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打翻 “阿音,你能不能不要這麽殘忍?……

若阿音是紀家的姑娘, 這就事關重大了。

前世趙承譽手握她的玉佩,始終沒能幫阿音尋找到她的親人,如今回想過去, 趙承譽當真懊惱不已。誰也不知道阿音離世前,心中究竟在想些什麽, 是在想着他,還是她素未謀面的親人。

見趙承譽不說話, 紀懿淮偏了偏頭:“子敘?”

“嗯?”趙承譽将茶壺扶起,喉嚨上下滾動後,才擡眼道:“本王的确知曉她的一些情況。阿音自幼時在南漁鎮長大的, 曾聽她說起過家中沒有別的親人, 只有個撫養她長大的伯伯。”

趙承譽抿唇:“你的意思是, 她是你?”

紀懿淮伸出手捏了捏杯口, 緩慢轉動着道:“是, 紀家二姑娘,我那位始終未曾露過面的親妹妹。當初只因情況特殊,我阿娘受不住打擊, 且大伯懷疑此事與紀家仇敵有關, 并不敢過分宣揚,只好謊稱妹妹去了寺廟清修。”

“已經這麽多年了。”趙承譽神色不明。

紀懿淮輕嘆:“是啊。”他看了看趙承譽的臉色,傾身低聲道:“除此之外呢, 你可還知曉些別的什麽?”

趙承譽擡起茶盞喝了一口,指尖慢慢揉搓着:“她身上也有塊玉佩。”

聞言, 紀懿淮猝然地站起了身,他瞪大眼睛看着趙承譽:“你說什麽?玉佩?”

趙承譽點頭,頗為鄭重地擡頭看向紀懿淮,認真道:“阿音的身上也有一塊你這樣的玉佩。除卻刻的小字與花紋不同以外, 大致上看來幾乎沒有什麽差別。”

紀懿淮不可置信,他沒想到今日來竟然會有這樣意外的收獲。紀慕清在他面前說的那些話,此時全都成為了泡影,幼年時那場大火下帶來的後果于紀懿淮而言,一直是他的噩夢,妹妹在他眼前消失,那種無力與怨恨沒人能夠知曉。

如今好不容易有了零星希望,紀懿淮沒辦法叫自己不激動。

然而激動歸激動,他的理智還是尚且存在的,壓抑着情緒重新坐下後,想了想道:“就算她有玉佩,這也不能就被認定為是紀家的姑娘。不行,我得去一趟南漁鎮,等确定下來之後再将此事告知阿爹阿娘。”

如今紀三夫人身子弱,就是先前幾次尋到女兒又發現并不是給刺激的,所以并不能貿然帶回府滴血驗親。紀三夫人受不住再一次的打擊了,紀懿淮需要穩妥行事。

趙承譽見紀懿淮滿面壓不住的焦灼,替他添了茶:“何時啓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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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日一早我就走。”紀懿淮擡起杯盞喝了兩口水,平緩了氣息後道:“這回的線索多謝你,日後若是有什麽需要幫忙的,盡管開口,無需同我客氣。”

記憶恢複的突然,趙承譽滿腦子都是想要與阿音修複關系彌補她,可忘記了阿音前世最記挂着的尋親之事。今日被紀懿淮提醒,他才倏然記起。

眼下聽紀懿淮這樣主動,他笑了笑,正欲開口時又莫名覺得蹊跷。

先前他所懷疑巫醫同南漁鎮的藥師關系非同一般,而那藥師又是撫養阿音長大的人。如今若是被紀懿淮查明,阿音的确是紀家女的話,那藥師是如何撿到阿音的,阿音與巫醫又是什麽關系?

過往幾年趙承譽那樣相信巫醫,正是因為他曾治過章懷太子趙承钺的病。可若是這一切都是提前被布局好的呢,蘇墨茵中毒需阿音做藥引,阿音被取血後被紀家認回,紀家忠心耿耿,丢失多年的女兒卻叫趙承譽做了藥引子。

不用再想其他,紀氏一族向來護內,光阿音一人就能叫紀家與皇帝生出嫌隙。

而那幕後之人究竟想要做什麽,是報仇?還是為了這江山皇位?藥師怎麽會偏偏在放走阿音上京尋親後,正巧就遇上蘇墨茵病情加重,需要藥童的血。

這其中仿佛籠罩了一張驚天大網,前世今生都将他們籠罩其中,掙紮不開。

至于趙承譽發覺前世某些與阿音有關的記憶,與他認知有悖,在眼下更讓他産生一種他們其實一直都被人拿捏在掌心的錯覺。

怕給紀懿淮太大的希望,日後查出阿音并非親妹妹過于失落,趙承譽并未告知阿音上京其實是為了尋親。況且由紀懿淮主動查出來,跟阿音尋親找上門,這完全是兩碼不同的事情。

趙承譽将玉佩之事告知他,等紀懿淮查清楚,一切也都會水落石出。

等到紀懿淮匆匆離去,趙承譽獨自一人在院中又喝了兩盞茶,起身去廚房帶了他終于做好的湯羹,出了王府朝聽衣小築而去。

這會兒正是用晚飯的時候,阿音坐在小桌子旁,單手托腮滿腦子想的亂七八糟。擡眼看見趙承譽時,阿音半晌沒回過神來,怔忡地盯着他面色帶了幾分悵惘。

被這目光瞧着,趙承譽愣了愣,小心翼翼地喚了一句:“阿音?”

聽見熟悉的聲音,阿音眉頭擰起的速度比她思維反應的還要快,反射性變得不虞:“你怎麽又來了?”

“上次做了糕點給你,我看你……扔掉了,想着你應該是不太喜歡。”趙承譽提着食盒走進門,将東西放在阿音面前的案幾上,打開盒蓋道:“今日我熬了湯,你嘗嘗看。”

阿音站起身避開他:“我不喜歡喝湯。”

“但這是我特意做給你的,裏面有你喜歡吃的配菜。”趙承譽小心地将瓷盅拿出來,掀開蓋子攪了攪,湯瞧着的确很鮮,加了杏鮑菇與山藥。

可阿音并未多看一眼,捏住他的話頭問:“你怎麽知曉我會喜歡?”

趙承譽頓住,他并不想被阿音發現自己也重生的事情,只好磕磕絆絆找着借口。只是阿音并未給他解釋清楚的機會,只當他是派人調查自己,面色不悅:“你別再這樣了,我不喜歡。”

趙承譽:“我真的只是想為你做點什麽。”

“可我并不需要。”阿音語氣淡淡,掃過白色瓷盅,伸手指了指:“我不管你是從哪裏知道這些,也不想明白你為什麽這麽做,但請以後都不要再這樣了,沒必要。”

趙承譽喉間的話被她噎得說不出,看起來狼狽又無奈:“可這是我特意做給你的。”

阿音掀起眼皮,冷冷瞧着他:“我沒讓你做這些,今日也沒讓你來。”

前世所有的愛恨情仇,阿音到最後為之付出了生命,她希望今生能夠各自安好,別再互相打擾對方。阿音知道自己對待趙承譽的态度不好,但她忍不住,世人大多都未擁有聖母心,阿音亦是如此。

她的語氣略略染上了幾絲不耐煩,別開眼道:“把東西裝好帶回去吧。”

趙承譽捏着湯匙,眼睫低垂:“就不能嘗一口嗎?哪怕是敷衍敷衍我也行。”

他的聲音有些低,阿音沒能聽清楚。

阿野炒了兩個菜蒸了鍋米飯,還做了份冬瓜山藥排骨湯。他擡着湯出來時,正巧看見與阿音相對而立的趙承譽,以及他手邊一眼就知價格不菲的瓷盅。

阿野眼睫微動,移開視線道:“我熬了湯。”

“好啊。”阿音提步就要朝阿野那邊去,剛邁開腳,手腕被趙承譽拽住。

趙承譽手指用力握着她:“阿音,你能不能不要這麽殘忍?”

阿音對他的話好似置若罔聞,嘴角帶着輕蔑的笑意轉瞬甩開他。趙承譽的手肘一下撞在案幾上,帶翻了打開蓋子的瓷盅,啪的一聲瓷盅落地,湯汁四濺,滿地都是粘膩的油漬與湯裏的食物。

聽見動靜後,鋪子裏的繡娘紛紛探出頭張望,一眼就看見這一幕。

當場的三個人也都沒人說話,阿野的視線在他們兩人臉上掃過,最後偏過頭給阿音盛湯。趙承譽垂眼看着衣擺與鞋面上的髒污,下颌緊繃着,垂落在一旁的手緊緊掐着掌心。

阿音始終沒有回頭,面無表情道:“若是沒有別的事情,殿下早些回府吧。”

起初趙承譽被阿音拒絕,又親眼看見她與旁人親密,還曾被她丢掉了親手做的食物。那時他以為這就已經是最大的折磨了,可直到今日,趙承譽才明白過來那些都是小菜一碟。

真的痛苦是眼下這樣,他費盡心血做的東西,于阿音而言不值一提,甚至被她毫不留情地打翻。

趙承譽的尊嚴與驕傲此時此刻被踩在腳下狠狠碾壓,他痛苦又無力地喊:“阿音……”

阿音沒理他,徑直走向阿野,坐在他面前端起那只盛滿排骨湯的碗。看到這些,趙承譽所有的氣血開始上湧,手指發抖,喉間甚至都隐隐泛着血腥味。

明明他與阿野做了相同的東西,兩兩相比之下或許趙承譽的還好許多,可阿音寧願接受阿野的,就是不要他的。好像是如今他所有的善意彌補,都被阿音拒之門外。

不合時宜地,趙承譽想到了前世蔣皇後的那番話:“哪個姑娘家不想做心上人的第一順位,蘇墨茵再好,她也是你大哥惦念的人。你呀,日後總要在感情上吃些苦的,如今蘇墨茵不要的你給阿音,待将來她寧願接受次等的也不再要你的了,我瞧你才能明白她如今的委屈。”

那時他與蔣皇後母子情分早就淡薄,她說的那番話或許也只是希望,讓趙承譽不要将心思都放在蘇墨茵身上,多去看看別家姑娘,從而立後選妃。分明她已經說的那麽清楚,趙承譽卻沒能聽進去。

此時真的受了這委屈,趙承譽才明白蔣皇後的意思。

他收回視線,慢慢蹲下身子,不顧幹淨與否直接将地面上的東西拾起。周圍打量的視線将他的動作看的一清二楚,可趙承譽明白,這都是他該受的。

這是阿音給他的報應。

将地面收拾幹淨,趙承譽滿手髒污的提起飯盒,失魂落魄地走出了聽衣小築。

阿野始終看着他的背影,直到人徹底消失,他才複雜地看向阿音:“你這樣對他,是不是不太好?”

“怎麽不好?”阿音撇開湯上的油,“知曉人以群分這句話嗎?想想甄姐姐如今的下場吧,若我不拒絕,反而接受他的好意,那或許下一個遭殃的就是我。”

如果她不殘忍些,将來重蹈覆轍被糟踐的人将又是她。況且只是這些就被叫做殘忍嗎?那她所遭受的那些不公呢,比起趙承譽經受的,她那該叫做人間煉獄。

思及此,阿音喝了口湯問道:“要是甄姐姐選擇原諒寧随舟,那你覺得,她曾經的苦楚能不能被輕飄飄地揭過?”

阿野不再吭聲。

阿音擡頭看着他笑了笑:“現在還覺得我這樣做不好嗎?”

偏執王爺的火葬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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