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我來參加同學會的理由,是因為高山遙的威脅。”◎

宴會廳裏鴉雀無聲。

解憶回頭去看門外唐柏若的表情,她眨也不眨地看着垂落下來的照片,不知是不是光線引起的錯覺,解憶覺得她的臉色比起先前更蒼白了。

原野充滿深意的目光掃過呆若木雞的周然和臉色不好的唐柏若。

高山寒不在照片中,但他十分知趣地沒有說話。

正在此時,又一聲更加劇烈的大響,打破宴會廳裏的沉寂。

爆炸聲響從還未探索的前方傳來,解憶和原野立即走出宴會廳,看着原野跑了起來,解憶猶豫了片刻,試探着也小跑了兩步。

心跳平穩。

解憶說不清為什麽,但她有種确信,此刻的這具身體,心髒是健康的。

若要講邏輯,05年的時候她根本還未出生。又怎麽會有心髒病?

她跑了起來,跟上原野的腳步。

電動輪椅的聲音從身後響起,還有周然和唐柏若沉重遲緩的腳步聲。

就如同先前的猜想一般,他們在前方的一個房間裏遇見了聚集在一起的另外五個人。

高山遙五人圍繞在一排儲物櫃前,其中一個櫃子已經被打開,櫃門彎曲,櫃內一片焦黑,離得最近的陳皮似乎也受到了波及,T恤上破了好幾個洞,耐克标志成了一個別具特色的蜂窩煤。

繞過那排儲物櫃往裏,是四張已經只剩下些許發黴棉絮的雙層床架。

看起來,這裏像是一個宿舍。

“發生什麽事了?”原野走了上去。

“我們剛剛發現了這裏。這些儲物櫃上寫有我們的名字。”牟老師神情凝重。

解憶走到儲物櫃前,發現自己的名字排在唐柏若的旁邊。

她拉了拉标着“謝憶”的櫃門,紋絲不動。

“沒有鑰匙是打不開的。”宗相宜看了一眼正在抖落身上黑灰的陳皮,臉上閃過一抹諷刺,“想強行打開,櫃子就會爆炸——像他的那樣。”

“這是什麽?”

高山遙從一堆黑灰中發現殘餘的半張照片,推開前方的陳皮,用食指和大拇指捏着取了出來。

解憶瞄了一眼,看見照片上是陳皮在親吻一個有着波浪卷發的漂亮女人,兩人的表情都很甜蜜。

“喲,這是你女朋友?可以啊,姐弟戀吧?”高山遙說。

陳皮變了臉色,一把搶過高山遙手裏的照片。

“……你激動什麽,有什麽見不得人的?”高山遙沉下臉。

馮小米剛剛伸長了脖子看那張照片,此刻眯起了眼,神色有些狐疑:

“不是我眼花了吧?我怎麽覺得照片上的那女人,有點像是銀河會所老大的女人?”

“你眼花了。”陳皮目光兇狠地看向馮小米,“我不認識什麽銀河會所的人。”

“……我也就是說說,你急什麽。”馮小米縮了縮脖子。

解憶悄聲問旁邊的原野:

“……銀河會所是什麽地方?”

“一家高檔ktv,背後老板涉黑,被警察盯很久了。”原野說。

“被盯上了,這是真的嗎?哥們,你消息靈通啊!”馮小米一臉吃驚。

原野沒理他。

解憶的目光從十個标有名牌的儲物櫃上掃過。

“這麽說來,櫃子裏都是我們不願意讓別人知道的秘密?”

“你胡說什麽?”

陳皮一臉怒容地朝她走來。

原野沉下臉,擋在解憶身前。

“你想幹什麽?”

陳皮上下打量着眼前的原野,似乎是在衡量彼此的肌肉和身高。整日行走于街頭的人敏感地知道哪些人可以惹,哪些人不可以。陳皮看着比他還高出一頭的原野,眼中露出忌憚,沒有再進一步。

“……我只是想告訴她,不要亂說話。”陳皮威脅地看向解憶。

“你沒啞巴,站遠點說都聽得見。”原野說。

陳皮冷哼了一聲,走到一邊,将殘存的半張照片小心翼翼地放入褲兜。

陳皮的反應進一步驗證了解憶的說法,其他人都神色各異地看向标有自己名字的儲物櫃。

解憶也在看。

她倒是很好奇,自己的櫃子裏會有什麽東西。

“你的肩膀上為什麽會有飄帶?”宗相宜忽然開口。

衆人的目光都聚集在原野的肩膀上。小半條粉色的飄帶在灰色上衣上十分突兀。

“……說來話長。你們還是親眼看看吧。”

原野将另外五人也帶回了宴會廳。

“都已經莫名其妙被帶到這種地方來了,我就不信還有什麽能夠讓我吓……一跳的……”

一路上說個不停的馮小米,目光和牆上巨幅照片相接的那一瞬間如遭電擊。如果不是原野手疾眼快握住他的手臂,馮小米已經雙腿發軟倒在地上。

另外四人,高山遙一臉驚愕地看着相片,陳皮則故作鎮定,低壓在眼睛上的眉毛透出一絲焦躁,宗相宜和牟老師則顯得有些不安,宗相宜下意識地抱住了自己的雙臂,牟老師則是後退到了宴會廳外。

就算是已經見過這張照片的周然和唐柏若,同樣移開了目光不願注視照片。

一張班級合影,為什麽會有這麽大的反應?

解憶解除對他們的觀察,重新将視線移回牆上的照片。

“對于這張照片,沒人想要解釋一下嗎?”原野明銳的目光掃過衆人。

片刻的沉默後,宗相宜站了出來。

“……這是我們四班同學的高中畢業照,有什麽問題嗎?”

“既然是四班的畢業照,當然只有你們四班的人才知道問題。”原野尖銳地說,“你們的反應不就印證了這一點?”

“……你太敏感了。”宗相宜避開他的視線。

“敏感的是你們吧?”原野捏住想要掙脫他束縛的馮小米,“你們當年做了什麽,才會導致看見一張照片就吓成這樣?”

“胡說八道。”宗相宜轉身走出宴會廳,和門外的牟老師站到了一起。

“你是在審問我們嗎?你以為你是誰?”高山遙雙手抱臂,不悅地看着原野,“你別搞錯了,大家都是受害者!”

“你也是嗎?”

“你什麽意思?”高山遙臉色徹底難看下來。

“這應該是你這些年第一次組織同學聚會吧,偏偏是邀請了在場這些人,又偏偏是這些人在你組織的同學會上遭到綁架——你就沒有一點想法嗎?”

“你——”

高山遙一拳向着原野揮出!衆人還沒反應過來,原野扔開手中的馮小米,一瞬就将高山遙反制。

原野将高山遙的手別到他的背上,牢牢壓制着他,厲聲道:

“我警告你,不要輕舉妄動!”

“你他媽敢對我動手?”高山遙勃然大怒,“等我出去你就完了!”

“我以後是警察,不會怕你!”

原野條件反射說完,險些自己都愣住了。

除了解憶以外,所有人都愣住了。

“你是警校生?”宗相宜問。

“我的證件被收走了,但是,出去以後我會證明自己的身份。”

原野松開高山遙,後者趔趄了幾步,揉着自己的手臂,面色陰鸷地遠離了原野。

“你給我記着。”高山遙扔下教科書般的狠話。

“我等着。”原野說。

“既然你是警校生,有沒有辦法聯系外界救我們出去?”牟老師一步跨進宴會廳,急切地問道。

“如果我能,我當然會。”原野說,“現在的我也沒有辦法聯系外邊,我們十個人只有齊心協力,才有可能破壞幕後黑手的陰謀。”

“幕後黑手……”宗相宜喃喃着,恐懼的目光看向牆上的巨幅照片。

漫長的寂靜過後,唐柏若開口了。

“我支持原野的說法。”她說,“我來參加同學會的理由,是因為高山遙的威脅。”

高山遙怒視着唐柏若,後者視若不見。

“那就稀奇了,因為我是自願來參加同學會的,想着這麽多年都沒見到老同學了。”宗相宜說,“你們呢?”

“我也是自願的……高哥邀請我,我高興還來不及呢。”馮小米回過神來,立即表忠心。

其他人也陸陸續續地說自己是自願來參加同學會的。

“怎麽樣?你說我威脅你,那你說說我拿什麽威脅你了?”高山遙得意道。

“你不清楚麽?”唐柏若反問。

“我還真不清楚,有本事你當着大家面,說我威脅你什麽了?”

高山遙此刻連僅有的虛僞也褪下了,他本質上,是和陳皮馮小米一樣的人。

“好啦好啦,大家都是同學,争論這些有什麽用呢?現在要緊的,是想想辦法,怎麽從這裏出去。”

牟老師站了出來,兩只手頻頻往下壓,當着和事佬。

“是啊,現在要緊的是離開這裏。誰也不知道後面會發生什麽。”宗相宜說,“我們剛剛走了一圈,都沒有發現出口。”

“你沒有看見電梯?”解憶問。

“什麽電梯?這裏有電梯嗎?那不是可以出去了!”馮小米激動起來。

“你們走的是直線還是弧線?”解憶問,“都途徑了哪些地方?”

“弧線。”宗相宜說,“我們一共路過了九間套房,在套房裏我們發現了帶有‘維納斯水中酒店’标記的浴袍和筆記本。還有一間休閑廳、餐廳、圖書室、健身房、娛樂室——”

高山遙打斷宗相宜的話,冷笑道:“對了,還有一個專為無障礙人士設計的無障礙洗手間,真是萬幸,我差點就以為自己要幫一個快三十的人上衛生間了。”

高山寒沒有争辯,只是對着朝他看了過去的人笑了笑,仿佛并不在意高山遙的嘲笑。

“……以及一間桑拿室。”宗相宜說完自己那一組在另一邊的探索發現。

原野聽完宗相宜的話,對這裏的結構大概有了個想法。

“那就是說,這個空間更像是一個圓,然後在我們這邊的半圓上——”原野在長桌上畫了一個圓形,然後又加了一筆,“朝向你們那一邊的半圓,有一條沒有出口的走廊,在走廊盡頭,有一座電梯。”

不等其他人高興,他又接着說道:

“走廊裏被廢石和鋼筋堵住了,我嘗試過翻越,但是很難。到最後只有六七歲小孩才能通行的小洞。”

“可以人力搬運嗎?”牟老師推了推眼前的老花眼鏡。

“兩個人合力應該可以。”

“既然這樣,我建議在救援到來之前,我們每天分成幾個小組,連續不斷地對走廊進行清理。一呢,是給我們自己找個事做,免得大家胡思亂想,二呢,是争取在救援到來之前我們就先一步自救,大家覺得呢?”

衆人交換了一個視線,都沒有發表反對意見。

“那就這麽說定了,一會啊,我就把大家的排班表給安排出來,張貼在這外邊,以示這個公平!”牟老師說。

“我不信我們能比救援隊來之前先得救。”高山遙冷哼一聲,“我的朋友很快就會發現我失蹤了,他們一定會報警救我。”

“我明早有個關于國際貿易的會議,秘書發現聯系不上我,也會報警。”高山寒的表情沉穩又有說服力,“但在等待救援的同時,想辦法進行自救,之間并不沖突。”

除了高山遙,其他人都沒有意見,組隊清理走廊的事情就這麽定下來了。

“我在倉庫裏發現了一些番茄、玉米和火腿的罐頭,我們支撐十幾天是沒問題的。”宗相宜說,“廚房裏可以開火,也有基礎的調味品。我們可以像清理走廊那樣輪番為大家準備食物。”

“做飯不得你們三個女人來?”馮小米立即叫道,“高哥就不用說了,我只會煮方便面。”

“憑什麽做飯就得我們來?”唐柏若說。

解憶和唐柏若持同樣的意見。

“這不公平。”她說。

“我們男人清理走廊時花費力氣更多,你們女人多做個飯怎麽了?”馮小米不服氣道。

“你們不做,難道想讓我來做?”高山遙皺着眉頭,不可思議道,“我在三川縣的時候也是保姆做飯,從沒碰過生水!”

“我也覺得不公平。”原野站到解憶身邊,“要做就大家一起做。”

馮小米剛要反駁,牟老師又開始往下壓手掌,勸說道:

“好了好了,怎麽這點小事都能吵起來——大家各自都有分工,小米說得有道理,考慮到男女體力上的差異,男生多分擔一點體力活,女生做一做細致活,這也是一種比較合理的搭配。這樣吧,大家舉手表決——”

牟老師年過半百,不是撕破臉皮的時候,大家都要給他一些面子。

就這樣,舉手表決——解憶、唐柏若、原野和陳皮、周然,五人贊同大家輪流做飯。

五比五。

表了個寂寞。

最後,還是牟老師賣老,半強迫地直接拍了板:在獲救之前,衆人的三餐都由三個女性輪流準備。

同類推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