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既然做了最壞的打算,那就得做點準備,因為他也不排除遇見個不要臉的,非要他在局子裏頭蹲兩天。固城縣的監獄他聽說的可比別的地方可怕很多,他在縣城南關橋底下過夜的時候聽一個流浪漢講,固城縣監獄裏頭有好幾個坐牢的時候都被爆菊花了。

雖然艾冬冬覺得跟他講這個事情的那個流浪漢本身就色迷迷地想搞他才說了這些亂七八糟的東西,可這鹹濕味兒的花邊新聞還是讓他心裏頭對監獄這種地方存了一份心理陰影,他以前運氣好,沒遇見過什麽變态的色叔叔,可是不代表他以後運氣也會這麽好,說來也是一個槽點,也不知道是怎麽了,這時代越發展,文明越進步,各種變态的嗜好反而開始層出不窮。他艾冬冬雖然不是什麽花美男,可也長的鼻子是鼻子眼是眼,當年小時候,那也是經常會被女人們捏着臉說可愛的小孩子,如今長大了,模樣也差不到哪兒去,還是得防範着一點。

于是他從偷來的錢包裏頭掏出一張五十的,找個發廊搞了個奇葩的發型,不知道該說是幸運呢還是不幸,他居然還過敏了,臉上一塊一塊的,不一會就長滿了紅斑,那發廊老板娘吓壞了,要送他去醫院,艾冬冬看了一眼鏡子裏的自己差點沒惡心過去,可是卻潇灑地一揮手:“沒事,我不在乎!”

那老板娘做了這麽多年的生意,那還是第一回碰見這麽豁達的客人,所以走的時候非但沒收他一分錢,還滿懷歉疚地說:“你下次過來,我給你打折!”

艾冬冬就頂着那一頭奇葩的造型,雄赳赳氣昂昂地向派出所走去。

這一路上回頭率那是百分之百的,估計滿大街的人都在想打哪兒來了這麽個二逼小子。半路上的時候他碰見個狗對着他狂吠,他撩開頭發朝那條狗一瞪眼,那狗“嗚”一聲,夾着尾巴溜了。

效果出乎意料的好!

他到了派出所門口,正看見趙得意手下的幾個小喽啰在那要把小武吊起來,就趕緊大喊了那麽一嗓子,可是別說趙得意沒看出來,就是小武也沒看出來是誰。艾冬冬一直走到趙得意跟前,伸手遞上來一個東西。

趙得意噙着煙一看,竟然是他的錢包,這下終于意識到面前的是什麽人了。

“媽的!”趙得意吐掉嘴裏的煙,二話不說一腳就踹上去了。艾冬冬撲通一聲被踹趴倒在地上,罵了一聲“我插”,眼瞅着趙得意又上來踹他,趕緊撩開頭發來了個“回眸”!

“我操!”趙得意驚得一個沒站穩,連連倒退了好幾步。

艾冬冬皺着眉頭爬了起來,甩了甩自己的頭發。

你妹的敢踹我,惡心死你!

小武被放了,艾冬冬不出意料地被趙得意關進了局子裏。

“叫你家長過來交了罰款領人!”

沒想到艾冬冬人不大,倒是沉得住氣,不驚不怕的,摳着手指甲說:“我沒家長,也沒錢。”

Advertisement

趙得意鄙夷看了艾冬冬一眼,說實話,這小子真是不能看,不說那一頭奇葩的發型,就是那吊兒郎當的樣子,他也看不慣。

從小吊兒郎當長大的趙得意看着都吊兒郎當的人,可見艾冬冬的形象确實夠奇葩,一頭紅紅綠綠的長頭發蓋住半張臉,髒的放油光的灰秋衣,這年頭居然還有人拿着秋衣秋褲當外套穿的,那雙鞋倒是全身上下唯一還算正常的東西,可是居然是一雙大紅色的,要多俗氣有多俗氣。

這麽奇葩的艾冬冬,讓趙得意除了厭惡還是厭惡,看一眼“啧”兩聲:“滾滾滾,去局子裏給我蹲兩天!”

艾冬冬心裏砰砰跳,可是外頭還是一副若無其事的樣子,跟着一個警察叔叔往裏頭走,走老遠了還聽見趙得意在罵罵咧咧的,艾冬冬往地上吐了一口,媽的,把他嘴角都給打出血來了。

固城縣的監獄是很尋常的那一種,高牆高到讓人仰視,足有三米高,牆頭上還插滿了碎玻璃,上頭拉着電網,四個角各有一個崗樓。這個監獄建造的年頭很久遠了,聽說建國之前就有這個院子,好像是一家小型的工廠,後來建國之後改造,就成了固城縣的監獄。這裏頭關的都是輕刑犯,基本上都是十年以下的刑期,也因為如此,監獄裏頭很少出亂子,即便有了點小亂子,也都最終平息掉了。因為出了事不只犯事的犯人要受懲罰,就連獄警也會受連累,所以固城縣監獄這麽多年,從來沒有出過事。

“你膽子不小啊,我們頭兒的錢包你也敢偷。”

艾冬冬看了前頭的獄警一眼,那人也沒回頭,只給他一個背影。他看了一眼那獄警的背影,嘟囔說:“誰知道他是當官的,我以為就是個上班族呢,看他那麽斯文……”

看着那麽斯文,沒想到卻是那麽殘暴的一個人,把他毒打一頓抓進來還不算,還把小武毒打了一頓,打的小武只有進的氣沒有出的氣兒了,差點就交代在那兒了。

那獄警就笑了出來,回頭看了一眼,倒是細皮嫩肉的一個年輕人,看着也就二十來歲的樣子,看那氣質真不像一個獄警。艾冬冬覺得獄警就該是兇神惡煞人高馬大的,要不然也得像趙得意那樣,看着正人君子,實際一肚子壞水。

看見這麽個面慈心善的警察叔叔,艾冬冬趕緊上前去套近乎,他想他估計在這裏呆的不是一天兩天,多認識個人,多巴結巴結,總歸是沒有壞處。

“警察大哥,不知道怎麽稱呼你?”

那獄警倒也随和,說:“我姓鄭,叫鄭融。”

“鄭大哥,我想……”

沒想到那人一聽立即停下來,扭過頭來說:“叫警官,少跟我套近乎。”

艾冬冬一腔的熱心腸立馬被澆了個透心涼,砸吧了一下嘴,沒有再吭聲。他想他現在這副尊容,賣萌是沒有用的,套近乎也沒有用,老老實實閉上嘴巴才是他現在最該做的事情。天色已經有些晚了,牢房裏光線暗淡,鄭警官打開一扇鐵門,鑰匙還沒抽出來呢,就聽見裏頭有人喊:“小鄭警官,又來新人了?”

說話人的語氣異常輕佻,鄭融皺了皺眉頭,嘩啦一聲扯開了鐵鎖鏈子,打開門,讓艾冬冬走了進去。說句實在話,艾冬冬是非常緊張的,他雖然流浪慣了,可畢竟才十三四歲的年紀,到了監獄這種地方,對接下來将要遇見的人和将要發生的事情,都充滿了不安感。他偷偷擡起來一點頭,朝前頭看了一眼,就看見前頭不遠的一處鐵栅欄後來,站着幾個中年男人。

他想起以前聽過的關于爆菊花的事情,趕緊又把頭低了下去,快走了幾步,追上了鄭融。鄭融理都不理栅欄後頭的那幾個,冷着一張臉徑直往前走,那人就隔着鐵門喊道:“小子,把你頭發撩起來給哥幾個瞅瞅!”

艾冬冬一聽就跑的更快了,那夥人就哈哈笑了出來。越往裏頭走光線越亮堂,前頭有個大窗戶正對着西方,夕陽的餘晖從那兒透過來,給監獄冷清的色調添了一分暖意。裏頭的犯人明顯比外頭的那幾個牢房的要老實很多,很多人都只是靜靜地往外頭看着,交談的聲音也很小。鄭融帶着他拐了一個彎,原本一直低着頭走路的艾冬冬不知道怎麽的,就往旁邊的一間牢房裏看了一眼。

房間裏的光線将霧氣描摹了出來,均勻的,灰白的,緩緩散開來,接着就看見一個噙着煙的男人,個頭很高,穿着倒還算體面,白襯衫捋着袖子,領口也敞開了一些,露着強壯的胸肌,是個大塊頭,隔着鐵栅欄目光幽幽地看着他,閑散而威嚴。

艾冬冬很緊張,趕緊把頭低了下去,頭發垂下來遮蓋住了他的視線,他只看得見自己腳下的一方路。忽然有火花濺到了他的腳尖上,他吓得趕緊跳了一下,放眼一看,竟然是半根還冒着火星的煙頭。艾冬冬擡起頭,就看見那個男人依然不聲不響的盯着他看,好像剛才那個香煙頭不是他扔的一樣。

似乎在欺負他,也像是在調戲他。

艾冬冬心裏頭狂跳個不停,也不知道是哪來的勇氣,他忽然上前一步,用腳将那半根煙頭狠狠地碾了,碾成了黑黑的一團,又一腳把那個煙頭踢了回去,然後雄赳赳氣昂昂地繼續往裏頭走,走遠了他才回頭看了一眼,就看見那個男人嘴角一咧,沖着他笑了出來。

艾冬冬的臉“騰地”紅了,不知道為什麽,有一種很羞恥的感覺,覺得自己這副模樣,有點小小的丢人,不想叫人看見。

同類推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