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你究竟有幾個好弟弟?……
梁鳳霖上下打量了不遠處那道身影一眼, 冷哼一聲,語氣帶着濃濃的不滿道:“這人誰啊,冷着一張黑臉吓唬誰呢, 以為個子高點就了不起啊?”
說着, 他撸了一下束着縛繩的窄袖,一手摸上身邊的劍, 一副馬上就要站起身來過去對陣的架勢。
“梁鳳霖,等等!”桃劍舒怎麽可能認不出來對面那人是幻了容貌的喻聞铮, 連忙将梁鳳霖拉住。
“你讓開,我非教訓教訓他不可!桃劍舒,你怎麽還攔着我,你是不是……”
梁鳳霖說着說着,忽然神情一頓, 自己噤了聲。
他原是想說桃劍舒是不是瞧不起他,然而發現桃劍舒手指搭上自己衣袖, 對面那人臉色更臭的那一瞬, 梁鳳霖平日裏過分純情的腦袋瓜忽然悟到了什麽。
雖然很不想承認, 但自覺受到桃劍舒擔心的梁鳳霖心情頗好。
他嘴角無意識地揚了揚,須臾略微別扭地放下了劍,寬宏大度道:“好吧,既然你不想讓我和他打起來,那小爺這次便先不與他計較。”
話落, 一邊挑了眉朝喻聞铮送去挑釁的目光, 一邊挨着桃劍舒身側的椅子坐了下來,渾身都是掩不住的得意。
倘若梁鳳霖真是只花孔雀,此時必定是得意忘形到當着衆門派的面開屏了。
桃劍舒一臉黑線,沒有拆梁鳳霖的臺。
她倒不擔心兩人會打起來, 畢竟在喻聞铮面前,梁鳳霖可能連挨過三招的機會都沒有。
此時她爹桃秉淵與一群宗主掌門就在高臺最中心處觀看弟子們切磋,她是怕到時候兩人争執時引起來引了她爹的注意,眼下被列為登徒子的喻聞铮對上她爹,怕是要有些難辦。
“桃劍舒……桃劍舒!”梁鳳霖不滿的聲音又在耳邊炸起。
桃劍舒揉了揉耳朵,無奈道:“幹什麽?”
“你到底有沒有在聽我說話啊?”梁鳳霖皺着眉頭,又看了喻聞铮的方向一眼,“你與那個怪人認識麽?”
桃劍舒發現,梁鳳霖問她這話的時候,青華姑姑也在一旁聽着。
回答是與不是,她有些犯難了。
若是肯定,那青華姑姑少不得要多關注喻聞铮,也不知道她爹有沒有同青華姑姑說過昨日裏的事。
若說不是,又是明面上違逆了喻聞铮。
不過喻聞铮方才那舉動估計只是看梁鳳霖不順眼,想來也沒自己的事,那不如先裝作不認識吧……
敲定主意正欲開口,腦海裏忽然響起一道冷凜至極的聲音——
“過來。”
桃劍舒苦了臉。
她才坐下沒多久呢。
這邊的動靜已經引起旁邊不少弟子的注意了,桃劍舒本着低調的原則,索性狠了狠心裝作沒聽見,一咬牙便掰過梁鳳霖的腦袋一起轉回了身。
只留給喻聞铮一個背影。 赫拉
喻聞铮的眼眸霎時間便寒了下來,冷得好似冰中利刃,微微眯起盯着梁鳳霖與桃劍舒的背影。
身形一暗,只一瞬的工夫,再出現時,喻聞铮已經到了兩人身後。
他動作極快極輕,除了攜來一陣衣風之外,叫人全然覺察不到方才的動作。
也因此,此刻的梁鳳霖與桃劍舒還不知道身後站了個人,猶在說話。
梁鳳霖敏銳地察覺桃劍舒與方才那怪人關系不一般,不舍地追問:“他到底是誰?我怎麽沒見過,是散修?家住哪裏?多大了?什麽境界?你這麽傻,可別被人騙了……”
梁鳳霖不停叭叭叭的,活像個人形喇叭。
擱這兒查戶口呢?相親都沒他問得這麽明白。
“閉嘴!”忍無可忍地打斷了他,桃劍舒随口胡扯,“他就是我之前認的一個幹弟弟,年紀不大,還正幼稚,脾氣有些怪。沒了,就這些,你別再問了。”
“弟弟?我怎麽知道知道你不是在騙我?”梁鳳霖狐疑地擰了眉,沒好氣道:“要是你今日一個弟弟,明日一個弟弟……那你究竟要有幾個好弟弟?”
桃劍舒扶額。
她想說梁鳳霖怎麽也得了杠精病,然而還未來得及開口,便覺頸後忽然升起一陣寒意。
緊接着,一道陰陽怪氣的聲音冷冷自頭頂傳來,“弟、弟?”
喻聞铮的聲音一字一頓的,桃劍舒驚訝他敢這麽明目張膽過來找自己的同時,也機械着轉過了頭。
只見喻聞铮陰沉着一張臉,與她對上視線的那一刻,又接着皮笑肉不笑地重複:“幼稚?”
“脾氣差?”
他說話的時候,唇邊甚至還勾起了譏諷的弧度,語氣是一聲比一聲輕松,壓迫力反倒是越來越強。
桃劍舒不自覺咽了下口水,縮了縮脖子道:“我不是……”
解釋的話還沒編好,手腕忽然被人一握,喻聞铮面上虛假的輕松終于被換成了不耐,不悅道:“閉嘴。”
說罷,直接将桃劍舒從椅子上拉了起來。
“桃劍舒!”
“舒兒!”
梁鳳霖與青華姑姑的驚呼聲同時響起,青華先一步反應過來要拉回桃劍舒,然而出手的那一刻,卻驚奇地發現自己竟快不過将桃劍舒帶走的人。
……怎麽可能?
眨眼間,桃劍舒已經到了十步之外。
桃劍舒欲哭無淚,只得沖青華喊:“姑姑,我和朋友說點事,您不用擔心——”
她聲音不小,高臺上的桃秉淵自然察覺,桃劍舒還以為她爹怕是要直接下來揍喻聞铮了,豈料被蘇枕玉制止,又與他說了什麽,她爹才坐回到了椅子裏。
桃劍舒有點難以置信。
爹,我難道不是你最疼愛的女兒了嗎?
她尚在心底哀嚎,喻聞铮已經将她帶至無人處,冷冷放開了手。
桃劍舒自知自己被抓了包,立在他身前,低眉順眼,目光落在地上不安地絞着手指。
喻聞铮又似笑非笑地道:“緊張什麽?本座這麽幼稚,難道能拿你怎麽樣?”
桃劍舒委屈下一張臉,如貓貓似的睜着一雙圓而明亮的星眸看他,讨好道:“師祖~我知道錯了。我剛剛就是在忽悠梁鳳霖的……”
提起梁鳳霖,才面色稍霁的喻聞铮又冷下臉來,目光落在她腰間的簍上,忽然伸手凝力,以靈力将東西拿到了自己手中。
“哪裏來的?”
顯然是問那只兔子。
桃劍舒哪裏敢說實話,臉不紅心不跳地撒謊:“我姑姑送的。”
喻聞铮慢條斯理地掀開簍蓋,眼神沒有溫度地睨了那可愛的粉兔子一眼,忽然冷笑一聲,輕嗤道:“兔子?我看,你才是幼稚。”
“嗯嗯,師祖說的是,弟子真的知錯啦。”桃劍舒撒嬌與拍馬屁兼用。
喻聞铮将目光從手中的兔子上移開。
他似乎并沒有懷疑是梁鳳霖送的,但也沒有因為桃劍舒的話心情好轉。
骨節分明的手指在簍上一點,只見裏頭的兔子便被光團托着浮了出來,緩緩落到桃劍舒身前。
“再敢給這畜生用這東西,本座便燒了它。”
說罷,将手裏未裹着護套的簍子也扔給了桃劍舒。
從動作到語氣,再到神色,都透着濃濃的不爽。
“是,弟子記住了……”
桃劍舒嘴上乖乖應了,心底卻在偷偷诽腹。
【铮铮明明就是脾氣怪嘛,上一秒問這兔子是誰送的,下一秒便要燒了我親手做的小簍,就算不喜歡,也不能這樣啊……等等,他要燒的不會是我的又又吧?】
喻聞铮眼皮一跳,忽然開口:“它叫什麽?”
桃劍舒有些驚訝他會問這個,卻還是老老實實答了,“又又。”
“呵。”喻聞铮冷笑一聲,忽然覺得這只兔子怎麽看怎麽都不順眼,“難聽。”
他嘴上雖是咄咄逼人,可桃劍舒卻知道他已經消了大半的氣,于是又哄了一番,提議道:“師祖,我爹等下該找我了,說起來師祖靈力恢複許多,也不需要我時時伴着了,那……我先回去了?”
喻聞铮瞥她一眼,語氣懶懶,“嗯。”
“師祖萬事小心。”
說完,桃劍舒抱着一兔一簍往留仙臺而去。
“離那乳臭未幹的小子遠點。”
才走出沒幾步,又聽身後人如是道。
語氣依舊是冷冷的,纡尊降貴一般。
桃劍舒:“……”
幼稚!
“弟子知道了。”
回到留仙臺時,切磋已經過了大半,正是暫歇的時候。
桃秉淵已經回到清松門坐席上,正與青華姑姑說着什麽。
見她回來,桃秉淵忙朝她招了手,“舒兒,來。”
桃劍舒乖乖過去,“爹。”
桃秉淵居然破天荒沒有追究方才的事,仔細查看她未受傷後,遞了她一盞茶,“去給你蘇師兄送過去。”
桃劍舒愣了一下,須臾神色變得一言難盡,弱聲道:“爹,蘇師兄那兒也有茶……”
桃秉淵板起臉來,“你蘇師兄看了半天切磋,心神勞累,你給他送去,便是省了他的功夫。”
桃劍舒依舊站着沒動,聲音又弱了幾分,“踏雲閣那麽多弟子,會有人給蘇師兄倒的……”
這話桃秉淵不愛聽了,他沉了臉,使出殺手锏。
“也好,那你坐下,爹問你,方才拉着你出去的那男子,與昨日……”
“爹!”桃劍舒頓時頭疼,一把将那盞茶水接了過來,“我這就去送!”
嘴上雖這麽保證,可真到了踏雲閣坐席的場域時,桃劍舒并不打算真将茶遞出去。
走了快有百步的距離,就為送一盞涼掉的茶,還是沉劍宗人人皆有的茶,這事怎麽想怎麽傻。
她不幹。
好在今日她還真有東西要給蘇枕玉。
蘇枕玉容貌本就出衆,身姿體态又極好,在一群人中很快便能被注意到。
桃劍舒走近他,“蘇師兄。”
“劍舒師妹。”蘇枕玉微有詫異,“你怎麽來了?”
桃劍舒将那盞透着憨批氣息的茶随手放到旁邊的案上,自袖中取出一個玉盒與一個瓷瓶來。
“上次無意将蘇師兄的玉盒打碎了,我便請人重新買了一個,不過這盒子似乎并不如蘇師兄的精致。”
蘇枕玉垂眸看着她遞過來的玉盒,并未開口,只有些淡漠地斂着眉,情緒不辯。
桃劍舒并未察覺到這個細節,只将瓷瓶也遞上去,“對了,還有這個,玉凝膏。”
“師妹有心了。”蘇枕玉笑了笑,轉而道:“不過師兄似乎用不上這膏藥。”
“怎麽用不上?”桃劍舒邊将東西又往前遞了遞,邊認真道:“師兄幫我拾碎開的玉盒時不慎劃傷了手,我那日都看見了。”
傷?
蘇枕玉自己都不記得。
接過玉盒的動作一頓,蘇枕玉沉了眸,頭一次認真地将目光落在眼前少女姣好的面容上。
眼眸微不可查地染上些許淡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