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8章 怎能立失行
離開平城宮後,元宏前往雲中郡巡視。
元勰對他道:“河陽傳來消息,廢太子元恂近來專心研讀佛經,性情已平穩了不少。”話至此,元勰頓了一下,猶豫道:“皇兄,真的不能改變心意嗎?”
元宏眼神一動,道:“恪兒的太子位已定,我不能給恪兒登基路上留下任何絆腳石。”
“都是親骨肉,難道真要走到那一步嗎?”
“六弟,我心意已決,你不必多言了。”
“是……”
雲中雲中,雲中金陵,葬着大魏的列祖列宗,元宏的父親獻文帝與生母思皇後李氏,還有廢太子元恂的生母,貞皇後林氏。
三月四日,元宏祭拜金陵,祭拜完列祖列宗及父母之後,便來祭拜林氏。
元宏給林氏上了一杯清酒,坐在林氏墓旁,道:“我知道這對你不公平,因為我的私欲,拖累你無辜身亡。你的兒子元恂,我曾經真心把他當做繼承人去培養,以此告慰你的在天之靈,可是他讓我太失望了。
是我的過錯,文明太後對他太過溺愛,我又對他太過嚴苛,我不是個稱職的父親,不能好好引導他,才讓他釀成如今的大錯。我廢了他的太子位,他雖有悔改之心,然而我,卻不能給恪兒登基留下任何隐患。
當年文明太後賜死你,我無力留你性命,如今我來,卻是要告訴你,我要做一件同文明太後相同的事情,我對不起你,但我也不能拿魏國幾代人的江山冒險,我來,只為告訴你,元恂,留不得了……”
四月十五日,元宏巡至長安。
元勰道:“河陽傳來李彪密奏,廢太子元恂仍有謀反之心。”
“嗯。”元宏臉上看不出一絲表情。
元勰微微蹙眉,臉色為難道:“皇兄,元恂已有悔改之心了,何必為了要他性命,讓李彪捏造這莫須有的罪名。”
“六弟,你的不忍,只是因為你還顧念着幾分血脈親情,但在天下面前,元恂首先是臣子,之後才是我的兒子。”元宏嘆道:“去年廢了元恂,穆泰和陸睿便以廢太子之名作亂,意圖盤踞恒朔二州,分裂國家,不除去元恂,将給國家留下大禍患,我也怕我百年之後,再重演西晉的永嘉之亂啊。”
“皇兄……”
“我心意已決,派人讓邢巒與元禧,帶着诏書和毒酒前往河陽,賜死元恂。”
“是……”元勰心情複雜道,剛要退出,元宏又喊住他道:“還有,我馬上要東還洛陽,你即刻去一趟平城,以禮将貴人接到洛陽。”
元勰驚愕地看着元宏,眼睛隐隐閃着光,甚至有些激動道:“接貴人來洛陽,莫不是皇兄要……”元勰不敢再說下去了。
元宏笑了笑,道:“不錯,正是你想的那樣。”
洛陽,邢巒與元禧得令後,迅速前往河陽,元恂尚不肯自盡,寫了厚厚一卷陳情書以示清白,這書卷卻早已被李彪扣下銷毀。
元禧撫着元恂的頭,開導道:“恂兒,你還不懂嗎?無論你是否謀反,是否有悔過之心,你都活不了了。”
元恂難以置信的失聲痛哭道:“不會的,父皇不會如此狠心,二叔,你救我,救我,二叔你答應過……”
未等元恂說完,元禧狠狠給了他一巴掌,訓道:“死到臨頭你竟還不知悔改。”便招呼邢巒端着毒酒上前,士兵壓着元恂,将毒酒強灌了下去。
天微微亮時,元恂斷氣,元禧讓士兵草草掩埋元恂屍體,看着屋外透白的晨光,幽幽道:“換天了……”
洛陽金墉宮。
馮妙蓮抹着眼淚坐在榻前嗚嗚哭泣,邊哭便對元幹說:“他答應過我的,只要我能把馮清拉下後位,我就是皇後,豈料卻是給他人做了嫁衣裳,他就是在騙我。”
元幹在屋裏來回踱步,心煩意亂道:“不行,高照容絕不能來洛陽,元恪已經成了太子,絕不能讓她活着來到洛陽!”
“那要怎麽辦呢?彭城王親自去接的人啊!”馮妙蓮抹着眼淚道。
“陛下不惜開鹽禁換取我們對元恪的支持,沒想到元恪成了太子後,陛下就翻臉不認人,竟然要接高照容來洛陽!”元幹氣急道:“高照容來了洛陽,就一定是皇後,元恪登基她就是皇太後,必然要啓用渤海高氏,高氏若是翻身,我們兄弟在冀州、青州一帶的經營不全白費了嗎?你知道的,元禧手上不幹淨,他若有事,我們一個都活不了!”
“我當然知道,可我能怎麽辦?我一個深宮婦人能做什麽?你們在宮外有兵有權的不去做,倒來為難我?”
“這事只能以你的名義做,高照容可以死于後宮争寵,但不能死于朝廷內鬥。”元幹眼中精光一閃,“必須由你,以殺母奪子的名義殺她!”
“什麽?我不要。若我派人去刺殺高照容,陛下知道了,不會饒了我,太子知道了,也會恨死我的。”
“你怕什麽?滿朝都知道如今你是專寵,陛下甚至為你廢後,不管是真寵還是假寵,只要天下人覺得是真寵就夠了。”元幹挑眉道:“我們就将計就計,不停上奏折請陛下立你為皇後,再讓陛下以祖制賜死高照容,到時候,所有人都會覺得她是死于子貴母死的祖制,而不會懷疑是你。”
“那也不行,沒有陛下诏書,天下人都會以為是我做的!”馮妙蓮嘆道:“她要是能自盡,該有多好啊!”
“自盡?”元幹冷笑,“來了洛陽就是數不盡的富貴,她怎麽可能自盡?!”
“反正我不會派人去刺殺她的,我若下手,必死無疑!”馮妙蓮委屈道:“你知道的,他讓我回宮不過是利用我扳倒馮清,雖對我百般寵愛,夜夜同眠,可他嫌棄我年長色衰,壓根,壓根就不碰我!”
元幹有些煩躁,突然,眼珠子一轉,“或許可以找另一位昭儀為你頂罪,你不想做的事,就讓她為你做。”
馮妙蓮會意,“你是說,馮汀……”
馮汀被幽禁已久,加上馮清被廢後,整個人都有些恍惚,看到馮妙蓮時,更是一臉恨意。
馮妙蓮嘆了口氣,道:“妹妹,你別恨我,如今我也後悔了,我們姐妹自相殘殺,最後,不過是給他人做了嫁衣裳罷了。”
“你什麽意思?”
“陛下已經派元勰去接高照容來洛陽了,恐怕,就要立她為皇後了。”馮妙蓮落下了眼淚。
“什麽?”馮汀一臉驚愕,随即大喊道:“這不可能,絕不可能!陛下怎麽可能會立一個失行的女人做皇後?!”
“失,失行?”馮妙蓮一怔,“妹妹,你在說什麽?”
“高照容和大哥私通,陛下是知情的,他絕不可能立高照容!”
“和大哥,私通?!”馮妙蓮語氣微顫,激動的仿佛知道了天大的秘密,“證據呢?你有證據嗎?”
“證據?”馮汀鄙夷一笑,“怎麽可能存在那種東西?大哥、太後都不在了,姐姐也被廢了,誰還能知道這些秘密?”
“太後知道?馮清也知道?”
“是太後要清姐姐為大哥隐瞞,保護大哥的。”馮汀道:“你或許可以去問問清姐姐,我告訴你這些,不是要幫你,而是幫我們馮氏一族,如果高照容得勢,馮氏就徹底完了!”
“我知道了,我感激妹妹的。”馮妙蓮激動道:“我若得勢,一定救妹妹出來。”
第二日,馮妙蓮就悄悄出了一趟宮,來到了瑤光寺,跪在馮清面前痛哭流涕的認錯,還把元宏之後的所作所為全告訴了她,說她後悔了,不該幫元宏對付自家姐妹,如今自己也快落得幽廢的下場了。
馮清冷笑,她早就料到今日的結局了。
“妹妹,你必須幫姐姐,這是我們馮氏最後的希望了,如果高照容來了洛陽,我們馮氏就全完了,我死不足惜,可家裏還有那麽多兄弟姐妹啊,妹妹,你忍心嗎?”
“你別說了,想來你會找我,汀兒大概已經把她知道的秘密都告訴你了,你來,就是要問我汀兒不知道的那些吧?”
“妹妹,妹妹你幫幫姐姐,姐姐求你了。”
馮清冷笑,轉身回屋取出筆墨,寫了幾個字後把紙箋交給了馮妙蓮,囑咐她道:“派人把這個交給高照容,她便絕不會活着來到洛陽。”
馮妙蓮不解,打開紙條看到是一個生辰八字,不解道:“這是什麽?”
“你無需知道這是什麽,高照容知道就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