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連唐典自己都沒想到,他有一天可以把邵廷衡拒之門外。
他把邵廷衡推出去,關上門迅速反鎖,邵廷衡一直不停地敲門:“典典,你開門,叔叔跟你道歉,好不好?”
“不好,不想聽見你的聲音。”
慣會哄人,說些漂亮話,實則全不放在心上,過去如此,現在也一樣,幾個月前他還是一個流連花叢的浪蕩少爺,現在裝出一副深情款款的樣子,就想約定終生,唐典想:我有那麽好騙嗎?
“典典,我承認我之前很惡劣,你想怎麽懲罰我都行,先把門打開,乖。”
“我不想懲罰你,我只是不想理你了。”
邵廷衡停下來,沉聲問:“以後都不理我了嗎?”
“……嗯。”
“叔叔這個年紀,不可能一點過去都沒有,當然我知道這對你很不公平。”
唐典眼眶發熱,心裏不可控制地冒出酸水來,他低頭望向自己的手,剛剛被邵廷衡握過,除了邵廷衡,他都沒有和別人牽過手,可邵廷衡牽過多少人的手呢?
他都不知道自己該不該介意這種事情。
“我要複習了。”唐典說。
邵廷衡的敲門聲夏然而止,沉默片刻之後,他說:“那叔叔先回房間,你別學太晚。”
唐典回到書桌,可怎麽也集中不了注意力,他給自己定時、把桌面收拾幹淨、又給自己加了兩份習題,但最後還是功虧一篑,餘光裏瞥到臺燈上的便簽條,不可抑制地想到隔壁的那個人。
索性放棄複習計劃,接着失眠,唐典到了淩晨三點星懸夜空時才陷入淺眠。
早上起來,唐典洗漱結束,剛打開自己的房門,就看到邵廷衡站在門口,手停在半空,正準備敲門的樣子,他彎了彎嘴角,柔聲問:“起這麽早?”
唐典的臉色瞬間陰沉下去,側過身擠開邵廷衡,獨自往前走,邵廷衡無奈地進去幫他拿上書包和外套。
王姐首先察覺出來兩人之間的不對勁,在倒牛奶的時候偷偷問唐典:“怎麽了?怎麽又對先生擺冷臉?”
“沒有。”
王姐把玻璃杯塞到唐典手裏,催促道:“把這杯給你叔叔。”
唐典搖頭,“不要。”
“聽話。”
唐典直接拿着杯子轉身坐到自己的座位上,把牛奶放在了自己的面前。
“欸你這孩子——”
邵廷衡打斷了她,笑着說:“沒事,我自己倒。”
小孩乖起來很乖,倔起來也能讓邵廷衡束手無策,一連三天,唐典都沒主動和邵廷衡說一句話,邵廷衡連工作都心神不寧,正考慮着該怎麽緩和關系,助理走過來,“邵總,十三號到十五號您要去上海一趟,和新方公司的合作要開始了,對方公司邀請您去實地考察。”
“這麽急?”
“是,因為原本是邵總經理的工作,何助理和我這邊對接得有點晚。”
“後天幾點的飛機?”
“上午九點。”
邵廷衡看了一下日歷,“你和新方那邊再溝通一下,把行程安排得緊一點,我最遲十五號早上要趕回來。”
“是有什麽事情嗎?”助理多問了一句。
“小孩過生日。”
助理愣了愣,忙道:“好的,我現在去溝通。”
唐典下課之後覺得班級吵鬧,獨自走到走廊盡頭的平臺上吹冷風,同桌拍着球走過來,“你怎麽了?”
唐典轉過頭看他,語出驚人地問:“鄒南飛,你喜歡你女朋友嗎?”
鄒南飛差點撲過來捂唐典的嘴,豎起手指抵在嘴上拼命地噓,“你吓死我了,被別人聽見怎麽辦?你問我這個幹什麽?你談戀愛了?”
唐典的臉色變得很不自然,“沒有。”
“那就是有喜歡的人了,”鄒南飛篤定道:“我就說你最近魂不守舍。”
唐典摳了摳欄杆。
“其實談戀愛也挺好玩的,女孩子的手特別軟,”鄒南飛鬼鬼祟祟地湊過來,附在唐典耳邊用氣聲說:“我昨天還親了一下我女朋友的臉!羨慕吧?”
“……”
唐典在鄒南飛的灼灼目光下點了點頭,“羨慕。”
鄒南飛開始傻笑,“我女朋友說要和我上同一個大學。”
“你對你女朋友是什麽樣的喜歡?”
“這是什麽怪問題?”
“和對父母親人的喜歡有什麽不一樣的地方嗎?”
“那當然不一樣了,一個是血緣帶來的,天生就有的,一個是後天靠自己的努力創造出來的,怎麽能一樣?”
這句話反複盤旋在唐典心裏,直到放學了他都還沒琢磨透,司機叔叔照常站在梧桐樹下朝他招手,唐典走過去,剛打開車門就頓住。
邵廷衡坐在後座。
唐典不肯進去,邵廷衡無奈地說:“叔叔明天要上海出差,今晚就給叔叔一個機會,陪叔叔吃頓晚飯,好嗎?”
唐典看了看四周,天光還亮着,可邵廷衡一身黑色西服,襯得車廂裏更加黑漆漆的,如同魔窟,唐典有些害怕,可邵廷衡的話實在是懇切,唐典狠心不到那個地步,他挨挨蹭蹭地坐進去,緊貼着右邊車門,邵廷衡想要握住他的手,也被他掙開了。
回到家時,王姐正把邵廷衡的行李箱取出來,“先生,帶幾套西裝過去?”
邵廷衡腳步微頓,看着唐典說:“三套吧,事情比較多,可能要十六號才回來。”
“啊?那典典生日——”
唐典一聲不吭地往樓上走,王姐連忙催着邵廷衡去哄,可邵廷衡朝她笑,等到唐典進了房間,他才小聲說:“我十五號回來,別告訴典典。”
王姐這才放心,也壓着聲音道:“那就好那就好,典典還有兩個月就高考了,他現在可是小祖宗。”
邵廷衡望着樓上,嘆了口氣,“是啊,小祖宗。”
臨睡前唐典忽覺口渴,想下樓倒水,一開門卻碰上邵廷衡,邵廷衡剛把筆記本電腦放到行李箱裏,回到樓上,與唐典的視線撞到一起,唐典條件反射地想轉身關門,卻被邵廷衡拽住,“叔叔明天就走了,典典今晚也要這麽冷漠嗎?”
唐典還穿着那套奶油色睡衣,邵廷衡總想把他摟進懷裏。
他把唐典輕壓在牆上,一手掐着唐典的腰,一手去擡唐典的下巴,他俯身一點一點靠近,唐典的睫毛顫了顫,瞳孔裏露出惹人憐愛的驚慌,邵廷衡越靠越近,離唐典的唇還差一厘米的距離,就在邵廷衡以為唐典又回到那個溫軟可欺的小棉花糖時,唐典忽然偏過頭,錯開了這個吻。
邵廷衡怔然許久,随後笑了笑,“看來典典實現願望了。”
他松開唐典,回到自己的房間。
唐典第一次在邵廷衡的背影裏看出落寞兩個字。
邵廷衡出差的這幾天,唐典終于能完全收心學習,他把之前因為魂不守舍而落下的複習任務都補上,每天都熬到夜深,王姐上來催他幾次,他都不肯睡。
十一點五十的時候,他正猶豫着是再做一道數列題還是一篇英語閱讀,邵廷衡的電話忽然打了過來。
“典典……”邵廷衡的聲音含着濃濃的醉意,像那天一樣。
唐典的心跳不由自主地開始加速,他沒有回應,想裝作若無其事,可筆尖已經不聽使喚地落在了書桌桌面上。
“叔叔應酬剛結束,有點醉,胃很不舒服,如果典典在就好了。”
唐典承認他有一點點心疼,嘟囔着:“喝點解酒茶。”
“典典還沒睡嗎?不要太辛苦了。”
“不要你管。”
邵廷衡笑了幾聲,“是是是,我哪裏能管典典?典典現在是我的小祖宗,我只能哄着。”
唐典不想理他。
“典典還有幾天生日?叔叔趕不回去怎麽辦?”
唐典在草稿紙上劃了十七八道黑線。
“典典要十八歲了,”邵廷衡的笑聲低低的,又有磁性,隔着千裏之遠都讓唐典紅了耳根,“十八歲的典典是什麽味道的?”
“邵廷衡!”
“好想嘗一嘗。”
唐典羞惱得呼吸都急促起來,從來沒罵過人的小孩都已經攥緊了拳頭,狠話懸在嘴邊,可邵廷衡卻渾然不覺地繼續說:“典典現在穿着什麽?還是睡衣嗎?脫了和叔叔視頻好不好?叔叔想——”
“滾!”唐典憤然地把電話挂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