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妖術 本王為何一見你便頭痛心痛
趙承譽回到京城時天色已晚。
他下意識策馬去到了聽衣小築門外,遠遠看着,倒是沒有靠近。連趙承譽也說不上究竟是為什麽,他不願去看阿音,可偏偏又忍不住。
想背過身,卻又總是看見。
屋內燈火通明,趙承譽坐在馬背上單手握着缰繩,目光淡然地盯着屋子裏的動靜。
那裏頭站了兩個姑娘,應當是來找阿音定做衣裳的,站在那兒任由阿音量着尺寸。幾人不時說笑幾句,阿音面帶笑意,唇畔的梨渦深陷的明顯,整個人好似枝頭正綻開的花骨朵,美極了。
趙承譽瞧的目不轉睛,連自己都不知道為何會看的這樣認真。分明比起阿音,政務與巡營更會讓他有興趣,但奇怪的是,他此時此刻就是站在這裏。
看這個與他并沒有半分交集之人。
不知看了多久,趙承譽的視線被阻擋。
他定睛瞧去,只見常出現在阿音身邊的少年站在窗邊,雙手扶着窗棂,眼皮耷拉着看起來很不好惹,冷漠的與他對視。
趙承譽蹙了下眉心,下一瞬,少年擡手合上了窗。
這動作幼稚至極,可趙承譽還是被氣到,他扯起嘴角冷冷嗤笑一聲。最後又看了眼鋪子,最後拽着缰繩掉頭而去。
屋內,阿音給兩位客人确定了尺寸,又記下來取衣的時間。剛一回頭,就看見阿野使氣似的将窗戶拍上,發出格外明顯的聲音。
阿音好笑:“你這是做什麽呢?”
“這風灌進來有些冷。你弄好了?”阿野說的輕描淡寫。
阿音收好尺子,走到櫃後執筆在簿子上記了一筆,點頭道:“差不多。你尋人問了嗎,甄真姐姐不是說好要過來一趟的,怎的這個點還未到?”
“你們不知道嗎?”旁邊看料子的貴女面色詫異,回頭瞧着阿音道:“今日寧府出了好大的事情,聽說寧三公子得寵的小妾沖撞了三夫人,這會兒太醫還在寧府沒離開呢。”
Advertisement
阿音霎時站起身:“什麽?”
貴女嘆息,頗有一副不忍直視的意思:“要我說啊,那寧三公子也忒不知輕重了些,小妾再怎麽好,總不好越過正頭夫人去。況且那甄家,可不是什麽好惹的人家,真是有辱家風。”
“可不是,我可要看這回怎麽收拾這爛攤子。”另一女接話。
阿音沒有繼續攀談的念頭,只想知道此時甄真如何了。
連太醫都請來了,就算是沒見血恐怕也是嚴重的。
阿音抿着唇,按捺下擔憂的心思将定金收下,又耐心的等這兩位貴女離開鋪子。剛坐下,還沒等心中有個解決辦法,只見甄真的貼身婢女入了門。
“阿音姑娘,我家姑娘吩咐我來給您帶個話。”婢女走近。
阿音趕緊起身:“姐姐怎麽樣?”
“都怪那個該死的小賤人,害得我家姑娘現下還起不來身。傍晚姑娘本拿了吃食要來鋪子的,可誰知被她纏住,張口閉口便是姐姐,您也知道我家姑娘不是那樣小心眼之人,可誰知……”婢女頓了頓,眼圈瞬間變紅,她咬着牙齒顫聲道:“可誰知她說起姑娘娘家嫂嫂,說她生了死胎,是個不祥之身。”
“咱們甄府妯娌向來關系好,姑娘動怒便打了她。兩人糾纏時,那小賤人推了姑娘一把,當下便從臺階摔了下去。”
婢女說的抽噎,阿野在一旁也聽得震驚。阿音着急道:“那太醫怎麽說?姐姐身子還好?”
“不好……”婢女嗚咽出聲,跪坐在地上哭的不能自已:“太醫診治後,說……說日後再也不能跳舞了。可憐了我家姑娘,三公子竟還幫着賤人說話,叫奴婢看還不如和離了去。”
阿音扶着婢女起身,倒了杯水穩住她。
雖說知曉前世甄真最後的結果是那樣糟糕,可阿音也沒有想到過,如今甄真在寧府過的是這樣的日子。丈夫整日流連花叢,後院更是有喜愛的妾室。
等婢女緩好情緒,她作勢要走,阿音跟上去:“我随你一道過去。”
“……是。”婢女抹掉眼淚,哽咽道:“姑娘心情極差,若是見到阿音姑娘,想來……想來心中也是慰藉的。”
寧府在玉柳街,與聽衣小築隔了半條街,兩人趕過去也只耗了一盞茶的工夫。婢女帶着阿音從側門進去,輕車熟路地到了東院主屋。
進去時,阿音碰上了惹事的小妾,她正跪在長廊下,面露戚戚。
阿音側目瞧了她一眼,提步跟着婢女入了主屋。
屋內甄真的公婆與寧随舟都在,床邊還坐着個年歲不大的少女,手中端着藥碗正義憤填膺地罵着:“……都是你素日寵着,咱們說的話你一概不聽,今日闖了這麽大的禍,若不是五妹擋着你,三哥是不是還要幫她說話。你當真是要寵妻滅妾嗎?簡直是糊塗!”
婢女進屋後退讓到一旁,低聲回禀:“三夫人,阿音姑娘來了。”
聞言,幾人都将視線轉了過來,甄真瞧見她,落寞的神色果不其然好了幾分。
阿音不着痕跡地打量過屋內這幾人,對上寧夫人詫異的眸色時,她頓了頓,随後不卑不亢地行禮問安:“聽聞甄姐姐受傷,我來瞧瞧她,實在叨擾各位了。”
話音剛落,只見床邊那姑娘立刻起身,笑道:“你就是阿音姑娘吧,我嫂嫂時常在我面前提起你,想來你們關系定是很好的。快,你快過來坐。”
阿音微微一笑,行至床前握住了甄真的手。
甄真擡頭看着她,只雙手相交的那瞬間就紅了眼睛。
阿音心有不忍,放柔了聲音給她掖好被角:“我剛聽說便趕過來了,沒事兒的,日後咱們再給你尋更好的郎中,定能恢複好的。”
見這兩人自顧自說着話,寧夫人中途道了句:“那你們聊着,咱們先出去。”
等屋子裏的人都離開,只剩阿音與甄真時,她才低低哭出聲:“我就知道的,我在寧随舟這兒什麽都算不得,甚至連地位都比不得小妾。”
她的聲音又啞又哽咽,好似受了天大的委屈。
阿音湊過去,力道輕柔地拭掉甄真眼角滾燙的淚水,心中亦有些難受,忍耐道:“那你想要如何?莫不是想要和離?”
“和離?”甄真握着阿音的手,嗓子哭到沙啞:“你興許不知寧甄兩家的聯姻代表了什麽吧,我縱然在家中受寵,可也怕将此事告知父親,父親會要我暫且忍耐。”
“我總不能為我一人,毀了幾方利益。”
阿音聽她的話心疼得緊。
原來她都知道,寧府與甄府的聯姻稱得上籠絡舊臣。
甄家乃世代武将,先祖皆是随世代皇帝們南征北戰的老将,甄真祖父過世,更是由還是王爺的天子親自扶棺。寧家老夫人乃是長公主,婚約便落在了寧家頭上。
兩家婚事是上輩人定的,只可惜甄家這輩三兒一女,唯有一個甄真寵成了明珠。當初甄真嫁給寧随舟,是皇帝親自下的诏書,明明白白寫着下嫁二字。
可如今才不過兩三載,寧随舟就忘了自己的使命——哪怕不愛,也要好生珍重甄真。
然而他不僅将自己的私事鬧的滿城風雨,還在自己後院三頭兩日上演寵妻滅妾。甄真為家宅安寧退讓,但寧随舟似乎并未看懂。
阿音抱住她任由着哭了會兒,哭着哭着,甄真累的睡了過去。
将人伺候着躺下,阿音才活動了幾下胳膊走出屋子。
甄真的婢女還在外頭候着,見阿音出來後,神色愈發變得尊敬起來,輕聲道:“姑娘受累了。适才甄府那邊已經知曉了此事,待會兒就過來。”
“這事情,甄府會如何處理?”阿音慢慢走出東院,站在花園旁的長廊下垂眸問。
婢女輕輕嘆了口氣:“将軍與夫人老來得女,必不會讓姑娘受委屈。但……姑娘的話您應當也聽見了,若說解決恐怕只會處理了那小妾。”
阿音蹙了蹙眉心,她想再說些什麽,略一擡眸瞧見了大步走來的趙承譽。她側身讓開路行了禮,面色淡淡欲要離開,不料被趙承譽攔住。
“殿下有事?”阿音面帶不耐。
趙承譽看了眼婢女,對方會意快步走開,他微微眯眼道:“你為何一見本王便躲開?難道本王是刺猬,會紮你?”
哪裏是刺猬,分明是話本子裏頭的吸血鬼。
阿音撇了撇唇:“哪裏。刺猬到底是可愛乖巧的,尋常人不招惹,它也不會主動湊過來。”
這話外之意被趙承譽聽明白,他的面色頓時沉下:“你說本王厚臉皮?”
“民女可不敢。”阿音回頭瞧了一眼,不耐煩的神色越發明顯:“殿下可還有事?無事民女就先行告退。”
趙承譽被她幾句話就氣得青筋亂蹦,可又毫無應對之策。他心中也有不解,明明別的姑娘見他都是恨不得再靠近些,偏生眼前這個,除了跑就是跑。殊不知對趙承譽來說,阿音這樣的行為在他眼中更叫人想探尋。
見她想走,趙承譽緩慢說起了別的:“你先前說你是南漁鎮人?”
阿音聞言頓時生了警惕:“殿下問這個做什麽?”
趙承譽斂眉:“那你可知南漁鎮有位藥童?”
這剎那,阿音的那顆心像是墜入冰窖中,凍得再無知覺。她冷冷看着趙承譽,眼中極力壓抑着的厭惡惡心之餘,還有數不清的防備。
趙承譽被她這麽看着,心髒失重狂跳的同時,竟生出幾分懷念的意味。他覺得莫名其妙,可太陽穴被撕扯的疼,就好像前面數次遇見阿音那樣,只是今日痛感更甚。
趙承譽眼眸微沉,忍無可忍地攥住阿音的手腕:“你究竟使了何種妖術,本王為何一見你,便頭痛心痛。”
“那殿下怎麽不想想,是不是缺德事兒做多了,所以上天看不下去了呢。”阿音擡頭,目光淡然又堅定的同他對視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