”桃劍舒點了點頭,看着高臺之上問:“開始多久了?”
“還沒開始。”梁鳳霖壓低了聲音,湊在她耳邊道:“那個喻聞铮沒來,都等着呢。”
桃劍舒聞言一愣,但又覺得在意料之中。
畢竟以铮铮眼下的狀态,出現在這群對他大有成見的正派跟前,無異于鳥入樊籠。
她目光在高臺上搜尋,觸到覃靖渠那張黑如木炭一般的臉,忍不住舒了一口氣。
想來铮铮還沒落在他手上。
思忖間,只見高臺上的那些個掌門一個接一個起了身,往臺下來了。
“看來那個人不在,這大會多半要從弟子們切磋開始了。”梁鳳霖在一旁道。
桃劍舒不語,打算等她爹來了再好好問問。
只是出乎意料,先來到她跟前的不是桃秉淵,是蘇枕玉。
“劍舒師妹,聽聞你身子有些不适,可好些了?”
“好多了,多謝蘇師兄挂心。”桃劍舒道。
梁鳳霖見狀,輕嗤了一聲。
他怎麽看這個蘇枕玉都不太順眼。
這麽殷勤,肯定沒安什麽好心。
然而下一瞬,就見蘇枕玉做出一個更叫他不爽的舉動來。
“這是閣中自己制的丹藥,于養護丹田有裨益,師妹若是不嫌棄,可以回去試一試。”說着,蘇枕玉将一個精致的玉盒遞了過來。
單看那盒子便很貴重,桃劍舒忙推拒道:“蘇師兄不必了,我好的差不多了,真的不用……”
蘇枕玉垂了眼眸,“師妹當真要與我如此生分麽?”
桃劍舒一怔,想起自己與他在仙市中的交談來,推着玉盒的手松了松,有些動搖。
然而就在這時,留仙臺高處一道流光萦起,緩緩現出一頂華麗的肩輿來,伴着那流光,似有珠串聲叮咚做響。
“蘇閣主是聽不懂話麽?她說——她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