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怪人 “愛慕阿音你給她說啊,告訴我有……
寧随舟與甄真和離之事終于落下帷幕, 而另一邊,趙承譽終于将查出的實情告知了寧随舟。
看着他狼狽地坐在牆角,趙承譽緩慢斟了杯茶:“平陽那邊, 本王已經查的差不多了,大概就是這樣的情況。你若是不信, 也可再去問問看。”
“你是說……我房裏的小妾都是她所安排的?”寧随舟滿面痛苦。
趙承譽面上露出嗤笑:“不然這世間哪有如此相似之人,還能叫你全都收入房中?寧時安, 你不會真的以為是你運氣好,找到了這麽多的替代品吧。”
不知為何,看見寧随舟這個樣子, 趙承譽想到了前世失去阿音後的自己。他就像是在隔空對話般, 與那時候的他說着這些。
寧随舟雙手用力扣緊自己的後腦勺, 低下頭喃喃:“所以從一開始這都是場陰謀。”
“你府中肇事小妾, 如何處置了?”趙承譽把玩着茶盞打量他, “如今知曉她并非救你之人,想來那丁點執念也該散了。雖說并不知道那人是誰,但總不是她。”
寧随舟喉間泛着苦:“那平陽小産呢, 難道也是一出戲?”
“她那孩子本身就保不住。這些年同你一般浪的厲害, 剛成親半年,她曾在府中休養數日,你應當是記得的。”趙承譽慢慢道:“那時就是因她小産, 孩子尚未滿三月便不顧太醫叮囑同男寵風流,當夜就見了紅, 否則你以為驸馬那樣鐘情她,又怎會舍得大動怒火。”
當年寧随舟盲目地認定平陽公主,成親也不忘心愛之人,更毫無收斂的收集着平陽公主的替代品。他這樣癡情, 所以有許多事情趙承譽都沒有告知他。
其實趙承譽懷疑平陽公主,也正是因為這些事情。
他并不覺得,自己的皇姐會是這樣的人。幼年時教導他一生一世一雙人,可偏偏長大後自己像破了這個約定,風流成性,比男子還要荒唐。分明平陽公主那樣善良,可如今竟也會用對方的愧疚利用行事。
這讓趙承譽無法理解,更甚至于生出另一個詭異的念頭。
但此時他只能對寧随舟道:“當初該勸誡該說的我都同你說過了。寧時安,是你自己不知道好好把握,自作自受,怪不得旁人。”
回到王府,趙承譽看到站在魚池跟前的趙今純,他腳步微頓,才緩慢走過去:“今日怎麽有功夫來王府?”
“我剛從皇姐那兒過來。”趙今純單手托腮,仰頭看着旁邊的男人,輕嘆:“看着皇姐那樣,我這個做妹妹的心裏怪不是滋味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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趙承譽不甚在意:“這有什麽不是滋味的。”
“孩子在她肚子裏待了那麽久,适才我去看望時,她的眼睛都還是紅腫的。”趙今純輕嘆,眉心微微擰着:“五哥,你說姐姐會沒事的吧?”
趙承譽嗯了聲,撚魚食的動作稍滞:“會沒事。”
平陽公主身上發生的事情,趙承譽并不想告知趙今純。或許是他保護的太過,仍舊覺得趙今純還是那個幼年時被裹在褥子裏的嬰孩兒。
思及此,他想到前去查阿音身世的紀懿淮。
今日已經是他離開的第五日,可半分消息都沒有傳入京中,也不知那邊情況如何。
趙今純悄悄看了眼出神的趙承譽,湊近壓低聲音道:“五哥,快要到父皇的壽辰了,你可有給父皇準備賀禮?前些日子我聽宮裏的人說,七哥似乎給父皇準備了好大一份賀禮呢。”
“他能準備什麽?”趙承譽低嗤,“不過是因為父皇偏愛,所以送的東西才叫父皇滿意罷了。”
趙今純搖頭,瞬間反駁:“不是的。那日我去給母後請安,聽見她宮裏的人說,七哥為了那份賀禮,還特意讓最親近的小厮去了趟泾陽。”
趙承譽猝然回眸:“泾陽?你所說當真?”
“這種事兒我騙你做什麽!”趙今純被他質疑明顯不滿,撅嘴道:“不都說泾陽那邊盛産美人嗎?五哥,你說七哥讓人去那兒,會不會是因為想給父皇獻美人啊?”
趙今純後半段話,說的小心翼翼,甚至表情中還帶了些揶揄。
可誰知她始終沒等到趙承譽的回應,擡眼看過去時,趙承譽眉心緊擰。趙今純趕緊收斂起面上的笑意,摸了摸嘴角,輕輕戳了下趙承譽的胳膊。
“五哥?”趙今純喚。
趙承譽撇頭看她:“還聽到什麽了?”
趙今純歪着腦袋想了好半天,撓撓額頭道:“就還順便聽見母後說,讓蔣家安排人跟着七哥的小厮。可是為父皇準備壽禮,母後為什麽要讓人跟蹤啊?”
這麽些年來,趙今純被紀貴妃養的嬌氣,雖說是養女,可疼起來與親生女兒無異。又是紀家所有兄弟姐妹裏頭,最小的那個,府上兩個舅舅與哥哥姐姐們都疼她,所以朝廷之事她想不明白很正常。
只是經她提醒,趙承譽卻是反映了過來。
難怪先前慶雲來禀,說楚王在那邊安插了兩撥人。
但今日再看,只怕那兩撥人裏,還有一批是蔣家派去跟蹤楚王的。
當年先譽王一案已成舊事,證據證人都早已消失,若想再翻案實在不易,況且他是中宮嫡子,是有登基之望的皇子。就算是真的要翻,也不能光明正大,被皇帝知曉這就是謀逆罪證。
現下楚王起了疑心,大抵就是因為先前那次刺殺。
時隔數年還能叫先譽王殘留黨羽起了波浪,若能找出先譽王後人,将他在皇帝壽辰時以賀禮贈與,應當能磨一磨馬球賽時宋家向皇帝上訴的那些。
是他想岔了,原以為楚王是想殺人滅口,可這樣看來,那些人護着的少年只怕是不入京也得入京了。
趙承譽對上趙今純眼巴巴的視線,敷衍解釋道:“興許不是為了尋美人。”
“……那我的壽禮怎麽辦啊?”趙今純追問。
趙承譽滿腦子都是先譽王後人該如何解救的事情,被她煩的頭疼,深吸口氣站起身。把手中的魚食大把撒入魚池中,看着翻滾跳躍的魚兒,他分給趙今純一些餘光:“那你想如何?”
趙今純喜滋滋的:“我想請阿音姐姐給我繡副壽圖。”
聞言,趙承譽神色頓住:“你是想阿音,還是想阿音跟前的阿野?”
被他戳中心事,趙今純也不惱,鼓着腮幫子湊過去道:“我就是鐘情阿野怎麽了,這又不是什麽見不得人的事兒。況且五哥你不也愛慕阿音姐姐嗎,既然心悅那就去說啊,你不說不表現,人家還只當你是莫名糾纏。”
“都這麽久了,五哥……你該不會是啞巴吧?”
趙承譽默了默。
有個妹妹就是這樣的好處,總能不怕他而後一語中的。
好像前世今生他都沒有正兒八經地告訴過阿音他的感情,時至今日,若不是趙今純提醒,他應當都不明白阿音為什麽這樣厭煩自己。或許在她眼中,厭惡與疏離,都是因為自己從前的不作為。
前世因為一些說不清楚、還未查清的緣由,他沒能看清楚自己的心。于是在她死後,那幾十年裏都過着挨刀子的疼,今生有了機會,便沒有繼續當啞巴的道理了。
趙承譽難得露出真心實意的笑:“嗯,我是愛慕阿音。”
“愛慕阿音你給她說啊,告訴我有什麽用。”趙今純向來心直口快,毫不留情地指責道:“難道你以為誰人都是宋亭汝嗎?只要表露好感就能浮想聯翩。”
“阿音姐姐是好姑娘,她若糾纏你,只會被人辱罵。”
趙承譽沉默點頭,接納了趙今純的意見。
前不久在聽衣小築裏發生的事情,趙承譽此時回想起來,依舊還覺得他的尊嚴被碾壓在腳下踐踏。可屈辱只是小小的情緒,不甘心就此作罷才是他的心裏話。
他明白失去對方有多痛苦,所以哪怕是付出所有也捂不熱對方的心,趙承譽也不願放手。
趙承譽嗯了聲:“你說的極對。”
“不過五哥……你若是真的想好了認定阿音姐姐,我勸你還是将身邊的那些爛桃花處理幹淨為好。”趙今純摳着指甲,嫌棄道:“宋亭汝被禁足,叫父皇日後給她許門親事就好。”
“可……”
趙今純舔了舔嘴角:“蘇姑娘呢,我覺着她不是善茬。”
蘇墨茵是趙承钺臨終前,千叮咛萬囑咐趙承譽要好好照顧的人。對于趙今純的猶豫,趙承譽心中像明鏡一樣清楚,因為他無法對蘇墨茵動手。
只不過重活一世有太多事情不一樣了,若蘇墨茵真與趙承譽所懷疑的那張大網有關系的話,他絕不會心慈手軟。這世間能左右他的,除了阿音再無旁人。
此時只希望,紀懿淮能夠盡快查明阿音身世,等她有了保護傘,趙承譽才能放心去做該做的。
另一邊,紀懿淮抵達南漁鎮已有三日,可偏偏找不見撫養阿音長大的那位老伯。同村的老鄉告訴他,有人前幾日剛見人回來,那就必定還在村裏。
紀懿淮用過飯,四處打聽後才發現,當地似乎沒人聽說過阿音。只不過等他拿出畫像時,畫像中的少女明眸皓齒,模樣出衆,又有人說自己見過。
可打聽過後,紀懿淮發現似乎與他所設想的并不一致。
那些人不知阿音,只知藥童。
紀懿淮擰眉:“何為藥童?”
“哎呀你是外地來的,不知道,我們這裏漫山遍野多的是毒草,好些郎中治病都喜以毒攻毒。藥師帶小女娃搬過來的時候,才一丁點大,有人四五年前見那女娃長得漂亮想提前買下,給兒子當婆娘。誰知道哦,半夜看到那女娃滿屋子裏都是毒蛇毒蠍子,她睡得還老沉。”當地村民如是道。
紀懿淮呼吸逐漸加重,手指一根根收緊:“還有呢?”
“藥師平常不怎麽跟外人來往,我也不太清楚。就是聽說啦,藥師很擅長制毒,那女娃從小就被用毒物養成了藥娃娃,據說她的血是能救人命的嘞……”
村民還在說着,可紀懿淮卻已經抑制不住自己的怒火。就算查清楚後,阿音并非是他的親妹妹,可也不該在幼年時就被這樣對待。
那是條鮮活的命,自幼吃毒物長大,甚至連日常的飯菜中都被加了有毒的菜葉。積年累月,阿音終于被煉成了傳說中的藥童,在所有人的眼中,她就是那個怪人,是打小吃毒蜈蚣長大的怪物。
紀懿淮忍不住渾身發抖,牙根被咬的生疼,低低道:“畜生!這個畜生……”
村民只當他接受不來,揮揮手不以為意道:“這樣的事情在我們這裏很正常的,就是看你好奇,所以我才多說了幾句,你……”
話還沒說完,他就看見紀懿淮翻出荷包,裏面都是沉甸甸的銀錠子。
身着不凡的男人遞給他兩塊銀錠子,嗓音沙啞又顫抖:“這些錢夠嗎?我買你忘掉此事,忘掉藥童的長相,此生此事不管誰來打聽,你都要閉口不談。”
村民眼裏發光,連連點頭接過來,忍不住勸:“這事情知道的人多啦,你總不能……”
“可以。”
紀懿淮拿着長劍站起身,他轉身朝外走,聲音模糊不清:“若她真的是我妹妹,哪怕散盡所有錢財,我也要讓她此生安寧。”
适才沿途打聽了一番,紀懿淮問到了藥師所居住之地。
他按着記憶找過去,打算若還是見不到人,便在外頭守上幾日。紀懿淮并不相信,此人能擱置自己的家不住,為了避他而逃走。
誰知小院籬笆是半打開着的,紀懿淮慢慢推開走進去,順嘴喊了幾聲。不多時,屋裏傳來腳步聲,身形高大的男人從裏面走出,手中捏着草藥,看樣子應當就是那藥師。
紀懿淮微微眯眼:“可是藥師?”
男人點頭,他沉默寡言地盯着紀懿淮瞧了會兒,才緩慢問:“你誰?”
紀懿淮行至他跟前,仰頭看清對方背光的臉時瞬間愣住。
本以為是五大三粗的模樣卻變成了清秀儒雅,男人眉眼幹淨,看上去年歲怕是與紀大将軍相似,約莫還能比他大幾歲,留着胡須。
只是讓紀懿淮愣住的并不是詫異他的年輕,而是這上半張臉,竟與章懷太子趙承钺極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