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唐典覺得最近的邵廷衡有種說不出的奇怪,明明給滿了溫存和體貼,唐典卻覺得渾身不舒服。

可能是這份體貼來的不是時候,所以他做不到坦然接受。

唐典倚着車窗看了一路的晨光,然後下了車,背好書包進了學校。

他通常會來得很早,班級裏只有零零散散的幾個人,唐典做什麽都是無聲無息的,趴在後座補覺的同學甚至沒有察覺,十分鐘之後,學生才陸陸續續到齊。

和唐典隔着一道走廊的同學拉開書包鏈,掏出一袋零食,對唐典的同桌說:“你說你想吃的那個我叔叔從德國帶回來的餅幹,我幫你買到了。”

說完就扔過來,然後不偏不倚地扔到了唐典的面前。

左右兩人俱是臉色一僵。

唐典正在抄英語範文,被突如其來的餅幹砸得筆尖在紙上劃出長長一道的線,唐典好像什麽都沒發生,把餅幹放到同桌面前,然後去筆袋裏拿修正帶蓋住了那道線。

同桌在天人交戰,到底要不要和唐典分享這袋餅幹呢?倒不是舍不得,只是覺得唐典不會領情,遲疑再三之後,決定還是不要熱臉貼冷屁股。

過了一會兒老師進來,讓各小組組長檢查一下昨晚布置的錯題整理作業完成情況,唐典照例下去走了個過場,然後彙報給老師,他所在的第四小組都完成了。

下課之後,同桌和後座的女生聊天,問她:“你整理錯題了嗎?”

女生搖搖頭:“沒。”

“我也沒,反正唐典不會告訴老師的。”

女生小聲吐槽道:“其實……唐典人挺好的,但是就是讓人喜歡不起來,他性格好怪啊,白瞎了那麽好看的一張臉。”

“對啊,你讓他幫忙,他都不會拒絕,但是你沒法跟他像正常朋友那樣相處,你知道嗎?我分個零食給他,他會一臉認真地說,謝謝,不用了,然後立馬把自己的零食分給我,”同桌撓撓腦袋,無奈道:“不就是一點薯片餅幹的事嘛,大家不都是分着吃的嗎?他幹嘛那樣小心翼翼啊?跟他相處壓力好大,好煩。”

女生拍拍他的肩膀,讓他趕緊閉嘴,因為唐典拿着月考卷進來了。

唐典的一天過得很快,因為每天都沒什麽變化,不會有驚喜。他收拾好書包,整理好書桌裏的東西,然後出了班級往校門口走。

邵廷衡的車停在原先司機常常停的地方,邵廷衡倚在車邊,正低頭看手機,時不時擡起頭望向校門口,然後就和唐典的視線對上了,他露出笑容,等着唐典走過來。

唐典心中忽然升起一個奇怪的念頭,他想:一天中唯一的驚喜出現了。

他走到邵廷衡面前,今天邵廷衡穿了一身黑,顯得格外高大,邵廷衡伸手取下唐典的書包,“怎麽現在才出來?”

“老師拖堂了。”唐典回答。

邵廷衡摸了摸唐典的頭發,笑着說:“你這個自然卷,會不會有老師以為你燙頭發?”

“有,但我解釋了。”

“還有點偏黃。”

傍晚還看不明顯,若是白天,一眼望過去完全是又燙又染,唐典能進學校大門,可真多虧了他那張乖學生的臉。

“我是早産,可能小時候營養不良。”

那語氣頗有些小大人,邵廷衡笑道:“你怎麽知道自己是早産?”

“我記得我爸爸媽媽說過,我六歲才被遺棄的,以前的事我還記着一些。”

邵廷衡的手停在原處,表情嚴肅起來,良久才冷着聲音問:“怎麽沒跟我講過?”

唐典不太明白邵廷衡為什麽問他這個問題,猶豫着想了想,只好回答:“院長說,不能跟領養人提親生父母的事。”

“親生父母……”

邵廷衡在心裏鄙夷道:什麽樣的父母舍得遺棄一個這麽乖巧的孩子?

“上車吧,今天叔叔有個飯局,帶你一起去,好不好?”

唐典的身體表現出明顯的抗拒。

邵廷衡笑着去捏唐典的臉,哄道:“帶你去了,叔叔就有借口不喝酒了。”

這個理由不足以說服唐典,但他又不敢拒絕邵廷衡,只好慢吞吞上了車。

目的地不是酒店,而是在很偏遠的一個類似莊園的地方,唐典跟在邵廷衡後面進了大門,才知道今天是一位與邵家有着長年深度合作的老總過七十歲生日。

鄭長遠見到邵廷衡來,笑容滿面地走過來,看到邵廷衡身後的唐典時,頓住了腳步,“這是?”

“我家小孩,典典來,叫鄭爺爺。”

唐典乖巧地喊了一聲。

鄭長風與邵廷衡的父親是多年好友,對邵家的事知道的多些,這才想起來邵廷衡領養過一個孩子的事,“都長這麽大了?你別說,廷衡,這孩子的模樣跟你還有點像。”

“是嗎?”邵廷衡意味頗深地看着唐典笑。

“正好,我孫子今天也在家,”鄭長風招手喊來一個二十出頭模樣的男孩子,介紹道:“柏明,帶弟弟去吃蛋糕。”

鄭柏明看到唐典時愣了愣,“怎麽是你?”

唐典還沒做反應,邵廷衡先皺起眉頭,他上下打量了一下鄭柏明。

“我去年回母校做宣講的時候見過你,你現在上高三了,是不是?”

“是。”唐典點點頭,他不習慣這樣熱鬧的環境,不免有些緊張,聲音微不可覺地發顫,努力維持鎮定,加了一句:“學長好。”

鄭長風笑道:“這不是巧了嗎?典典,跟哥哥去玩吧。”

唐典就這樣被鄭柏明帶走了,鄭長風正要招呼邵廷衡入座,卻見邵廷衡的視線死死盯着漸行漸遠的唐典,眼睛微微眯起,目光冷峻,露出幾分寒意。

“廷衡?”鄭長風又喊了一聲,邵廷衡才收回視線。

“他們小孩自有小孩的話題,你看着,半個小時不到,就玩得熱火朝天了,”鄭長風把邵廷衡往餐廳帶,“走走走,他們用不着你擔心。”

鄭柏明把唐典帶到了燈火通明的小花園,“你要喝什麽?我給你拿過來。”

“不用了,謝謝。”唐典禮貌道。

“我去年真的見過你,陳耀和是你班主任對吧?他當年也是我班主任,去年我回學校宣講,結束之後特地去了一趟他辦公室,你當時正在那裏問他題目。”

唐典張了張嘴,隐約有了點印象,“是。”

鄭柏明笑了笑,“畢竟,像學弟你這樣的長相,記不得也很困難。”

唐典頓住,他似懂非懂地皺起眉頭。

“他們吃飯就是不停喝酒,我們還是不要去湊熱鬧了,我讓阿姨送點吃的到這裏來,我們就在這裏吃,好嗎?”

“好。”

“對了,我最近學了調果酒,度數很低,你要不要嘗一嘗?”還沒等唐典搖頭,他就先問:“你喜歡吃草莓還是荔枝?”

“……草莓。”

很快鄭柏明就端了一杯漂亮的果酒來,廚房的人又送來一桌晚餐,唐典有些懵,但還是拘謹地吃了起來。

“怎麽樣?”

鄭柏明詢問唐典對于他親手調制的果酒的意見,唐典對酒沒有興趣,剛剛只是小小抿了一點,還沒來得及嘗味道,只覺得辣舌頭,現在鄭柏明又問起來,他沒辦法,無奈地端起杯子喝了一大口,然後評價道:“很好喝。”

鄭柏明受家庭影響,十七八歲的時候就陪着他爺爺到處參加晚宴,很早接觸酒精,再加上面對着唐典,心裏莫名悸動,就忘了問唐典能不能喝酒。

唐典一開始還好,只是臉頰微微泛紅,神色清明。

吃到快結束的時候,鄭柏明被前廳的人叫走了,留唐典一個人坐在小花園裏,唐典已經吃不下飯了,他覺得暈暈乎乎,過了一會兒,他覺得有人走到他面前,以為是鄭柏明,便求助道:“學長,我有點暈。”

“學長?”邵廷衡的語氣十分玩味,又透露出淡淡的怒意,他捏住唐典的下巴,強迫他擡頭,問道:“你叫我什麽?”

唐典睜大眼睛努力辨清,然後呆呆地喊了一聲“叔叔”。

“誰讓你喝酒的?”

唐典身子都是軟的,經不住邵廷衡的質問,坐在凳子上都搖搖晃晃的,邵廷衡把他打橫抱起來,剛出小花園就碰上了鄭柏明。

“邵叔叔,你——”

“你為什麽讓他喝酒?”邵廷衡問,他身形高大,在黑夜的映襯下就更有壓迫感。

鄭柏明有些慌,連忙解釋道:“那是果酒,和飲料差不多,很甜的,我只是想讓典典嘗一嘗。”

邵廷衡掃了眼鄭柏明,警告他:“第一次,也是最後一次。”

說完,便抱着唐典離開了。

他沒有回酒席,而且托人與鄭長風打了招呼,直接開車回了家。

唐典在路上沒有鬧,到家後卻開始止不住地哼哼,在邵廷衡的懷裏掙紮,邵廷衡好不容易才把他弄到床上。

小孩臉色潮紅,時不時咬一下嘴唇,眼神迷離地望着邵廷衡,好像不認識他一樣,歪了歪頭,然後小心翼翼地喊:“叔叔?”

“我在。”邵廷衡伏到他身上,手臂撐在他的臉側。

“你要帶我回家嗎?”

“我已經帶你回家了。”

“那……”唐典扁了扁嘴,“那你要當我爸爸嗎?”

邵廷衡的身體裏燃起一團火,他明明知道這團火不該出現,不該對着一個孩子出現,不該在這句話之後出現。

可他還是屏住了呼吸,喉結動了一下。

唐典的聲音裏含着小小的哭腔,“叔叔……”

他哭的時候嘴唇顯得更紅,不知是不是草莓果酒的作用。

邵廷衡吻了上去,他含住唐典的唇,然後探舌進去,唐典在無意識中嘤咛了一聲,想要推開身上壓着的人,可怎麽推也推不動。

邵廷衡想:草莓果酒确實很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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