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章

那股求而不得的荒蕪感将他逼瘋, 難以緩解。

幾個星期以來的夜晚,看不見的角落裏,他用那把軍刀在手腕掌靜脈側, 一筆一劃刻下她的名字縮寫。

血肉模糊,痛覺幫他麻痹。

掌靜脈, 流經身體,最後通往心髒。

阗禹盯着傷疤逐漸凝固、閉合。

頭仰起來貼牆,靜靜地感受着痛感。

——還沒說你, 用刀割自己的手。

——主席臺撿到的, 試試能不能用。

——那也不需要用自己的身體來試。

——哦, 下次注意。

——沒有下次了。

腦海中浮現的她, 真實如夢,他不自覺擡手去碰觸,一碰即碎。

慢慢地睜開眼, 他熟練地繞繃帶, 掩住血痕。

周遭的血跡立刻處理幹淨, 拉下長袖棉杉,擋住傷口。

長長地呼出一口氣。

像只每晚舔舐傷口的獸,靠着記憶裏的片段續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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幻想她對自己笑,喚着甜甜。

阗禹掐住左手腕, 閉眼隐忍着,抑制着快要關不住的瘋執念頭。

關于她太多無解的謎題, 他可以不去深究。

她能再看他一眼,比什麽都要來得重要。

在深夜中純粹的念頭漸漸變味。

有時候真的恨不得。

把她綁在身邊, 讓她永遠都離開不了他。

周二下午去上機練英語口語,結束後,蘇晴留了幾位學生幫她統計成績。

正好三班和十一班同一間電腦室。

過了會兒,蘇晴出去接了個電話。

蔡蘭掀起眼皮偷偷地瞄了瞄隔壁的男生,又悄悄挪開目光。

他越來越瘦了,眼底像蒙上一層淡淡的霾。

三班只有沈子科自願留下,他當然是有企圖的,心頭嚼着近來的一些小道消息,試着去拍正在聽錄音的阗禹,“對了,你有見過盛靜鳴嗎?聽說她準備休學。”

阗禹戴着耳機,眼睛鼻子的皮膚繃緊,說:“她一直遲到早退,我見不到她。”

沈子科:“你和她到底怎麽回事?”

氣氛陡然靜谧。

蔡蘭不自覺屏息豎着耳朵。

又過了幾秒,沈子科等來他的回複,“沒什麽。”

沈子科不信,“沒什麽你現在這個樣子又是給誰看,不用這麽憔悴吧。”

阗禹分辨着耳機中的人機英文,嘴角抿成一條平淡的線。

擺明了拒絕回答這問題。

沈子科見狀心情有些複雜,阗禹以前怎麽待人接物大家都有目共睹的,全晟中再也找不到比他條件更優的人,更別說性格好得男女生為之欽佩。

阗禹最讓人敬佩的一點,就是他明事理、自制力強的品格。

又有幾個同齡人能達到他的高度。

現在這個廣為稱道的優等生竟然為了一個女生搞成這副鬼樣。

沈子科沒了以往的嬉皮笑臉,額頭紋揚起,“給你個消息吧,盛靜鳴有時會過來找夏杉,雖然不知道他們關系怎麽好的……”

未說完被十一班那個女生打斷,“阗禹,老師給我們聽的口語錄音聽岔了。”

沈子科不得已,只好暫時閉上嘴。

阗禹從頭到尾的表情沒怎麽變過,公事化地:“等老師回來說一聲。”

沈子科瞧着,也不知道他聽進那個消息沒有。

蔡蘭:“好像是五班的錄音,有兩個人的錄音,進度條完全空白,不知是缺考還是沒開口……”

阗禹握着鼠标沒動,忽地擡眸,目光慢慢轉向蔡蘭,“你在電腦看得見名單對嗎?”

“對,金利和盛……”蔡蘭講到後面噤了聲。

那個女生正是害阗禹變成如今這樣的罪魁禍首。

“把盛靜鳴的錄音調出來,我幫她作答。”阗禹淡淡說。

蔡蘭下意識就脫口回絕:“不行這違反規則。”

卻敗給他的一個眼神。

無欲無求似絕望的平靜,阗禹一動不動地看着她,目光很輕,看得人卻心裏一沉。

沈子科插話:“調吧,趁老師還沒回來,很快的,也不用做完,保證有分就行。”

蔡蘭猶豫再三,終究按照做了。

随後,望着阗禹有條不紊地對準麥克風念英文,那副冷靜又像處在崩潰瀕臨邊界的模樣,蔡蘭不約而同地跟沈子科想到一塊去了。

要是換作以前的阗禹,他再欠人恩情也好,都不會輕易打破原則。

周五上午的生物課。

未上課前教室就睡滿一片,金利坐前排趴桌,新調的座位缺點在這時顯現出來,他枕着胳膊喊:“叼哪個出去的不關門,風吹得凍死了。”

童浩被吵醒了,踹他一腳,起身将門關了。

正要關阖的門突然被頂住,童浩愣了愣,往貼門的手看過去。

是才來上學的盛靜鳴,戴着口罩,細碎的劉海擋住眼角,眉毛下的紅疤時隐時現。

自從升旗儀式那日的事發生後,童浩聯想到近日她叛逆嚣張的舉動,老劉貌似都不敢得罪她,加上她平時就不怎麽理人,大家當然不會自讨沒趣,不去招惹她就是。

只是他們五班的懂得趨利避害,老師卻不能容忍這種毒瘤。

第三節生物課,同學們即使困得要死,逼于生物老師的惡勢力,不得不戰戰兢兢地擡頭盯投影儀。

除了一個人。

陳梅捏着生物書,銳利的眼光頻頻投向一處。

往常就算了,劉真事先打過招呼,陳梅沒當一回事,今早心情差,心裏不順得很。

那口氣怎麽也咽不下去,陳梅狠敲黑板,“最後一排的,”她推了推眼鏡,看向講臺的座位表,念出名字:“盛靜鳴。”

忍這學生不是一天兩天了,爛泥扶不上牆的廢物,哪裏有當初生物拿第一的資本。

五班的人屏住呼吸,眼簾低垂,一片鴉雀無聲,只能等待事态發展。

一個是嚴厲叫人不敢吭聲的老師,一個是恣意有一段時日的學生。

身為班長的張賢運皺眉。

洛星終是過不起自己那關,伸手悄悄拉了拉同桌的衣擺。

淡淡的酒味圍繞着。

盛靜鳴低頭沒理,外套的帽子蓋住她半張臉。

這麽不聽教。陳梅啪地重重拍講臺,臺下的學生吓一跳。

“如果不想聽課,就給我滾出去!”

洛星抿唇,又拉了拉她,示意讓她聽課。

盛靜鳴無動于衷,即使她聽聲音聽得清清楚楚,頭發遮住的耳朵塞着耳機,她緩緩伸了個懶腰,摘下帽子。

躲在碩大口罩下的嘴角一挑,她直接踹開桌子,起身從後門離開,狠狠摔出聲響。

陳梅氣得不行,放了書,手捂着心口調整。

洛星沒忽略她摔門時虛浮的腳步,心一緊,跟了上去。

因為無意中發現她患有酒瘾。

下到一樓,撞到了圍着籃球場跑步的實驗班。

明晃晃的陽光照得人睜不開眼,盛靜鳴甩了甩頭,有些頭暈。

她走了幾步,酒瘾發作上來四肢無力,就這麽跌到地上,神志不清的。

十一班的學霸們面面相觑,沒有一個人上前。

任齊明認出她,猶豫着,而機會就擺在眼前。

梁樹有些糾結,這個女生現在淪落到這種地步,有一股說不出的蒼涼感。

只有後面的阗禹,見到她倒地的第一秒開始,立刻彎腰去抱她。

跟着來的洛星怔然,片刻又收斂起表情。

她這麽聰明,怎麽會看不出阗禹愛慘了盛靜鳴。

那種隐藏得極深,一個動作就露出些許端倪的情感。

洛星心頭萦繞的失落在這一刻終于墜下。

阗禹壓下終于抓實她的來之不易,抱着她去實驗室,還未開門她就醒了過來。

戴着口罩也不說話,直接推他。

她抗拒所有人的接觸,包括他。

阗禹想摘她口罩,控制着力道不傷到她。

“你……”他好不容易拉下她的口罩,很快又被她用手擋住。

他還是看見了。

臉頰腫起一塊,眼角像被玻璃紮過留下的傷。

“醜吧,別再來煩我了。”她捂着臉說。

他不比她好多少,瘦削的輪廓,即使這樣也無損他的魅力。

散發着要命、吸引人堕落的荷爾蒙。

“不醜,”阗禹伸手給她,話裏有難言的悲傷,“別再推開我了好不好?”

盛靜鳴松了手,像被迷惑,嘗試着指尖去碰他的手心。

手指在碰到他之際,她停住,利落收回手,掩嘴笑起來,“阗禹我還真對你沒感情,想要我回心轉意,拿錢來換啊,沒有一千萬別想碰我一根頭發。”

阗禹靜靜望她,不惱,“我去哪裏找一千萬給你。”

“搶銀行啊。”她輕巧地回,眼裏是玩弄他的戲谑。

他沉默了一會兒,最後說:“好。”

盛靜鳴笑着,當他誇下海口,諷刺:“勸你還是當回自己的好學生吧,別老是來煩我。”

阗禹垂了垂眸,眼睫動着,仿佛脆弱即将折翼的蝴蝶。

她看得一陣心癢,按住那股躁動,快步走開。

晚上八點,秦峰從警察局回來。

阗靈煮好飯菜,出廚房,臉上是掩不住的喜色。

“什麽事這麽高興?”秦峰脫下警服,好奇問。

阗靈:“阿禹可算是長性,今天回來就恢複到正常的狀态了,他剛剛還嘴甜誇我發型好看呢。”

秦峰沒見過以前阗禹好好少年的模樣,但不妨礙他跟着妻子一起感到高興,“那就好,本來覺得他什麽都藏在心裏不好,久了會得心理疾病。”

阗禹這時從廚房端菜走出,露出溫暖的笑容,“表姐夫,你回來啦。”

秦峰怔了一瞬,而後感嘆起來。

不愧總被形容是如沐春風,文質彬彬又風度翩翩的男生多讨喜。

當晚,他們其樂融融地吃了一頓晚餐,期間阗禹還對警察這個職業表現出不小的興趣。

秦峰感到莫名的欣慰,提出邀請,“要是阿禹你明天有空的話,來表姐夫的局裏,我請你參觀。”

阗靈嗔怪,“別亂給口頭承諾啊。”

“當然不會。”

阗禹淡笑着,點頭答應了。

新的一周,十二月的天氣越來越迅猛,冷風冷雨一起侵襲。

阗禹找了她好幾次,最後在洛星的幫助下,才在羽毛球館觀衆席找到她。

盛靜鳴坐着,挑着眼皮掃了他一下。“不是說沒一千萬別來找我……”

“一千萬就在我的書包裏。”

她的眼神一凜,“……真的?”

阗禹溫柔地盯她,說:“嗯,我放實驗室了,可以帶你去看。”

她微微眯起眼,視線由上到下掃視一遍,握緊拳頭,“好。”

然後在抵達實驗室,阗禹拉開書包拉鏈,讓她真切見到白花花的鈔票時,盛靜鳴不自覺後退着。

複雜的目光對着他的,一直後退,直到無可退路,她轉身跑開。

周四下午兩點半零幾秒,晟中有史以來發生最震驚的大新聞。

上過節目的三好生——高二級遠近聞名的級第一阗禹,被警察帶走了。

作為周六晚一起搶劫銀行案的犯罪嫌疑人逮捕,并當場捕獲贓物。

據說實驗班的學霸們,好幾天沒緩過來。

每個人都說不可能。

因為阗禹的為人,大家都知道得清清楚楚。

十一班的班主任,數學科長因此心髒病發,請了一個月的長假。

警察局裏,燈筒直照過來,刺眼的光線。

聽說強烈的光線會讓罪犯丢失防線,容易逼出口供。

秦峰呼吸粗重,面對異常沉默的阗禹,一時找不到對策。

妻子和舅家的人正在趕來,拜托他先穩住情況。

沒多久,同事過來通知他,有人請見阗禹。

秦峰循着目光望去審問室外的女生,覺着有些奇怪,但還是同意了,“行,讓她進來吧。”

于是換了疑似同學的女生進來,秦峰揉着眉心,憂愁地出去先鎮靜一會兒。

阗禹微微擡眼,柔軟、沒有攻擊性的眼神盯着她。

盛靜鳴裏穿白背心,外搭一件黑衣,拉鏈敞開,能看見漂亮白皙的鎖骨。

依舊是戴着口罩。

過了幾秒,她站起身,走到桌子他那側,開口:“知道是誰舉報你的嗎?”

阗禹目不轉睛地望她,不作聲。

她揭開真相,“是我,你這輩子就這麽完了你知道麽,永遠不能……”話說一半,用手加強厭惡感,她指指點點,離他一步距離,突然被抓住。

他就這麽垂頭吻住她的手指,細細密密地瘋狂汲取她的氣息。

……沒有預期中見到他心碎生氣的樣子,只有他咬得有點疼的親吻。

“……這裏是警察局。”她有些後怕,覺得他變了不少,不再是以前氣度溫和的甜甜,更像一個抑郁求不得的病患。

他咬得更疼了,吸吮越來越過界,順着手指一直吻到她裸/露的肩膀。

現在盛靜鳴才發現掙脫不開他。

整個身體被迫緊緊貼着他,燥熱的體溫,呼出的熱氣,他有力地鉗住她,按着她的頭壓入懷裏。

他将她完完整整地圈禁限制住了,低聲說:“我好久沒抱過你了。”

她靜住沒動,因為貼近了,感覺到他消瘦的軀體。

同時感到難受的逼仄感。

他抱得過緊,完全不給她喘氣的機會。

她只要稍稍一動,他就用更緊的力道禁锢,占有欲強的吻随即落下,游走她露出的每一寸肌膚。

在公正廉明的警察局裏,他對她做這種羞恥的事,白背心松了滑落,他順勢掀開,細細舔舐,她越是掙紮他留下的印痕越重。

“嗚……甜甜……不要弄了。”她搬出以前的小伎倆,快沒有力氣抗争了。

話音剛落,他停了一瞬。

然後沒過幾秒,又以更瘋狂的占有方式親近她,他使勁握牢,“你這樣只會讓我更興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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