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談戀愛呢。”◎

滴答搖曳的落雨夜色,大都市奢靡華彩在罅隙間與之嚴絲密合。

還未近,Club炸開的電音轟然入耳。

顧澤西低頭點煙。

他不是一個人來的,身邊那群狐朋狗友也在。

“沒看到人啊?你不是說系花回你了嗎?”

“誰知道啊,阿澤這個女朋友氣性大得很。”

“那不也怪他自己愛寵着呗,要什麽給什麽的。我們這幫兄弟可都盡力了啊,理由都給你找好了,現場也給你半個小時內布置出來的,連擺拍都拍得賊完美。”

“別說,我糊弄自己女朋友都沒這麽認真過。”

“……”

“行了,大恩不言謝。”顧澤西笑了聲,又繼續低頭回微信。

那哥們看了眼,“看頭像不是逢夏啊,這姑娘該不會就是那‘香水’吧?”

“滾。”顧澤西把人推搡開,“只是個朋友。”

“懂了,女的呗。”他慢悠悠地補充,“‘女朋友’啊。”

“……少胡說八道。”

在所有的不言而喻裏,混笑聲刺耳地融在一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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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了沒一分鐘,有人沒耐心:“直接上去找她得了,在門口得傻等到什麽時候。”

“诶!怎麽感覺前面那幻影這麽眼熟,少爺的車吧?”

“靠還沒看出來少爺玩這麽野,他身邊那女孩身材好正啊!”

聞言,顧澤西終于從手機外的地方擡起頭,往前方看去。

黑色的傘面遮擋了大部分的臉,只能依稀辨認重疊的身影。

少女烈焰似的裙擺攀纏着黑沉的長褲,随風披拂,在綿密的雨絲裏暧昧嵌合。

邊上的人吹流氓哨。

“真他媽想看看能被這大少爺看上的姑娘是什麽樣的。”

“想過去看?我看你是想死。”顧澤西邁開步子往裏面走,“趕緊走,別打擾人家談戀愛。”

“……”

翌日。

“可兒啊,這次短片女主的選角定下來了,就你。”

“沒有人比你更适合這種貴氣的角色了,選角那麽多人,我就一眼看中你了。”

女孩嬌俏笑着,“謝謝張導,最開始我還以為您會選逢夏呢。”

免提電話的聲音開到了最大,稀稀拉拉虛與委蛇的笑聲仿若在耳邊循環播放。

本就宿醉一夜,加上這聲,逢夏腦子暈得要炸開了。

“你能不能,不外放?”

A大的宿舍是四人一間,上床下桌,林意眠和逢夏在同一側。

住在逢夏對面的是邵可兒,她家境好,很少回宿舍裏來住,但只要她一回來,必定要弄出點大動靜出來才痛快。

比如現在。

宿舍本來就不大,風吹草動一清二楚。

逢夏極為不理解,公共場合不外放是什麽難事嗎?

張導那頭也聽見了,卡殼道:“剛剛是……逢夏的聲音?”

“我們是同一個宿舍的。”邵可兒關掉外放,聲音轉而柔和,“是我做的不對,不是夏夏故意針對我,張導您別多想。”

“……”

電話那頭估計是在說教訓她的話,邵可兒還拿捏着腔在說“那我替她給您道歉”,幾個字說的溫情似水,和她剛才發滿是不耐煩的調子對比鮮明。

剛巧,林意眠拿着袋子進宿舍,無語地翻了個白眼。

邵可兒就愛給逢夏挑刺,半個A大都知道的程度。

逢夏家庭條件不好,很小就出來做模特賺錢,她臉好,現代舞更是出色,開着幾個視頻小爆,混到現在已經算是有點名氣的小網紅。

“狐貍”便是得名于她出圈的校園表演舞臺,毛絨白裙天生淺瞳蠱惑眼,燈光打下,連發絲都在發光,九尾白狐樣栩栩如生,

即便是黑粉,都用“狐貍精”罵她。

邵可兒是愛豆出道,和她在圈裏人設相近,倆人從小比到大。但她屬于“大小姐玩娛樂圈”,不為名利,就喜歡搶逢夏的活玩。

這次也是,逢夏前段時間怼了個大老板被雪藏,借機,她手上所有的活兒邵可兒都搶完了。

要不然逢夏也不用沒日沒夜的跑校內的碎活。

林意眠看邵可兒這樣就來氣,什麽忘關了免提,明擺着特地來炫耀的。

“阿眠,你大早上泡茶了嗎?”逢夏問。

“嗯?”林意眠被問得一愣。

她視線略過去,宿醉後的聲音還帶着些許的嬌,眨巴着眼睛:

“那綠茶味可真濃。”

邵可兒:“……”

看着邵可兒氣呼呼地挂掉電話,林意眠沒忍住笑:“狐貍,衣服幹洗完了。”

袋子裏面是宋疏遲的外套,逢夏昨天托林意眠送去幹洗店洗的。

“謝了,放桌上就行。”逢夏随手綁頭發。

她穿着吊帶裙入睡的,昨晚喝醉折騰得厲害,吊帶掉在肩膀,頸間的肌膚奶白勝雪,幾許細碎的青絲跳動在深陷鎖骨間。

低垂的眼睫輕顫,像自帶着欲氣。

逢夏擡眼時,正巧對上邵可兒在她身上探究的目光,後者臉紅迅速移開。

她覺着好玩,低頭梳完頭發,笑了聲。

“想看就看,不收費。”

“……”

“誰要看你?”邵可兒音都高了八度,說得又長又急,“我是在看你袋子裏的衣服,這個牌子都是男裝,阿澤從不會買這個牌子,你也買不起。”

聽起來滿是譏諷。

“逢夏,顧澤西知不知道你又有新目标了?”

“他不知道啊。”逢夏不以為意,慢慢走到她身邊,狐貍眼下眄,無辜地看她。

“他都不知道你這麽關心他女朋友呢。”

“你——”邵可兒這回是真氣得臉紅,半天才惡狠狠地蹦出兩個字,“無聊!”

逢夏走進衛生間洗漱,她還沒關門就聽見邵可兒走出宿舍,把門摔了個震天響。

“我們宿舍的門遲早會被這大小姐摔塌了,還得是你能治她。”林意眠捂着耳朵,“不過狐貍,你的工作怎麽辦?你們公司真就不管你了?”

水流聲嘩啦啦地響,見逢夏沒答,林意眠安慰道:“別怕,實在不行我幫你找人安排,就她家有人脈嗎?你先洗漱吧,等下是老段會巡邏開學宣講,千萬不能遲到了。”

逢夏沒答。

她微微皺着眉,倒不是在思考工作的事情,是剛才邵可兒摔門耳的時候帶起的那陣風。

那個味道。

似曾相識。

夏日熱氣如潮湧至。

早上八點,大教室裏烏泱泱的人頭彙集,吵吵鬧鬧地擠在中央位置,在連空調的藍牙。

林意眠哇了聲,“還得是老段,這是我見過早課人最多的一次了。這位置,找都不好找。”

逢夏打了個哈欠,她沒醒酒,整個人困得要命。

“狐貍,這兒!”教室最後排的男生朝她揮手。

那塊地兒明顯就是剛湊出來的,招呼逢夏的那哥們還在趕人,愣湊倆位置出來。但他們那圈應該是都認識逢夏,笑罵了兩句便都在招呼她過去。

林意眠低聲感慨:“還得是你朋友多。”

“他們是音專的,之前合作過。”逢夏帶着林意眠過去。

教室是長桌排列,逢夏讓林意眠坐裏面,她看了眼前排的位置,比起其他座位的簇擁,這兒這一列都是空出來的。

她問:“這怎麽沒人?”

“那呀?特地留的。你沒看到一堆姑娘都往這兒看嗎?”

“坐那自帶老師矚目BUFF,典型的可遠觀不可亵玩,還是別過去了。”

逢夏點點頭,剛坐下就想趴着睡覺,幾番動作,腦海仿若在排山倒海。

“還暈着呢?”林意眠給她遞上咖啡,“你是不是連昨晚怎麽回來的都不知道了?”

她還真不知道。

昨晚喝得真的太烈了,剛開始沒感覺,等後勁上來她直接斷片了。

“爺送你回來的,”林意眠說,“昨晚保安大爺都把門鎖了,你說你要翻牆,我翻一半正刺激着呢。你呢?你給我去敲保安大爺的門喊人家起床,哐哐哐的,一邊敲一邊喊‘兄弟一起出來喝兩杯啊’。”

“……”

“不過你還記不記得昨晚之前的事情?”林意眠說,“昨晚顧澤西來找你沒找到人,我出去找你正好撞見宋疏遲送你回來的,你們——”

宋疏遲?

逢夏皺眉,努力搜尋關于昨夜的片段,幾個零星的畫面也湊不到一塊兒去,她斷片前僅有的記憶就是顧澤西說要給她道歉,讓她過去等他。

剩下的。

記不起來了。

“真想不起來了啊?”林意眠玩笑着,故意拖長語調,“狐貍,我怎麽感覺你們——有點兒不一樣啊?”

逢夏被逗笑了,“有什麽不一樣?邊兒玩去。”

林意眠說來勁了:“本來就是,诶,再給你介紹一下。人宋疏遲可是傳說中的音樂鬼才,十歲就能愛樂樂團合作,少爺單是把琴價值連城,這有錢有才有顏,你知道A大多少盯着他的姑娘嗎?”

逢夏偏了偏頭,就囫囵聽。

關于宋疏遲的履歷,就貼在A大進門不遠的優秀學生代表宣傳那,別人是一篇,他獨占一整個版面。

剛入學迎新的時候,甚至各個帶教學長學姐都會帶着去了解膜拜學院大神。

A大人想不了解都難的程度。

她百無聊賴,拿着黑色的簽字筆在指節間轉悠。

“人還溫柔,太完美了,”林意眠越說越上頭,忽一長嘆,“就是沒人能拿得下他,連個靠得近的女生都沒有,矜貴的高嶺之花,誰也看不上。”

塑料筆身一遍遍略過手指肌膚,甲面和筆蓋磕碰出沉悶的細小聲響。

滴滴滴的。

熙熙攘攘的大教室,嘈雜的人聲無孔不入,随着那句“連個靠得近的女生都沒有”,這轉筆的聲音只占據她的耳膜。

像,昨晚。

昨晚的畫面如山海翻湧而來。

淅淅瀝瀝的小雨拍打傘面,她窩在傘下,四周全是男人身上清冽的氣息。

四目相交。

溫度蔓延。

“啪嗒——”

逢夏手裏的筆猝然摔到地上,滴滴的頻率消散,畫面卻如薄煙絲絲縷縷纏繞。

她耳畔微熱,輕咳了兩聲正神色,淡淡應上。

“——高嶺之花……不下凡間吧。”

說完她沒去看林意眠的表情,也沒注意到林意眠想告訴她的言外之意。

尾音未落,逢夏就已倉惶低頭彎腰去尋掉在地上的筆。

手在碰到黑色的簽字筆身之前,碰到了一抹溫熱。

雪松和鼠尾草,木質調溫和而淡冽的味道彌漫而下。

她愣神擡眼。

視線徑直撞入男人幽深暗色的眸底。

似潘多拉魔盒開啓的瞬間,偌大教室的吵鬧聲,都被她驀地關入沉寂。

安靜,好像只剩兩人靠近雜糅的呼吸聲。

逢夏指尖下意識地蜷縮,他指腹殘留的溫度沿着她的骨骼掌紋間的脈絡寸寸侵略。

在沒人能看見的角落。

她莫名覺得,矜貴男人溫和淡然看過來的目光,邃沉,意味深長。

作者有話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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非常感謝大家對我的支持,我會繼續努力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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