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2)

小桃子蹲下身子,挨着火爐搓着冰冷的手,“也是啊,側妃娘娘雖然小孩子心性,但她入宮也好幾年了,不至于幹出這等蠢事。”

年素七眯眼看着跳躍的火苗,輕輕呵了一口氣,“其中定有蹊跷。”

小桃子沉默了會兒,突然道,“我想起來了,上次‘極樂殿’有個宮女找我要馬纓丹,說是入藥所需。”

馬纓丹确實可以入藥,但其花葉有毒,誤食會引起腹瀉、高燒,年素七一把揪住小桃子,“你确定?”

小桃子見她這般神色,有些緊張起來,“我……我……我也不是很确定……她……她到底……是不是‘極樂殿’的宮女……”

“你到底确不确定?這可是人命關天的大事!”年素七急了。

“我……我……”小桃子更緊張了。

“罷了,那我問你,太子妃現在情況如何了?”年素七放開他。

“你師父去了,待他回來問一問不就知道了。”

年素七挨着爐火,再懶得理他。

小桃子讪讪離去。

晌午時分,蘇陌回來了。

年素七見他神色平平,不溫不火的模樣,料定是沒出什麽大事,卻還是忍不住問道,“太子妃情況如何?”

蘇陌淡淡瞥她一眼,“沒什麽大事,只是有些發燒。”

年素七更堅信了側妃娘娘是無辜的,“師父知道是怎麽回事嗎?”

蘇陌慢條斯理的吃着飯,“吃錯了東西,吃壞了肚子,就這麽簡單。”

“就這麽簡單?”

蘇陌點點頭,“就這麽簡單。”

“那側妃娘娘還好嗎?”

蘇陌手中的筷子輕輕擱了下來,“為師對你說過些什麽?”

年素七忙陪笑臉,“徒兒都牢記在心呢。”讨好地夾了一塊肉給他,“這不是八卦八卦嘛。”

蘇陌臉色緩了緩,将年素七擱到他碗中的肉咽了下去,才道,“不好,現在宮中流言四起,側妃娘娘性子簡單,她向來是躲在皇後的羽翼下才得以安身,現如今,皇後娘娘似乎已經不在乎她的死活了。”

chapter:07

年素七心頭‘咯噔’一聲,想到那個在‘昭虞殿’裏笑得傻乎乎的女孩,那樣單純無知,“可側妃娘娘不是皇後娘娘的侄女嗎?娘娘怎麽能不管她?”

“在這皇宮大院裏哪有什麽真正的親情?”蘇陌眉目間也有幾分惋惜,“但願側妃娘娘此次能熬過此關吧。”

她定定望着蘇陌,“側妃娘娘是無辜的對不對?”

蘇陌敲敲年素七的碗沿,“好好吃飯,不該你管的事不要管。”

“師父,小桃子說……”年素七話未說完就被蘇陌淡淡打斷,“寝不言食不語。”

“師父……”年素七不依。

“嗯?”蘇陌警告地瞪了她一眼。

年素七恹恹地住了口。

這一晚,年素七又輾轉反側難以入眠,腦海中時不時冒出側妃娘娘那張溫婉的臉,她笑起來的時候還帶着點孩子氣,那樣性子的人根本不适合這個陰暗複雜的皇宮。

突然,窗棂微微掀動了下,年素七猛地坐起身,卻已見太子端坐桌前,他手中握着一壺酒,正自斟自飲。

她坐在床上,小小的身子蜷縮在厚實的被褥裏。

“丫頭,起來陪我喝一杯。”太子的聲音已經透着濃濃的醉意。

年素七無奈起身,“殿下,外頭這麽冷,你就應該乖乖呆在自己殿中不要到處亂跑。”他發頂上凝結着一層厚厚的冰霜。

太子仰頭又飲下一杯,“東宮太小,沒有我容身之處。”

“你是太子,哪裏去不得?”年素七将他的酒壺奪過,拿到火爐旁烘烤着,“酒還是溫一下再喝,小心傷了脾胃。”

太子也不制止,只是坐在椅子上定定瞧着她的身影。

年素七被他瞧得不自然起來,忍不住扯開話題,“對了,聽說月姐姐近來身體不适,可有好些?”

提到明月似乎就是踩到太子的痛處,他轉開目光,淡淡道,“好多了。”

“真的?”她是真心喜悅,“那就太好了,我就知道有師父在,月姐姐一定不會有事的。”

太子沒搭腔,只問,“酒好了沒?”

“好了。”

“我們一起喝點,也好取取暖。”太子的聲音裏有着迷糊的醉意。

她知道他喝多了,“殿下,你已經喝得不少,不能再喝了。”

“沒事沒事,我心情好。”太子對她笑眯眯道。

年素七知道太子現在是一大堆不如意,卻忍不住順着他的話問,“殿下都遇到了些什麽開心的事?不妨說來聽聽吧。”

太子盯着她,突然伸手一指,“你!”

“我?”

“你就是值得我開心的事。”

年素七低眉一笑,掩飾慌亂的神色,“殿下醉了。”

“沒有,我很清醒。”太子突然伸手撫上她的臉,年素七僵住身子,不敢呼吸,也不敢動,“當初在靖王府,如果我第一眼愛上的人是你……”他的目光迷離,似乎透過她看到了另一個人,“該多好。”

年素七心中苦澀,卻強作笑顏,“殿下莫要心急,你對月姐姐的好,她遲早有一天會明白。”

太子狠狠飲了一大口,“我怕我等不到那一天。”

年素七又為他斟滿,“會的,一定會的。”

太子沒有說話,默默喝了兩杯後,忽然想到什麽般,從懷中掏出一封信件擱在她面前。

她定睛細看,這正是她讓太子轉手給燕玄的信!

“殿下沒有給他?”

“給了。”太子定定瞧着她,迷離的眼中多了幾分清明,“他看完後又原封不動的還給了我。”

“他說什麽了?”年素七有些緊張。

太子不答反問,“這種事你為何不與我直說?反倒要借燕玄之手?”

年素七知道太子是看了那封信,也不隐瞞,“此事我并沒有确切證據,也不方便查證,但是燕玄不同,他機智過人,這等小事他稍稍轉個念頭便辦妥了。”嘆口氣,“是我太高估我們的友情了,還以為他當我是朋友,定會幫我一次。”

“你也不能怪他,宮闱之事他不便插手。”太子就着燭火将信件燒了,“以後莫要寫這些,讓有心人瞧見便百口莫辯了。”

“諾。”她乖乖應下。

“此事我已查明。”太子轉臉看她,目光沉沉,卻沒有絲毫難過的情緒,“你的猜測是對的,那香确實有問題。”

“真的?”太好了,她居然幫到了殿下!

“不過我吃了蘇大夫的解藥後已不受那香所惑。”

“什麽?”師父居然騙她!他只是說這種媚藥劑量很小,就算長期服用對人體傷害也不大,并沒有說吃了他的解藥就會不受其所惑!

如今想起來,當初是蘇陌讓她一直煎藥,才使她發現太子中了媚藥……他明明已經解了媚藥,卻為何還要讓她發現?莫不是為了試探她對太子的心意?

“想什麽呢?”太子見年素七癡癡發呆,忍不住問。

“我在想,太子妃可是不一般。”

太子難得笑了,“丫頭也要誇一聲的人自然不一般。”

年素七辨不出此話是褒是貶,只想趁此機會将心中所惑道出,“我覺得太子妃中毒之事有些奇怪,側妃娘娘單純善良,不像那種會傷害別人的人。”

不知是不是因為她提到側妃的緣故,太子眉頭擰起,“璇兒确實不像做出那等事的人,不過湘妗也沒理由誣陷于她。”

從投放媚藥一事上年素七已對太子妃沒了好感,加之中毒一事種種蹊跷,她便更堅定這個太子妃對側妃娘娘沒安好心,至于理由,在後宮的女人要陷害另一個女人,有千百種理由。

她正欲說話,忽然燭火急促抖動了兩下,房中便多了一人,“殿下,‘祥寧宮’出大事了。”

“什麽事?”太子慢條斯理地問。

黑衣人頓了一下,才道,“側妃娘娘自刎了!”

“什麽?”太子猛地站起身。

chapter:08

黑衣人又說了一遍。

太子的身子微微搖晃了下。

“有沒有傳禦醫?”

“宮人發現時,已氣絕。”

太子有些神思恍惚,“不可能……不可能的……璇兒她不會……”

黑衣人站起身,自懷中掏出一封信件,“這是宮人在娘娘床頭找到的絕筆信。”

太子顫巍巍地打開,目光如炬,飛快看完信,半晌才擡起頭來,“那個宮人在何處?”

風嘯擡頭與太子目光相觸,“屬下已命人将他看押。”

“很好。”太子将信件折疊好,起身離去。

年素七看着他匆忙離去的背影,心底隐隐不安。

太子突然頓住腳步,轉身看向她,“最近宮中是非多,你別出門,要保護好自己。”

“好。”

太子深深看了她一眼,才匆忙離去。

真相很快水落石出。

沒出三天,年素七聽小桃子說,毒害太子妃的人已抓獲,就是太子妃身邊的貼身宮女小秋!

小秋?

年素七想起那日去‘極樂殿’送羹湯,便是那個叫小秋的宮女替年素七開的門,年素七到現在還記得她的模樣,“她為何要毒害自己的主子?”

小桃子說,“具體緣由我也不太清楚,好像是說那小秋以前在婁相府有個相好的,原本兩人已經私定終身了,但是卻被太子妃帶入宮中,大概是對太子妃心懷怨恨吧。”

不清楚……好像……大概……

年素七微微冷笑,這就是皇宮,只憑着幾句流言蜚語就已定奪了一個人的生死,欲加之罪何患無辭?

“殿下怎麽說?”

“皇後娘娘主審,太子殿下陪審,證據确鑿,那個叫小秋的宮女也都招供了。”小桃子丢了一顆話梅子入口,“此案便算結了。”

“此案分明疑點重重,我不信太子殿下和皇後娘娘會看不出?”年素七憤怒道。

小桃子奇怪地看了年素七一眼,“你激動什麽?那小秋是你家親戚?”

“你——”

“不是吧?”小桃子塞了年素七一顆梅子,“那關你什麽事?這宮裏頭冤死的人多了去,你個個都要操心的話,恐怕連自己的小命都要搭進去。”

年素七禁不住渾身輕顫了起來,小桃子所說的話與蘇陌如出一轍,“那是一條活生生的性命,他們怎麽可以……怎麽可以如此草菅人命?”

小桃子連忙捂住年素七的嘴,見四下無人才暗暗松了口氣,“小心禍從口出!在這宮裏頭,裝聾作啞,明哲保身才是真理,懂嗎?”

年素七不懂是什麽讓所有的人都變得如此麻木不仁。

晚上,蘇陌回來,眉目間有一絲陰郁,他抽查了年素七的功課後才開膳,年素七看着他低頭吃飯的模樣,感覺他心事重重,便問,“怎麽了?”

蘇陌擡頭看了她一眼,“沒事。”

年素七低頭默默吃着飯菜。

飯畢,蘇陌嘆了一口氣道,“明日,為師要出趟遠門,你好好在‘太醫院’呆着,不許亂跑。”

“師父要去哪裏?”年素七吃驚,“是不是發生什麽事了?”

“你不必多問,為師就算不在宮中你也要好好學習,不得偷懶,為師回來的第一件事就是抽查你的功課,若是答不好,仔細挨戒尺!”

“哦。”年素七包了一嘴的飯,“師父肯定有事瞞着我。”

蘇陌瞪她一記,“為師還得事事都與你交代不成?”

年素七縮了縮腦袋,“徒兒不敢。”

蘇陌前腳剛走,後腳便來了貴客。

一襲白色的狐裘披風,蒲柳之姿亭亭玉立,她低頭摘下白色風帽,露出娟秀的小臉,“年素七。”她笑盈盈地看着她,“久仰大名了。”

年素七以為自己眼花,慢慢站起身來,走近兩步,待看清來人後才緊忙跪下,“奴婢不知娘娘大駕,有失遠迎,還望娘娘恕罪!”太子妃怎會出現在這裏?

鍋裏的水在沸騰,空氣中到處彌散着濃郁的藥味。

太子妃上前兩步扶年素七起身,“年姑娘不必多禮,上次你去本宮殿中送羹湯本宮便覺着你眼熟,卻沒想到真是年姑娘。”

年素七不知她到底想幹什麽,心頭仿佛懸着一柄劍,随時會刺下來,“不知娘娘親駕‘太醫院’到底所為何事?”‘無事不登三寶殿’,太子妃此番前來,恐怕沒什麽好事。

太子妃在廚房裏轉悠着看了一圈,“聽說太子殿下特別眷顧‘太醫院’,不但增置了禦寒衣物,還分派了一個宮殿的銀碳,本宮初來乍到,對東宮平日裏的開銷分配不是很清楚,請問年姑娘,宮中歷年可有此慣例?”

年素七就知道這個銀碳會招來是非,心中嘆息一聲,口中卻道,“娘娘誤會了,前段日子‘太醫院’斷了柴火,去薪炭司取炭,沒想到薪炭司卻誤發了銀碳。”

“是嗎?”太子妃輕撫着領口的狐毛,“本宮還以為是太子殿下格外偏愛呢。”

“怎麽會?”年素七陪笑道,“太子殿下一向公平公正,待各宮各司都是一視同仁。”

“那也不見得。”太子妃道,“太子殿下對年姑娘就格外器重。”

“娘娘說笑了,年素七不過是一介奴婢,承蒙殿下不棄,有幸服侍過殿下一段時日,卻因體弱多病,被師父留在了‘太醫院’,一直在‘太醫院’做個小小的煎藥丫鬟。”年素七低眉順眼道。

太子妃轉了一圈轉到年素七面前,“年姑娘謙虛了,殿下跟前的大宮女霓雲可是對你贊譽有加,燕公子也是如此,想必年姑娘定有不凡之處。”

年素七始終低着頭,“娘娘謬贊,奴婢愧不敢當。”

太子妃伸手勾起年素七的下颚,微微擡高,“聽說,你還在殿下面前告了本宮一狀?”她盯着年素七,眼神狠厲,“說本宮給殿下服用媚藥?真真是可笑,本宮需要靠那種卑劣的手段贏得恩寵嗎?”

chapter:09

年素七低着頭,“奴婢不知道娘娘在說什麽,娘娘妩媚多姿,得殿下青睐也是情理之中的事。”

“小嘴倒是蠻會說話,不過就算本宮真的用了媚藥,殿下也不會把本宮怎麽樣。”太子妃得意洋洋道。

“你和明月那個賤人都是從靖王府出來的,皇後娘娘一早就想拔除你們這兩個眼中釘,若你再敢在背地裏搞出什麽花樣來,莫要怪本宮心狠手辣!”太子妃冷冷地看着年素七,“殿下是寵你,但本宮若真将你殺了,殿下也不會把本宮如何,因為……”她突然詭秘一笑,伸手輕撫了下扁平的肚子,慢慢湊近年素七耳邊道,“因為本宮已經有了殿下的孩子。”

年素七腦中“轟——”一聲炸開,不可置信地看着她。

太子的夫人那麽多,卻一個子嗣都不曾有,為何太子妃就偏偏有了?

“你不信?”太子妃看年素七神色有惑,“好,那你就替本宮把個脈吧。”她主動伸出玉腕。

年素七遲疑着。

太子妃卻一把拉過年素七的手按在她的脈搏上,年素七提心吊膽地扣着,只覺得腦中一片空白,不可能,殿下之所以不曾有子嗣是因為他不想,可現在為何太子妃……難道太子是真的喜歡她?

“怎麽樣?”太子妃一語驚醒年素七,年素七如觸電了般忙松開她。

“殿下知道嗎?”年素七力持鎮定。

太子妃盯着年素七笑,“你是第一個知道的。”

一種不詳的感覺在心頭環繞,年素七跪下身,“奴婢恭喜娘娘!賀喜娘娘!”

“不必。”太子妃清傲地說,“本宮并不稀罕這個孩子。”

年素七低着頭不敢應聲。

“現在蘇大夫不在,保胎的事就交給你了。”太子妃微笑道。

年素七連忙婉拒,“娘娘,龍嗣至關重要,奴婢資質尚淺,恐不能擔此重任,孫大夫是‘太醫院’的老禦醫,在孕期保胎方面尤為資深,請娘娘慎重考慮。”

“這冰天雪地的,你當本宮走來走去很有趣嗎?”太子妃語氣不悅,“本宮給你臉別不要臉,再借口推來推去的話,莫怪本宮不客氣!”

年素七連忙拜倒,“奴婢不敢!奴婢遵命!”明知是陷阱也只能往下跳。

太子妃心滿意足地離去。

年素七頹然坐在竈頭前,火苗燒得正旺,熱浪撲面而來,她卻依然手腳冰冷。

太子為側妃娘娘舉辦了隆重的葬禮,一切皆是遵從了正妃娘娘的禮制操辦的,并下令東宮所有人齋戒三天,素服裹身,不得佩戴任何首飾,大家都說太子對側妃娘娘情深意切,能做到此番實屬不易,只有年素七知道,他之所以這般隆重,是因為愧疚,愧疚他沒有擒獲真正的兇手!

連續為太子妃送了三天的保胎藥後,年素七算是明白了她當初為何欽點年素七保胎,敢情就是為了整她,一會兒這兒不舒服,一會兒那兒難受,一會兒想吃酸的,一會兒想吃甜的,年素七每天在寒風裏面奔波不下十趟,終于在第七天如願以償地病倒了。

年素七躺在床上高燒不退,小桃子日日陪在年素七床頭,衣帶不解,太子妃那兒已經轉手交給了孫大夫全權打理,年素七神思不屬之際還不忘松口氣,終于沉沉睡去,這一覺,天昏地暗,不知今夕是何夕,待年素七再度醒來之際,映入眼簾的是燕玄帶笑的眉目,年素七以為是做夢,直到他伸手探了探年素七的額頭,“太好了,終于退燒了。”

“小……小桃子呢?”年素七沙啞着嗓子問。

“他去睡了,守了你三天,他困得連眼皮都擡不動了。”燕玄笑眯眯道。

“你……”年素七盯着他瞧,“怎麽突然來了?”自從半年前被拒,燕大公子似乎飽受打擊,再也沒與她來往過。

燕玄見年素七雙唇幹裂,忙倒了一杯溫水來,“喝點水再說話。”他聲音很輕,扶年素七起身的動作極其溫柔。

年素七順着他的手邊将杯中水一飲而盡。

燕玄這才松了手,“餓嗎?”

年素七揉揉扁平的肚子,輕輕點頭。

“等着。”燕玄轉身離去,玄白色的衣袍翩然若飛。

燕玄很快端來一碗米粥和兩碟小菜,“先吃點清淡的,等身子緩過來了再給你做些好吃的。”

年素七端起粥碗,“這是你做的?”

燕玄神色不自然,“不是。”

年素七随口接道,“也是,像你這樣的少爺,能給人端茶送飯已經很不錯了,哪能親自下廚呢。”

晌午過後,年素七的精神好多了。

燕玄便陪着年素七下了兩盤棋,當然,年素七肯定不是他的對手,就算他讓她十個子多走五十步年素七也不是他的對手,但他每次都贏得很低調,總是緊緊跟在她身後,直到年素七輸光最後一個子,才将她一舉拿下,年素七大呼,“沒意思,總是輸給你!”

“那你想玩什麽?”

年素七絞盡腦汁,卻發現但凡需要動腦筋的她都不是他的對手,不禁長嘆口氣,“我要睡覺了,懶得跟你玩!”

就在此時,房門被推開。

年素七看到寒風中站立着的太子,有些呆愣。

燕玄卻起身離去,與太子擦肩而過。

太子疾步行來,“怎麽樣?好點了嗎?”

“沒事了。”年素七笑道。

“燕玄說你昏迷幾天了,生命垂危。”太子打量着她的面色,“不過氣色确實不好。”

“這個家夥……”年素七氣得跺腳,“居然咒我!”雖然她确實昏睡了三天,但是也沒有生命垂危吧?就會誇大其詞,害得殿下大冷天的還親自跑了一趟。

太子伸手替她攏了攏衣領,“他也是關心你。”

年素七低着頭,不知道該說什麽。

太子只留了片刻便離開了。

過了好一會兒年素七才反應過來,太子居然忘記他的披風了!連忙追了出去,雪花肆意的飄,宮殿、樹枝、屋檐、地面,到處都覆蓋着皚皚白雪,太子的身影早已不見,此時他應該會回‘無極殿’,她匆匆向着‘無極殿’的方向跑去,身後隐約傳來燕玄急促的呼喚聲,年素七來不及理會,只向着‘無極殿’飛奔而去,寒風穿過單薄的衣襟袖腕襲遍全身,她卻絲毫感覺不到寒冷,只擔心着殿下會不會凍壞了……

待到殿前,剛巧看到拾階而上的太子,年素七驚喜地喊,“殿下……殿下……”

太子腳步微微一頓,回轉過身來。

她揮舞着手中的披風,大口大口地喘息着,“衣服……衣服忘了……”

太子大驚,連忙飛奔下階,一把将她冰冷的身子抱到懷裏,“你瘋了!”

chapter:10

年素七這才感覺到了寒冷,躲在太子懷中瑟瑟發抖,“殿下……”她将手中緊拽的披風塞到他懷中,抖着雙唇顫聲道,“殿下是萬金之軀,千萬……千萬不能凍壞了……”

太子氣急交加,“你……你這個傻子!”他一彎腰将她打橫抱起,拾階而上,大步向殿中走去。

殿門開了,又合上。

不遠處,燕玄孤身站在雪地裏,手中緊抓着一件厚實的大氅,良久,他轉過身,緩緩離去。

年素七的病情再次加重,昏昏沉沉又躺了幾天,燕玄擔心她的身子,每逢下課,第一時間跑的便是‘太醫院’。

這日,年素七正睡得模糊,突然外頭傳來急促的腳步聲,她剛剛打開門,一群侍衛便湧了進來。

“帶走!”兩個侍衛上來架住她。

燕玄正好自院外走進來,“你們這是幹什麽?”

其中一個侍衛似乎認得他,忙恭敬道,“燕公子,我們也是奉命行事。”

“奉誰的命?”

侍衛猶豫了一下,還是回道,“奉皇後娘娘之命。”

“好。”燕玄脫下他的外衫替年素七穿好,“別着涼了。”

她點了點頭,“不用擔心我。”

年素七随着一衆侍衛來到‘極樂殿’,此時殿內燈火通明,恍若白天,太子妃側躺在床榻上,臉色蒼白,皇後黑着面孔坐在她身側,正與宮人說着話,太子靜靜坐在下首,宮女太監跪了一地,‘太醫院’的孫大夫也在其中,她不禁有些吃驚,他怎會在此?

侍衛猛地将年素七一推,“跪下!”她直接撲倒在地。

太子微微握了握拳頭,卻沒有吭聲。

領頭侍衛單膝跪下,“禀皇後娘娘,屬下已将嫌犯帶到。”

皇後揮了揮手。

侍衛退了下去。

年素七跪在地上,這才完全清醒了過來,忙磕頭,“奴婢年素七見過皇後娘娘,太子殿下,太子妃娘娘。”

皇後眯眼打量她,“你可知自己所犯何事?”

“奴婢不知。”

“本宮問你,太子妃的保胎藥可是你配的?”皇後臉色黑沉沉一片。

“是。”

“可是你親自煎藥?”

“是。”

“可是你親自送藥?”

“是。”

“現經‘太醫院’查證,你所配的保胎藥中含有一味滑胎藥……”皇後娘娘話未說完,年素七便急急打斷,“不可能!奴婢是按照醫書上所記載分毫不差的配藥,不可能有滑胎藥!”

“年素七!”太子妃怨毒地看着她,“你好狠的心!這是太子殿下的孩子,你居然敢謀殺,真是不知死活!”

“不!我沒有!”年素七急忙看向太子。

太子卻始終面無表情,看不出他心中到底在想什麽。

皇後示意身旁的玉致。

玉致點頭退下,一會兒就端着藥蠱過來,走到年素七面前,打開蓋子。

年素七撚了一點藥末在鼻端聞了聞,這确實是她配的藥方。

“這藥方可有錯?”皇後氣定神閑地看着她。

年素七猶豫了下,還是如實回道,“沒錯。”

“可有藏紅花?”

“沒有。”她很确定。

皇後轉頭看向孫大夫,“你說呢?”

孫大夫上前兩步,也撚了些藥末聞了聞,“回娘娘的話,有少量藏紅花。”

“不可能!”年素七瞪視孫大夫,“你為何血口噴人?我年素七就算資質再淺,也不可能連這一點常識都不懂!”

“年姑娘是蘇大夫的徒弟,誰也不能質疑你的能力,老夫只是實話實說,若是年姑娘不信老夫所言,可以多請幾位禦醫一并查看。”孫大夫字字铿锵,并不似在說謊。

皇後望着年素七,微微冷笑道,“你可還有什麽話要說?”

年素七一下子懵了,不可能,不可能的!她怎麽會在保胎藥裏面配入藏紅花的分量?

“殘害皇孫,可是抄家滅族之罪!”皇後眼中迸發出銳利的冷光,似乎欲将年素七千刀萬剮,她轉臉看向太子,“太子殿下,你以為呢?”

太子閉了閉眼,少頃才道,“母後一向斷案如神,什麽人證物證皆是一一俱全,還需要兒子參與審問嗎?”

“兒子說這話母後就不愛聽了,怎麽說你也是東宮的主兒,雖說宮闱之事應由太子妃說了算,不過如今太子妃受人謀害,母後只得出面清理門戶,作為丈夫的你怎麽能不為自己的妻子主持公道呢?”皇後此話說得在情在理,一時間大殿內一片寂靜。

“殿下一定要為妾身做主啊殿下……”太子妃聲淚俱下,“這可是您的孩子啊,妾身心痛難安……”

太子若不處置年素七似乎于情于理都說不過去。

年素七不想太子為難,對皇後重重磕一頭道,“奴婢沒有在保胎藥中添入藏紅花的成分,卻不知孫大夫為何有此一說,奴婢懇請再次确認配藥成分!”

“好。”皇後今日似乎特別好說話,“本宮就再給你一次機會。”

她再次撚起一些藥末,這次卻是直接入口,嘗過一次,又撚了一些嘗試。

此配方中确實有藏紅花,只是分量極少,不親自入口是絕對品不出的,她不知孫大夫是如何憑借嗅覺就确定此配方中含有藏紅花……也許是他技高一籌吧。

“如何?”皇後瞧她神色有異,約莫是猜到了什麽,“到底有沒有藏紅花?”

年素七‘撲通’一聲跪倒,“有。”

“你總算是認了。”皇後冷笑。

“奴婢還是那句話,奴婢并沒有在保胎藥中加入藏紅花,這味藥不知為何會……”她話未說完,皇後已經勃然大怒,她猛地站起身,厲喝道,“還敢狡辯?!”她急行兩步,高呼,“來人!将這個賤婢拿下!”

“諾。”左右兩邊的太監立刻将年素七押住。

玉致連忙迎上去,柔聲勸慰道,“娘娘息怒,小心氣壞了身子。”

皇後轉臉瞪視了太子一眼,氣怒交加,“我兒巴不得我氣壞身子,才管不了他宮中之事!”

太子剛要說話,卻聽一道熟悉的聲音自殿外響起,“姑母秉公辦案,小侄受益匪淺。”

chapter:11

任誰都聽得出話語中微帶嘲諷,皇後臉色變了變,低聲叱問玉致,“他怎麽會在此?”

玉致湊近皇後耳邊低語兩句。

皇後若有所思地看了年素七一眼。

燕玄不請自入,他上前朝皇後、太子、太子妃各施一禮,舉止大方得體,令人無從挑剔。

太子看到燕玄進來,頓時松了一口氣。

“侄兒冒昧造訪‘極樂殿’會不會有些不妥?”皇後娘娘端着一臉的笑容,“賜坐。”

“小侄确有冒昧,只是娘娘突然如此‘隆重’地邀請小侄未過門的妻子,小侄有些好奇,便跟過來瞧瞧。”燕玄坐下身來。

“未過門的妻子?”

“未過門的妻子?”

皇後和太子同時驚呼。

皇後瞪了太子一眼,指向年素七,微微冷笑,帶着不屑,“你說她是你未過門的妻子?”

燕玄彬彬有禮地點頭,“正是。”

皇後只覺荒謬至極,“九兒啊九兒,莫要怪姑母沒有提醒你,就算你爹再寵着你由着你,在婚姻大事上也決不會允許你胡來!她算是什麽身份?做個侍妾恐怕你爹都不會點頭!”

燕玄淡淡笑着,“在燕家,我的事還是我說了算。”

皇後微微搖首,“傻侄兒,枉你聰明一世,可不能糊塗一時,貧賤并不可怕,可怕的是居心叵測,這個女人,你想娶她容易,可是你了解她嗎?或許她在你面前是單純可愛,背地裏卻是個心腸歹毒的女人,你得認清她!”

燕玄微微鞠躬,“小侄多謝姑姑提點。”

皇後點頭笑道,“九兒是少有的懂事。”

燕玄卻道,“九兒不才,就太子妃娘娘小産一案有幾個問題想請教姑母。”

“請講。”

“娘娘的保胎藥到底經過了幾人之手?”

皇後朝年素七看了一眼,“她方才已經招了,只她一人之手。”

燕玄卻看也不看年素七,“據小侄所知,素七已經病了好幾天了,那麽這幾天娘娘的保胎藥是停了還是繼續在服用?”

皇後看向孫大夫,孫大夫連忙說,“老夫雖然暫替了年姑娘,但老夫完全是按着她的配方進行煎藥,并無差錯。”

燕玄轉臉看向孫大夫,“是沒有差錯嗎?那娘娘滑胎是怎麽回事?”

“那……那都是年……年姑娘配的藥方。”孫大夫額上慢慢溢出薄汗,卻還在強作鎮定。

“如果娘娘滑胎是在年素七煎藥那幾日,那麽素七難辭其咎,可是此事是發生在孫大夫接管之後,你如何能夠将自己的責任推得一幹二淨?這便是你從醫的宗旨嗎?一有責任便推給旁人?”燕玄雖然是笑着說的此話,眼神卻犀利地能殺死人。

孫大夫忍不住抹汗。

燕玄又在廳中慢慢轉了一圈,“這‘極樂殿’中侍奉膳食的是何人?”

“是奴婢。”一個宮女站出身。

“你叫什麽名字?”

“奴婢春花。”

“還有嗎?”燕玄目光四下環繞一圈,“雖然我非宮中人,卻也知道侍奉膳食當是一個宮女一個太監。”

他說完此話後,整個殿中凝聚出一股詭秘的寂靜。

半晌,一個太監才顫巍巍地走出,“是……是奴才侍奉膳食。”

“是嗎?”燕玄走向他,“方才為何不站出來?難道你連自己的職責都不清楚麽?”

“我……我……”這個奴才似乎特別緊張。

“你?”燕玄微微拔高聲線,連太子也側了側身子,似乎品出了不一樣的味道來。

太監立馬慌神,“不不……奴才……奴才從未見過如此陣勢……”

太子妃突然插口道,“他是新來的,叫小越子。”

“小越子?”燕玄微微沉吟,“有沒有可能是你在太子妃的保胎藥中動了手腳?”

“不可能!”太子妃居然與小越子同時大聲否認。

皇後慢慢轉過臉看向太子妃,太子妃驚覺失态,忙解釋道,“小越子是妾身的老鄉,對妾身忠心耿耿,絕對不會加害于妾身!”

那個叫小越子的太監也連忙點頭稱是。

“老鄉?”燕玄微微笑了下,轉身對太子妃深深鞠一躬,“娘娘心地善良,看誰都不像壞人,可是在皇宮中,莫說是老鄉,就算是親兄弟也不一定可信,何況,這個小越子不是剛剛入宮嗎?你如何就能确定他一定是忠心耿耿的呢?”

太子妃一時啞然。

“不不不,不是我……不是我……”小越子慌忙擺手,“奴才……奴才一定不會害娘娘的……一定不會……”

燕玄嘴角勾起一抹笑,“我并沒有說是你,也有可能是她!”他修長的手指指向春花,春花轉臉對上燕玄的視線,卻出奇鎮定,“請燕公子莫要冤枉了奴婢。”燕玄對她微微一笑,繼而一一指過衆人,“有可能是你!也有可能是你!”

每個被他指到的奴才都惶恐地磕着頭,聲稱,“不是奴婢(奴才),求娘娘明鑒!”

燕玄起身,上前兩步,跪下,“皇後娘娘一向以理服人,處事公正,此事還望娘娘能夠徹查到底!”一字一句,铿锵有力。

太子連忙順驢下坡,“此案确實疑點重重,需要徹查!”他站起身,走向太子妃,“愛妃受苦了,本太子一定會為愛妃主持公道,将真正的兇手捉拿歸案,以祭我兒在天之靈!”

太子妃卻一把抓住太子的手臂,惡狠狠地盯着年素七,“她!她就是兇手!殿下殺了她!以祭我兒在天之靈!”

年素七被她陰冷的眸光掃過,頓覺寒風飕飕,忍不住打了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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