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章節
顆锃亮的光頭原地發呆。
離開盼歸亭,米羅卡妙同乘一騎一時無話。
米羅依舊抱着卡妙,卻對自己手臂上一處被飛刀擦破、滲出鮮紅血絲的傷口沉默不語。
米諾斯沒必要說謊,總不可能他扔一把飛刀單單只擦傷自己這一個無毒。米羅心想即是自己中的奇毒可能真有這種效果,時至今日也只發覺真氣運行滞塞這一個副作用。不過能使人百毒不侵、三十六日之內可解且不傷命不傷身——自己被下的真是毒藥麽?
明月樓樓主,你對我究竟存了什麽心思?
摟着卡妙同乘一騎,米羅心思紛亂。心一亂手上便用力了些,捏得卡妙幾次回頭看他。
想想這一路自同行那日起竟無半日安生。
莫不是命犯太歲?總不消停。
這已經不是不慎捅個馬蜂窩了。這是逮一個捅一個,恨不得打着燈籠找也要捅個遍啊!
與米諾斯一戰,米羅已看出卡妙武功不俗。
莫非卡妙是正道“三莊”之中照梅山莊亦或寒露山莊的人?米羅想想又覺得不是,雖自己是……可不該從沒聽說過卡妙這等人物才對。
米羅正思索要不要開口問,卡妙已開腔了。
“米羅你莫要怪我惹事,只因機緣巧合醒孽閣閣主與我娘親成了結義兄妹,算我長輩,這才硬要派暗衛保護我。”卡妙大言不慚,半句也不提自己與醒孽閣少閣主修羅稱兄道弟。更與醒孽閣二把手迪斯馬斯克,還有醒孽閣分閣主阿布羅迪都有些交情。最重要的是極少有人知道擅制玫瑰酥的武林第一美人其實是醒孽閣的人,畢竟買兇殺人的生意歷來都很好,開個分號挂羊頭賣狗肉也合情合理。
世事如棋,若心有疑窦,出言詢問懷疑也會揮之不去。可若在問出來前對方主動解釋,反倒讓人偃旗息鼓,疑心頓消。米羅本來還待說什麽,馬兒可巧跑出官道。路上坑坑窪窪,颠得米羅直接在卡妙臉上啃了一口,剛分開點馬又踩到石頭,于是結結實實又啃一下。如是者三,米羅早把要說的忘光了。
“米羅,你剛說甚麽?”卡妙回頭看他,米羅眼睜睜看馬朝着樹撞過去,驚出一身白毛汗。
卡妙!勞駕!馬還在跑!先看路!謝謝!
千鈞一發之際馬兒擦着樹奔過去,卡妙大概也覺得險,紅着臉哼哼兩聲把頭轉回去了。這回半真半假糊弄過去,卡妙其實心裏也發毛,心說後頭還是得揀大路走、選離衙門近的道否則沒有趁手的刀容易陰溝裏翻船。
冥教的米諾斯錯在不該在醒孽閣分閣主門前動手,只要換個地方,結果必定大不相同。
真是好險,米羅卡妙同時想道。
米羅心中稍定,以為卡妙是醒孽閣的人。拿人錢財替人消災,醒孽閣在邪派一宗一樓二閣裏還算講義氣。雖行事遭人诟病,報上名來多少還是能讓正道門派睜一只眼閉一只眼。更別提卡妙心思電轉,眼觀六路口中又道,“我這次出來除了幫你還要尋我爹。”
最後兩個字說得有些含糊,但米羅聽懂了。
同是天涯淪落人,都有便宜爹要去尋,走遍江湖也未必能得見。米羅一點脾氣都沒了。
這是個美好的誤會。正如以後會成為無争山莊莊主的米羅管自己的劍叫天涯劍,明月樓樓主擅用的刀,自然不會俗氣地叫明月刀。
它叫仴疊。
諧音“我爹”,卡妙六歲時起的名。說出來不怕丢人,卡妙兒時對弄清自己爹是誰和尋爹有着極深的執念,聽他刀名便知。從此知道刀名的無不把卡妙和他的刀統統驚為天人,然後一致對外默契稱明月樓樓主慣用明月刀。
好歹沒堕了明月樓之主的名頭。
後來明月樓樓主的明月刀在無争山莊失落了,其中內情無人知曉,只道那艾亞哥斯覺得自己有所倚仗太過嚣張觸了明月樓樓主的黴頭,這才被挑了。別說當時沒在場的米諾斯不知道,哪怕換個親眼見過那場惡戰的也認不出來明月樓樓主就是他卡妙。那明月樓樓主提着明月刀,舉手投足之間盡顯霸道,有點像天高地遠任我行的孤膽刀客。雖無緣一睹真容,那人氣勢或許能和米羅沾點邊,但任你想破腦袋也絕想不到卡妙身上。
明月樓樓主的身份被卡妙掩蓋得似是而非,真假難辨,一時很難讓人看清。
卡妙并不打算将自己的身份瞞米羅一世,瞞過剩餘的二十九日半即可。哪怕再早些也無妨,他既沒有極力掩飾,就不怕米羅猜忌。
要享受一擲千金的樂趣,自然要舍得下賭注,便是莊家也既可贏得盆滿缽滿又能在頃刻間滿盤皆輸。買定離手,後果自負。卡妙巴不得米羅關注自己一點,再關注一點,他的滿腹心思都圍着自己轉才是最好不過。
米羅想得卻是卡妙一路上行事還算正派,為何偏留個爛攤子給個小和尚?奇也怪哉。
“你與和尚有仇?”米羅問出這話自己都搖頭,他又懂卡妙什麽了?一路上卡妙兩手空空,米羅分明在遇刺之前連卡妙慣用什麽兵器都不曉得,怎麽好自作多情問卡妙的私事。
“是。”卡妙眼波流轉,“其中又與淨塵寺的和尚格外不對付,一言不合就要打起來的。”
米羅忽然福至心靈,“你不是在新陽城碰到過空寂和尚麽?”那人聽法號排輩分也該是淨塵寺的罷,怎麽對面相見也沒和卡妙打起來?
“空寂和尚不是還俗了麽?”當時自己正忙着換衣服,怎會想起這出。卡妙稍加思索,理所當然道,“大家都是俗人,何苦相互為難。”
還俗之後既往不咎啊?米羅覺得有點道理。
卡妙說完自己好險沒笑出聲來,忙裝作嗆咳低頭清了下嗓子,這才把笑意深深按下了。
兩人往大路走半途又遇上幾次追殺,每次都是有驚無險,冥教那邊氣勢洶洶的來反倒一擊即退沒了後文。這下不能直接去武陵鎮的明月樓分樓“霜流霰”了,盼歸亭“憶往昔”又回不去,回去也未見得能找到什麽新提示。
到驿站米羅翻來覆去把明月樓樓主刻在盼歸亭柱的詩念上幾遍,越發覺得可能自己兒時對明月樓樓主許下了什麽承諾又忘在腦後。
自己兒時的盼歸亭不長這樣,反而像這個不起眼的小驿站一般!想通這個就如醍醐灌頂一般,米羅回想起一連串的往事。仔細想來盼歸亭十幾年前遠沒有現在這樣繁華,明月樓分樓“憶往昔”那時根本沒開。因着周遭環境完全變了模樣,米羅自己又許久沒來,一時也沒想起自己小時候曾在這附近住過一段時日。因上一任已成笑柄的武林盟主是米羅生父,米羅母親為躲正道明槍暗箭和無争山莊的爛攤子帶米羅隐姓埋名在這附近住過幾年。旁邊一戶人家有個天仙般粉雕玉琢的女娃娃,是個美人胚子。米羅就常拐帶她下棋飲茶偷酒喝,爬樹去偷別人家種的桃,後來米羅也是在今日的盼歸亭附近和她道別。
大人的事不會和小孩子多說,更別提是生父鬧出的醜事。只知瘋玩的米羅确有這麽個青梅竹馬,嘗騙她嫁給自己也沒少說些日後同騎一馬神仙眷侶潇灑走江湖之類的诨話。
那風車八成是米羅下棋輸掉又忘在腦後的。
除性別對不上外卡妙的身世又是怎樣?畢竟這段往事不為人知,卡妙知曉得未免太多了些,兒時他可沒有什麽鄰家哥哥。米羅的目光亦步亦趨,誓要在卡妙身上盯出個洞來。
卡妙不明所以,只當沒覺出米羅在看他,自去和驿站的人租用馬車探讨抵押的銀錢。
“公子當心!”米羅心不在焉,正要上馬車卻吃驿站喂馬的人一把扯住,差點褲子都掉了。
“什麽事?”米羅好險沒在卡妙跟前出個大醜,急拎腰帶,回頭怒瞪火冒三丈語氣不善。
喂馬的人複又驚叫。
米羅一回頭正對上一張馬臉,吓了一跳。原來是卡妙那馬不願拉車,不知怎的掙開了。它不安分地踏着步子,有人要它拉車就打滾,後來竟一溜煙跑了。幸而卡妙家在何處此馬認得,由它自己跑回去即可,丢不了。
卡妙只得再雇一輛馬車,再請個趕車的送他們去武陵鎮,待收拾好車內邀米羅同乘。
路上米羅頭次毒發。
馬車有些颠簸,米羅迷迷糊糊睡去。卡妙見他面色發紅,遂皺眉給他把脈,正巧毒發。
明月樓那種地方,想也知道專什麽。若說這是明月樓拿來的好藥,人們都會會心一笑,畢竟明月樓裏的都是能摻在酒水裏的“料”。
這世上服下就能讓一個人愛上另一個人的藥是沒有的,有的只是引人動♂欲的藥。
欲與情緊緊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