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心肝 他的手指順勢勾過阿音的掌心
在趙承譽作為五皇子時,斷情絕愛,無論何人何事都不會叫他被拿捏。可如今年歲漸長,自打有了前世記憶,仿佛為人有了軟肋。
尤其是當楚王趙承衍提及阿音,這個在記憶中似乎存在過,遍地都是她的痕跡,卻又找不到一星半點的行蹤軌跡的人,竟讓趙承譽感到了一絲慌張。
于他而言,這是不好的征兆。
趙承衍被掐着動彈不得,整個人擡高脖頸死死盯着趙承譽,眼底盡數都是惡意,雙手扣着輪椅扶手艱難彎唇:“怎麽?提起五哥的……心肝,這是忍不住要掐死我嗎?”
旁邊趙承衍的随侍見兩人之間劍拔弩張,個個都是警鈴大作。
然而想要上前阻攔,卻被慶雲面無表情地攔在旁邊,半點趙承譽的身都近不得。
也不知是被什麽話取悅到,趙承譽心口的怒意逐漸平息,眼中翻滾着的情緒也慢慢消散。他的手仍舊掐着趙承衍,只不過力道松散不少。
看着手下毫無反抗能力的趙承衍,趙承譽冷冷道:“你還不值得本王親自動手。”
趙承衍狼狽地喘了口氣,他嗤嗤地笑:“我是不配,但總有人配。”
“是嗎?”趙承譽的五指複又收攏充滿力量,慢慢彎下腰,與趙承衍對視着:“別去動她。你若不聽,本王定能讓你真變成死了的螞蚱。”
趙承衍被他眼中的蔑視刺激到,掙紮幾下,反倒是惹得趙承譽涼涼笑開:“瞧見了嗎?你在本王面前就好比眼下這樣,不知所謂。”
“你——”趙承衍怒不可遏。
趙承譽松開手,冷冷側目:“還不趕緊滾。”
聞言,趙承衍的随侍趕緊扶着輪椅作勢要走,趙承衍卻忽然停住譏嘲道:“你對她這樣上心,縱然我不動手,總有別人要動手。五哥,我倒希望日後你也能對旁人這樣下狠手。”
“先前靜陽墜馬是你動的手腳吧?”趙承譽忽然換了話題,看着趙承衍愣住,他低笑:“本王不與你計較是因為靜陽還認你這個哥哥,連妹妹都不放過,趙承衍,你是人還是畜生?”
“還在這兒叫嚣,是非要等本王拿棍子打你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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話音剛落,趙承譽就看見他像是被踩中了痛腳般,鐵青着臉色轉身離開。
“屬下實在不明白,楚王為何要來招惹您。”慶雲擰眉盯着對方背影。
趙承譽冷冷看了會兒,收回眼沒說話。
哪有為什麽,不過是先天便不合。而前些日子趙承譽又搶了趙承衍救駕的風頭,從而導致皇帝将目光落在他身上,讓趙承衍感受到危機罷了。
只可惜趙承衍不敢對他輕舉妄動,只能張着嘴吠兩嗓子。
“花拳繡腿。”趙承譽冷嘲。
另一邊,趙承衍被随侍推着走遠了。
直到遠離鳳鳴宮才停下,他的手指蹭了蹭适才被趙承譽掐過的地方,低垂着眼,陰柔的臉上布滿了叫人看不懂的情愫。
随侍提心吊膽:“靖王知曉靜陽公主之事,該不會……”
“他那是拿捏着我的把柄,提醒我別輕舉妄動。”趙承衍對他不耐,回眸看了眼身後,眼底竟浮現出絲絲縷縷變态的眷戀。
沉默片刻,随侍聽見趙承衍呢喃道:“不過是章懷太子的臍帶血罷了,咱們分明都一樣卑賤,誰又能比誰高貴呢。”
盛夏的雨季頻繁,夜裏狂風驟雨,翌日又是藍天白雲好天氣。
空氣潮濕,其間還夾雜着淡淡的青草泥土味。
中宮舉辦的雅集宴如期而至,甄真的貼身婢女老家有急事,前些日子回了鄉下。得知阿音尋親這事後,甄真當夜便回了趟甄府,甄夫人愛女心切,也愛屋及烏喜愛阿音,允了會将此事留心着。
因着那塊玉材質非凡,甄真索性帶上阿音一道去了華清池。
為給平陽公主孕期解悶,蔣皇後特意将雅集宴安排了兩日。前一日于南郊華清池賞花吃茶,留宿一宿後,次日還有馬球賽與射箭比賽。
“操辦的如此盛大,我猜恐怕是為給靖王選妃。”甄真旁邊的好友打着扇子,含笑道:“陛下三子,靖王殿下年長卻還未娶妻之意,想來定是為着這個。”
甄真笑意懶散:“你說的有些道理。”
好友擡眼四處看了看,最後将視線落在湖對面的亭子裏,以扇擋唇低低道:“聽聞今日寧家三公子也來了。真兒,你還是多留心着些好,畢竟那平陽公主并非善類。”
見好友突然說起寧随舟,甄真面上的笑容逐漸變得淡了些,循着她的視線望過去。所及之處正是一身靛藍長袍的寧随舟與趙承譽,兩人對面站着平陽公主。
好友與她告別,阿音這才上前走到甄真旁邊:“怎麽突然心情就不好了?”
“只是覺得好沒意思。”甄真不欲再看,拉着阿音朝反方向而去,索然無味道:“明日還有馬球賽,你同我一道,咱們看了再回去。”
阿音笑着應好。
走到一半,她回頭看了一眼,那涼亭處的三人已經沒了蹤跡。阿音抿抿唇,餘光掃過甄真淡漠的神色,只能在這瞬間握緊她的手。
賞花宴無非就是姑娘們聚在一起的茶話會,甄真的好友不多,但關系都十分親密。
她帶着阿音同那些人挨個見過面,正巧趙今純也在,她們便坐下說了會兒話。其中有位夫人比甄真年長些,孩子如今已有四歲,瞧着軟軟糯糯可愛的緊。
男童穿着白衫短褂,小小的腿兒繞着石桌來回走動,不住朝阿音這邊蹭來。阿音看着喜人,伸手将他摟進了懷裏,對方眼睛亮晶晶的,喝水時不小心弄濕了阿音的衣裳。
“呀!沒事兒吧?”那夫人皺眉問。
阿音起身用帕子擦了擦:“只是些水漬罷了,無礙的。”
甄真擡手拍着她腰帶上的水珠,輕嘆:“這塊都濕透了,一時半會兒也幹不得。”
“正好我多帶了條衣裙。喜鵲,你帶阿音姐姐去後面廂房換換。”趙今純側身,将身後跟着的宮女指派了一位給阿音。
公主的話不好拒絕,阿音道過謝,跟着宮女離開。
華清池後有片空置廂房,素日裏用來給前來馬場的達官顯貴們留宿歇息。因着今日蔣皇後安排,眼下廂房裏都一一分配好,甄真與趙今純的廂房正是兩端,并不順路。
走到拱門時,宮女前去趙今純的廂房取衣裳。
阿音百無聊賴地走在長廊下,視線一撇,瞧見廊外假山後頭的寧随舟。他側對着自己,眉心緊擰,神态間的關切是阿音從未見過的。
腳步頓了頓,她想起适才甄真瞧見涼亭中三人時的落寞神色。
下意識往後退了一步,假山遮擋的部分露出,阿音看見了寧随舟對面的平陽公主。女人面露戚戚,鬓發上的鎏金步搖晃動着,眼角沁着淚。
看見她這副模樣,阿音唇角微動,提步朝假山走去。
“……時安,向前走吧。”平陽公主甜膩的聲線裏帶着哽咽,“你與甄氏間發生的,我都知曉。可咱們如今都有了自己的生活,回不去了。”
寧随舟:“他待你好嗎?”
大抵是問過幾遍這個問題了,平陽公主似是難以忍耐,低低哭出聲:“別再問了。不論好與不好,我與你今生都再無可能,你好好待甄氏,你要好好的。”
一山之隔,寧随舟死死繃緊着下颌将她拽進了懷中。
各自已有家庭的兩個人相擁着,平陽公主的小腹微隆,雙手勾着寧随舟的脖頸,寬大袖口下滑,露出一截幹淨的腕子。寧随舟低頭,下巴抵在她的發頂。
若叫不明所以的旁人看見,只怕要覺得這真是金童衣女的一幕。
可看見的偏偏是阿音,是知曉一切,站在寧随舟原配夫人甄真身邊的阿音。她冷眼盯着,後背泛着冷意的同時,甚至有種感同身受的想要嘔吐的惡心感。
腳尖微動,阿音踢到石子發出聲響。
敏銳的兩人立時察覺,寧随舟護住平陽公主的頭,目光冷冽地朝聲源處看來。
阿音退讓不及險些就要暴.露,後側突然出現一只手扣住她的腕,用力拉緊,兩人颠倒了位置。下一刻阿音擡眼去瞧,只見趙承譽冷冰冰地掃過她,眉心帶着不悅。
這一眼轉瞬即逝,阿音随即掙脫了他的手。
寧随舟低斥:“何人?”
“不要亂走動,在此處等着我。”趙承譽耳語交代。他的手指順勢勾過阿音的掌心,細膩觸感消失,他提步走出假山:“你們這是在做什麽?”
聽着他的聲音,阿音面無表情的将掌心在袖口上用力蹭着,宛若被沾染上什麽髒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