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買宅子 風波起
“砰砰砰”!
蔣櫻桃被大力的敲門聲吵醒,她扯過被子蒙住頭繼續睡。敲門聲不依不撓,她才罵罵咧咧翻身下床。
一大早擾人清夢,讨厭。
“輕點敲,門臼子老化了。”
說着,蔣櫻桃拉開門闩,俏生生的瞪着那群不長眼的人。
陸庭巽雙手插在褲兜,身姿如翠竹挺秀。他教養極好,哪怕心裏不耐煩到了頂點,臉上卻依舊波瀾不驚。
萬萬沒想到。
蔣家村和蔣家坳雖然一字之差,但卻有天差地別。
只是提前一站下車,卻錯失先機。等他一大早趕到蔣家坳,被告知老宅已經被人買走。
老宅被人買走了?!
他倒要看看,是哪個膽大妄為的畜牲敢跟他争老宅?
老舊的木門“嘎吱”大開,一個穿着紅毛衣的女子站在門後。陸庭巽只覺得天地間黯然失色,眼睛只看得見那抹豔色。
青絲如瀑,眉目如畫。
她……一定是老宅孕育出的精怪!
堅定的唯物主義者陸庭巽,深思熟慮後,得出一個唯心主義結論。
“櫻……桃?”
“你怎麽穿着毛衣就出來,小心着涼。”樊東升右眼皮狠狠跳了下,心裏突然湧出陌生的危機感。他擠到最前面,慌亂的和那個漂亮到似天仙下凡的姑娘說笑。
“是東升哥啊,一大早敲門這麽急,是發生了什麽大事嗎?”蔣櫻桃捂着嘴打了個呵欠,眼角沁出淚花。
晶瑩剔透。
“櫻桃啊,是這樣的。”蔣福全第一個回神,他抓着樊東升的衣擺,把他拉到身後,然後側身,指着陸庭巽,笑得見牙不見眼。
“櫻桃啊,這位是首都來的陸庭巽陸教授,燕京大學物理系教授。”
“籲”,燕京大學教授這個名頭一出,圍觀群衆頓時鴉雀無聲,眼神既敬且畏。
“噢”,蔣櫻桃興致缺缺,“白手帕”是什麽勞什子“教授”,果然是文化人。可是,這跟她有一分錢關系?
對,她一眼就認出了陸庭巽。畢竟人家那身行頭,和這裏格格不入。
蔣福全蒼蠅搓手,身子前傾,觍着臉笑道:“櫻桃啊,陸教授是蔣家後人,這次他特地回來接收蔣家老宅,所以……”
再沒有比蔣福全更懊惱的人,只是晚了一天!他怎麽就不多等等?
“……有證據嗎?他說自己是蔣家後人就真是蔣家後人?”福全叔的話讓蔣櫻桃完全清醒,這個陸教授是來搶房子的?
不過,坐以待斃可不是她的性格。
反正,這房子是她花三百塊錢買的,并且村委會還敲了公章,誰都別想從她手裏搶過去。
蔣櫻桃對陸庭巽的第二印象糟糕透頂,高高在上、目中無人、用鼻孔出氣。
這個“妖精”的聲音,聽起來怎麽挺耳熟?陸庭巽長眉微蹙,透過鏡片玻璃,冷冷的打量。
咦,怎麽“妖精”會和記憶裏那個農村婦女重合?他摘下眼鏡,用力按揉眉心。
錯覺,這絕對是錯覺!
可是,這咄咄逼人的勁,不能說像,只能說一模一樣。
“櫻桃啊,你這樣敢于懷疑的态度是對的。不過,這事我清楚,我可以作證。”蔣福全雙手往身後一背,又一次露出懷念的神情。
“蔣老爺有一子一女,女兒長大些就送出去留洋,後來嫁進陸家。這陸家也是大家族,聲名顯赫。陸教授年紀雖輕,到頗有幾分蔣老爺當年的風采。外甥像舅,錯不了。”
“……額,好吧,算這陸教授是蔣家後人,那他憑什麽來接收老宅?證據呢?”蔣櫻桃雙手抱臂。她願意賣福全叔一個面子,但乖乖讓出房子,那是絕對不可能滴。
“就是,證據呢?”
一個甕聲甕氣的聲音在人群後頭響起,是蔣松林扛着八仙桌疾步趕來。他把桌子“砰”的卸到陸什麽旁邊,擦着汗憨笑。
“我妹子人聰明,聽她的準沒錯。”
“嗡嗡嗡”,圍觀的父老鄉親聽了這話,開始交頭接耳議論紛紛。論親疏,他們自然站櫻桃那邊。
微微移動腳步,陸教授四周便成了真空地帶。
陸庭巽眉心擰起豎紋,他又沒料到,一個農村“妖精”會這麽難纏。到了這個點,他還不知道這個勾魂奪魄的“妖精”就是那個邋遢腌臜的農村婦女,他就是真的是傻子了。
陸庭巽對蔣櫻桃的第二印象……卻是喜怒參半。仿佛山間精靈,漂亮、狡黠、靈動,卻又市儈、潑辣、胡攪蠻纏。
當然,蔣櫻桃再如何,都不能妨礙他收回老宅的決心。
“要證據?可以。”
陸庭巽眼中冷芒閃過,他打開行李箱,從隔層裏掏出一張牛皮紙。
玉質的手指捏着泛黃的牛皮紙,溫潤無瑕。而清淩淩的聲音,更是讓人聞之忘俗。
“如果我能證明房子是蔣家的,你是不是同意……無條件把房子還給我?”
無條件?
這陸什麽教授不會是個戆頭吧?
還是想……空手套白狼?
蔣櫻桃腦中風暴乍現,随即又想到那場轟轟烈烈的運動。好吧,其實她心裏一點底都沒有。但輸人不輸陣,她眼神掃過鄉親們,不退反進,反問道。
“陸教授,如果你手裏的所謂證據不能證明房子的歸屬,你又怎麽處理?”
“呵,我照價補償。并且做出承諾,蔣家後人承認你對房産的合法擁有權,永遠不會再來打擾到你。”
電光火石間,兩個人已經用眼神厮殺了好幾個回合。
刀刀見血、火花四濺。
“成交!”
蔣櫻桃掠過對方手指,停留了至少三秒後,粲然而笑。
比滿山遍野盛開的鮮花還要美麗。
櫻桃這孩子怎麽這麽不聽話呢?這個時候服軟,大家臉上都好看,何必自取其辱?
蔣福全拉長着臉,滿肚子怨氣沒地撒。不過,看人家一個願打一個願挨,他倒也無話可說。
他搶在蔣櫻桃前面,接過牛皮紙,仔細研究。不一會,他雙手顫抖,虎目含淚,“櫻桃啊,這确實是當年的地契!房子就是蔣家的,你認輸吧。”
認輸?
重生後,蔣櫻桃人生的字典裏就沒有“認輸”這兩個字。再說,福全叔帶着強烈的主觀意願,他的話做不得數。
至少今天做不得數。
吃瓜群衆又開始翻牆。
他們大多是蔣家長工出身,老東家仁善寬厚,他們依然保留着幾分香火情。何況,又有村支書蔣福全傾情背書。他們你推我我擠你,很快又團在陸教授身邊。
蔣櫻桃從福全叔手裏接過牛皮紙,看的很吃力。額,這牛皮紙上都是豎排的繁體字,能認全都相當了不得。
蔣松林堅定的站在妹子身邊,他湊過去看了一眼,随即若無其事的側過身去,盯着桌子研究起花紋。
媽呀,紙上寫的都是啥玩意?字認得他,他不認得字。
他妹子果然聰明。
蔣櫻桃從頭至尾仔細看了好幾遍,還是沒有找出絲毫漏洞。難道,她剛剛到手的房子就要這樣拱手讓人?
不甘心!
蔣櫻桃捏緊拳頭,她歷經千辛萬苦才脫離渣男,帶着櫻桃園的地契回到娘家,本以為可以順風順水過小日子,當首富,那曾想……
肯定有漏洞,只是她還沒找出來!
蔣櫻桃不死心,再一次逐字逐句默讀,緋色的菱唇微微翕動。她神情無比專注,逆着光,整個人熠熠生輝。
陸庭巽眯起眼睛,潋滟的桃花眼被耀眼的光刺到。這個“妖精”怪好看的!
可過于執着,不明智。
他分不清是欣賞多還是遺憾多。
中華民國十七年四月十一?!
這是地契成立的時間?蔣櫻桃靈光乍現,終于讓她找到了漏洞。
“請問陸教授,現在是哪年哪月?”
“妖精”這是在拖延時間?
沒用的,鐵證如山。
陸庭巽嘴角微挑,笑容清淺,漫不經心道:“現在是一九八五年三月二十四日。還有什麽疑問,請一并提出來。”
“新中國成立後,土地全部收歸國有,這個陸教授應該聽說過吧?所以,你拿着民國時期的地契問我要房産,還理直氣壯?”蔣櫻桃搖着牛皮紙,歪着頭可愛極了。
“……”
陸庭巽一時語塞。
“福全叔,你覺得……到底是國家政策重要,還是地契重要,我也搞不清哎?”
“國家政策!”
老黨員蔣福全同志不假思索做出選擇,他的政治覺悟可高咧。
“所以……”
蔣櫻桃一巴掌把牛皮紙拍到陸庭巽的前胸,還用力貼了貼,“陸教授所謂證據不夠确鑿,房産……歸我了!”
嗯,居然有胸肌?!
手感不壞。
蔣櫻桃撚了撚手指,感慨萬千。她早就想這麽做了,解氣。讓高高在上的陸教授俊臉石化皲裂,相當過瘾。
陸庭巽按着牛皮紙,臉上風雲變幻。他雕塑般伫立不動,仿佛難以接受失敗。
也是,燕京大學教授,家世顯赫,本人才學出衆,也許這還是他人生第一次遭遇滑鐵盧?
心律失常!
陸庭巽按着胸口,武斷的給自己下了定論。嗯,回到首都一定要做一次全身檢查。
特別是心電圖。
而另一邊,蔣櫻桃是通體舒泰。把“教授”打趴下,這是何等的卧槽。她剛想乘勝追擊,就見到張美麗慌裏慌張往老宅跑來,邊跑邊喊。
“松林,櫻桃,為了保住水渠,咱爸跟下蔣村的人幹了一架。他老人家腦袋被砸了大洞,流了一地血,眼看着……”
“呸呸呸,壞的不靈好的靈。”
蔣櫻桃聽得火冒三丈,啐了一口唾沫,撸起袖子,道:“張美麗你這張破嘴,不會說話就給我閉上!”
就當大家以為她要大幹一場時,她冷哼一聲,轉身回屋。
回屋。
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