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刺探 兩人目光拉扯膠黏着,趙承譽晦澀……
阿野臉上的傷勢不太嚴重,阿音看到的時候,那道傷口拉得有些長,被郎中用藥水擦拭過,皮肉外翻着,看上去格外滲人。等到郎中上好藥,兩人才回到聽衣小築。
見阿音始終不說話,阿野撓撓耳朵:“你怎麽了?”
“誰給你的膽子讓你去救人的。”阿音垂着眼不看他,自顧自地走進後廚,“先前去救靜陽公主這樣,今日這事兒也這樣,若是你出了事兒,我怎麽辦。”
兩人相處時間其實并不算長,可阿音早已将他當成了自己的親人。
每每看見阿野時,心中那一隅天地總是踏實的。誰也不曉得今日小哥說起阿野救人被傷,阿音心裏有多恐慌,她甚至不敢去想,若阿野不在會是什麽樣子。
聞言,阿野神色稍頓,略帶不自在地上前一步:“怎麽會呢,我是心中有數才會那樣做的。現在這不是沒事兒嗎,好好的呢。”
阿音不可置信:“好好的?那你臉上是什麽?”
阿野對上阿音的臉,耳根微紅:“你別生氣了呗,以後我不這麽做了。”
“我身邊就只有你們了。”阿音低聲道。
想起前世臨死前,到最後她都只有自己的場景,除卻商枝與滿築雲殿中曾受她恩惠的宮女們,再無他人為她哭一哭,記得她。如今好不容易擁有阿野與甄真這兩位貴人,阿音是真的怕失去。
瞧見她說着話,忽然眼底泛了紅意,阿野霎時間慌張起來:“呸呸呸,你看我這張破嘴。哎哎……你別哭,我以後做什麽都提前跟你說行不行?我不去危險的地方了,我一定不去了。”
難得看阿野這樣手足無措,阿音看見他的傷口又生氣,最後掉了顆眼淚扭頭“噗嗤”的笑了出來。
她擡手揉揉眼睛,後怕的餘韻消散,這才心口順暢了不少。
阿野忽然上前一步揪住她的衣袖,給阿音擦了擦臉上的眼淚。而後拍拍她的腦袋,彎下腰身與她對視,打趣道:“之前怎麽沒發現你這麽愛哭。”
“誰讓你招我!”阿音瞪他。
阿野忍俊不禁,扯到傷口又嘶了一聲:“我的錯,好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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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音轉過身準備擇菜,咕哝道:“這還差不多。”
身後的阿野依舊保持着彎腰的動作,看着她的後腦許久,半晌後輕輕彎了下嘴角。站起身,随後拉了把她的手腕,張開另一只手将轉身的阿音抱入懷裏。
阿音愣怔:“你——”
“別胡亂動,讓我抱抱你。”阿野低下頭,鼻尖輕蹭着她的發頂。
兩人的姿态親密,阿音上半身貼在他的胸膛上。隔着衣料,甚至還能感受到阿野逐漸加快的心跳聲,撲通撲通,激烈不已。
阿音的雙手騰空着,過了會兒才慢慢放在他背上輕輕摸了摸。
察覺到她的手,阿野埋藏在阿音發中的唇揚起。他緩緩垂下眼皮,看見阿音發髻上戴着的粉色珠花,那是前不久阿野買給她的禮物。
兩人就這麽沉默着抱了陣子,阿音才出聲問:“怎麽了?”
“害怕啊。”阿野吊兒郎當地回應。
阿音:“害怕什麽?”
阿野松開她的時候,側頰蹭了下她的額角道:“匕首之下救人你說我該不該害怕,适才都快要吓死我了,還好只是臉上受傷。叫你這麽看着,還能心疼心疼我。”
此人向來沒正行,阿音默了片刻問:“那抱了下……還害怕嗎?”
阿野一愣,笑着偏過頭:“不怕了。”
阿音抿唇跟着笑,她別過臉,将放在瓢中的胡蘿蔔處理幹淨,正要舀水洗時被阿野奪過去。
少年躬身站在水井前,慢吞吞地洗着菜:“這樣的事兒我來做就好。”
阿音沒說話,只自顧自的笑。
傍晚阿音熬了母雞湯給阿野養傷,吃過飯,酒樓那邊掌櫃的專門跑了一趟。過來給阿野結了工錢叫他好好休息,店裏的事情等收拾好再說。
阿野的傷雖說看着不嚴重,愈合的卻慢的緊。
等到傷口徹底大好,已經六七日後,中途他用着甄真專門尋來的藥,好在沒有留疤。
先前馬球賽上,甄真本意想帶着阿音前去碰碰運氣,誰料中途出了那檔子事情,尋親計劃只好暫時擱淺。
轉眼七月下旬,阿音入京已是整整三月了。
尋親眼看着毫無門路,寧府卻在七月的最後一日傳開了喜訊。
阿音從甄真的貼身丫鬟處得知,前兩日晨起時,甄真有些小腹墜痛,時有幹嘔。原以為是快要來癸水了,可誰知晌午用飯,甄真剛聞到小廚房做的醬豬肘便不住地反胃。
請了太醫來看過,才得知原來是有了身孕。
月份還小,再加上先前甄真因着摔傷腿動氣,所以胎兒有些不穩。太醫開了兩劑安胎藥,要求甄真注意修養,切莫再惹她動氣。
寧甄兩家本來想着先将此事捂住,等過了三個月再傳開,可不知是哪個嘴快的竟立刻就傳了出去。消息傳遍,兩家沒了法子,只好任由此事在京中發酵。
知曉此事,阿音心中是開心的,但另一方面又為她擔憂。
“如今你們應算是和解了吧?”阿音坐在榻上,手中拿着給孩子繡的肚兜慢慢縫着,“适才我瞧着三公子面帶喜色,有了這孩子想來他也是極為高興的。”
甄真小口喝着燕窩,敷衍道:“誰與他和解。”
阿音聞言,擡頭看向她。
甄真側身靠着,手指搭在小腹上:“那夜他接我回府,母親說我兩人許久未一同用飯,便送來了盅熱酒,熱酒下肚腦子也跟着不清醒了。事後我是有些後悔的,我與寧随舟現下的關系,勉強只算得互不幹涉。”
“但眼下有了這個孩子,我心中又是煩悶又是開心。”
阿音就知道甄真會這樣想,她傾身拍拍甄真的手背安撫道:“不必想這麽多。他如何都不能影響你的心情,管他心裏怎麽想,左右這是你的孩子呀。好好養胎便是,我可還等着當幹娘呢。”
瞧見阿音面上的笑,甄真慰藉不少,拿她打趣:“快別說了。未出閣的小姑娘成天要當我孩子的幹娘,這傳出去豈不叫人笑掉大牙。”
“那我不管!”阿音輕哼。
甄真笑着連聲應下:“好好好,日後我的孩子只叫你當幹娘,成嗎?”
阿音重新坐回去:“這還差不多。”
宮裏來人時,屋子裏依舊還是歡聲笑語不斷。
甄真的婢女入裏通報:“夫人,宮中紀貴妃身邊的嬷嬷來了,說是貴妃娘娘有東西給您。”
“紀貴妃?”甄真眉心微動,嘀咕道:“我與她從未有過交集啊。”
話這樣說,卻依舊還是趕緊着人去請進東苑前廳。
阿音沒跟過去,留在屋子裏繡着肚兜。
甄真被丫鬟扶着去了前廳,紀貴妃身邊的嬷嬷見她來,趕緊起身行禮。甄真笑着側身避開她的禮,随後坐到上首位:“嬷嬷今日來,可是貴妃娘娘有事吩咐?”
嬷嬷将桌上的盒子往前推了推:“這裏頭是娘娘命奴婢送來的千年人參與血燕。夫人如今懷有身孕,還是要多補補身體,日後也好生産。”
“這多不好意思。”甄真有些受寵若驚。
嬷嬷笑着搖頭,随後直言說起今日來的主要目的:“前些日子九公主險些墜馬,回宮後日日念叨着三夫人鋪子裏的那位阿音姑娘。無奈貴妃娘娘瑣事太多,正巧有位遠方侄子要入京,想着讓娘娘為他找門親事,才命老奴今日來問問阿音姑娘可有婚配?”
不料她竟是為了阿音來的。甄真愣了下:“這……阿音自是沒有婚配的,只是她如今年歲尚小……”
“可是還未及笄?”嬷嬷旁敲側擊的打探。
甄真點頭:“正是。”
嬷嬷眼中光亮更甚:“十三四歲正是相看人家的好年歲,娘娘的這位遠方親戚是清白門第,再有貴妃娘娘親自許婚更有面子。只是不知,這位阿音姑娘生辰是何時?”
這事兒問的突兀,對方若不是紀貴妃身邊的人,甄真此時恐怕都要以為,這嬷嬷是來刺探重要之事的。
甄真遲疑道:“四月十六。”
“四月十六?”嬷嬷蹙緊眉頭,“夫人确定是這個日子嗎?”
甄真奇怪地點了點頭:“我确定的。”
另一邊阿音坐着有些疲憊,索性放下繡棚起身打算去走走。她被門外留下的婢女帶着去了東苑外面的湖心亭,湖裏養着魚兒,還有幾只大白鵝。
她坐在亭中,出神地趴在欄杆看着來回游蕩的魚。
遠處的水橋上,寧随舟同趙承譽慢慢走近。
一陣清涼的風吹過,趙承譽稍稍偏了下眼看見了亭中的阿音。少女身形曼妙姣好,被風吹起的輕紗覆蓋着脊背,隐隐約約襯的線條流暢。
寧随舟跟着看向那邊:“是來陪甄真的,要過去嗎?”
想起上次見面,阿音的那句“适可而止”。趙承譽垂眼動了下已經拆除紗布的右臂,揚起自嘲的笑:“不去了吧,就不去讨人厭了。”
他分明說着不去了,可腳上又停了動作站在橋上遠遠看着。
過了不知多久,風吹在身上有些涼,阿音坐起身,緩慢朝旁邊瞧了一眼,便撞入了趙承譽的視線。兩人目光拉扯膠黏着,趙承譽晦澀不明,阿音卻面無表情。
片刻,阿音收回眼起身離開了湖心亭。
趙承譽扯唇冷冷笑起,想到那張未曾被他打開的畫卷,唇邊的笑意逐漸變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