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17“阿政

看着成蟜好像是被吓到了的模樣,夏太後也沒有急着催他趕忙回答這個問題。而是極為有耐心的看着他,等待着小少年的答複,畢竟這樣重要的事情,如果他答複的太快,那才會讓她覺得有些意外。

——成蟜平日裏如此的黏着嬴政,和嬴政關系那樣的好,若是面對這樣的問題,他能夠毫不猶豫不假思索就要說想将嬴政取而代之,那才是讓人覺得,這個孩子不可以與其相謀。

夏太後就這麽定定的看着成蟜,半晌以後,她看到成蟜先是深吸了一口氣,而後少年擡起了眸子,向來清亮的少年音之中染上了絲絲喑啞。

成蟜眼眸之中閃爍着晦暗不明的光芒,對她問道:“如今已是王兄即位的第三年,不久之前又剛剛整肅朝綱,清過亂黨,此情此景之下……王祖母如何讓成蟜取代王兄為王?”

被夏太後這個問題給砸的暈頭轉向,一瞬間世界觀都崩塌了的成蟜努力定住心神,深吸着氣平穩住自己的情緒。

他知道,當自己在聽到夏太後的這個問題的這一刻,如果他給出的不是夏太後想要聽到的那個答案,不去上夏太後的船,那麽他一定出不去這間屋子,他将會被夏太後軟禁,而她也會再去尋找新的能夠與之謀皮的目标。

——夏太後,她想篡位。她想要另立國君,從而把持朝政,大權在握。

成蟜覺得自己在這一刻腦子簡直是轉的空前絕後的快,但越往下深想,便越覺得可怖,可是如今根本就沒有多餘的沒有時間來讓他毛骨悚然,他必須要冷靜,只有這樣,他才能夠幫上王兄的忙,不讓那些想要謀害嬴政的人陰謀得逞。

所以在深吸了一口氣以後,他故意假意被夏太後誘惑,對王位和“王所擁有的權力”産生欲望,以此安穩住夏太後的心,讓她覺得手頭上已經有了可以擁立的對象,而不必再去聯和其他人一起謀算此事。

他也想要……保護王兄。

他在心中如是想道。

而聽到成蟜的這個回答,夏太後頓時就是露出滿意的笑容,擡手摸了摸小少年的頭,道了句:“好孩子。”

看着面前曾經總是對自己那麽和善的老人在這一刻明明已經是利欲熏心卻仍然還要裝作疼愛他的模樣,成蟜突然之間就很想打掉她的手,但是他心中知曉自己不能這樣做,于是也只能夠沉默着接受。

随後又過了小片刻,成蟜終于是有些忍不住,覺得夏太後對自己的觸碰很是惡心,大威後退了一兩步,仰頭擡起眼眸看着夏太後,對她問道:“王祖母,我該怎麽做呢?”

聽到成蟜的這個問題,夏太後卻是沒有直接回答他,而是輕飄飄的把它給推了回來,反問道:“那成蟜不如想想,要怎麽樣才能夠将嬴政從王位上拉下來呢?”

遇到這個問題,小少頓時有些忍不住的在心中暗罵了幾句,但他現在人在屋檐下又不能夠發作,于是做出一副狀似在思考的模樣。

随後他努力讓自己的聲音聽上去冷硬一些,既帶着一種不知所措的茫然,又帶着一種天真的殘忍地說着,“王兄待我向來都不差,從來都不會提防着我,我若是袖中藏匕刺殺王兄,定能夠一舉成事。”

“但是,王祖母,”成蟜眼睛眨也不眨一下的看着夏太後,問道:“如果王兄不在了,我真的可以做秦國的大王嗎?”

一聽到成蟜這一句,夏太後看着他的目光則是變得更加慈愛,而在慈愛的背後則是燃着對權力渴望的熊熊野心,說道:“當然可以。成蟜是我兒唯二的孩子,如今為王的嬴政死了,他又沒有子嗣,身為王室唯一血脈的成蟜繼位,這難道不是理所當然的事情嗎?”

她在心中暗自冷笑,在權力面前,兄弟又算得上什麽?王族宗室,這等殺人不見血,吃人不吐骨頭的地方,又哪裏來的真正的兄弟情深?更別說嬴政又是在趙國長大,直至九歲才被接回秦國,在那以前,成蟜可一直都是王宮中唯一的公子,對這個突如其來冒出來的長兄,而且還是嫡長兄,他的心中就一點介懷都沒有嗎?不過是區區不同母的兄弟罷了,便是兒子都能夠為了追求富貴名利而認賊做母……

似是忽然之間想到想到什麽不快的事情,夏太後的眼中怨恨之色一閃而過。

華陽那個賤人。不但奪了她的丈夫,害她失寵,在這庭院深深的秦王宮之中連個宮人都敢對她施以眼色,還搶了她的兒子,讓她的異人更名子楚……這一切的一切,憑什麽呢?同樣都是她國公主出身,憑什麽華陽的命就比她好那麽多?

“王祖母,王祖母……您怎麽了?”聽到成蟜的呼喚聲之後,從對華陽太後的憤恨的情緒中抽離出來,看到小少年帶着困惑的眼神後,夏太後這才發現自己失态了。

她不争不搶了一輩子,她以為自己不争不搶了一輩子,可直到現在才發現她根本就騙不了自己,年輕時她可以不在乎丈夫的寵愛,可在老了以後……她也想要有華陽那樣的權力!

思及此,夏太後朝着成蟜笑笑,道:“沒事。”随後她看着成蟜,溫聲道:“不錯,嬴政的确是不會對我們成蟜進行設防,但是藏匕刺殺國君這樣的事情,可不是未來的新王該做的事,傳出去太過難聽,也不好遮掩。”

“那依王祖母的意思是?”成蟜順着她的話往下問道。

“來。”夏太後拉住孫兒的手,帶着成蟜向裏面走去,最終來到櫃子前,從中最底下取出一個帶着鎖的小盒子,又找到被藏得很隐蔽的鑰匙把它打開,端看夏太後對這個盒子中的東西如此藏匿的方式,成蟜心中便有了一種不太好的預感。

果然——

開鎖的過程之中,他聽到夏太後如是的說道:“比起刺殺,還是用毒殺手段要來得更為合适,成蟜将藏有毒藥的食物拿去給嬴政食,待到東窗事發,嬴政身死以後,将這一切都推到膳房做事的宮人辦事不力,成蟜便可擺脫殺兄弑君的罪名,安安穩穩、快快樂樂的去做新的王上了。”

好毒的手段。

成蟜忍不住在心中想道。

而下毒謀害嬴政的另外一層用意夏太後還沒有說,但是頭腦并非蠢笨的成蟜卻是能夠想的到。

由他将含有毒藥的食物遞交給王兄,将他給毒殺,此一事雖是叫膳房的宮人倒黴背了鍋,可這件事情真正下手的人到底是他,如此他便時會有了一個天大的把柄留在夏太後手中,即便以後登基為王,也要受她制衡,因為這樣的要為天下人所恥笑的醜事,不得傳出門。

好一個一箭雙雕啊,成蟜心中一片冷意,面上卻是更加乖覺,一副全然已經被夏太後所帶着走,被她蠱惑的除了殺嬴政自己上位什麽都不知道的模樣。

他從夏太後的手中接過那包,據說劇毒無比,見血封喉的毒藥,滿面天真道:“那我現在就去給嬴政下毒嗎?”

聽到這會兒成蟜連王兄都不喊了,直接對嬴政直呼其名,夏太後得意的在心中點點頭,而後又道:“成蟜莫要着急,秦國王上的位置遲早都是你的,在殺嬴政以前,我們還需要再做些部署才是。”

來了!

終于聽到自己想聽的內容,成蟜頓時心下一凜,打起精神,他與夏太後虛與委蛇到現在,裝出一副徹底受她蒙蔽的樣子,為的就是這一刻要從她口中套出與她一起合謀此事的同黨們。

——他絕不相信,平日裏好端端的夏太後,會無事忽然之間就自己生出這種想法。要知道,他的王兄雖不似他與夏太後這般親近,但是對她可不差。

夏太後都佛系了一輩子了,怎麽可能一下子就自己想追權奪利?

于是成蟜仰着小臉,好似就是那麽随口一問的問道:“我們?除了王祖母,還有誰呀?”

夏太後自始至終就沒有對成蟜起疑,再加上剛才成蟜又對嬴政直呼其名,看上去一點最後的尊重都不留了,所以也沒有對成蟜進行什麽隐瞞的意思,在輕輕地笑了笑之後,張口便是說出幾個成蟜并不陌生的名字。

成蟜默默在心中記下,準備着等到自己離開了這邊之後去見王兄就要趕忙彙報此事,讓嬴政對這些人進行徹查,然後将這些試圖犯上作亂的亂臣賊子一網打盡。

想到這裏,成蟜不自覺的握緊了緊手中那個來自夏太後的毒藥包,随後對夏太後道:“王祖母還有什麽要囑咐的嗎?若是沒有了的話,成蟜便先回去了,我怕我在您這邊待的太久,露出端倪,被人發現就不好了。”

聽到這一句,夏太後想了想,又叮囑了成蟜幾條“注意事項”,看着小少年一條條認真的記住,還給她默背了一遍,心中壓抑數十年的掌控欲忽然得到滿足的夏太後點點頭,道:“既然如此,成蟜便先回寝宮吧。”

聽夏太後這麽說,小少年乖巧的點了點腦袋,然後努力都維持着步伐的平穩,當做一如尋常的走出去。

因為心中擔心夏太後派人盯着自己,所以即便是離了夏太後的寝宮大老遠,成蟜也不敢跑動,盡可能放慢腳步的走回自己的宮殿。

直至晚上天色要昏暗下來的時候,成蟜拿着蹴鞠球,佯做是玩耍的在自己寝殿四周跑了一圈,觀望過後确定了周遭沒有夏太後派來的宮人看着自己這才敢去見嬴政。

成蟜一路小跑,直到見到正坐在桌前看着東西的玄衣少年的那一刻,才敢坦然暴露出自己的真實想法,他略微帶着一點,自己都沒有察覺到我的哭腔朝嬴政喊了一聲:“王兄!”

翻閱寫竹簡的玄衣君王應聲回眸,狹長丹鳳眼靜靜的注視着好像跑得很急促的成蟜。他并沒有問弟弟發生了什麽,這個眼神就好像一切都不言而喻。

見到這一眼的目光,小少年頓時就吸了吸鼻子,對嬴政道:“王兄,出大事了!”

李家。

李斯到家的時候,李曦正在拿着之前還在栎陽時專程讓匠人打造的竹簾工具進行撈漿,旁邊桌子上還放着之前撈出來的,如今已經幹了的漿子,不,或許應該叫做另一個名字才對,從回到鹹陽那天晚上熬夜通宵工作開始,李曦這兩天以來拿竹皮所做的一切,進行到最後一步得出來的東西不是別的,赫然正是:紙。

——以竹為原料的,連史紙。

看着妹妹正在進行的,有些仿佛是在淘米的動作,李斯不禁有些好奇道:“阿曦你這是……?”

他心中忍不住的再次犯起嘀咕,心道怎麽他出門之前妹妹弄的還是冒着紫黑色咕咚咕咚泡泡的,疑似是要幹掉什麽與她有着深仇大恨的仇家,如今他一回家,那奇怪的烏黑液體沒了,反倒是變做了看上去還有點好吃的“米漿”了?

心中如是想着,李斯也就直白的問出了聲,“這東西能吃嗎?”

反正面前的人是自家妹妹,就算是問錯了,他也不需要覺得丢人什麽的。

而在聽到親哥的這個問題後,李曦則是沉默了一下,然後真的認真的思考起來紙到底能不能吃,畢竟實際層面上上來講,這個東西是真的可以“吃”,而且吃了以後人也不會有什麽問題——學生時代,吃過小紙條的人那可太多了好嗎?

于是思及此,李曦不禁有些遲疑的指着桌子上那一堆自己用院中随手撿來的石頭,洗了幹淨後就拿它壓着的一疊紙張,對李斯道:“要不……哥你試試?看看能不能吃得慣?”

說着李曦,還去嗅了一下自己身前的那些漿子,帶着點淡淡的竹香味道,聞上去感覺好像的确是還不錯的樣子。

李斯:“……”

得,看到妹妹這個反應,還有這樣的一個動作,李斯頓時就明白這東西妹妹搞出來不是為了做食用的。

他走過去,到院中的石桌前,伸手去觸碰那些被壓在當做鎮紙用的石頭下的紙張,單薄而又均勻,潔白宛如上好的羊脂玉,質感細膩的讓人愛不釋手。

而這個時候李曦也開始解釋他摸着的究竟是個什麽東西,“此物名紙,和絹帛一樣,是用來寫字作畫的,不過它的造價成本可比絹帛要來的低廉的多了。”

說着,李曦像是想起來什麽,回眸對李斯道了句:“哥你拿筆寫字試試啊?”

聽到妹妹這麽說,李斯也就真的上屋裏去拿筆墨,而在回來之後,取下一張紙在上面試着書寫了幾個字過後,青年瞬間對妹妹做出來的這名為紙的東西贊不絕口,“着墨即暈,入紙三分。果真是好東西。”

聽到李斯的這一句,李曦放下手中的竹簾,走過來看了眼他在上面寫了什麽,然後這一看就愣住了,“趙國?郭開?”

看着那紙張上面的寫得極為好看的字跡,李曦不禁有些愕然,這兩個東西和她哥有什麽關系啊?

看出妹妹的詫異,李斯開口解釋道,同她說着下午嬴政宣自己進宮的事情:“王上讓我去趟趙國,而目的便是此人。”

“哦。”李斯才一開口,李曦就就懂了。畢竟郭開此人還是她給嬴政“舉薦”過去的,只不過是一時間沒有反應過來嬴政竟然會讓她哥去幹賄賂人的事。

不過在随後聽李斯說完王宮之中發生的事情以後,她就什麽都明白了。

從理論上來講,挑撥離間這事找郭開的确是沒什麽毛病,可以說是不是一般的找對了人,但這件事的問題關鍵之所在,是李牧就算被趙國給傷透了心,人家趙國的SSR武将也未必能來事秦。

想到這裏,李曦不由得搖了搖頭,她心道,李牧該不會變成“歷史上的韓非”吧?得不到的SSR,政哥就要直接撕卡,可以說是老霸道帝王了。

看着妹妹臉上的神色變幻莫測,李斯不禁問道:“阿曦怎麽了?”

李曦搖頭,道:“沒。此事哥你盡力而為就好。”

盡人事——全力從趙王那裏搞事情,讓李牧對趙國心死如灰,以待天命——看看這北政哥看上眼的幸(倒)運(黴)鵝(蛋)SSR能不能逃得過被撕卡的命運。

“我曉得。”李斯回道。

随後他又道:“不過我去趙國,此一行應當會花費不少時日,妹妹你孤身在家,我這心中總是放心不下……”

眼看着親哥就要開啓絮絮叨叨的養女兒老媽子模式,哥行千裏擔憂家中妹,李曦趕忙道:“擔心我幹嘛啦?我又不是小孩子了,也早就已經不傻了。而且,”說到這裏,她忽然轉了個話音,看着李斯道:“哥你是不是忘記了,等你走了我也不在家裏,而是回栎陽啊。”

她這一次回鹹陽本來就是因為嬴政親政才回來的,現在鹹陽這邊的“熱鬧”結束了,她也就該差不多回栎陽,繼續的搞着她的基建了。

雖然說就算如今她不在,可是栎陽那邊玩家們還是在勤勤懇懇的為她打工。她能夠從系統的熒屏中看到,栎陽磚窯那邊的玩家們除了一邊在和匠人們研讨着“琉璃”究竟該要如何燒制出來之外,為了自己的日常貢獻點,她們這兩天又弄了許多的制坯模具,加大制作磚坯的數量和速度,在更少的時間裏燒出更多的磚。

而被新安排了制造水泥的任務的二測玩家們那邊也開始有了點苗頭,初步的開始對任務有些上手了。

一切進度都非常喜人,照着現在的這個模式,李曦覺得,再有半月栎陽就可以開始蓋房與修路了。

到時候成蟜那小孩再帶人去找金礦,不日秦國的經濟方面便也算是第一步的成了。

不過若要是說起經濟的話……

李曦側眸看着李斯,問道:“哥你覺得,我這紙,拿出去流入市場,進行販售的話,那些讀書人會願意出多少錢買呢?”

一句話音落下,她像是又想起來什麽,緊跟着又補充了一句,“我說的是那種有錢人家的富貴少爺啊,不是咱們這種窮人。”從頭到尾,她根本就沒考慮賣給窮書生這件事——商人謀利,無利可圖的話還行什麽商?真當目前為止能生産的紙很夠秦國內部使用嗎?

其實要說起來的話,她最開始想要做紙的目的也很純粹,就是為了嬴政而已。

畢竟根據歷史書記載政哥勤務政務,是典型的工作狂魔,每天都要看一百二十斤竹簡。如此重量,光是聽着就讓人覺得很是沉重,李曦覺得長期以往這樣下去也并不太好,天天弄那麽多沉重竹簡,萬一不小心扭到筋骨可就瞬間變成了傷筋動骨一百天,所以就在想着造紙了,正巧曾經上學的時候他們學校上過一次古法造紙的手工課,她剛好就會這件事。

于是當初在去栎陽不久以後就讓人去做了造紙需要用到的竹簾,嬴政他們去栎陽的那兩天之前正好工具才剛被上交到她的手裏,而他們來到的第一晚,當天因為親哥給自己用竹簡寫了“筆記”,所以第二天一早她就讓人光速的去砍了些嫩竹,再找點石灰回來,準備造紙。

只不過就在當天嬴政就和她說邀她來鹹陽,對于來自嬴政的邀約,李曦自然不會拒絕,所以她也就收拾了一下“行李”,把造紙需要用到東西全部都帶回來這邊進行工作。

但是到了現在,她忽然間就有了一點新的主意。

而會産生這樣的新想法原因也無他,都是窮害的。

而聽着李曦的這句話,被妹妹無意間的話給心口插了一刀的李沒錢窮書生斯則是不禁沉默了片刻。

半晌之後,平複下來內心那中了一槍的感覺李斯低眸看着清晰明目的紙張,思索片刻,給妹妹說了一個極高的數字,然後輕咳一聲,又補充道:“這是給妹妹你說的那些富家少爺的價格,如果是王孫貴族,還可更高。”

“诶~”聽到李斯這麽說,李曦拖了個長聲,若有所思,“那還有點搞頭啊~”

李曦心道,等她回到栎陽以後,就讓栎陽令再給她找個空地方,建上一個造紙廠,以後專門負責生産紙張。

而且關于生産什麽樣的紙這件事上,她也還可以再弄出點門道。凡事都有優良之別,好次之分,以後将造紙廠弄出來的質量最好的一批,定價最高,限量投入市場,再往上撒上一點金粉,專門拿去賣給那些有錢沒地花的冤大頭。

而一些比較失敗的殘次品也同樣可以拿去賣,定價低一點就是了,完全不怕沒人買。紙張輕便易攜,比之現下世道通用的竹簡不知方便多少,但凡是手上稍微有些閑錢的,誰不願意花些錢購買紙張而是天天背着一卷又一卷的竹簡來回跑呢?絹帛雖然也輕便,但那可不是人人都有資格用,能夠用得起的。

——就連孔子都還說過貧不及素呢。

而看着妹妹又有了什麽新的主意,李斯也不攔着,只是說了一句:“若是弄什麽太過新奇的東西,記得同王上說一聲。”

聽到李斯這句隐藏着關心的話,李曦頓時露出一抹大大的笑容,“知道啦。”

王宮。

“……就是這樣。”成蟜事無巨細的将今日自己在夏太後那邊所發生的一切事宜同嬴政彙報完畢,又将之前從夏太後那裏拿到的毒藥放在桌上,交給嬴政回頭讓人拿去檢驗。

随後,看着全程一言都未曾發過,面色也是淡淡的嬴政,這個時候成蟜終于想起來,之前還在栎陽的時候嬴政邀李曦回來,卻并未提及他的事,于是小少年不禁有些忍不住的問道:“王兄,之前之所以不想我一并回鹹陽,是因為……王兄早就知道會這樣嗎。”

嬴政眉眼微微舒展,只是平靜的道了句:“只是有所猜測罷了。”

而這也是他給某些心生想法卻沒來得及開始行事人最後的回頭機會。

“那,我……”成蟜嗫嚅了下唇角,看着嬴政,一時間有些不知道該說什麽話好。最後猶豫半天,還是問出了自己想問的那句話,“我,我還是王兄的弟弟嗎?”

聽到這句,嬴政眼睑微擡,丹鳳眼掃過坐立不安的小少年,忽然笑了一下,道“你我血脈相連,如何能割舍關系?”

兩個人的前言後語完全就答非所問,但就是這樣莫名有些牛頭不對馬嘴的答案,卻是讓成蟜的心中份外的安穩。

因為對于夏太後對他的蠱惑,他是真的不曾有哪怕一丁點的心動。雖然嬴政從前不在宮中,可他打小就知道自己是庶子,也是次子,而他的母親也并不是什麽有野心的人,所以他從始至終都沒有去想過那個位置,他并不想當大王。

後來呂不韋接回了在趙國飽受苦難的嬴政和趙姬,那年他六歲,他第一眼見到他們的時候就覺得喜歡——小孩子誰不喜歡好看的人呢?

後來他就喜歡跟在哥哥的身後,而王兄雖然總說讓他不要跟着他,卻從來都沒讓人趕走過,那個時候他就知道這個看起來好像很難接近的哥哥根本不像是其他人說的那樣性子獨,養不熟,是狼崽子。

他的王兄,其實是很溫柔的人。

成蟜從自己這邊離開以後,嬴政也沒了再繼續看政務的心思,片刻之後,玄衣少年放下手中竹簡,起身向外,朝着甘泉宮走去。

不料到了甘泉宮以後,見到他身影的宮人卻都像是見了鬼一樣,瞪大雙眼,表情之中帶着張皇無措,事出反常必有妖,看到宮人如此模樣,嬴政自然是擡開腳步向甘泉宮內更深處走去。

“王,王上……”有宮人試圖來攔着他向裏走去的腳步。

嬴政直接冷漠的一眼掃過去,淡淡的給出一個讓被直視的宮人心顫不已,登即跪倒在地的單字,“滾。”

然後嬴政再也沒有打算理這些宮人的準備,徑自朝內走去。

……

“呵呵,嫪毐,快來追我啊,嫪毐你快一點嘛~”

“太後娘娘,您慢些,奴才都抓不到您的手了。”

“我就不,你要是再追不上,本後可就要罰你了。”

而直到來到趙姬寝殿門前,看着緊閉的木門,聽着裏面傳來的快活的聲音,嬴政終于明白那些宮人見到他為什麽會是那樣的一副表情。

與此同時的,少年的一顆心也徹底沉到谷底。

他的母親,他的生母,在他險險就要受到被親祖母操控指引的親弟弟的暗殺之際,她在這裏和人尋歡作樂。

原來是暗自弄進宮來了男寵,難怪近來一段日子她完全沒來問候過他一句,哪怕是派遣一個宮人也不曾。

嬴政并不是蠢人,自己母親的秉性什麽樣他心中亦是清楚的很,所以結合着屋內的聲音,很容易想通正在陪着他的人是暗度陳倉弄進來的真男人。

——趙姬她哪裏又是會和一個太監,一個閹人玩的如此之開心的人呢?

屋內歡聲更甚,而門外的嬴政神色則是愈冷。

呵。

他倏地在心底發笑一聲,是嘲笑自己天真,明知道趙姬早就不是在趙國時的母親,卻還是要對她還抱有着那麽一絲不切實際的期待。

真是愚蠢。

唇角勾勒出一抹譏諷自己的弧度,随後玄衣的少年拂袖轉身,不欲繼續停留至此。

只有嬴政自己知道,這一轉身的同時,也徹底抛掉了他對趙姬的重視與在意。

以後,他對她,只會恪守一個兒子應當對母親應當盡的責任。

而其餘的,無論她想同他要什麽,他都再也不會給了。

離開甘泉宮之前,看着那稀稀拉拉跪了一地的宮人,嬴政那雙狹長丹鳳眼掃視過去,帶着上位者威嚴的警告道:“寡人今日至此之事,如果太後知道了,你們腦袋也就不需要再留在脖子上了。”

聽到這一句,地上的宮人們趕忙緊張的應了一聲,“諾。”

而在走出甘泉宮以後,嬴政思忖片刻,最終還是決定出宮,去李斯家。

……他忽然之間,就很想見李曦。

嬴政到來的時候,李曦仍然在院中撈漿,弄着最後的還沒弄完的“紙張液體”。

彼時天色已晚,大多數的人家都已經關上了大門。

所以聽到門外有篤篤的扣門聲的時候,說實話,李曦一點都不想去給這個不請自來的不速之客開門。

——她是真的懶得動那幾步。

最後的最後,還是因為那來人叩門聲實在堅持不懈,李曦這才願意去給那門外的陌生人挪動兩下腳步開門,她心道,門外的人最好是有什麽要緊的重要事找她哥,不然她當場就能把人給扔進垃圾堆裏去,讓他對這個世界再也沒有任何眷戀。

不過甫一打開門,李曦就愣住了,因為他萬萬沒有想到,來的人竟然是——

“王上?”她看着一身便裝的玄衣少年,不禁瞪大了好看的桃花眼,目光之中滿是詫異。

随後她先是見到對方輕輕的颔了一下首。緊接着又聽嬴政對自己問道:“陪我走走?”

這句話他說的是問句。

李曦頓時就微皺眉頭,覺得事情有些反常,以嬴政的性格……按理他是會直接說肯定的陳述句啊。

看了眼前的玄衣少年兩眼之後,李曦壓下心中的疑慮,狗狗祟祟的從門後出來,把門帶上,彎着那雙好看的桃花眼,對嬴政道,“走吧。”

在這個時間點,街道之上已經完全沒有人了。清涼的晚風徐徐吹過,伴随着風聲,偶爾還有兩聲不知哪裏的遠處傳來的鳴蟬叫聲,給靜谧的氣氛增添兩分鮮活的氣息。

【宿主,你有沒有發現,現在這樣的環境下,你和秦王就好像是在約會哦!】

“謝謝,但你一開口就很破壞氣氛。”

心中回了系統一句,把小廢統說到自閉,自己去找地方哭,随後李曦側了側頭,看着身側與自己并肩走在一起,今日似乎心情不太好的玄衣少年,輕輕開口,“王上?”

下一刻,李曦自帶含情脈脈效果的桃花眼與少年那雙漂亮的丹鳳眼對上,然後她聽到嬴政如是說了句,“不要這麽叫我。”

“那……”李曦眨眨眼睛,随後試探道:“嬴政?”

聽到她如此喊自己,玄衣的少年不語,只是用那雙丹鳳眼定定的望着她,一眼不眨。

在嬴政的如此注目之下,李曦驀地就是一怔。

随後在自己心間的粉色小花四處飄落之前,輕輕的、緩緩的對眼前的少年喚了一聲,“阿政。”

在自己的這句話音落下來之後,她聽到嬴政輕聲的應了一聲,

“嗯。”

李曦想,或許她現在知道了……嬴政為什麽心情不好的原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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