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殊途同歸 (3)
們還沒熟到那份兒上,而且葉涵歌也不太了解曹師兄這人在這種事上的态度,萬一适得其反呢?
景钰似乎也想到了這一點,有點氣餒地說:“早知道我也好好跟師兄搞好關系了,不然也不會像現在這樣,連個說得上話的人都沒有。”
葉涵歌眨了眨眼:“你也不是沒有說得上話的人啊……”
景钰正想說什麽,看到她的表情明白了她指的是誰,冷哼一聲說:“指望那小子還是算了吧。他有多變态你又不是不知道,我看他現在巴不得等着看我補考的笑話呢!”
不知怎的,葉涵歌就又想到考試時他提點她的情形。
她猶猶豫豫地勸景钰:“可能那時候還小不懂事吧,你整天欺負他,要是我,我也想着找機會報複你呀!”
景钰一聽就奓毛了:“我欺負他?我欺負得着嗎?在我家,他才像是真正的大少爺,我就是個用來襯托他的二傻子!”
葉涵歌想到了以前,竟然不由自主地點點頭,直接惹來閨密一個痛心疾首的白眼。
葉涵歌趕緊轉移話題:“我是說人都是會變的,你不問問怎麽知道他不願意幫忙,再說也不用他做什麽。據我觀察,曹師兄跟他關系很好,只要他打個招呼,不說給你個高分吧,你寫了那麽一大堆,給個及格分數應該不成問題吧。”
景钰想了一下,嘟囔着說:“讓我求他?下輩子吧。”
然而這話說完,沒有等到下輩子,景钰還是撥通了景辰的電話。
景辰剛洗過澡,正在宿舍裏上網查資料。曹文博這些天沒幹別的,光忙着改卷子了,今天還剩下最後十幾份,他索性帶回宿舍來改。
景辰這邊剛接通電話,還沒來得及說什麽,就聽到身邊的曹文博哈哈大笑。
景辰帶着藍牙耳機,所以曹文博完全沒注意到他正在接電話。
見景辰看過來,他聳動着肩膀哆嗦着手,把一張卷子攤開在兩人面前。
“我要笑死了!你看這人寫的什麽。每道題都答得驢唇不對馬嘴,她以為是寫作文呢!你再看最後這段……”曹文博清了清嗓子,模仿着女生的語氣念了起來,“大三以來學業壓力日益繁重,我因天資有限,雖然每天挑燈夜讀至深夜,但依然有學不透徹的地方,希望老師看在我一心向學、态度端正的分兒上放我一馬。最後祝願老師心想事成,越來越漂亮/帥氣!哈哈哈哈哈哈哈……大三能有什麽學業壓力啊!還挑燈夜讀到深夜?這學期她除了第一節 課露了個臉,後面基本就沒出現過,這還一心向學、态度端正?哈哈哈哈哈哈,當我瞎嗎?我看這段話裏只有一句是真的,她天資是真有限。話說這種人怎麽考上我們學校的?巧了,她也姓景,不會是你家親戚吧?”話剛說完他又立刻否定道,“怎麽可能,就看智商這一點,她就不會是你的親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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景辰瞥了眼那卷子上的名字,又瞥了眼自己正在通話中的手機,欲言又止地張了張嘴。
但曹文博正在興頭上,完全沒注意到景辰的神色有什麽不對,繼續說道:“還有啊,也不知道這人是怎麽想的,差個幾分來求求情也就算了,但答成這樣還指望我放她一馬,是讓我替她重新答一遍嗎?而且現場測試那天我已經放她一馬了,她還不知足……”
說到這裏,曹文博臉上竟然出現了可疑的紅暈,這讓景辰鬼使神差地沒有阻止他繼續說下去。
曹文博見景辰一副很感興趣的樣子,雖然有點不好意思,但還是把那天的情況說了。
那天他明顯看出景钰什麽也不會,笨手笨腳的,還裝模作樣假裝很懂的樣子,其實全程都在偷看旁邊的人怎麽做。他本來也不是個較真的人,就睜一只眼閉一只眼,只要她能鼓搗出波形來,他就給她通過。誰知道放了半天水,她還是差一種波形。沒想到那姐妹也放得開——雖然是助教和學生的關系,但平時見了面她連個招呼都沒跟他打過——可那天她一口一個師兄,語氣嗲嗲的不說,還一個勁兒地往他身上蹭。雖然入秋了,但金寧的天氣還是挺熱的,她穿得又很清涼……
還沒等曹文博紅着臉把這段經歷說完,一聲足能刺穿人耳膜的咆哮聲從景辰的耳機裏傳來。
景辰倏地摘掉耳機,站起身來。
曹文博見他反應這麽大,不解地問:“怎麽了?”
景辰揉了揉耳朵,拿着手機走向陽臺:“去接個電話。”
景辰走到陽臺上順手關上推拉門,深吸一口氣才重新戴上耳機,等來的卻是景钰怒不可遏的一連串的“去死”。
“罵我也改變不了你綜合實驗課要補考的事實。”
“我們完了!我要和你斷絕姐弟關系!”
“我記得一年前就斷絕過了,一年前沒斷掉的話,半年前那次應該也斷了。”
“你少跟我說風涼話!看我笑話,你很開心是不是?”
說着,強悍如他姐景钰,竟然也有些哽咽了,這倒是讓景辰有點意外,意外之餘還有點不知所措。可還不等他說什麽,電話就已經被挂斷了。
他對着手機沉默了片刻,轉身回到房間。
曹文博還在改卷子。雖然明知道結果,但景辰還是問了一句:“剛才那份卷子及格了嗎?”
曹文博以為他是想接着八卦,理所當然地笑着說:“怎麽可能及格?”
景辰頓了頓又問:“差得多嗎?”
這一次曹文博總算注意到了景辰的不同尋常,有點不确定地問:“還真是你家親戚啊?”
景辰用沉默回答了他。
曹文博尴尬地抽出卷子給他看:“那個……剛才我……”
“沒事。”他淡淡地說。
他姐為了蒙混過關能做出什麽事他想象得出,而曹文博是什麽樣的人品他也很清楚,所以他知道曹文博那些話應該算是說得很含蓄了,倒是景钰,還不一定怎麽把人當傻子看呢。曹文博也是厚道,才讓她過了現場測試,而且眼下看這份答卷,五十六分也算是很給她留面子了。
曹文博還是覺得有點尴尬,在一旁解釋說:“我真沒有故意為難她的意思,這分數我真盡力了……”
景辰把卷子還給他:“我知道。”
葉涵歌見景钰電話撥出去,明明通了卻半天不說話,看她的表情也越來越不對勁兒,還想問問她怎麽了,就見她突然怒吼一聲“曹文博”就開始罵人。
難道這電話不是打給景辰,而是直接打給曹師兄的嗎?不是打算求人嗎,怎麽直接罵上了?
葉涵歌意識到問題的嚴重性,想去勸勸景钰時,景钰已經恨恨地挂斷了電話。挂上電話後她就開始哭,這在葉涵歌的印象中還是第一次。
葉涵歌愣了一下,連忙上去安慰她:“曹師兄不同意幫忙嗎?那也用不着這麽生氣,大不了補考,到時候我陪你一起複習。”
景钰可太委屈了,抱住閨密號啕大哭,邊哭邊罵:“曹文博這個死變态!”
這事沒影響景钰太久,因為成績公布後,景钰就打聽到,他們班這一門沒過的人還真不少,有人跟她一樣慘,她也就不覺得自己有多慘了。不過曹文博這個人,卻被她牢牢地記在了心上。
接下來半學期,她倒是再也沒有逃過這門課,而且每次都會提前趕到教室,找一個正對着講臺的位置。上課之後她既不認真聽課,也不開小差,只負責做一件事,就是幽怨地盯着講臺上的曹文博,當他的目光不小心與她對上時,她再緩緩露出個讓人毛骨悚然的微笑。
景钰相信,如果目光能殺人,那麽曹文博怕是早被她淩遲了。
曹文博沒想到,當個助教也能惹來殺身之禍,不就是挂了她一門課嗎?再說也不能怨他呀!雖然滿心委屈,但考慮到對方是景辰的親戚,他也不好說什麽。不過每次見了景钰,他就像老鼠見到貓一樣,遇上就遠遠躲開,上課時更是小心翼翼地避着與她目光相觸。
葉涵歌雖然猜到景钰大概是因為綜合實驗課沒過的事情,記恨上了曹文博這老實人,但說實話,她也覺得這事不怪曹文博。可是景钰的性格她也知道,光講道理肯定行不通。所以她就想着得找個機會,讓兩個人和解一下。
正好聖誕節快要到了,做實驗之餘她試探地問景辰:“景師兄,你去年的聖誕節是怎麽過的?美國的聖誕節是不是很熱鬧?”
“沒有。”他頓了頓說,“去年我在聖誕節前就回國了。”
美國的聖誕節就和國內的春節差不多,都是最親近的親戚朋友在一起過。他一個外人,本來就很難融入,再加上他歸心似箭,想着早點回家見到她,聖誕節前就回了國。他在家等了半個多月,才聽說她也放假回家了,可是還沒等他高興太久,就看到她和別人親親熱熱地去看電影。
想到這裏,他狀似不經意地問她:“今年的平安夜你打算怎麽過?”
葉涵歌想了一下說:“可能會和朋友一起吃個飯吧。”
朋友?哪個朋友?是不是那家夥?
他點點頭說:“只吃飯沒什麽意思,不如組織點集體活動。”
她想和某些人單獨出去過聖誕?他絕對不允許。
葉涵歌沒想到還沒等她提議大家一起過節,景辰自己就先提議了,這樣不僅能化解景钰和曹師兄的矛盾,也能讓她借機和他一起過個節。
她矜持地笑笑:“确實人多了更熱鬧。”
“那到時候你和景钰把時間空出來就行,其他的事情我來安排。”
葉涵歌欣然應下。不過讓她意外的是,在她印象中景辰絕對是不喜歡湊熱鬧的那種人,難道是她不了解的這幾年裏,什麽東西改變了他嗎?還是,他也想借機和什麽人一起過節?
她不由得就想起了好些天沒怎麽在實驗室裏出現過的郭師姐,難道是兩人之前鬧了別扭,他想借此機會緩和,但又不好意思單獨約會,所以找來他們這些人當陪客嗎?
想到這裏,她試探着問他:“大家可能都已經在安排過節的活動了,要組織集體活動的話,需要早點通知吧,要我通知誰嗎?”
“還是我來吧。”
他哪是張羅這種事的人,分明就是有私心。
葉涵歌神情落寞,沒再說什麽。
景辰瞥她一眼,心裏有點不痛快,沒給她機會通知那家夥,她就不高興了?不過她要是堅持叫那人一起來,他也沒辦法拒絕,不然顯得他沒風度。但是在他眼皮子下,總比讓他們有機會單獨出去約會好。
組織個小規模的集體活動,對曹文博這個前學生會主席來說簡直就是小兒科的事情。景辰僅僅是提了個想法,他就立刻響應,并且在一小時內給出了三個詳細的活動策劃。邀請的人員、吃飯地點、飯後活動地點、前往方式……他在活動策劃中都寫得非常詳細。
景辰随意看了幾眼,所有包含唱歌環節的方案都被他否決了。原因無他,只因為他最近幾次和KTV有關的經歷都不怎麽美好。
曹文博只好建議道:“那‘轟趴館’這個方案呢?那地方我去過,樓上樓下兩層,一般二三十人包館最劃算,但如果我們湊夠十幾個人過去也差不多。那地方可以打游戲、打牌、打桌球,你能想到的差不多都有,大家想玩什麽玩什麽,可以随性點。”
景辰果斷否決:“不好。”
“為什麽啊?”
那麽大的地方大家又那麽分散,豈不是很方便其中個別人湊到一起?
“我們沒那麽多人,不劃算。”
曹文博唉聲嘆氣:“那就只有最後這一個了。”
景辰看了看最後這個方案,在他們宿舍聚餐,飯後大家一起玩狼人殺。
雖然不知道狼人殺是什麽,但聽着不錯,而且在他們宿舍裏,是他的地盤,空間又不大,人在哪兒都一目了然,就算蔣遠輝那小子臉皮再厚,料他也不敢在他眼皮子下搞什麽小動作。
他點點頭:“就這個吧。”
既然要在宿舍裏搞活動,就得問問宿舍其他人要不要參加。
他們宿舍一共四個人,唯一一個非單身的早就說好了要和女朋友出去過夜,剩下的人除了景辰和曹文博就是老白。老白聽說有活動自然很高興,還提議多叫點人,人多了才熱鬧。
接下來就剩下最後一件事待定了,到時候要請哪些人來?
景辰正要說話,對上曹文博的目光後又改變了主意。他差點忘了景钰和曹文博之間好像有點過節,讓葉涵歌丢下景钰肯定不現實,但現在就說景钰會來,很可能會讓這次活動的組織者因為怕死直接退出,從而導致活動流産。
他想了想說:“你們定吧。”
于是曹文博和老白叽叽咕咕了一會兒,最後決定從實驗室叫幾個來往比較多的同門,當然葉涵歌也在被邀請之列。
“葉師妹那裏,景辰你見到她跟她說一聲吧,剩下的人我來通知,六點之前到就行。那天外賣肯定派送得很慢,老白你負責在那之前把外賣叫好,我一會兒在群裏發幾家店,大家看看想吃什麽……”
說完曹文博就去研究外賣菜單了。
第二天,景辰在實驗室遇到葉涵歌後,就把平安夜的活動方案告訴了她。
葉涵歌聽了滿心期待:“需要我準備什麽嗎?”
“不用了,你和景钰早點到就行。”
葉涵歌點頭應下,但又有點遲疑:“曹師兄那兒沒什麽意見吧?”
曹文博只會提前得到風聲後跑路,但絕對不會臨時撂挑子,所以比起他,景辰更擔心景钰。他堂姐什麽脾氣他太清楚了,可這也的确是個讓他們化幹戈為玉帛的好機會。
所以景辰只是說:“曹文博那兒沒什麽,但我姐那兒……”
葉涵歌明白景辰的顧慮:“那就先別告訴她曹師兄也會出現,說不準這正好是個讓他們冰釋前嫌的好機會呢。”
提到他姐,景辰就頭疼,他姐要是真那麽好擺平,那就不是他姐了,不過也不能讓她一直這麽仇視曹文博。她做的那些事他早聽說了,曹文博看在他的面子上不介意,但是他不能也不當回事。所以這次的平安夜活動,除了他有私心,想和葉涵歌一起過節,如果可能,他也希望幫兄弟解決了他姐那個麻煩。
葉涵歌要去上課,景辰要去圖書館,兩人一邊說着話,一邊從實驗樓裏出來。
此時可能正趕上哪個教室剛下了課,他們周圍學生不少,但葉涵歌還是一眼就從人群中認出了郭婷。
讓她意外的是,一向獨來獨往的女神師姐此時正屈尊降貴地坐在一個男生的自行車後座上。兩人雖然沒有說話,态度也不太親昵,但郭師姐的一只手始終搭在前面男生的腰上。而且她可以肯定,郭師姐也看到她和景辰了,可她裝作沒看見的樣子,這分明就是心裏有鬼。
意識到這一點,葉涵歌的第一反應就是去看身邊的景辰。雖然私心裏從來不希望他們之間能有什麽結果,但她更不希望看到他傷心,哪怕是因為別的女孩子傷心。
如果可以,她真希望他沒看到郭師姐。但很可惜,他明顯已經看到了。
似乎是感受到了她的注視,他從不遠處收回視線看她:“怎麽了?”
葉涵歌搖搖頭,猶豫了一下還是問:“你沒事吧?”
景辰蹙眉:“我該有什麽事嗎?”
見他似乎真的一頭霧水,葉涵歌只是在心裏嘆氣。
他這種反應只有兩種可能,一是他覺得這是他的私事,哪怕生氣傷心,也不願意在她這個外人面前表露出來;而另一種可能就是,在他看來,郭師姐和那男生的确沒什麽,因為真正喜歡一個人就要相信對方、包容對方。
想到這裏,她望向他的目光不由自主地就帶着些許憐憫。
景辰眉頭皺得更緊了:“你那是什麽眼神?”
葉涵歌連忙收回視線,尴尬地擺手:“沒……沒什麽。”
然而再望向人流如織的校園時,她的心裏卻無比孤寂悵然……感情這東西真是玄妙,你喜歡的人不喜歡你,可他喜歡的人又不喜歡他。所以說感情中最難能可貴的應該就是,在恰當的時候喜歡上了那個恰巧也悄悄喜歡着你的人吧。
平安夜如期而至,校園附近的小店鋪個個張燈結彩,俨然已經把這洋節當成自己的節日來過了。街道上行人、車輛本就不少,偏偏下午時開始下雪,過往車輛将學校附近的大小街道堵得水洩不通。
葉涵歌和景钰一邊走一邊慶幸着今天沒有出遠門。
快到景辰宿舍樓下時,葉涵歌看到前面路燈下站着個人,有點像蔣遠輝。幾天前蔣遠輝還約她一起過節的,不過被她找了個理由拒絕了。這會兒遇上,葉涵歌以為只是偶遇,還想着最好能不被對方發現,悄悄走過去。誰知道身邊的景钰已經大大方方地叫了聲對方的名字,還朝對方招了招手。
葉涵歌怒瞪某人,某人渾然不覺。
等蔣遠輝走近,某人還露出個關切的笑容:“等多久了?”
蔣遠輝嘿嘿一笑,話卻是對着葉涵歌說的:“沒等多久,咱們快上去吧,這兒風大。”
這話什麽意思?難道今天晚上景辰也叫了蔣遠輝?
她用眼神詢問景钰,景钰壓低聲音說:“景辰也沒說不讓多帶個朋友去吧?再說遠輝可是他們宿舍的常客了,應該比咱們和他熟。”
這竟然是景钰的自作主張,連個招呼也沒打,會不會太失禮了?不過怕蔣遠輝尴尬,她盡量不讓自己表現出什麽。
這時候景钰突然又趴在她耳邊說:“今晚是個好機會,說不準你們就能更進一步了。”
葉涵歌生怕這話被後面的蔣遠輝聽到,一邊捂閨密的嘴,一邊心虛地回頭看他。
也不知道他聽沒聽見,聽見了多少,對上她的視線時,他只是朝她燦爛一笑。
很快他們三人到了景辰的宿舍門前,裏面隐約傳來音樂聲和男男女女的笑鬧聲,看來曹文博請的其他人都已經到了。
葉涵歌深吸一口氣按響了門鈴,很快有人來開門。只是聽腳步聲,葉涵歌就猜到了來人是誰,所以在大門被打開的一剎那,她努力展露出一個端莊大方又不失甜美的笑容。
但景辰看到他們之後,臉色卻不怎麽好。葉涵歌一頭霧水,進也不是,退也不是,尴尬地立在原地。
還是蔣遠輝先打破尴尬的氣氛:“好久不見啊,師兄,不介意我今天來蹭個飯吧?”
景辰還沒說話,房間裏的曹文博聽到聲音立刻迎了出來,他人還沒走到門前就張羅着:“蔣師弟也來了?快進來吧。”然而當他看到門口的三人時,臉上的表情也凝滞了一瞬,“哦,景師妹也來了……歡迎歡迎……”
景钰原本還在看熱鬧,沒想到曹文博也在,這種日子、這種氛圍下,怎麽能有這麽礙眼的人?是誰不知道她和曹文博的恩怨嗎?不對,無論景辰還是葉涵歌都不可能不知道。
她立刻明白過來,這肯定是堂弟和閨密聯手瞞着她的。
想到這裏,她扭頭就要離開,卻被葉涵歌眼疾手快地拉住胳膊,最後推進房內。
曹文博雖然沒覺得自己有什麽大錯,但後來聽說景钰竟然是景辰的親堂姐,有了這層關系,這矛盾總得化解,所以一直想着找個機會給景钰道個歉,讓她消消氣。眼下見這情形,他也明白了個大概,知道這是大家給兩人找臺階呢。
見景钰怒瞪他,他沒話找話說:“景師妹平安夜快樂。”
景钰在原地站了片刻,似乎在猶豫,片刻後轉過身來,看樣子是不打算走了。
曹文博剛松了口氣,就見景钰走過來挑釁地拍了拍他的肩膀,語帶笑意地說:“平安夜,要平安才能快樂呀。”
周遭幾人滿臉尴尬。
葉涵歌進了房間掃了一眼在場的人,除了景辰他們宿舍的三人,還有兩個女生,葉涵歌認得那是他們學院的學姐,和景辰一屆。
讓她意外的是,竟然沒看到郭師姐。
她偷偷拉着曹文博問:“怎麽沒見到郭師姐?”
“哦,她和男朋友單獨出去過節了。”
“男朋友?!”
曹文博有點意外:“你怎麽反應這麽大?”
葉涵歌從震驚中回過神來:“就是沒想到,我記得開學的時候她好像還是單身吧?”
曹文博點頭:“兩人具體什麽時候在一起的,我不清楚,也是前不久,看到她經常和一個男生在圖書館自習才知道的。”
葉涵歌了然地點頭:“難怪郭師姐不怎麽來實驗室了。”
“是啊,單身狗才天天泡在實驗室呢。”
葉涵歌偷偷瞥了眼不遠處的景辰,難怪他今天臉色這麽差,估計也是剛知道自己徹底出局了吧。
想到這裏,她竟然有點心疼他。
景辰無意間一擡頭,就看到葉涵歌正看着他。兩人視線相觸,她難得地沒像之前那樣立刻避開,反而大大方方地朝他笑了笑。
這是什麽意思?沒經過他的同意就帶個人來,還是她的頭號愛慕者,現在朝他笑又是什麽意思?耀武揚威嗎?
這時候曹文博請來的女同學之一張羅着:“都別站着了,人到齊了就趕緊洗手開飯吧!”
葉涵歌和景钰在來的路上,到經常去的一家飯店打包了幾個菜帶過來給大家加菜。這會兒光顧着說話,那幾個菜還在打包盒裏,沒來得及裝盤上桌。
葉涵歌問身邊張羅着讓大家入席的師姐盤子放在哪兒,師姐明顯也不是這兒的常客,正要回頭找曹文博,景辰已經率先走了過來。
“跟我來。”
葉涵歌跟過去才注意到,他們宿舍有個很小的廚房。宿舍區不允許用大功率的電器,當然也不會允許學生生火做飯,即便如此,廚房裏還是被打掃得幹幹淨淨,并且儲備着一些速食快餐,也有筷子碗碟,很有生活氣息。
葉涵歌跟着進去,把帶來的外賣餐盒放在操作臺上,一轉身差點撞上身後的人的胸膛。以前只知道景辰很高,但沒覺得他這麽高,此時在這逼仄的空間裏,他的身高讓人非常有壓迫感。尤其是他此時正伸手從她頭頂上的櫃子裏拿盤子,幾乎是将她籠罩在了身下。葉涵歌沒地方避讓,但也不能離開,離開就相當于把剩下的工作都丢給他了。
考慮到他今天心情本來就不好,她想還是盡量不要惹到他為妙。
他們倆在廚房裏忙活的工夫,外間的衆人都已經落座,景钰和蔣遠輝很有默契地在兩人之間留出了個空位給葉涵歌。
因為今天來的人比較多,看得出有些凳子是臨時從外邊借來的,常年不用的樣子。雖然他們來之前曹文博已經一一擦拭過了,但蔣遠輝還是很貼心地替葉涵歌擦了又擦。
葉涵歌和景辰前後腳從廚房裏出來,發現大家都已落座,正好空出兩個空位,一個是一位師姐旁邊的位置,還有一個是景钰和蔣遠輝之間的位置。
蔣遠輝擦完凳子擡頭看到她,正要朝她招手,有人已經先一步走過去坐在了他的旁邊。
房間裏靜默了一瞬,唯有景辰似乎沒覺出有什麽不對,他看了看正怒瞪着他的蔣遠輝,又看了看蔣遠輝手上的濕紙巾,只淡淡地回複了兩個字:“謝謝。”
蔣遠輝完全沒想到景辰會這麽卑鄙無恥,但想說讓他換個位置,又怕在葉涵歌面前留下個小氣不懂事的印象,只好咬咬牙咽下這口氣。
另一個空座位旁邊的師姐見狀連忙招呼葉涵歌:“快過來坐吧,別站着了。”
葉涵歌朝那師姐笑笑,走過去坐下,再一擡頭,對面坐的正是景辰和蔣遠輝。
蔣遠輝朝她投來一個無奈又委屈巴巴的表情,葉涵歌正想回應一下,就見景辰忽然擡起頭來,眼風冷冷掃向她,她立刻低頭,乖乖吃飯。
所幸有曹文博和老白,今天來的兩位師姐和他們也都是本科同學,所以非常熟悉,大家很快就熱絡地聊了起來。景钰和兩位師姐還有老白也很投緣,唯獨不跟曹文博說話,任憑曹文博怎麽主動示好都沒用,漸漸大家就都習慣了,也不覺得多尴尬。
蔣遠輝人帥嘴甜,開飯前的小插曲一過,立刻就和除了景辰以外的衆人熟稔了起來。兩位師姐聽說他手游打得不錯,甚至約了晚飯後就來兩局。
曹文博提醒衆人:“游戲最多打兩局啊,休息一下準備狼人殺了!”
蔣遠輝滿口應下:“帶師姐們上分來日方長,今天就兩局。”
曹文博點點頭,猶豫了一下又看向景钰:“景師妹也會打吧?其實我打得也不錯,不如我們五個一起排位吧?”
另外兩位師姐還有蔣遠輝都說好,景钰見大家興致這麽高,也不好再拿喬:“不過我脾氣不好,要是有人太蠢,我怕我會忍不住罵人的。”說完又朝對面的兩位師姐甜甜一笑,“當然長得漂亮的除外。”
兩位師姐早看出來她這是故意擠對曹文博,嘻嘻一笑都沒說什麽。
曹文博尴尬地笑:“其實我打得真還可以。”
飯後收拾餐桌準備後續活動時,葉涵歌才注意到他們提前準備好的飲料都喝完了,零食也所剩無幾,就提議出去再買一點,蔣遠輝想跟着去,但游戲已經在排位狀态中,他想找老白來替他,老白看了眼景辰,笑了笑說:“我技術不行,長得又醜,挨罵倒是不怕,但怕景師妹白白生氣。”
其他人聞言都笑着罵他。
蔣遠輝又看向景辰,但也只看了一眼,就放棄了求助的想法。
他勸葉涵歌:“你等我一下,我打完這局陪你去。”
葉涵歌穿上外套走向門口:“真不用,現在又不晚,我一個人去就行。”
蔣遠輝沒辦法只好說:“那你讓白哥陪你去吧。”
葉涵歌腳步頓了頓,飲料本來就不輕,而且還要買夠這麽多人喝的,她也有點擔心自己會拿不了,但她跟白師兄不算熟悉,猶猶豫豫地看向白師兄,發現他卻在看景辰。
景辰一聲不吭地走進房間,片刻後穿了羽絨服出來,走到她身邊淡淡說了句:“老白要洗碗,我陪你去。”
老白連聲附和:“對對對,這麽多碗呢,都給我一人洗!你們這群沒良心的!”
蔣遠輝此時已經恨透了自己,早知道會在不經意間給情敵和喜歡的人創造單獨相處的機會,他剛才吃飯時說什麽也不會說自己游戲打得好了。但是眼下他也不能得罪其他師姐,只好憤憤不平地看着景辰和葉涵歌一前一後地出了門。
下了大半天的雪不知道什麽時候停了。
天氣預報說,今天這場雪是金寧市近十年來最大的一場,而今年冬天的氣溫也刷新了以往的紀錄達到了新低。厚厚的雪久久不化,被過往的車子、行人碾過,變成一層結結實實的冰雪混合物,緊緊貼着地表。
葉涵歌今天穿了雙高跟皮靴,一路走得小心翼翼,以至于沒多久就落後了景辰幾米遠。
怕他等得不耐煩,她努力加快步子,所幸景辰走得也不算快,始終和她保持着一兩米遠的距離。
還好超市不算遠,沒一會兒就到了。
景辰進門時熟門熟路地拿了個購物筐,葉涵歌見狀就沒再拿,跟着他往超市裏面走。
這樣的日子,超市反而是最冷清的,兩人肩并肩站在貨架前挑選着飲料和零食。
葉涵歌問景辰:“景師兄你想喝什麽?茶還是果汁,或者碳酸飲料?”
“你喜歡喝什麽就拿什麽吧。”
他邊說邊從貨架上拿了十幾瓶酒放在了購物筐中。
葉涵歌看了一下,他拿的那種酒雖然度數不高,但是喝多了照樣可以喝醉,她上次在KTV撒酒瘋全有賴于那種酒。她想勸兩句,但轉念又想到他大概是失戀以後心情不好,而且今天又得知郭師姐和男朋友出去過節了,心情肯定更加郁悶,于是也就沒說什麽。
從超市裏出來時,兩人一人拎着一袋東西,重的全在景辰拎着的那個購物袋中,葉涵歌手上的只是一些輕巧的零食。
不知道從什麽時候起,天上又飄起了雪花,而且還越來越大,将黑色的天幕點綴出幾分肅穆之感。
新落下的雪花薄薄一層蓋在已經夯實的冰雪路面上,更加難走了。
葉涵歌走得小心翼翼,一擡頭發現景辰一步一步看似步伐不快,卻因為人高腿長,速度比她快了不少,此時已經走出去很遠。
她追了一會兒沒追上,還險些滑了一跤,頓時有點喪。
她索性停下來,看着漫天大雪中他的背影,恍然發現他那麽落寞孤寂。她的心突然疼痛起來,他為什麽要喜歡別人呢?喜歡一個不喜歡他的人。如果他喜歡的人是自己該多好,她一定不會讓他這麽難過。
或許她可以努力讓他喜歡上自己……
這個念頭一出,葉涵歌頓覺豁然開朗,心情也沒那麽喪了,連帶着看這漫天大雪都覺得美不勝收。
她低着頭,小心翼翼地看着腳下的路往前走。這段路追不上又怕什麽,反正他們要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