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司世喝了口水,突然輕笑了一聲:“你知道嗎?在我們認識之前,我一直以為你是搞封建迷信活動的。所以後來知道樓下的便利店是你開的時候,我還以為自己誤會了。”

“你是怎麽知道的?”爾非被逗笑了。

“偶爾有幾次要出門的時候,我聽見門外有動靜,透過貓眼往外看,就看見你抱着一大堆東西站在門口,你還真喜歡抱那麽多東西呢,呵呵呵。我好像看見過類似拂塵之類的東西,再加上你有時還會在門口自言自語,所以就有點先入為主了。”

“所以你就認定我是跳大神的?難怪那天你聽丁秋黎喊我“爾非大師”的時候,憋笑憋的很辛苦。”

“嗯。”司世幹脆地承認了:“要不是經歷燦燦以及欲魔的事情,我想我還不知道會誤會到什麽時候呢。”

“其實吧,你猜的也不算錯。”爾非歪了歪頭,有點神秘地說。

“哦?什麽意思?”司世突然有了興趣。

“嗯……既然大家都這麽熟了,有些事你也經歷過了,告訴你也無妨。”爾非笑吟吟地說:“經過燦燦和欲魔的事,你知道我能看見一些別人看不見的東西。我從小就這樣,以前不懂事,還會到處跟別人說,就像菜菜一樣。對于看不見的事,自然是沒人相信的。要不是劉媽媽護着我,我都不知道自己會怎樣。後來我就學乖了,學會了閉嘴。可是我真的好奇嘛,于是我就自己偷偷研究這些東西。你也看到我幫燦燦回魂的方法了,這些手段啊,有些是我自己琢磨出來的,有些是從一些古書上看到的,還有些是那些鬼魂精怪之類的告訴我的。後來我長大了,意外地發現這種封建迷信竟然還很有市場,有一些做了虧心事的有錢人,都很熱衷去找我這樣的人,做做法事啊,去去晦氣啊,安撫怨靈啊,反正就是圖個心理安慰呗。我做着做着,竟然在業內慢慢有了點名氣,這是我之前沒想到的。不過到底是有錢人,他們出手闊綽,我也就賺了些錢。我這其實也有點像賣古董的,三年不開張,開張吃三年。不然,像我這樣的孤兒,沒有任何資金和背景,哪裏開得起那個小便利店?”像是講述什麽有意思的事情一樣,爾非笑的很開心。

“你也挺不容易的。”

“呵呵呵,沒那麽慘啦,我這不還算有一技之長嘛。反正這些年我差不多都是這麽活的,也習慣了。對了,你上次跟我說的,你好像想起了以前的事。是什麽?就是你打算問我的嗎?”

“嗯,為了确認這件事,我前幾天,也就是我出事前那幾天,我特地回了一趟我爸媽家。”司世沉吟了下,如果不是讓他無意之中遇見燦燦的事,他真的會一直以為,那只是自己年少時的夢而已。說不上為什麽,他想把當年發生的事情對爾非說一說,只因為,她會相信。

“我們這次不是遇見了燦燦掉魂了嘛,而且整個福利院只有菜菜才能看見他。這件事要是對普通人說,大家都不會相信吧。我和你一起經歷了這件事,在這個過程中,我總有一直似曾相識的熟悉感,直到某個時刻,我突然記起來了。我想起我小時候,也經歷過這種事情。”

“啊?你小時候也看見別人掉的魂了?難怪你也能看見燦燦呢。”爾非有些驚訝。

“恰恰相反,是我的魂掉了。”司世苦笑一聲。

爾非不覺睜大了眼睛,覺得挺有意思的:“那你還記得當時的事情嗎?”

“其實,我只記得一小部分,還有些模糊,畢竟已經過去很多年了。當時我和你去福利院的時候,看見了燦燦和菜菜在那裏搭積木和聊天。明明就是兩個孩子,別人怎麽都說房間裏只有菜菜一個人呢?當你跟我說,燦燦不算人的時候,說實話,我被吓了一跳。也就是在那個瞬間吧,我突然記起,我小時候,好像也經常和一個小女孩說話。我見到她的時候,她也是一個人安靜地待着,像是被關起來的。小女孩見到我一點都不意外,也不害怕,相反我才是害怕的那個。她呢,總是陪我一起說話,一起玩。我那時懵懂,并不知道自己是掉魂了,還因為能在外面玩不被父母發現而沾沾自喜。這樣的情形不知道過了多久,直到有一天,小女孩對我說,我該回家了,不然身體會受不了的。我當然不相信,也不想回家。小女孩就笑眯眯地說,我以後還可以去找她。她還說,她研究出了個辦法能送我回家,但沒試過,問我要不要試試,還問我怕不怕。其實我不懂她在說什麽,但為了不在她面前露怯,我當然滿口答應了。結果……”司世突然笑了笑:“你猜怎麽着?她用的手法和你一模一樣,也是咬破了自己的拇指,把血點在我的額頭上。一沾上血,我的腦子瞬間就一片空白,什麽都不記得了。等我再醒來的時候,已經在家裏了。我爸媽見我醒了,差點沒暈過去。他們說我昏迷了很久,久到醫生都放棄了,能醒來真是奇跡。我醒後跟他們說是一個妹妹送我回家的,他們以為我是在說胡話。但我自己知道不是胡話,于是我趕緊把這件事記了下來,因為這件事對我來說,太詭異了。我後來去找她了,因為我答應過她,要帶她回家,我想和她成為一家人。等我賴着我爸媽去福利院的時候,卻被告知說,他們那裏沒有這麽一個人。我再三确認,他們卻再三否認。我爸媽更加堅定地認為,我只是做了個夢,以至于後來我自己都動搖了,那個也許真的只是夢呢?于是我就慢慢淡了找她的心思。直到前幾天,竟然發生了幾乎一模一樣的事情,所以我斷定,我不是做夢,是親身經歷了那件事情。為了确認,我回了老家,把我當時的日記找了出來,以證明自己當時真的是把事情的經過記了下來。爾非,你信我嗎?”司世說完,眼睛定定地看着爾非,卻被她的表情吓了一跳。爾非一直瞪着大大的眼睛看着他,眼睛裏還有淚光在閃動,仿佛随時會流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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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爾非,你怎麽了?”司世從沒有看過她這樣的表情,一時間有些慌亂。

“你……你有把那本日記拿回來嗎?”爾非努力平複自己的情緒,吸了吸鼻子,不讓自己的眼淚掉下來。

“我帶回來了。”

“那我可以看看嗎?”

“當然,你等我一會,我馬上回去拿。”說完,他馬上站起身,打開房門就沖了出去,不過兩三分鐘,他又沖了進來,手裏拿着一本舊的發黃還有些散亂的小本子。

“給你。”

爾非小心地接過日記本,目不轉睛地翻閱着。日記本上用稚嫩的筆跡記錄着一些事情,雖然寫的有些亂,但大體上和司世說的一致。爾非一邊看,一邊捂住嘴,她在克制,克制自己。

“事情差不多就是這個樣子的。我覺得如果是你的話,肯定會相信我的,相信我說的是真的。這也讓我重新升起一絲希望。說不定,說不定我能找到她呢?”司世看着低着頭的爾非,爾非從剛才起就低着頭,他看不見她的表情。

爾非像是沒聽見他的話一樣,只顧仔細翻着日記本,像是一個字一個字地确認。直到她又翻了一頁,一張老舊的黑白照片映入了她的眼簾。照片裏,一個小男孩,站在一扇門前,對着鏡頭,笑的很燦爛。爾非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她小心翼翼地拿起照片,她的手甚至控制不住地顫抖。她擡起頭,淚光盈滿,哽咽地問着司世:“這是……誰?”

司世只看了一眼,馬上就确認了:“是我小時候的照片,就是發生那件事的那年拍的。我就是想留點證據。怎麽了爾非,你看起來不太對勁?”

爾非像是再也忍不住了,眼淚大顆大顆地掉了下來,吓了司世一大跳。

“你別哭啊,是不是我說錯了什麽?我沒想到事情會這樣啊,是不是我讓你想起了什麽傷心事了?”司世慌亂地去拿桌上的紙巾,剛想遞給她,突然覺得有一股大力撞進了自己懷裏,他愣了一下,才發覺,自己被爾非抱住了,她抱得很用力。

“爾非,你……”司世完全呆住了,他沒想到爾非會失控,他也不敢推開她,只有一動不動地站在原地。他覺得胸前很涼,爾非在哭,她在低聲地嗚咽。這樣一來,司世更加不敢動了,他心裏覺得很愧疚,有些莫名的心疼,還有一種,似乎失而複得的驚喜。

“爾非……你就是小雨滴,對嗎?”司世低下頭,看着抱着他哭泣的爾非。自從他看見爾非救醒燦燦的手法之後,他就開始懷疑,爾非就是他一直想找的人。這世上哪裏來得那麽多經歷一樣的人呢?又哪裏有那多巧合呢?他只是不敢确認而已。眼前爾非的反應,恰恰證明了,他猜對了。

“嗯,是我。”爾非帶着濃濃的鼻音,悶聲說。

司世的眼神一亮,像是找到失之多年的珍寶,他伸開手,緊緊地回抱着她:“太好了,太好了,我終于找到你了。”

“你怎麽才找到我啊?你知不知道我一直都在等你,也一直在找你,嗚嗚嗚……”爾非用頭撞了撞他的胸,嗚咽地控訴他。

“對不起對不起,我不該放棄的,我應該堅持去找你。”司世的眼睛一酸,內心更加愧疚。

爾非一直在哭,像是在發洩這些年來壓抑住的委屈。她到現在才有些理解欲魔嘴裏的“執念”是什麽意思。她原本以為那只是司世的執念,沒想到,也是她的。這些年她絲毫沒有放棄尋找當年的小哥哥,不單是因為當時并沒有好好告別就送走他了,還因為她想知道,他現在過得好不好。不知不覺中,這竟也成了她心底的執念。

許久,爾非吸了吸鼻子,拖着鼻音說:“你……你先放開我。”

司世一聽,這才意識到他們一直抱在一起,有些微窘。他馬上松開手,爾非退後一步,用手抹着眼淚。她的視線正好落在司世的胸前,他的白襯衫上濕了好大一塊,上面全是她的眼淚,以及……鼻涕。爾非臉一熱,有些不自在地說:“你的……衣服……”

司世低下頭,不在意地笑了:“沒關系,待會洗一下就行了。倒是你,好點沒?”

“我沒事了。”爾非長長地呼出了一大口氣,平複好自己的情緒。

“那你能告訴我,當年他們為什麽說福利院裏沒有你呢?”司世對當年的事百思不得其解,這一直都是他這些年的心結。

“嗯,這個……”爾非思考了一會,像是努力回憶當年的事情。隔了一會,她才組織好語言說:“當年,你走後沒幾天,福利院裏來了一對夫妻,打算領養個孩子。那時我已經被放出來了,和別的孩子在一起。他們在選孩子的時候,看中了我,想要帶我走。可是……可是我答應要在福利院等你,等你來接我。于是我堅決反對,還在福利院裏大哭大鬧,堅持說我在等哥哥接我回家。我這一鬧,驚動了院裏的領導,有些人一直都不喜歡我,他們認為我很不正常。加上我又激動地胡言亂語,就給了他們一個機會。他們一生氣,也沒顧劉媽媽的反對,就把我送到療養院去了。”

“什麽?療養院?”司世的瞳孔有瞬間的縮緊,原來,竟然還有這樣的後續。

“嗯。其實我自己心裏有數的。既然被關進了療養院,我就不敢再鬧事了,我怕出不去。估計你正好就是在我被關進去的時候找來的。你的出現,可能讓院領導意識到自己做錯了。但事情已經發生了,如果讓外界知道,他們用粗暴的手段把一個沒犯錯也沒有反抗能力的小女孩送進療養院,那這件事情,肯定會影響福利院的聲譽。所以,我猜,他們就統一口徑,咬死了福利院沒有我這麽個人。等到你們不再糾纏了,他們再把我接出來,但對我,也只字不提你來找過我的事情。就像這件事從來沒發生過一樣,這是最安全的解決方法。呵呵呵。”爾非有條不紊地分析這件事。

司世皺眉,嘆了口氣:“難怪……真沒想到,福利院竟然也會做這樣的事情。”

“算了,反正都過去了。只是,我真沒想到,你竟然就住在我隔壁,真是,遠在天邊近在眼前。唉……我怎麽就沒認出你呢?”她半真半假地看着玩笑,眼睛還紅紅的。

“是啊,我也沒想到啊。女大十八變,沒想到當年的小丫頭能出落到如今的模樣。我竟然絲毫都沒認出來。”司世又嘆了一口氣,溫和地對着她笑。

“照理說,我一直都記得你的氣息,怎麽會沒認出你呢?”爾非不解地皺着眉頭,使勁地眨了眨眼睛。“啊……對了,就是氣息!你還記得我們那次見面嗎?就在便利店裏?”她眼睛一亮,像是記起了什麽,趕緊問了出來。

“記得啊,那時我剛從酒桌上回來,大半夜去買了瓶口香糖。”司世記起了當時的情形。

“對呀對呀,大半夜的,就你一個客人。等你走後,我就察覺到我的店裏有一股熟悉的氣息,那就是你的氣息,但是我當時不知道是你。我一個激動追出去了,可是你已經不在了。所以我當時還以為是我的幻覺。那氣息不一定是你身上的啊,也有可能是你沾染了別人的氣息,畢竟當時你身上混雜了很多種氣息。再後來,等我在門口遇見你的時候,我還特意仔細地去感受,但是沒發現那種氣息,所以我就想當然地認為自己弄錯了。畢竟過去了那麽多年,認錯也很有可能,唉……”爾非把這件事說了出來。

“氣息?你說的氣息是什麽?”司世不太明白她的意思。

“就是……簡單地說就是每個人自己的味道。”爾非指了指自己的鼻子,自豪地說:“我的鼻子可靈了,對氣息特別敏感。當然,那也因為是你的氣息我才特意記住的。可是後來我怎麽就沒感受到呢?”她有點洩氣,愁眉苦臉地看着司世。

“啊……有了有了,我想起來了。”靈光一閃,爾非直接從沙發上跳了起來。

“又怎麽了?”司世覺得好笑,她今晚真的一點都不像平時的她,情緒多變不說,還有點咋咋呼呼的。

“你別動!”爾非馬上坐到他身邊,攀着他的胳膊,把頭湊到他肩膀上。

“你……怎麽了?”司世感覺到她呼在他脖子上的氣息,身體一僵,瞬間就不敢動了。

“噓!”爾非沒回答他,而是直接将他的襯衫領子往外拉出幾公分,露出了他的脖子。司世只覺得有什麽柔軟的東西碰到自己的脖子,接着傳來一陣輕微的刺痛,他輕輕“嘶”了一聲。在那個瞬間,他腦海中呈現出來的,是爾非那兩顆尖尖的小虎牙。

“果然。”爾非把唇從他的脖子上挪開:“我就說嘛,我怎麽會認錯呢?哎呀,出血了。”

司世剛想說“還不是你咬的”,突然就無法開口了,因為他感受到爾非正在舔那個傷口,癢癢的感覺刺激着他的神經。

“好了,這樣就行了。”像是再自然不過的一件事情,爾非看着不再出血的小傷口,放心地說。

司世呆愣地看着她,她卻沒注意司世的眼神,自顧自地繼續說:“我就說奇怪嘛,原來真的被掩蓋了。”

“什……麽?”

“額……”爾非突然有點心虛,她偷偷看了司世一眼,卻被他抓了個正着。算了,豁出去了,反正早晚都得說。

“那個,司世,對不起哦。”先道歉是王道。

“為什麽道歉?”司世看她心虛的表情以及乖乖道歉,就知道她肯定瞞了自己什麽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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