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暗光 如今的男人大多都不是好東西,音……
皇帝的壽辰近在眼前, 宮裏上上下下一早就開始準備了起來。
紀府很早便預備好了壽禮,如今尋找回阿音,阖府上下自然是以阿音為先。畢竟皇帝的壽宴年年都有, 可阿音回家卻是十四年來的大事。
阿音被紀懿淮帶回來後,她便與阿野說過沒再離開紀府。
現下甄真還在月子裏養着身子, 阿音還未曾告知她此事。再加上紀府打算等皇帝壽宴時,再将阿音的出現與傳言中, 紀家二姑娘從寺廟回京之事合二為一,也算是抹掉丢失十四年的意外。
至于那些曾見過阿音的貴女們,紀慕清都會處理好。
回府的第三日, 阿音剛睜開眼就瞧見溫氏坐在床邊上, 手中握着扇子慢慢給她打着。見阿音醒來, 溫氏眼神中的溫柔頓時變為笑意:“醒啦?”
“阿娘?”阿音雙手撐着坐起身來, “你怎麽在這兒?”
溫氏捏着帕子給她擦了擦鬓角的細汗, 随口解釋道:“今兒醒來的早,又沒什麽事做,索性就過來看看你。見你睡得滿頭大汗, 我就給你打了會兒扇。”
阿音握住她的手, 溫氏掌心冰涼,她蹙眉:“娘的手怎麽這樣冰?”
“無妨的。”溫氏摸摸她的臉,“你外祖母一家過來了, 說是等不及要看看你。阿娘怕你待會兒見着人拘束,便過來提前知會你一聲。”
阿音擡手抓了抓腦袋:“外祖母?”
溫氏伺候着她起身, 披上外衣:“你外祖是如今的溫國公,還有兩個舅舅和一個小姨。溫家多生兒子,只有你二舅舅膝下有對龍鳳胎,也比你年長三歲, 比慕清還要大些。”
阿音接過溫水浸濕過的帕子,擦了擦臉,猶豫道:“那他們會不會……”
溫氏輕笑,緩慢為她梳着頭發:“放心便是,都是好相與的人。你外祖父如今在南邊尚未回京,外祖母性格甚好,幾個長輩與哥哥姐姐都是很好的人。”
聞言,阿音着才輕輕松了口氣:“我還沒見過嬸娘呢。”
“今日定讓你見着。”溫氏手法利落的給她盤着頭,“你嬸娘不是什麽達官顯貴之女,也沒那些彎彎繞繞。她曾是你伯父救下的壓寨女,這麽些年來我身子不好,紀府上下叫她打理的井井有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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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想到紀家居然還有這出英雄救美的故事,阿音垂眸笑起:“難怪大姐姐那樣豁達。”
紀慕清不似宋亭汝,都同樣是金尊玉貴養大的,眼界心胸卻不甚相同。不過也還好紀慕清并不是宋亭汝,否則阿音當真是不知該如何面對她。
盤好頭發,溫氏将珠花玉簪給阿音戴好,旁敲側擊道:“那日在栖霞寺中,你身邊那位小少年是何人?阿娘聽你哥哥說,他也住在聽衣小築?”
這兩日阿音一直在想,應該如何對溫氏提及阿野的事情,眼下見她主動問詢,點點頭道:“阿野是先前我上京被拐賣的途中遇見的,他救過我很多次,也幫過我很多……”
“拐賣?”溫氏的注意力瞬間被吸引,“怎麽會發生拐賣,這是怎麽回事?”
阿音連忙握住她的手安慰:“只是遇着了不好的人,當時幸虧碰上了同樣被拐賣的阿野,否則的話我是真不知該怎麽辦了。”
這話她有意誇大了些,阿音往溫氏跟前湊了湊,小聲道:“阿娘……我同他說過,若是找到家人,我的家人也是他的家人,我……”
溫氏松了口氣,心中那塊大石頭頓時落下,她笑意真切:“既然如此,你就應該主動告訴阿娘呀。咱們紀府人口少,我讓你哥哥給他收拾個院子,搬來紀府住。”
“這樣不太好吧。”阿音紅唇微張。
溫氏捏捏她的臉蛋:“這又有什麽呢,待你好的人就是咱們紀家的恩人。我那日瞧見他肯護着你,神态也不似作假,想必你們關系定是極好的。”
阿音心中最後一件大事放下,她笑了起來:“多謝阿娘。”
溫氏将阿音帶去前廳,溫老夫人正坐在上首位同将軍夫人林氏談笑,旁邊還坐着兩位面帶笑意的婦人,以及一邊百無聊賴的紀懿淮。阿音跟在溫氏身後,慢慢走進時,廳內停下了說話的聲音。
“母親,音音來了。”溫氏笑着将阿音拉至跟前。
溫老夫人的視線緊緊盯着她,就在阿音緊張之際,老人的眼眶逐漸變紅,伸出顫顫巍巍的手:“孩子,快過來,讓外祖母好好看看你。”
阿音看了眼身側的溫氏,小心翼翼地把手放進老人的掌心:“外祖母。”
她聲音又小又糯,這道稱呼叫溫老夫人忍不住淚意,瞬間坐直身子把阿音摟進懷中:“好孩子,真是個好孩子,外祖母可算等到你了。”
被這麽多慈愛的目光看着,阿音也難忍紅了眼。
祖孫兩個抱着說了會兒話,溫老夫人才記起來給阿音介紹廳內剩下的人。那兩位婦人便是跟溫老夫人前來的兒媳,阿音的兩位舅母,阿音挨個喊了人,這才又重新坐下。
大家族裏頭總有數不清的彎繞,但紀家人少,且長房大夫人又是不拘小節的。溫家世代清貴,家風嚴謹,溫老夫人與兩位兒媳的關系極好,愛屋及烏,那兩人自然也對溫氏的女兒好。
聊了陣子,得知阿音這些年的經歷,溫老夫人無不感慨道:“說起來你們母女也真真是有緣。你出生五六年後,你母親身子不好,幾次都險些撒手人寰,你二舅舅心疼妹妹,便偷偷尋了同你年歲相當的姑娘,想着叫她養在膝下也算是慰藉。”
阿音詫異地看向溫氏,只見她略有些不好意思地側過頭:“母親……”
“你猜她怎麽說的?”溫老夫人拍拍阿音的手背,感慨般的道:“你母親說啊,若是有一日你回來,看見家中有人占了你的位置,心中定會難過的。”
“孩子,你與你母親有緣,她這麽些年過得也實在是苦的很吶。”
阿音有些想哭,可廳內人實在是太多,她只能生生忍住。
想想前世她将自己作為藤蔓,攀附在趙承譽那顆大樹的某根枝頭上,後來那棵大樹被他砍斷了樹梢,阿音就此生生離世。可在她不知道的地方,有這樣多的人愛着她,惦念着她,讓她知曉了作為紀頌音存在在這個世界上應該有的價值。
阿音眨眨眼咽下淚意,點頭應下溫老夫人的話。
一大家子人用過飯,阿音算是認全了這兩家的人,長輩們各自給了阿音不菲的見面禮後,這才逐漸散去。
阿音吃得有些撐,坐在紀懿淮給她搭的秋千上出神,左側的肩頭忽然被人拍了下,阿音下意識朝右邊看去。果不其然,身後站着笑意盈盈的阿野。
“呀!你來了。”阿音瞬間站起來。
阿野點點頭笑道:“紀小将軍今兒早上去了趟聽衣小築,說讓我過來一趟。我以為是你有什麽事情,想着也有兩日不見,便來看看你。”
阿音繞過秋千走到他跟前,仰頭看着阿野道:“今日我同阿娘說了,她想叫你搬來跟我一起住,眼下哥哥應當在吩咐人收拾隔壁的院子。我答應了阿娘,你也過來住吧,好不好?”
不料竟然是為了這件事情,阿野愣了愣:“這……這樣會不會不太好。”
“阿娘既然應下,想來這事情爹爹也是同意的。”阿音對阿野的态度到底是不太一樣,她伸出手揪住他的衣袖,輕輕晃了晃:“好不好?”
阿野耳根略微泛紅,被她拽着的手想收回卻又沒動作:“行。”
阿音笑起來,眉眼彎彎煞是好看。
見她這樣高興的模樣,阿野跟着笑起來的同時,眼底閃過暗光。擡手碰了下她的頭發,佯裝随意般的問:“今日可見着你伯父了?”
阿音點點頭問:“怎麽了?難不成你害怕我伯父嗎?”
“其實我起初也是有些怕的,但是沒想到伯父待我特別好,連哥哥都說伯父待我與待哥哥一點也不一樣。”
“是嗎?”
阿野笑了笑,抽回的手垂落在衣擺邊輕輕摩擦着,喉結滑動兩下。他正想要再說些什麽,就看見不遠處假山後面探出了紀懿淮的臉,阿野抿唇,收住話頭。
紀懿淮滿眼警惕地打量着他們兩人,上上下下看了好久才問:“你們兩在這兒做什麽呢?”
“聊聊天。”阿音回頭看他,“哥哥,阿野的院子收拾好了嗎?”
紀懿淮捏了把她的臉:“我叫人盯着呢,晚上就能住。”
說完這話,他随即看向阿野,眼中帶了些敵意地提醒道:“阿音如今尚在閣中,你們兩人從前關系再怎麽親密,也該知曉些分寸。日後可不能再随便動手動腳,我可盯着呢。”
阿野:“……”
這話叫阿音瞬間紅了臉,瞪大眼睛喊:“哥哥!”
“你也是。”紀懿淮教訓起妹妹來毫不手軟,生怕叫別的男人觊觎了去,“如今的男人大多都不是好東西,音音,你可得留意着些,切莫被騙了。”
阿音無語凝噎,阿野額角青筋跳動。
“聊什麽呢這樣開心。”紀憲之從身後小路過來,如今他找到女兒,連走路都帶着風。
阿音随即像是找到靠山般,拽住紀憲之的胳膊告狀:“哥哥老是教訓我,爹爹你快管管他。”
前世的遺憾之下,阿音實在是太明白自己對家人的渴望有多深刻。這幾日的相處下,她慢慢轉變過來了心态,将紀憲之與溫氏紀懿淮,都當做是普通人家的父母與哥哥,該撒嬌時撒嬌,該反駁紀懿淮時,也絲毫不遜于色。
紀憲之對這樣的女兒愛不釋手,自然對她言聽計從,瞪了一眼紀懿淮道:“你多大的人了?整日裏逗你妹妹玩,若是無事就趕緊去相看相看你的親事,我在你這麽大的時候,你……”
“是是是,我都已經三歲了。”紀懿淮抓抓耳朵,“耳朵都起繭子了。”
紀憲之擡手作勢要打他,紀懿淮側身讓開,紀憲之這才看到一旁站定笑着看熱鬧的阿野,他随即收回手。溫氏晌午同他說過阿野的事,紀憲之倒也不意外。
只是兩人在目光對視的那一刻,紀憲之腦海中閃過一道人影。
而那張人臉,在紀憲之注視阿野的時候,逐漸緩慢的與阿野的臉重合。兩張臉像倒不是很像,只是莫名的叫他感覺熟悉。
紀憲之微微蹙眉:“孩子,你叫什麽?”
阿野的眼神意味深長,笑起來時嘴角的弧度彎的恰到好處,他看了看阿音道:“晚輩名喚阿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