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心懷鬼胎 趙承譽心頭瞬間倏地一跳

子敘是他的小字。

能喚出這個的,必定是極為親密之人,其他的或畏懼,或生疏,只有寥寥幾人能夠喊出這二字。可趙承譽所看清的畫面之中,阿音與他肌膚相貼,暧昧至極。

煙火綻放的聲音砰砰傳來,眼前場景瞬間消散,趙承譽恍惚之際下意識定睛看去,面前的阿音早已離開。他喉嚨吞咽的艱澀,提步循着她追去。

前世他們究竟是什麽樣的關系,能讓不近女色的趙承譽這樣淪陷。

且不論真假他真能與一女子糾纏至此,單說每每靠近阿音,令趙承譽無法忽視的那股吸引力,便已經讓他覺察出,此人與他必然有很深的淵源。

趙承譽深吸氣,擡手揉了揉太陽穴。

走出人潮,他剛擡首就瞧見不遠處的阿音,視線微轉,趙承譽對上了少年的眼。

那個人是前些天在聽衣小築窗口看見的少年,模樣俊俏不凡,漆黑的眼中全是野心。此時他正站在阿音面前,笑着在說什麽,他們目光相撞,趙承譽看見少年的眼神霎時充滿了攻擊性。

就好像是,小狼崽在面對試圖靠近吃食的敵人才會有的敵對。

趙承譽略有不解,眉宇輕蹙。

“這煙火好看嗎?”阿野收回眼,笑着同阿音講話。

阿音點點頭,從腰間摘下溫熱的玉佩,指尖拂過花紋,擡頭看着他:“這是我今日瞧中的禮物,送給你。先前總是見你看我的玉佩,便想着你應當也會喜歡。”

阿野沒想到她竟然會特意為自己準備禮物,不可置信地接過,感受着掌心溫熱的玉質,耳根有些熱:“我很喜歡。只要是你送給我的,我都很喜歡。”

他其實并非喜歡玉佩,只不過是清楚,阿音那枚玉佩是她尋親的物件,便想着能多看幾眼記在心裏頭,等日後或許有用。可誰知她竟也會瞧瞧看在眼中,并且以為是他喜歡。

阿野握緊手指,不知說什麽才好。

沉默片刻,阿野猶豫道:“可是我沒有給你準備禮物。”

Advertisement

“沒有關系呀,你平安就是最好的禮物。”阿音歪着頭朝他笑。

阿野被她的笑容惹得心潮澎湃,将玉佩拴在腰帶上,随即大膽地牽住她的手往前走:“我現在就帶你去買禮物。”

“不……不用啊。”阿音被他拽得腳步踉跄。

阿野稍稍緩了步子,語氣堅定不少:“我也想送你一份禮物,送你喜歡的。”

說這些時,阿野并沒有回頭,她只能看見少年流暢線條的下颌線。本想繼續拒絕的話就這麽僵在了口中,阿音索性跟着他的步子追了上去。

她曾經歷過趙承譽的忽視,也接受過蘇墨茵不要的東西。

可這次,阿野告訴她送給她喜歡的。那就是她獨有的一份,哪怕或許是旁人也會有的,可這份心意卻是獨一無二的。

阿音被阿野拉着在長街奔跑起來,她的長發與裙擺随風揚起,發髻上的步搖叮咚作響。阿野偶爾回頭,朝她笑的溫柔又缱绻,阿音眯起眼,跟着笑的露出唇畔梨渦。

很多年後,阿音總會回想起這段與阿野悠閑幹淨的歲月。

日子一晃而過,轉眼到了六月初。

寧随舟當街貼的告示絲毫沒起到任何作用,趙承譽也不着急,在又夢到幾次阿音後,大相國寺那邊傳來了消息。蘇墨茵病情反複加重,他安插的眼線前來報話,說是命不久矣。

這日天陰着,日頭尚早,趙承譽策馬去了西郊寺廟。

下馬後,他将缰繩交給侍衛,淡聲詢問:“情況如何?”

“半個時辰前蘇姑娘醒了,現下正喝藥。”侍衛讓開路,“殿下可要進去瞧瞧?”

得知她醒來,趙承譽的腳步停頓一瞬,随後問:“照顧她的巫醫何在?本王安排的太醫呢,幾人照看她一個,還能把這病越看越不妥了?”

沒想到趙承譽竟會動怒,侍衛膽戰心驚地咽了咽口水:“太醫其實已經盡力了。前兩日半夜蘇姑娘有過一次心悸暈厥,屬下瞧見是巫醫給喂了藥,蘇姑娘就大好了。”

“是嗎?”趙承譽冷冷挑了下唇角,“巫醫能耐這樣大,為何還治不好?”

侍衛不敢再接話,只是同趙承譽兩句話的工夫,他後背的衣衫就已經被汗水浸濕。冷冷的泛着潮意,像極了與趙承譽對視時,他眸光中的戾意。

趙承譽提步去了寺廟後院廂房,并未立刻去尋蘇墨棠,而是站在長廊下等了陣子。

片刻後,身着玄色長袍的巫醫走近,他帶着面具看不清楚人面,站定後作揖行了禮,沙啞的嗓音朝他問安:“靖王殿下。”

趙承譽轉身看着對方。

這已經是他今生不知多少次與巫醫打照面,可卻是有了前世記憶後第一次見。趙承譽不知該用什麽眼神去看對方,尤其是那夢中,還有他唆使自己取血一事。

思忖片刻,趙承譽還是循了那軌跡主動問:“救她可還有辦法?”

“殿下問這話,想來應該是知道了。”巫醫走到他身側站定,負手道:“如今蘇姑娘毒素侵入體內,若是救,便只能以毒攻毒。”

聞言,趙承譽擡眸,心頭瞬間倏地一跳,已經有了結果:“哦?”

“南漁鎮有位藥師擅長制毒,以毒物養了名藥童,那藥童的血中有大量劇毒,若用蠱蟲吸出其血為血蠱做藥引,方可救蘇姑娘一命。”巫醫側目。

相同的話浮現在耳邊,這一剎,趙承譽整個人都被這番話擊中僵在原地。

那夢中所有竟是真的,只不過前世的他為了救蘇墨茵,違背了自己應下此事。趙承譽不知前世最後有沒有用藥童的血,但他也依舊血液逆流。

許是因着重生推遲了時間線,但該來的終是來了。

“藥童……血蠱……”

不知為何,趙承譽只要喃喃念出這幾個字,他心中就會産生一種懊悔到五髒六腑都被打中的痛感。冥冥之中他似乎有感,大抵前世的悲劇皆因此而産生。

巫醫見趙承譽唇色微白,擰眉關切道:“殿下怎麽了?”

趙承譽的目光緊緊膠着他:“如何能找到藥童?”

“什麽?”巫醫微愣,打量他幾眼随後笑了:“殿下若真想找到也不難,我曾經就在南漁鎮待過一段日子,認識不少人,今夜我便着人給您打聽。”

趙承譽微微眯了下眼睛:“看樣子你很了解?”

“也算不上。”巫醫颔首。

趙承譽微微勾唇:“那多謝你了。”

道過謝,趙承譽轉身去尋蘇墨茵,面色也在那瞬間頓時變化,眼底泛着絲絲縷縷的涼意。旁人察覺不出,可趙承譽卻不是吃素的。

歷經兩世黨争,趙承譽一眼就看出這巫醫心中定有鬼。

随侍慶雲跟在他身邊,趙承譽撣着衣袖低聲吩咐:“安排兩個人跟上去,悄悄的別走漏了風聲。一旦有什麽情況就立刻回來禀報,本王倒想看看他究竟是何方神聖。”

“是。”

趙承譽在門口站了會兒,微微閉眼,才擡步進了門。

寺廟廂房內溫度适宜,縱是清貧之地,但也因這屋內居住之人而變得不凡。鵝黃紗帳緩緩垂落擋住光景,只露出床上小口喝藥的女子,與一旁半蹲的婢女。

趙承譽站在簾後,沒什麽情緒的看着。

直到對方朝他瞧過來,眼中露出一片驚喜:“阿譽,你怎麽這時候過來了?我還以為你最近太忙,所以都不敢去打擾你。”

趙承譽擡手掀開珠簾靠近,垂眸道:“身子如何了?”

蘇墨茵為人溫婉,長相如同她的性格,給人一種江南水鄉的感覺。因為多年來身子抱恙,面色身型過于孱弱,唇色泛着白,好似轉眼便會暈倒。

她柔柔笑着:“我身子好多了,你放心就是。”

趙承譽看着婢女手中喝幹淨的藥碗,眉宇輕蹙,語氣中多了幾絲溫度:“若是哪裏不舒服就告訴本王,不必瞞着。”

“我知道你擔心我,但打小就湯藥灌着過來的,早就習慣了。”蘇墨茵笑着讓他坐下。

趙承譽嗯了聲,對她的話沒再多說什麽。

像往常一樣推脫幾分後,蘇墨茵沒等來他的關心之詞,眼神微微變化,忍不住開口問道:“今日怎麽過來了?前些日子受的傷可好些了。”

“本王無礙,今日過來是為了你的事。”趙承譽瞧着她,眼神中帶了別樣的探尋意味,“适才聽巫醫道還有一法子能救你,只是需要旁人的血來做藥引,本王便有些猶豫。”

蘇墨茵面色一僵,竭力讓自己自然地笑了笑:“此事我知曉。”

趙承譽饒有興味地挑起眉:“那你怎麽看?”

“我如今一心向佛,若能活下去自然是件好事,可用旁人的血來換取我的性命……”蘇墨茵擡起頭,眼含水霧的搖頭道:“這樣活下去也毫無意義。”

趙承譽琢磨着她這話的真假:“可當年大哥離世前,曾要本王好好照顧你。”

“這些年你待我已是恩重如山了,承钺在天有靈,必然也不會怪你。”蘇墨茵默默垂淚,“況且你知道的,我不願讓你為我為難。”

盯着她沾了淚水的睫毛,趙承譽內心毫無波動。

緩慢移開眼:“既然應了大哥,本王就不會讓你這樣輕易死去。你放心吧,藥童之事本王心中有數,必定不會叫你受委屈。”

蘇墨茵不可置信地擡起頭來,望着他淚如雨下:“阿譽……”

安慰了幾句,趙承譽起身離開廂房。

蘇墨茵眼中淚水氤氲,抽過帕子擦拭幹淨,等到廂房門被人掩上,她像變臉似的收起了眼淚:“翠珍,你過來我有事吩咐。”

婢女恭敬垂首,蘇墨茵懶聲道:“安排人跟着阿譽。”

“這……若靖王殿下知曉,是不是不太好。”婢女有些猶豫。

蘇墨茵笑靥如花,哪裏還有那番虛弱模樣:“你應當也瞧見他今日是如何待我了,想來恐是有了旁人。若是真有了人,早日除幹淨也免得日後礙手礙腳。”

“我虛與委蛇了這麽些年,可不是等旁人走向他身邊的。”

窗外一聲悶雷響過,夏日的雨随之傾盆而下,雨幕中掩藏了這幾人各自的心懷鬼胎。

同類推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