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1)
三年前, 威尼斯聖塔露西亞火車站——
作為威尼斯主島上唯一與歐洲以及意大利各大城市連接的交通樞紐,聖塔露西亞火車站每天大約有四百五十次火車進出, 人流量極大, 尤其是在夏季這種旅游季高峰,雖比不上國慶杭州西湖的斷橋,但也能和香山楓葉紅時的山路一較高下了。
在這密集的人流中,有個背着黑色閃電紋雙肩包, 穿着黑紅條紋, 露肩雪紡連衣裙的窈窕年輕女子。她腳步放的很慢,比普通亞洲人要深邃不少的黑色眼眸落在手中的手機上, 順着人流走出車站後把手機轉了一圈, 而後像是找到了方向,加快腳步往左手邊走去, 但沒走兩步, 就被人攔了下來。
“小姐, 你是第一次來威尼斯嗎?”五官深邃, 皮膚曬成漂亮古銅色的金發男人攔在她面前,用意大利口音濃重的英語熟練地發問, 順帶一個十分友好的燦爛笑容。
但面對這樣一位帥氣性感,每一根發絲都在散發荷爾蒙的金發男人,全身心注意力都還在手機上谷歌地圖目的地紅點上的年輕女子——也就是真凜內心卻沒有半點波動, 只是為了不得罪人擡頭笑了笑,用流暢标準的意大利語答道:“我是來威尼斯進行一趟期待已久的個人旅行,謝謝你的關心。”
碰上了個意料外的硬釘子, 金發男人雖有些遺憾不能拿下這位漂亮的混血美人,但也沒有死纏爛打,紳士地退到一旁,朝她揮手再見:“我明白了,那祝你玩得開心,美麗的小姐。”
見對方沒有死纏爛打,真凜唇邊的笑意真誠了一些,點了點頭道謝後重新低頭,打算按照地圖上箭頭指着的方向前進。
但她腳步還沒來得及邁出,眼前就又投下一片陰影。
又來一個?威尼斯這種旅游城市每天都有無數漂亮美人經過,這個世界的真凜還沒漂亮到意大利帥哥接二連三為她傾倒的地步吧?
早知道這樣,她就不為了行李輕便帶連衣裙,而是帶一堆中國校服那種死亡配色的肥大運動服來了。
被人打斷了行程的真凜不爽地擡頭,無比敷衍地扯了扯嘴角,正打算把剛剛的話再說一遍,卻意外地撞進了一雙帶着笑意的溫暖棕眸。
“好久不見,北條。”
“沢田?”真凜看到一身休閑服的棕發男子也有點驚訝,尤其是在她下意識伸長脖子左右看了一圈,沒看到其他眼熟的人影後,“你怎麽會一個人在這裏?”
彭格列十代目穿着低調的高定西裝,腳踩貴得吓人的手工皮鞋。前幾年接任彭格列後他的氣質沉穩了不少,這麽一打扮站出去十分能唬人。然而,一旦他露出少年一樣幹淨純粹的笑容,這一切沉悶的黑色都仿佛消失不見,取而代之的,是并盛中色彩明亮的制服。
很久沒看到沢田綱吉私服模樣的真凜克制住了自己眨眼的沖動,努力把這幅無限美好的畫面記在心中。
她和這個自己曾經無比喜歡的紙片人交集不多。一年前,她被父親帶到意大利後,考了一堆試後順利在當年九月入讀米蘭理工。那一天,斯庫瓦羅拖着她的兩個大箱子送她去學校,順便帶着她在學校裏走了半圈告訴某些人她的身份。
臨走時,瓦裏安媽媽暴躁地抓了抓自己柔順絲滑的銀色長發,而後劈手從她手中奪過手機翻到通訊錄噼裏啪啦地按了一通,再不爽地塞還給她,沒好氣地和她說沢田綱吉和他的守護者也在這個學校讀書,如果碰到什麽問題他們又都不能及時趕過來,就去找那幾個垃圾幫忙。
當時,她大概被得到了二次元本命聯系方式這一驚喜給擊傻,蠢蠢地說了句斯庫瓦羅你和彭格列十代目他們關系真好,竟然把他們的電話號碼都背了下來。
結果自然是被劍帝大人揮着劍賞了頓河東獅吼,要不是被他們念叨的沢田綱吉恰好路過,估計還要給她來一個人體描邊大餐。
不過雖然在同一個學校,身為彭格列十代目的沢田綱吉還有他的守護者們除了必要的考試和躲不掉的小組作業很少出現在學校,大部分時間都還在西西裏和黑手黨世界的繞繞彎彎奮鬥。但因為大家節假日都要回西西裏,假期結束開學後也都要從西西裏回學校,他們還是見過一個巴掌的次數,再加上偶爾在彭格列碰到的次數還有今天,他們的見面次數終于突破了兩位數,十分可喜可賀了。
“嗯,有點事。”威尼斯運河旁,沢田綱吉跳過了真凜的問題,無比自然地牽起了她的手,把一個方形的皮質硬物塞到了她的手裏,“這是阿萊西奧先生送給你的禮物吧?好好保管比較好。”
這是——
真凜有些驚訝地擡起手,發現手中赫然是自己放在背包夾層裏的錢包!
什麽時候?難道是剛剛那個男人?!
“游客越多的地方小偷越多,北條你還是小心點比較好。”或許是為了安慰滿臉驚訝的她,沢田綱吉遲疑了一會,自曝起了黑歷史,“不過意大利的小偷很狡猾,中招也是難免的事。我第一次去米蘭的時候也被偷過錢包,之後被Reborn教訓了很久。”
“那家夥超過分的,連續七天都在我身邊不停地嘗試從我身上偷東西走,而且還專挑要用的重要文件下手,弄得我都快變成防小偷專家名偵探了。”
說到過去的事情,沢田綱吉棕眸不自覺地柔和了下來,雖是在用嫌棄的語調吐槽,臉上溫柔的懷念之色,連旁觀的人都能感受到一絲溫暖。
不過,大概是因為在動畫中看過很多次,真凜對這感天動地師徒情沒流露出什麽意外的表情,打開錢包确認了自己的東西都還在後,一本正經地向彭格列十代目傳授起了自己的防盜經驗:“其實,除了像沢田你那樣在斯巴達教育下非速成長,還有另一種預防小偷的辦法。”
“嗯?是什麽?”沢田綱吉很配合真凜,裝出一副感興趣的模樣發問。
“只要在錢包裏放上一堆他不能使用的卡就行啦~”
真凜說着打開錢包,随手把卡槽上最上面那張有瓦裏安标志的卡抽了出來,得意地在他眼前晃了晃。
“我的錢包在米蘭火車站也被偷過一次,但在失物招領處很快就找了回來,而且裏面的錢一點也沒丢,厲害吧?”
被巴利安标志閃到了眼睛的沢田綱吉沒有感情地牽了牽嘴角:“……嗯,真厲害。”
原來巴利安的兇名已經可怕到撿到了錢包都不敢獨吞要還給原主人的地步?早知道他當初也在自己的銀行卡上弄個彭格列的标志,這樣之後說不定就不會遭受Reborn那可怕的訓練——不,按照Reborn的性格,無論錢包找沒找回來,他的特訓肯定少不了。
而且說起來,他現在的卡上都有彭格列的标志,當年剛來意大利時卻沒有……啊啊,估計也是Reborn幹的好事吧?
無意間又發現了自家家庭教師一樁陰謀的沢田綱吉心累地嘆了口氣,沒再多說什麽,側身隔開了那個發現了錢包不見開始四處亂瞄金發男子的視線,合上了真凜還捏着錢包的手,拉着她過橋走過了火車站所在的這座小島。
“威尼斯魚龍混雜,除了小偷說不定還有黑手黨,北條你還是注意一點比較好。”沢田綱吉低頭,湊在真凜耳邊小聲告訴了他一些小道消息,“具體的我不方便說,但北條你如果只是來旅游的話,先去附近的島嶼玩幾天再回主島——”
忽然,一紅色的剪影掠過大運河,周圍熙攘的人群都停下了腳步往運河邊跑,橋邊岸邊擠滿了人,堪比五百只鴨子破壞力的議論聲瞬間炸開。
“哇——!媽媽你看!燕子的翅膀上有紅色的火焰诶!”
“真的,明明最近不是狂歡節,也不知道是誰在弄這種雜技。”
“但是很漂亮啊!皮德羅幫我拍張照,要把燕子也拍進去啊!”
“艾因快來,趁着燕子還在我們合張影,肯定比一般的游客照好看多了!”
在所有人都争先恐後地掏出手機相機,往靠近大運河那一邊擠的時候,一東方面孔的清秀青年像是怕女伴被擠到,護着她從人群中擠了出來,随意拐進了人較少的一個巷子。
“沢田,那是……匣兵器?”
站在淺粉色樓屋牆面投下的陰影中,剛剛因為奔跑額頭冒出了些許汗珠的真凜只感到一片冰冷,手中的硬皮錢包都被她捏出了褶皺。
雖然現在黑手黨世界中,火焰已經被廣泛投入戰鬥,但匣兵器的依舊被三大科學家死死握在手中,流通到世面上的少之又少,再加上沢田綱吉恰好獨自一人出現在這裏——
“嗯,抱歉,他們應該是追着我來的。”
如真凜所料,沢田綱吉帶愧色地朝她道歉,但哪怕是站在陰影中,青年剔透的棕色眼眸依舊明亮澄澈,沒有半點陰霾。
“剛剛那個匣兵器有追蹤戒指波動的功能,不過沒事的,彭格列指環我已經用瑪蒙鎖鏈封印住,不會被他們捕捉到。而且他們也不會想把事情鬧太大,北條你和普通游客一樣先去周圍的小島玩幾天就行,不會有事的。”
燃着岚之火炎的燕子似乎飛走了,外面的圍觀群衆們發出了各種混亂的聲音,沒拍到的人正在重重嘆息,果斷出手拍到了照片的人正興奮地上傳社交媒體發動态,熱鬧的喧嚣聲混着熱浪一起沖上藍天,讓這個八月夏日變得更加燥熱。
真凜看着面前被時光恩待,沒有被歲月抹去少年時明亮光芒的幹淨青年,覺得他經常被彭格列各位長老幹部陰陽怪氣‘誇獎天真’不是沒有原因的。
她作為一個不參與黑手黨世界事情的普通學生,按照黑手黨界‘生意上的事情不牽扯其家人,仇殺者只追究與本人’的緘默原則,哪怕有人知道了她的身份也不能拿她來威脅彭格列的人。*
但是,這個世界上最不缺的就是喜歡打破原則的野心家,如果這件事确實是她猜想的那個人弄出來的話,緘默原則對他的約束力約等于零。她想要順利地在周圍小島上游玩,留在主島上的沢田綱吉肯定就要弄出點動靜把這些人的注意力吸引到自己身上,讓他們無暇顧及他人。
明明身邊一個夥伴也沒有還做出這種事……果然,哪怕世界第一殺手用錘子把他的腦袋砸變形了,他也無法成為廣義上為人所認同的黑手黨首領。
“大白天的,敢在人流這麽密集的公共場合使用匣武器……是近年來崛起的傑索家族吧?”
真凜忽然伸手拉住了沢田綱吉的手腕,青年雖俊秀削瘦但依舊是男生,手腕骨偏粗她一手無法圈住,皮膚溫度也比她微涼發顫的掌心要高不少。頭一次和自己曾經曾經拿來做頭像的男生如此負距離接觸,真凜有些不自在,但她的手握得很緊,任由這個溫度像是火把一樣沿着血管燒到耳朵上,将她的臉頰耳根染紅。
“這個新興的暴發戶家族沒臉沒皮,肯定不會遵守緘默原則,如此信誓旦旦地保證我會沒事,彭格列十世你這是要拿自己做誘餌?”
本來全文日語的真凜在說到彭格列十世的時候,忽然換回了意大利語。
Vongola Deci這個沢田綱吉來到意大利後聽到最多的稱呼,被這個比自己還小的年輕女孩故意以輕佻玩味的語氣念出來,讓還被對方握着手腕的他稍稍有點不好意思。
“北條你就不要取笑我了,要是把你給牽扯進來,回頭我哪有臉面對九代目和阿萊西奧先生——”
“這點,我也是一樣的。”
真凜上前了半步,毫不避讓地盯着棕發青年,看起來無所畏懼,只是在對方溫熱的氣息碰到眼睛時耳根變得更紅了些,好在因為角度原因,對方看不到這個細節。
“你可是我現在最重要家族的首領,如果你出了什麽事,我就無家可歸了。”
“對方應該知道你是在一個人逃跑?那我留下來扮做你女友,和你一起行動,才是最好的脫身方法吧?”
真凜話說完,不給一臉驚訝慌亂之色的沢田綱吉回神時間,拉着他手腕的手下滑到掌心,握緊後飛快地晃了晃。
“那麽,請多多指教了,阿綱。”
“诶?等等,北條,這個不行——”
反應慢了一步的沢田綱吉瘋狂搖頭擺手表示拒絕,柔軟的棕色短發被他晃成了波浪一樣的殘影,但對已經下定決心了的真凜沒有絲毫影響,反而讓她的笑容更加燦爛了。
“都已經要假扮情侶了,阿綱你還喊得這麽疏離可不行,真凜和小真凜選一個吧~”
“你為什麽入戲這麽快?而且這不是稱呼的問題啊——!”
***
雖然沢田綱吉很想駁回這個回去後很有可能會導致他被世界第二殺手和自家暗殺部隊聯手追殺的提議,但因為對方已經态度堅決地說出了你不答應我我就打電話給父親和Xanxus告訴他們我向你告白還被拒絕了這種威脅,他只能面帶微笑生無可戀地應了下來。
反正答應不答應都是個死,他覺得還是按照對方的意願來比較好。畢竟他有預感,如果他拒絕了,這個女孩絕不會按照他所說的乖乖地去周圍的島躲風頭,而是會想方設法得留在主島上跟在他身後行動。
既然這樣,他覺得自己還是把這個隐形炸彈放在身邊比較穩妥。
想通了後,沢田綱吉也暫且放下糾結,從善如流地接受了真凜塞給他的人物設定,看了眼她背上鼓鼓的雙肩包,笑着開口問道:“真凜你接下來是打算去旅館放行李?要不要我幫你拿背包?”
“不用了,包不重。”真凜在聽到沢田綱吉對自己的稱呼時頓了頓,而後飛快地把手機和錢包一起塞進背包裏,笑着挽上了棕發青年的手臂,笑容親昵地問道,“阿綱你負責帶路就好,你在旅館定的不是單人間吧?”
“……我其實還沒定住宿,待會一起去吧。”沢田綱吉回答這個問題時笑容有些勉強,因為他發現自己後知忽視了一個重要的問題。
他們這種年紀的一男一女出行,扮做情侶最正常最不容易引人注目,這點常識他是知道的。但正因為他清楚地知道扮做情侶後具體行動有哪些,現在才會覺得無比頭痛。
同進出同吃飯同房間睡覺……不行,他得趕快找個大酒店定套房,想辦法把最後一條去掉,要不然回去後真的會被阿萊西奧追殺的。
想到此,沢田綱吉立刻拿出手機,打開定住宿的app快速按價格從高到低排序,如願找到自己理想的套房後松了口氣,把手機屏幕遞到真凜面前示意她看一看:“這個酒店評價很不錯,真凜你看可以嗎?”
“嗯?可以啊,我随意。”對于這個設施和價格一樣閃瞎人眼,比她原本定的小單人間豪華不知道多少倍的套房,真凜自然是毫無異議地應下。
她不想動用父親,爺爺,Xanxus他們塞給自己的黑卡,來意大利後生活費等用的都是母親當年給自己留下巨額存款的利息,過着比下有餘比上不足的小資生活,并不能和彭格列十代目一樣豪氣地直接按價格從高到低排序買買買。
黑手黨果然賺錢啊!雖然彭格列每年都要為了總部的城堡交可怕的各種稅,還要負擔絲毫不亞于稅負的巨額維修費,但看沢田綱吉這和斯庫瓦羅類似的訂房直接定最貴最好的習慣,足以證明這個水産家族總收入的巨大程度。
回頭看看她這個在讀醫學生,不知道日後還要讀多久才能正式參加工作開始賺錢,還有一堆考試論文……想想就令人心酸。
真凜這邊正哀嘆這自己的人生,沢田綱吉已經把酒店的名字記下來開始找路了。
威尼斯主島由一百一十八個小島組成,四百零一座橋将這百餘座小島連接起來,九曲百繞極易迷路,為了避免走了一上午還找不到酒店的尴尬慘案發生,沢田綱吉果斷地攔了一輛棕色外篷的水上出租車,将酒店的名字報給船夫,一轉頭,就對上了真凜充滿了歆羨的複雜目光。
“怎麽了真凜?發生了什麽嗎事?”被‘女友’綠油油的目光看的背脊發毛,沢田綱吉牽了牽嘴角努力扯出個微笑,而後像是忽然想到了什麽,恍然道,“啊,如果想要拍照的話我可以幫你拍的。”
“不,不用了。”
剛剛發現了自己在未來很長一段時間都得當啃老族這一悲慘事實的真凜幽幽地收回了自己看土豪的目光,緩緩地搖了搖頭,一臉落寞地把視線移到碧綠的海水上。
唉,當初她怎麽就頭腦一熱忘了魯迅先生的教誨選了醫學呢?醫生傷肝傷發掙得還沒黑手黨多,何苦呢?
這邊,完全不知道真凜心理歷程又沒什麽哄女孩子經驗的沢田綱吉,對真凜這忽如其來的情緒變化完全摸不着頭腦,但因為他也不知道這種時候該說什麽好,只能頂着船夫同情調侃的目光,掏出手機翻郵箱轉移注意力。
好在他定的酒店離火車站不遠,小快艇突突突了不到十分鐘就在一座門口柱子貼着金箔的豪華酒店門口停下,沢田綱吉掏錢付好船費後先下船,朝真凜伸出手,後者很淑女地搭着他的手輕輕踏上了岸沿,同時,不動聲色地打量了一會附近的暗巷人流。
“沒事的。”察覺到了她的不安,沢田綱吉把真凜拽着背包帶子的手拉下,幹燥溫暖的手掌扣住了她緊繃的右手,以一貫帶着笑意的溫柔聲音再次重複道,“沒事的。”
“……我知道。”交握的手心不斷傳來能融入血管的力量,真凜輕輕呼出口氣,擡腳和沢田綱吉一起邁步往裏走去,“有你在,當然不會有事。”
“呵,沒想到真凜你這麽相信我。”
棕發青年輕笑一聲,比春日水波還要溫柔的笑聲弄得真凜耳根發癢,她盡力目不斜視地往前看不與身旁人對視,卻意外地對上了酒店門口制服筆挺應侍生複雜而好奇的探究目光。
真凜被這樣的目光弄得心頭一震。
難道他們兩人的僞裝已經假得連應侍生都能看穿了?不會吧?光從年齡外貌氣質來看,她覺得她和沢田綱吉還挺合适的啊?為什麽他會這樣看他們?到底是哪裏暴露——
“真凜,把你的背包給我吧。”棕發青年無奈的聲音打斷了真凜的猜想,她略帶疑惑地側頭,看到了一只白淨修長的手,“只有你一個人背這麽大的一個背包,怎麽看都很奇怪吧。”
見真凜還是面帶不解,沢田綱吉便很有耐心地解釋了個完整:“我相信你背着它不覺得累,但在這種高級酒店這樣比較容易引人注目,把背包給我,可以嗎?”
原來是這樣,聽完沢田綱吉的話,真凜露出了恍然大悟的神色,而後把背包取了下來,但并沒有遞給沢田綱吉,而是朝應侍生招了招手,遞到了他的手裏。
“我只是覺得阿綱你一身黑西裝再背這樣一個背包……有點奇怪,才不讓你幫我背。”
考慮到兩國國情不同,為了讓沢田綱吉更好地理解她的苦用良心,真凜貼心地把像九十年代的保險推銷員這個短語換成了形容詞。
不過看沢田綱吉哭笑不得的臉色,她知道他也已經明白了她的言下之意,于是便一臉寬大包容之色地朝他點了點頭,示意他小事一樁不用謝。
這麽一段小插曲過後,真凜和沢田綱吉接下來的入住辦理手續都很順利。沢田綱吉一看就是這種高級酒店的常客,領了房卡後就熟門熟路地定下了午飯送餐服務,應侍生把他們送到房間後還給了幾張面額不菲的小費,壓低聲音囑咐了些什麽。
棕發青年成熟得體的舉止進退,與真凜記憶中青澀腼腆的吐槽少年形象完全不一樣,但神奇的是,真凜卻總能從他們眉眼彎起的弧度上找到幾分相似的溫柔,讓她有種神奇的熟悉感。
原來沢田綱吉長大後,是這樣子啊。
沒有驚豔贊嘆,反而有種就該如此的篤定。
“真凜,晚上我睡客廳,你睡主卧,可以嗎?”像是為了印證她的想象,把應侍生送走後沢田綱吉背抵着門,目光越過沙發落在沒骨頭似的趴在沙發背上的真凜,有些不好意思地問道,“這個套房從主卧去衛生間要路過客廳,晚上我離開一會,真凜你那時候洗漱可以嗎?”
棕發青年略帶羞澀的純情模樣,簡直和沒和女生拉過手的初中生一模一樣,半點意大利男人的風流倜傥都沒有。
不過他貼心又不讓人覺得疏離的詢問,也讓真凜覺得很被尊重很開心了。
“不用那麽麻煩,我的睡衣又不是什麽性感款,阿綱你在客廳坐着就好。”
随意地擺了擺手,真凜繞到沙發正面坐下,伸手摸了摸軟墊确認它足夠柔軟夠寬比她高中宿舍的床好上數倍後也就抛開了內心本就可以忽略不計的一點小內疚,興致勃勃地從背包裏掏出手機,調到自己之前查到的游記朝棕發青年揮手。
“阿綱,我們下午去哪裏玩?果然還是先坐貢多拉繞威尼斯一圈吧?”
“貢多拉嗎?好啊,正好我還沒坐過,有點想試試。”
被召喚過來的沢田綱吉從善如流地在真凜身旁坐下,饒有興致地看着她手機屏幕上的照片,邊看邊點頭,全力支持的态度,倒是讓真凜有些遲疑了。
“但是,這樣沒關系嗎?傑索家族的人,還在追阿綱你吧?”
如果情況真的緊急,她其實不介意要一直待在酒店房間被應侍生當做不知節制的熱戀小情侶,反正對象是沢田綱吉她又不吃虧。雖然她是有個蒙混過關的小計劃,但她完全不想對上白蘭,如果那個家夥來了——
面對真凜的擔憂,沢田綱吉輕且堅定地搖了搖頭,溫和的語氣十分讓人安心:“沒事的,換個裝就可以了。”
“換裝?”
真凜因驚訝而睜大眼睛發出問詢的時候,房門被人敲響,沢田綱吉歉意地朝她笑了笑後走到門口打開了門,從門縫中接過了什麽,朝門外人道謝,關上了門。
“條件有限,也就是做個最基礎的僞裝,換下西裝再戴個眼鏡棒球棒。”棕發青年轉身後面對一臉愣怔的真凜,笑着朝她晃了晃手中的印着快銷店LOGO的袋子,“威尼斯人流量這麽大,傑索家族來的也就是一只七人小隊,沒那麽容易找到我們。”
“把樹葉藏在森林裏嗎?阿綱你和我想到一塊去了!”終于從驚訝中回神的真凜開心地從沙發上跳了起來,一臉興奮地說道,“原來阿綱你剛剛給應侍生那麽多小費就是為了這個啊!想的真周到,我原本還在想要不要把我那件白色亞麻長裙借給你穿呢!”
沢田綱吉:“……???”
等等,你剛剛說要把什麽借給他?
***
雖然看不到彭格列十代目的女裝是有點遺憾,但能出門在這座水上城市快樂玩耍,對真凜來說也十分有吸引力,于是她立刻抛開了那點小心思,在房間吃完午飯後立刻拉着沢田綱吉沖了出去,半點消化的時間也沒留給他。
“等等,真凜,你确實是往這個方向走嗎?”穿着黑兜帽白底短袖的沢田綱吉緊跟在真凜身後,正了正自己頭上的黑色棒球帽,有些不大确定地問道,“要不我們還是叫個水上出租車?”
“一路都靠快艇多沒意思,我知道阿綱你有錢但也不能這麽沒節制地亂花啊。”真凜也學着沢田綱吉的動作,正了正自己小腦袋上的同款黑色棒球帽,語重心長地說道,“阿綱你沒聽說過嗎?沒在威尼斯迷過路就等于沒來。所以我們一定要靠自己走到聖馬可廣場,否則會讓彭格列的名號蒙羞的!”
沢田綱吉:“……”不好意思,那句話他來意大利五年了都還從沒聽過,而且這和彭格列的名號有什麽關系?這種無聊的名聲還是沒有更好吧!
“好了,根據我的手機導航,接下來要拐彎了。”為了防止久違地開啓了腦內吐槽模式走神的沢田綱吉走丢,真凜幹脆拉住了他的手,牽着人左拐進入一條小巷,路過一排排牆面顏色交替變換的小店,踏過一座座歷史悠久的石橋。
看到裝潢漂亮獨特的店鋪,路過風景漂亮的拱橋時真凜也會停下拉着沢田綱吉拍照,美名其曰要融入游客生活,最後的結果就是導航上顯示的二十分鐘路程他們花了足足一個小時。等到把聖馬可教堂,總督府,嘆息橋這些熱門景點排隊逛完後,太陽已經西斜,半天時間就這麽過去了。
“黃昏了啊,這個時間正好,阿綱我們去坐貢多拉吧!”越逛越起勁的真凜拉着沢田綱吉往運河邊走,白淨的小臉被夕陽鍍上了柔光,因為興奮和運動而升起的一小團紅暈更加明顯可愛,“黃昏的時候在水上游遍威尼斯肯定超有趣,走吧走吧!”
“好好,貢多拉不會跑,真凜你沒必要這麽急。”
初三和京子分手後就沒真正和女孩子約過會的沢田綱吉此時感覺十分新奇,黑發女孩飛揚的單純笑容像是有魔力一般感染了他,原本沉重的心情輕快了不少,嘴上雖說着讓人別急腳步卻在不知不覺中加快,和對方一起往運河邊快步趕去。
已經有一千餘年歷史的貢多拉一直是威尼斯的重要标志之一,這種兩頭尖尖的木船全靠技術高超的船夫撐槳,穿梭于威尼斯運河的主幹支流,船夫興致起來了會高歌兩句,和這座靠着木柱支撐的古老神奇小島完美地融為了一體。
一早就做好了功課的真凜一到運河旁就左顧右盼,很快就鎖定了一艘兩人情侶座的小船,轉頭想朝沢田綱吉分享這一發現,卻意外地發現對方眉頭緊鎖,一臉凝重地掃過運河上兩艘并排的白色快艇,抿着唇沒多說什麽,只是反客為主拉住了真凜的手,帶着她拐進了旁邊一條無人的死胡同。
“抱歉,真凜,今天可能坐不了貢多拉了。”剛剛還信誓旦旦地說貢多拉不會跑讓人別急,現在就得阻攔別人期待已久的旅程,沢田綱吉內心十分愧疚,但還是語帶歉意地說出了拒絕的話,“那兩艘白色快艇裏是傑索家族的人,他們似乎乘着快艇在威尼斯運河上繞着找人,人流量密集的岸上他們一時間還發現不了,但如果坐貢多拉的話就有點顯眼——”
“我知道了,那就下次再來坐吧。”真凜打斷了沢田綱吉充滿歉意的自責,與他交握的左手晃了晃,示意他不用在意這些小事,“雖然我不知道阿綱你為什麽要避開那些可以以一手兩個速度按到的垃圾,但你肯定有你的理由。”
真凜眨掉了眼底的失落,看着棕發青年琥珀色眼眸倒映出自己的完美笑容,故作輕松地說道:“我可是深明大義乖巧懂事的好孩子,當然不會在這種時候無理取鬧。只要阿綱你答應下次帶我來坐貢多拉,我就滿足不說話了。”
“好的,那我就欠深明大義的真凜你一次貢多拉了。”哪怕不用超直感,沢田綱吉也能感受到面前黑發女子眼底一閃而過的失望,但他沒有點明,而是順着她的話受教了似的點頭,緩慢而鄭重地許下了承諾,“下次,一定不會讓你失望了。”
得到了彭格列十代目如此鄭重,簡直和超死氣模式下一樣低沉聲線的承諾,耳根泛紅的真凜再沒有半點不滿,十指在手機屏幕上點點點,定位到據說最佳夕陽欣賞地學院橋後以自己累了不想再帶路為由把手機塞到沢田綱吉手裏,讓他看着導航走在前面帶路,自己則借着夕陽的遮掩理了理情緒。
冷靜冷靜,現在這個世界已經不是她在電腦屏幕上看到的二次元世界,裏面的人也都是真實存在有血有肉有羁絆的人類,不是和紙片人一樣可以憑喜好一廂情願拿來做頭像做本命喊老公的。
先不說她在這個世界的身份還有一堆爛賬要理,沢田綱吉這種身負拯救世界重任,有白月光還有無數比白月光還難搞守護者的家夥怎麽看都是無法攻略的噩夢級難度,她一介平民,還是趕快認清自己的實力,享受一下這幾天的僞情侶生活過把瘾就好。
冷靜下來後,真凜心平氣和地重新把目光轉向沢田綱吉,然後發現這個黑手黨教父正像是捏着瑪雷指環一樣一臉凝重,時不時地轉換手機方向,嘴上小聲吐槽着這個導航的方向真是亂七八糟一點都不準,簡直能和Reborn在試膽游戲中整他用的地圖一較高下。哀怨不甘的懊惱模樣,真的就三歲不能再多了。
或許是真凜的視線停留時間有些長,有所感應的沢田綱吉回頭,恰好撞進了她滿是捉狹的笑容中,眼角的懊惱頓時全部化作了無奈。
“真凜,再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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