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情意 可我不喜歡你,一點也不喜歡

紀懿淮心中多少察覺出不對勁, 但他勢單力薄,也并不敢輕舉妄動。只好壓下那些疑惑,決定專心只問阿音的事情, 權當其他毫不知情。

只是他不知道,男人早就察覺到他奇怪的神色。

“找我有何貴幹?”男人問。

紀懿淮不動聲色地朝他一笑, 随即拿出畫像問道:“先生可見過畫像上這位姑娘?”

男人垂眼看了看畫像,随即面色微微變化, 語氣也稍顯警惕:“不知你問她是想做什麽?能找到這裏來,想必也是花了工夫的,你直言吧。”

紀懿淮收起畫像, 笑道:“那我也不跟您打馬虎眼了。家中曾丢失一女, 前不久在京中與這位姑娘遇見, 心中多少有些懷疑, 這位姑娘便是我小妹, 但無奈家母受不得打擊,我只好先來探探虛實。”

“你說這是你妹妹?”男子眼底起了波動。

紀懿淮點頭:“所以我想着來問問您。”

“她的确不是我的孩子。”男子将手中的草藥扔掉,拍拍手随口道:“當初我從北方南下時, 途中遇見了襁褓女嬰, 那時正是冬日大雪,我若是救不下她只恐怕也活不下來。”

紀懿淮心道果然,阿音當真是個孤兒。

他抿了抿唇, 正想要再問些什麽,不料被對方瞧見他腰間玉佩, 男子指了指:“對,就是你身上這塊玉佩。當年我救下她的時候,孩子的襁褓中也有這個。”

“是嗎?”紀懿淮的手無意識撫上玉佩,輕輕摩擦着。

男子嗯了聲:“那玉佩上面刻有一個音字, 後來她年歲大了起來,有人問我便索性喚了她阿音。”

這些都對上號了,紀懿淮問出心中疑惑至深的問題:“那她自己所說的四月十六的生辰,其實也并非是她真是的生辰吧,想來……總不會是先生撿到她的日子吧?”

藥師輕笑:“不是。那日子是我妻子的生辰,她過世的早。”

紀懿淮心中明白過來,胸口那塊石頭慢慢放下後,抿唇猶豫萬分,最終還是問出藥童之事。藥師搖搖頭,像是早就料到他會問這個,撣撣衣袖,随即走下房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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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就知道你會問這個。”藥師拉長語調嘆了口氣,眼中帶着沉重:“當年我救下阿音時,她已經被凍壞了。冰天雪地的,那麽小的孩子怎麽受得了那樣的冷,也正是因為她的身子不好,所以我才來了南漁鎮,本意用些草藥慢慢給她養身子。只是沒想到……”

紀懿淮焦灼,忙追問:“沒想到什麽?”

“沒想到叫有心之人利用,給阿音吃了山上的毒草。”

那年正巧鎮上有位地主老爺家的小兒子生病,郎中為了治好對方得懸賞,做了好幾味藥丸。阿音被藥師帶着去看病時,叫對方鑽了空子,把那藥給阿音吃上了。

當時并無反應,倒是治好了病,直到四五歲之後阿音的身子日益衰敗。阿音的身體裏已經有了多種毒素,藥師沒了辦法,只好以毒攻毒用毒物養大她,若不是那些毒物,只怕阿音活不到現在。

紀懿淮聽藥師說完,眼神悲痛,連聲道謝:“當年真是多虧了先生。”

“救人一命勝造七級浮屠。公子可還有什麽想問的,若是沒有的話,我還得出趟遠門。”藥師道。

紀懿淮想問的基本都問的差不多了,他同藥師道別,轉身離開。只是在剛轉身的那一刻,紀懿淮眼中的情緒瞬間變化,他垂下眼,低低嗤笑了一聲。

南征北戰這麽多年,見人說人話見鬼說鬼話的人紀懿淮遇見的多了,況且此人從一開始,就讓紀懿淮覺察出不對。至于他說的話裏,除卻阿音的身份以外,其餘他是一句也不信。

尤其是阿音幼年時被喂養毒物長大,紀懿淮就不相信。

只不過此人的身份還有待商榷,但他的行蹤實在是過于搖擺不定,摸不清楚對方的底,紀懿淮實在是不敢輕舉妄動。眼下只能等先回京,将此事告知趙承譽,再慢慢商量。

紀懿淮找到馬棚,他看了眼天色策馬離去。

等京中收到南漁鎮的消息,已經是兩日之後,趙承譽正帶着趙今純前去聽衣小築。皇帝的壽宴就要到了,他年歲漸長,近些年來很喜歡熱鬧,壽宴是由蔣皇後一手置辦的,趙承譽并未費心思。

趙今純按捺不住進了鋪子尋阿音,趙承譽站在門口看了會兒,他走到旁邊去打開了飛鴿送回的信。拆開看後,他一眼就看見了紀懿淮字跡清晰的幾個字——

查清。撫養阿音的人情況有異。

趙承譽皺了皺眉,低聲喃喃:“難道他當真與巫醫有陰謀?”

“……殿下。”慶雲匆匆趕來,周遭全是熙攘的人群,他深深吸了口氣道:“大相國寺那邊的人傳來消息,近日巫醫行為蹤跡奇怪。”

趙承譽捏緊紙條在手心,蹙眉道:“什麽情況?”

“聽說寺中前兩日來了位陌生男子留宿,與巫醫在禪房會面好幾次。屬下擔心這次陛下的壽宴,巫醫該不會在這上面做手腳吧?”慶雲懷疑。

趙承譽腦海中回憶翻騰倒海,他記得前世皇帝壽宴之日,自己好似是中途從大相國寺離開前往宮中的。那日他渾身疲乏,給他父皇賀壽敬酒後,沒幾杯就昏昏沉沉的失了意識。

至于為何記得這樣清楚,正是因為那次情況突發,蔣皇後不滿提及多次。

趙承譽察覺有蹊跷,偏頭看他:“蘇墨茵呢?她近日可有什麽動靜?”

慶雲搖頭:“來傳話的人說她最近很安分,大抵是察覺出您的意思了吧。”

“呵,她若是真的察覺出,就更不會這樣安分了。”趙承譽緩慢揉着手中的字條,眯眼道:“這兩人到底是要做什麽,莫不是真的想在壽宴下手。”

看似平靜的湖面落下了巨大的石子,擊的泛出陣陣波瀾。

趙承譽思忖片刻,決定讓人繼續盯着他們,而後打算還是按照前世軌跡去一趟大相國寺。只是這次他并不打算主動前去,若對方真的有動作,是會主動找上他的。

交代完事,趙承譽斂起思緒進了聽衣小築。

趙今純已經不在一樓了,他看着窗邊安靜繡着東西的阿音,腳步微頓,頗有幾分不舍地站在原地,目光幾乎貪婪眷戀地盯着對方。

恢複記憶到現在,趙承譽很少見到在自己面前的阿音這樣娴靜,先前要麽是冷漠疏遠的,要麽是尖銳不耐的。她眼下這個樣子,讓趙承譽感覺回到了從前。

只可惜這樣的時光并不長,阿音換針時側目瞧見了他,眉心微動。趙承譽甚至不用想都能知曉她想要說什麽,那瞬間心涼徹底,不想聽見阿音開口的同時,他想到了那日趙今純的話。

趙承譽主動道:“我有話想跟你說。”

阿音稍頓,淡淡問:“你想要說什麽?”

趙承譽見她仍舊坐在原地沒有起身,于是往周遭看了幾眼後,猶豫道:“能不能換個地方,我有些較為私密之事要告訴你,不好被旁人聽見。”

阿音靜靜盯着他看了幾眼,随即不耐煩地轉過臉,抿緊唇角:“如果你要說就在這裏說,要是覺得這裏不好開口的話,那就別說了,反正我也不是很想聽。”

這樣多次被怼過後,趙承譽都已經沒了脾氣。

阿音如今的不想搭理他已經表露的太明顯,趙承譽起初難過痛苦,可這些情緒消散後,白日太陽升起又是想要靠近。再見到這樣的阿音,那些情緒仍然是有的,只是比起她就在眼前,好像都顯得不太重要了。

他輕輕嘆了口氣:“先前就很想說了,阿音,我很心悅你。”

“……”阿音的針穿過繡布,正正紮在了下面的那只手上,指尖的疼痛傳送到心髒,阿音整個人都僵硬了起來,“為什麽要說這些?”

趙承譽随即愣住了:“什麽?”

“我只是覺得你好沒意思。”阿音松開手,慢慢将刺破皮染血的指尖塞進嘴裏,她輕輕咬着指尖,低聲道:“喜歡你的人那樣多,不必在我身上耗費心神。”

趙承譽下意識往前走了兩步:“可我不覺得這是耗費心神。”

“那這是什麽?”阿音冷冷淡淡地擡眼看向他,顏色極深的唇角輕輕彎起,歪了下頭:“是你得不到所以不甘心,還是因為我的過分冷淡,而起了好奇心。”

阿音沒等到他的回答,嗤笑了一聲:“靖王殿下,你只是心中不平衡,所以不甘心而已。”

“不是的……”趙承譽面色着急。

阿音并未再給他任何機會,果斷結束了這個話題:“可我不喜歡你,一點也不喜歡。”

趙承譽眼神驟然黯淡,他張了張嘴,眼中全是痛苦。兩人隔着距離對視着,男人分明那樣尊貴,可渾身卻冷的厲害,眼尾甚至泛起了紅。

看着他這樣,阿音沒有再多分給他一個眼神。

趙承譽的話讓她覺得,自己的前世就像個笑話,付出了所有卻得不到對方的丁點愛意。如今只不過是冷冷淡淡地遠離他,卻得到了前世最渴望的東西。

阿音垂眼笑了。

她之所以那麽慘,都是因為心懷惦念,因為她有渴望想要得到,所以才會一而再再而三的被受傷。不心疼他不看他,阿音此生才得以解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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