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殊途同歸 (1)

小說:親愛的你呀作者:烏雲冉冉更新時間:2020-07-13 10:26:12字數:31764

就這麽一會兒的工夫,葉涵歌似乎又睡着了。

景辰滿肚子苦水,想他活了二十年,還沒有哪天像今天這麽“驚心動魄”的。

他迅速掃了眼周圍,水池邊有個儲物隔間門正好開着,裏面能藏人。但當他把葉涵歌塞進去後,發現好像沒有藏他自己的空間了。

拖鞋踢踢踏踏摩擦着地板的聲音越來越清晰,一個胖乎乎的中年女人閉着眼睛撓着屁股,夢游似的走到水池邊洗手。

景辰認出來了,是這棟樓的宿管劉阿姨。

劉阿姨距離景辰只有不到兩米,只要她一睜眼,兩人就是四目相對。

而正在這時,儲物間裏的葉涵歌似乎是聽到了聲音,不安地哼哼了兩聲。劉阿姨停下動作,眯着眼睛皺了皺眉。

景辰無奈地嘆氣,這時候要是葉涵歌被劉阿姨發現了,她醉酒晩歸的事情肯定瞞不住,少不了又要被輔導員叫去“喝茶”。

短短數秒之間,景辰做了個決定——趁着劉阿姨還沒睜眼看到他,他直接起身沖出衛生間,朝宿舍樓門的方向跑去。

這動靜讓劉阿姨徹底清醒了過來,但她睜開眼只來得及看到一個男生的背影。

反應過來後,她一邊大叫着“哪來的小流氓”,一邊也拖着肥胖的身軀追了出去。

可惜追到樓門口後只見防盜門大敞着,而“小流氓”早已不見身影。

劉阿姨操着一口家鄉話罵罵咧咧起來。

有不少住在一樓的女生被吵醒,出來看情況,阿姨一邊控訴着不知哪來的小流氓偷看她上廁所,一邊提醒女學生們注意安全。罵了好一會兒,大家總算都累了,這才各自回房間休息。

走廊裏重新歸于平靜,景辰悄悄從寬大的穿衣鏡後出來,折回衛生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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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時的葉涵歌已經徹底睡熟了,稀薄的月光下,她一張睡顏寧靜可愛,或許是因為睡得不踏實,兩簇濃密的睫毛微微抖動了兩下,因為喝了酒而格外紅潤的唇似是不滿地嘟囔着什麽,從而牽動了她腮邊兩團小小的嬰兒肥。

他記得她一直是這個樣子,上中學時就因為這嬰兒肥顯得比同齡人年紀要小,分明很可愛,可是她自己似乎不喜歡,體重剛過八十斤,還整天嚷嚷着減肥。

當時他就無意撞見過她和他姐在家裏做什麽瘦臉操,動作很浮誇,他姐做起來簡直可以用“猙獰”來形容,不過輪到她時,就有點可愛了。

他站在她面前無聲地發了會兒呆,片刻後才輕輕嘆了口氣,躬身橫抱起她,放輕腳步出了門。

一路小心翼翼避着人,當他終于找出鑰匙,把她安頓在宿舍的床上時,景钰的電話也來了,說她找了公安局附近的賓館暫住一晚,讓他放心。

他看了眼時間,現在已過淩晨兩點,他知道他該走了,但看到床上的人,又有點舍不得立刻離開。

他打量着房間裏的布局擺設。

文昌苑還是上下鋪的布局,只不過他們專業女生稀缺,這房間只住她和景钰兩人。兩人都住下鋪,上鋪用來放東西。床尾擺着個寫字臺,上面除了幾本書,全是女孩子喜歡的小擺件。

他一一看過去……想不到她平時穿得素淡,私下裏還是像個沒長大的小女孩一樣喜歡粉紅色。

不過幸好沒讓他看到什麽和其他男人有關的東西——除了她床頭那張周傑倫的海報——不過他看周傑倫也不爽很久了。

此時,床上的某人不安地翻了個身,從側卧變成仰躺,清秀的面龐徹底暴露在燈光下。

他的視線仔細掃過她濃密的長睫、挺秀的鼻梁,最後停在那小巧紅潤的唇上。

鬼使神差地,他又想到景钰生日的那一晚……把他當什麽人了?撩過就跑,以為沒事了嗎?欠下的債早晚都得還。

葉涵歌做了一個悠遠甜蜜的夢,夢到自己在看周傑倫的演唱會,不知道怎麽就遇到了景辰,景辰說他一直喜歡的人其實是她,最後竟然還吻了她……如果可以,她真不想醒來!

然而,現實是殘酷的。

醒來之後,出現在腦海中的零星記憶片段,讓葉涵歌不由得緊張起來。昨晚去唱歌的明明只有她和景钰,景辰怎麽會出現?她有沒有做什麽丢臉的事?

此時房間裏只有她一個人,她連忙打電話給景钰。

電話響了好久才被接通,景钰的聲音迷迷糊糊的。

葉涵歌連忙問:“你在哪兒?”

景钰哼叽了兩聲,再開口時似乎清醒了一些:“還能在哪兒啊,祖宗,昨晚被你折騰到半夜,現在當然是在酒店睡覺了!”

“酒店?”

景钰把昨晚的情況簡單說了一下,葉涵歌怔怔地聽着,恨不得原地爆炸。

原來昨晚景辰真的出現了,那麽那些她撒酒瘋的記憶片段也是真實發生過的事情!

想她在他面前端莊大方了這麽多年,全被昨晚的幾瓶酒毀了!天哪!她簡直不敢想象他會怎麽想她,更不知道她以後該以什麽姿态來面對他!

如果可以,她恨不得以後都不去實驗室了,但是現實情況是,因為劉軍回國沒能如期開的項目組例會改期到了今天下午。

葉涵歌看了眼床頭上的時間,疲憊地搓了搓臉,不得不下床洗漱。

葉涵歌出門時正趕上午飯時間,宿舍樓裏人來人往,但是比平時更熱鬧一點。

宿管劉阿姨站在宿舍樓門口,一手叉着腰,一手正指揮人在樓門前顯眼的地方貼着什麽。有熟悉的女生從她身邊路過時,她還不忘和人抱怨幾句。

葉涵歌心裏升起一絲不太好的預感,她深吸一口氣,走到阿姨身邊故作淡定地問:“阿姨,這是發生什麽事了嗎?”

劉阿姨明顯還在氣頭上,有人願意聽她牢騷,她當然不會放過這個機會,拉着葉涵歌一頓訴苦:“現在壞人不要太多!我們學校附近也不太平,昨晚我起夜,竟然被我撞到有個男的一直躲在衛生間裏偷看,挨千刀的啊,阿姨我一把年紀了,也不能白吃這個虧,可惜那小兔崽子跑得太快,最後還是讓他跑了!”

葉涵歌想起自己昨晚和景钰商量好的,如果回來晚了就從東側衛生間翻窗進來。所以景辰昨晚到底是怎麽送她回來的,她心裏已經有了數,尤其是眼下,看阿姨見到她也沒提她昨天晚歸的事情,心中就更加确定了昨晚是怎麽一回事。

但她還是确認了一下:“哪個衛生間?東邊那個?”

劉阿姨嘆道:“你也猜到了吧?我早就報上去了,說那邊壞了個鐵窗,一直沒有人當回事,這不,終于出事了!還好昨天是阿姨,要是你們小姑娘遇到,這可怎麽好呀!”說完又看向她身後,繼續指揮道,“這邊貼完,別的門口也要貼,對對,其他女生宿舍樓也都貼一下,要貼在顯眼的地方,讓大家都看看!”

葉涵歌回過頭,這才注意到是校保衛處的幾個保安,他們身後的牆上應該是剛貼上去的公告。以往有什麽通知也會貼在這裏,但就是張打印出來的A4紙,措辭簡單,一目了然,說清通知內容即可。這次的事情明顯受到了高度的重視,不僅紙張換成了A3大小,配合着變大的紙張,字體也用了最大的加粗黑體,行文風格也一改以往的簡單明了,對昨天晚上有年輕男性潛伏在女廁所,結果被阿姨發現的經過描述得非常詳細,最後除了提醒衆女生注意人身財産安全外,還描述了昨晚那年輕男人的體形穿着,鼓勵大家發現可疑者第一時間向宿管劉阿姨舉報。

葉涵歌仔細看了下劉阿姨對昨晚那“小流氓”的描述,身高約一米八五,皮膚很白,身穿黑色T恤和沙漠迷彩休閑褲,腳下是一雙黑色運動鞋。

葉涵歌一看這描述,就知道自己最擔心的事情還是發生了。黑色T恤和黑色運動鞋都很常見,但沙漠迷彩休閑褲并不常見,不過葉涵歌印象很深刻,景辰确實有一條。

她要不要替他澄清一下?可是看劉阿姨那疾惡如仇的樣子,就算她說景辰是為了送她誤入女廁所,似乎也沒把握說服阿姨相信景辰并沒有趁機偷看她上廁所……

所幸阿姨昨晚沒看到他的正臉,其他人應該不會把這件事和他聯系到一起吧?

葉涵歌忐忑地吃了午飯,又忐忑地去了實驗室。

微波實驗室裏沒人,她只好去研究生辦公室找景辰。景辰也不在辦公室,不過郭師姐倒是在,正聚精會神地盯着電腦屏幕看。

本以為郭師姐是在忙論文的事,葉涵歌走近了才看清,郭師姐電腦屏幕上停留的界面是學校BBS,而位于“十大新聞”榜首,後面綴着一個醒目“hot”(“熱帖”)的新聞題目,竟然是《陌生男子趁夜潛入女生宿舍衛生間》。

葉涵歌簡直傻眼了,就一晚上的時間,這事已經發酵到全校人人皆知的程度了嗎?

景辰知道了沒有?知道後會不會遷怒于她這個罪魁禍首?

想到即将臨頭的大禍,她早就把最初那點旖旎的心思抛在腦後了,什麽淑女形象哪有小命要緊呢?

出于生物“趨利避害”的自我保護本能,她決定今天還是離景辰遠一點。

她正要離開,郭師姐突然回過頭來,直接指着電腦屏幕問她:“這是你們宿舍嗎?”

葉涵歌裝模作樣地看了一眼:“好像是,不過那通告寫得也言過其實了,看這描述,對方不像是什麽壞人。”

郭師姐若有所思地點點頭:“我怎麽覺得好像在哪兒見過這人呢?”

葉涵歌吓了一跳,真怕她一下想起來這人是誰。還好正在這時,她的手機突然響了,她正好借這機會匆匆躲出辦公室去接電話。

打電話來的是蔣遠輝。

“在實驗室嗎?”他問。

葉涵歌心不在焉地“嗯”了一聲:“剛來。”

“那我現在上去,有事找你。”

葉涵歌猶豫了一下,把自己的位置告訴了他。

沒一會兒蔣遠輝就出現了,見到她就一副如臨大敵的模樣:“BBS上那事你看到了嗎?”

研究生辦公室門口來來往往的人不少,葉涵歌不想在大庭廣衆之下讨論昨晚的事情,就提議說:“咱換個地方說話吧。”

蔣遠輝當然沒異議,跟着葉涵歌走到了樓梯間。

葉涵歌說:“你說我們宿舍樓出現男生的事情嗎?這可能是誤會吧,沒有帖子上說的那麽嚴重。”

蔣遠輝痛心疾首:“你怎麽就不當回事呢?”

景辰去樓下別的課題組的老師那裏借了本參考書,剛推開樓梯間的門,就聽到樓上有人說話。葉涵歌的聲音他一下子就聽了出來,至于後來說話的那個男生,應該就是她那腦子不太好使的男同學。

壓了一早上的火氣在這一刻差點沒繃住,想他景辰活了二十年,丢最大的一次臉就是為了她。一大早等到現在,沒等到她安撫道歉的只言片語,她卻還有工夫在這兒和別人說閑話。

鬼使神差地,景辰保持着推開門的動作沒有動。

空空蕩蕩的走廊裏,一丁點聲音都會被放大數倍,所以他們說的每一句話、每一個字,他都聽得清清楚楚。

就聽葉涵歌又說:“真沒什麽事,放心好了,就算昨晚來的人真有什麽不軌的企圖,保衛科和宿管那邊這麽大張旗鼓地找他,他也不敢再來了。”

不軌的企圖?景辰臉色難看。別人不知道事情的原委也就算了,他為什麽會出現在那裏,她不清楚嗎?

蔣遠輝又說:“我不管那些,我就擔心你的安危。就算昨晚那人不來了,保不齊還有其他小流氓呢?總之還是要提高警惕,防患于未然。正好我最近也在實驗室做項目,要不每天晚上還是我送你回宿舍吧?”

景辰冷笑,想不到他忍辱負重沒換來一句道謝,倒是給別人做了嫁衣。

他正暗自生着氣,一時間沒留神,手一滑,推開的鐵門又彈了回來,“咣”的一聲正好撞在他右腳上。

腳趾處頓時傳來劇烈的疼痛,讓他忍不住抽氣。但他突然意識到一個更嚴重的問題——他緩緩擡頭,透過樓梯欄杆間的縫隙,正好對上樓上兩人探究的目光。

偷聽是沒辦法繼續下去了,再退回去也不合适,他索性若無其事地推開門,假裝剛剛看到他們的樣子往樓上走。但因為剛才右腳被鐵門一撞,還疼得使不上力,他走起來竟然一瘸一拐的。

葉涵歌沒想到怕什麽來什麽,明明是想避開景辰,卻又被他撞個正着。剛才他們對望那一眼,她分明從他的目光中嗅到了一絲殺氣。

看來BBS上的帖子他已經看到了,給他帶來了很大的困擾吧?他生氣也是應該的。但眼看着他一步步從樓梯上來,毫無溫度的目光掃過她的臉,她又像個犯了錯的孩子一樣只想找個地方躲起來。

不過她很快注意到另一個問題,他的腳怎麽了?莫非是昨天從她宿舍逃跑時崴傷了?

葉涵歌心裏的負罪感一下子蓋過了所有的感受。

“景師兄……”她小聲叫他。

她很想問問他的腳究竟是怎麽回事,但他分明聽到了她的聲音,就是一眼都不看她,就那麽目不斜視地從她身邊走過,朝研究生辦公室的方向走去。

望着他離去的背影,她的目光最後停留在他的褲子上——沙漠迷彩休閑褲。

他竟然又穿了這條褲子來!被其他人認出來怎麽辦?被郭師姐認出來怎麽辦?

想到這些,她再顧不上身邊的蔣遠輝,急急忙忙說還有事,就朝着景辰離開的方向追了過去。

她跑得又快又急,以至于轉過一個拐角時差點撞到一個人身上。

那人靠着牆,雙手插在迷彩褲的口袋裏,一副很慵懶随意的站姿,正是景辰。

他沒去辦公室,站在這裏幹什麽?難道是在等她?

她很快意識到,他等她也不會是什麽好事,無非是等着秋後算賬吧。

“景師兄,你怎麽在這兒?”葉涵歌佯裝詫異地問。

景辰沒有回答她,而是瞥了眼她身後問:“聊完了?”

看來剛才她和蔣遠輝說的話,他肯定是聽到了一些,就是不知道聽到了多少。

她小心翼翼地解釋着:“我同學看了BBS上的帖子有點誤會。”

景辰點點頭:“現在全校的人都對我有點誤會。”

葉涵歌連忙識相地道歉:“抱歉啊,景師兄,昨晚我真沒想到會搞成那樣,都是我的錯。要不我去找劉阿姨說一說,讓她把那些公告都撤了?”

“也行。”

葉涵歌正意外于他這麽好說話,就聽他又說:“她正好不知道昨天的人是我,你去說了,她就找到人了,那些貼得到處都是的廢紙自然沒用了。”

其實葉涵歌也知道現在去解釋反而越描越黑,但她是急着想做點什麽補救一下。

“那怎麽辦?”

景辰沒有回答她,像是也在思考這個問題,但當他低頭看到自己的褲子時,似乎是想起了什麽,竟然難得地笑了笑。

葉涵歌順着他的目光看過去,卻以為他在看他自己的腳,連忙問:“腳傷得嚴重嗎?去醫院了嗎?”

景辰愣了一下,看她的眼神有點奇怪,但還是搖了搖頭。

葉涵歌是真的着急了:“那得去醫院,昨晚就受傷了,怎麽拖到現在?”

說話間她擡起頭,正對上他垂頭打量她的視線。兩人視線相觸,他眨了眨眼又看向別處:“沒去醫院,但上午去校醫那兒看過了,沒什麽大事。”

葉涵歌對他這滿不在乎的态度非常不贊同:“校醫那裏靠不靠譜呀?去年我們同學一個小感冒生生在校醫那兒看成了肺炎。”

“我這腳的情況我自己有數,應該沒事,養幾天就行。而且……”景辰頓了頓,似乎有點為難,“附近的醫院總能遇到我們學校的老師、學生……”

他後半句話沒有說,但葉涵歌已經明了了他的意思。确實也是,昨晚那烏龍剛出,現在他去人多的地方,萬一被人認出來更麻煩。不過這就讓葉涵歌的負罪感更重了。

于是葉涵歌很體貼地說:“那你就在宿舍養着吧,有什麽需要跑腿的,跟我說就行。”

景辰微微挑眉:“不好吧?你一個女生,有時候不太方便。”

“沒什麽不好的,你這樣都是我害的,曹師兄能幫你做的,我也可以。有什麽需要我做的,你盡管吩咐好了。”

葉涵歌想到的無非就是送個飯、傳個話之類的事情,所以完全沒當回事。

景辰點點頭,心情似乎終于好了一點:“其實也沒什麽,不過你既然這麽說了,那我就不客氣了。”

葉涵歌大大方方地笑:“真不用客氣。”

景辰說:“這段時間我就只能待在宿舍了,吃飯什麽的倒是不成問題,可以叫外賣。不過沙塘園打熱水不太方便,就得麻煩你了。”

他們所在的這個校區是D大最老的一個校區,房子都是20世紀的老古董,電路老化嚴重,嚴禁學生們在宿舍裏用電水壺這類大功率的設備。所以直到現在,大家要用熱水,都還是需要到水房去打水。

葉涵歌她們打水的地方就在宿舍樓下不遠處,但景辰他們打水的地方在沙塘園食堂。雖然都地處沙塘園,但食堂和宿舍區之間還有一段距離。不過她難得為景辰做點事,他既然提出來了,她也不含糊,爽快地答應了下來。

正在這時,葉涵歌的手機響了,她看了眼來電顯示,是景钰。

景辰也看到了,朝她的手機揚了揚下巴,示意她接。

葉涵歌就順勢接通了電話,不過可能考慮到對方是景钰,在她接通電話後,景辰并沒有要避開的意思,就那麽百無聊賴地靠牆站着,似乎剛才的話還沒說完,明顯是要等着她打完電話繼續說的意思。

然而電話一接通,還沒等葉涵歌說什麽,景钰魔性的笑聲就從聽筒裏傳了出來。

“哈哈哈哈哈哈哈,我要笑死了……偷看阿姨上廁所的小流氓,還被阿姨追着滿樓跑……你不知道劉阿姨跟我講昨晚那驚心動魄的一幕時,我都快笑死了……”

景辰和葉涵歌所在的地方在實驗樓比較偏僻的角落,此時周遭靜悄悄的,兩人離得又近,再加上景钰的聲音穿透力着實很強,葉涵歌不用擡頭都知道,景钰的每一句話、每一個字,景辰肯定都聽得清清楚楚的。

她連忙壓低聲音說:“先不跟你說了,我有點事。”

說完也不等景钰回應就想直接挂斷電話,但越是慌張就越是容易出錯,結果手忙腳亂間非但沒有挂掉電話,反而切換成了免提。

景钰魔性的聲音被放大數倍在兩人間回蕩:“別急着挂嘛,再聊一會兒!我弟的高光時刻,這可是千載難逢啊!”

葉涵歌偷偷瞟了眼對面的人,他此時的表情看上去與平時沒什麽不同,但熟悉他的人都知道,那微微抿起的唇說明他此時的心情不太好。

葉涵歌感覺握着手機的手都在顫動,嘗試了一次,終于在景钰那家夥說出更讓人尴尬的話前,成功切斷了通話。

走廊裏重新歸于平靜,葉涵歌尴尬地笑笑:“景钰你也知道的,別太在意。”

景辰沒接她的話,而是接着剛才的話題繼續說:“白天的時候宿舍裏偶爾有人休息可能不太方便,你就每天晚上自習結束後把熱水送過來吧。”

他沒因為景钰那番挑釁的話遷怒于她,這讓葉涵歌大大松了口氣。

然而這口氣還沒完全松掉時,就聽景辰又說:“我剛才聽說你同學不放心你的安全要每天送你回宿舍?”

他這思維實在過于跳躍,葉涵歌還沒來得及回答,他接着說道:“我覺得這樣挺好的。雖然昨晚的事是個烏龍,但你每天那麽晚從實驗室離開,确實不太安全,而且兩壺水挺重的,可以讓你同學幫幫你。”

聽不出他這話究竟是擠對她,還是出于真心,葉涵歌只能說:“沒事,咱們學校這片的治安好着呢!大不了我以後稍微早點回宿舍。”

讓蔣遠輝幫忙打水的事,她可不敢當真。不想欠蔣遠輝的人情是一方面,另一方面,她總覺得景辰說起蔣遠輝時的語氣有點奇怪……看來蔣遠輝說要她防着“流氓”那話,還是刺痛了他……

所以晚上蔣遠輝約她一起走,她就找了各種理由搪塞過去了。但是她忘了蔣遠輝也住在沙塘園。

晚上她去給景辰打水的時候,正好遇到蔣遠輝從食堂買了消夜出來。見她拎着水瓶往沙塘園宿舍的方向走,他無比意外:“你這是去哪兒?”

葉涵歌見事情瞞不住了,只好說了是幫景辰打的。

蔣遠輝腳步一頓,不情不願地問:“憑什麽讓你幫他打水啊?你不會喜歡他吧?”

葉涵歌頓時有點慌了,腳下不由得絆了個踉跄,差點連手上的水瓶都扔出去。

“怎麽可能?你下午也見到他了,他腳受傷了不方便,就叫我幫個忙而已。而且他帶我做項目,我平時也沒少麻煩他。”

蔣遠輝沒想到自己随口一句玩笑話,讓葉涵歌反應這麽大,連忙伸手去扶她,不過聽了她的話,他又有點意外:“他就是景辰?”

葉涵歌有點好奇:“你也知道他?”

蔣遠輝悻悻地撇嘴:“牛人嘛,誰不知道。不過聽說他如何如何厲害,我以為是個書呆子呢,沒想到長成那樣,上次在走廊裏叫你開會的也是他吧?”

“長成哪樣?”葉涵歌被蔣遠輝的措辭逗笑了。

蔣遠輝瞥她一眼,沒好氣道:“人模狗樣的。對了,他是不是不太好相處,平時沒少壓榨你吧,不然怎麽能讓你個女孩子幫他打水?”

壓榨肯定是不至于,但他對她怎麽說呢……雖然他對誰都不冷不熱的,但是對她和對別人好像還是有點不一樣,但究竟哪裏不一樣,她也說不上來,真要讓她分析的話,可能還是去年那事讓他一直不痛快。

葉涵歌想着心事,但在蔣遠輝看來,她的沉默幾乎等于默認。誤以為真相被自己說中的一剎那,蔣遠輝松了口氣的同時也特別替葉涵歌不平,但轉念想想又覺得也不是完全不能忍,不就是腿腳不便,拜托學妹打幾壺水嗎?更何況葉涵歌還有求于人家,就是出于性別角度,顯得對方沒什麽風度。不過這樣也好,對方沒風度了,才能顯得他有風度。

想到這裏,他反而安慰起葉涵歌:“算了,哪兒都一樣,閻王好見,小鬼難纏,為了保研加分,咱就再忍忍吧。”

說着,竟然很善解人意地接過了她手上的水壺。

葉涵歌雖然沒搞明白蔣遠輝這态度怎麽轉變得這麽快,但還好他沒再多想,也讓她松了口氣。

到了景辰的宿舍樓下,葉涵歌說自己把水送上去,蔣遠輝也沒意見,只說在樓下等她下來,回頭再把她送回宿舍。

葉涵歌是第一次上男生宿舍,所以有點緊張,也就沒在意蔣遠輝說要在樓下等她的事情。

她提着兩桶水上樓,本來以為宿管會攔一下的,沒想到看着她進去也沒人說什麽。雖然路上會有男生好奇地打量她,但大家都沒表現出太多意外。看來男生宿舍,尤其是研究生宿舍,管理真的很松散。但是想到随随便便什麽女生都能進景辰的宿舍,郭師姐很可能也來過,她心裏又酸酸的。

來到景辰的宿舍門前,門沒有鎖,微微開着一條縫,裏面傳來音樂聲,但她生怕撞到什麽不方便看的場景,也沒有往裏看,規規矩矩地敲了敲門。

片刻後就有人來開門,聽那沉穩的腳步聲,她以為會是曹文博,一擡頭發現竟然是景辰。

葉涵歌遲疑地掃了一眼他的腳——看不出什麽問題。

“進來吧。”他側身讓開門。

葉涵歌連忙擺手說:“不用了,把水壺放下我就走了。”

景辰回頭看她一眼:“前幾天有個問題一直沒解決,我今天突然想到了解決辦法,不過要在服務器上驗證一下,你進來等我一下,一會兒一起去一趟實驗室。”

說着也不等她回應,他一瘸一拐地往房間裏面走。

葉涵歌看着他雖然有點吃力但依舊挺拔的背影,明白剛才是自己想多了,他的腳确實還沒好,而且白天在樓梯間裏她也看得清清楚楚,那絕對不像是裝的。

裏面的一扇門打開,曹文博探了個頭出來:“葉師妹來了?随便坐,別客氣。”

葉涵歌這才有空打量一下研究生宿舍的格局。

這套宿舍類似于兩室一廳,只不過中間的會客室非常小,但還是被收拾得很幹淨,有一個兩人位的沙發和茶幾。裏面有兩間卧室,她匆匆掃了一眼,和她們女生宿舍的格局差不多,兩人一間。景辰剛剛進去的那一間就是曹文博出來的那一間,看來是他們兩人住一間。

可能是怕她尴尬拘束,景辰在裏面換衣服的時候,曹文博就在外面陪着她聊天。

不過沒有讓他們等太久,片刻後,景辰已經換好了外出的運動鞋從裏面出來。經過另一個房間的門時,他輕輕敲了兩下,一個戴眼鏡的男生開的門。

景辰說:“老白,自行車借一下。”

那男孩二話不說地折回去拿車鑰匙,但是遞給景辰的時候還是随口問了句:“你不是也有嗎?”

“我那輛不能帶人。”

景辰邊說邊掃了眼坐在沙發上的葉涵歌,然後一瘸一拐地走向門口。

葉涵歌還沒搞明白他那話的意思,見他要走,連忙起身和曹文博道別,然後跟着他出了門。

見兩人離開,曹文博皺着眉頭問老白:“你說有什麽病是白天好好的,一到晚上就會發作的?”

被叫老白的人不明所以,但還是仔細想了想回答說:“感冒發燒?哦,對了,我聽說癫痫也是。”

曹文博翻了個白眼:“我是說腿腳方面的。”

老白聳聳肩,表示從未聽過。

曹文博也一腦袋問號地回了房間。

樓下的蔣遠輝總算盼到了葉涵歌下來,但沒想到的是,她身後還跟着一個人。自從知道了對方的身份,他雖然一直懷疑對方是敵而非友,可是這麽多年來被學霸支配的恐懼,讓他下意識地對景辰比對別人恭敬了一些。

所以兩人雖然從來沒打過交道,但還是點了個頭算打了個招呼。

出門後景辰沒再和葉涵歌多說一句話,一聲不吭地走向自行車棚的方向。

見他一走,蔣遠輝說:“走吧,我送你回去。”

葉涵歌卻有點為難地說:“你都到宿舍門口了,再為了送我,專門跑一趟太麻煩了。”

“麻煩什麽?反正我現在回宿舍也是和他們打游戲,還不如送你。”

“真不用了,而且我一會兒還要去趟實驗室。”

蔣遠輝正打算說他陪她去,卻見一輛自行車突然停在了他們前面不遠處,是景辰。

他身高腿長,人依舊坐在車座上,一腳随意踩着腳蹬,另一條長腿輕輕松松地踩着地面,保持着平衡,明顯是在等人。

葉涵歌收回視線,對面前的蔣遠輝說:“正好景師兄也一起回去,就不麻煩你了。”

此時,蔣遠輝也沒理由再跟着去,雖然不情不願,但不得不讓葉涵歌跟着景辰一起走。看着兩人離開的背影,他更加确定,這景辰絕對是敵非友,還是那種實力不可小觑的強敵。

葉涵歌追上景辰:“景師兄,我們走吧。”

景辰回頭看她一眼,然後朝身後揚了揚下巴:“上車吧。”

葉涵歌有點雀躍,畢竟這個場景她幻想過好多次了,但是目光掃過景辰的腳,她又有點猶豫:“你的腳沒問題嗎?”

“走路會加劇腳傷,不過騎車還可以。”

“可是我有點沉……”

“我知道。”

葉涵歌愣了一下,她也就是象征性地謙虛一下,沒想到景辰這人完全不按套路出牌。但轉念一想,他昨晚扛她回去時很可能真的累慘了,她也就無話可說了,心底卻又隐隐泛出一絲甜蜜來。

葉涵歌說:“你先騎起來吧,這樣我再上,你會輕松一點。”

景辰沒再說什麽,聽她的話緩緩騎動車子。

見他騎穩後,葉涵歌提醒他說:“我上來了啊。”

他淡淡“嗯”了一聲,稍稍放慢了速度。

葉涵歌伸手扶着他的腰,輕輕松松躍上後座。這個過程中車把一晃也沒晃,她心裏得意,她分明就很輕。

她坐穩後,車子開始穩穩地加速。

葉涵歌這才意識到自己的手還搭在景辰的腰上,她連忙挪開,扶住車座連接處。

不過只是片刻的接觸,那感覺卻像烙在葉涵歌的掌心處一樣,久久揮之不去——那單薄衣料下的皮膚溫熱結實,跟女孩子軟軟的腰完全不一樣,她知道那是屬于年輕男人獨有的青春活力,也是讓她心跳紊亂的罪魁禍首。

她擡頭望了眼他寬厚結實的背,從來沒想過自己有一刻會離他這樣近。

微涼的晚風吹過,鼓動他單薄的衣衫,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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