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第一道陰影

容程醒來的時候,蘇幼青依舊趴在小桌上睡着,大概因為穿得單薄,很有些瑟縮的模樣,秀氣的眉微微蹙着。

冷?

容程随手扯下身上的毛毯,大手一甩将人劈頭蓋臉的蓋住。

睡夢中猛地被襲擊,蘇幼青微微動彈了一下,依舊沒有醒來,幾秒後,錯亂了節奏的呼吸又重新變得綿長。

面無表情地瞅了一眼在毛毯中虛掩着的雪白側臉,容程心髒莫名震了下,他也不知道心中的異樣感覺從何而來,最後歸結到是自己不該給蘇幼青蓋毯子的緣故,木了臉轉過頭,又将毯子粗魯地扯了下來。

才擁有的溫暖突然消失,蘇幼青輕哼了一聲,微微挪動了下身體,頭換了一邊繼續睡,只是肩膀縮得更厲害了。

可,心裏依然詭谲的別扭……

容程看了眼蓋或不蓋都不對的毛毯,壞脾氣的将它扒拉到了地上,然後拿起扶手邊的空調遙控器,将設定溫度調高到了三十度,這才覺得妥帖了,又摁動了呼叫人進來的電鈴。

福伯很快進入書房。

看見趴睡在小桌上的蘇幼青,他先是一愣,然後恢複平靜無波的恭謹。

“少爺,什麽事?”

“我想出去透會氣。”

小憩之後的容程,眼中血色褪了下去,連帶着周身的戾氣也消失了不少,指揮福伯将他扶上電動輪椅坐好。

“那蘇小姐?”

福伯睨了一眼猶自沉睡,對動靜毫無所覺的蘇幼青。

“随她,等醒來看有沒有趁機在我書房裏亂翻東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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福伯心下了然,看來少爺依舊對蘇小姐的來歷心存懷疑,只當容程此時要出門,是心存了試探的緣故。

他将容程推了出去,只走了幾步,容程又主動問,“今年過年,給家裏員工發的新衣服做好了沒有?”

過年的新衣?往常過年從沒有置新衣一說!

雖然心下詫異從來不管零碎小事的少爺為什麽突然過問,福伯沒有質疑家主的習慣,只簡短地回答了句,“沒有。”

“那就快點置辦。”容程聲音淡淡的。

“好。”

“款式不能太單薄,最好是輕羽絨,交給SK去做。”

容家名下的SK,專做高端運動品牌服飾,一件羽絨衣少則兩三千多則上萬,容程這麽一開口,等于是給容家的工作人員新年又添了筆福利。福伯只當容程是心血來潮,這點小事自然應了就是。

————

一個小時後。

蘇幼青是被熱醒來的,汗流浃背,幾乎濕透了裏衣,她睜開眼後猶被夢中的記憶混淆,一瞬間沒有反應過來是否已經回到了現實世界。

腳邊皺成一團的毛毯提醒她,這是在容程的書房,但容程人卻不見了。她打了個哈欠,将毛毯從地上撿起來,疊得整整齊齊,又伸了個懶腰,看都沒有看房間裏其它的東西一眼,直接出門了。

身上黏膩得難受,她打算先洗個澡,再去容程面前晃悠。

回想了一下夢中內容,蘇幼青認為,既然所有任務的最終目的都是改變容程,那麽有關于lucky,肯定不僅只簡單找到下落,更重要的是解開容程的心結。

夢裏面 ,容芸親自命令要将lucky找回去,不管結果是找到了還是沒有找到,以容程對大金毛的喜愛程度,不至于由愛生恨,除非中間發生了什麽極大的變故,才導致他連帶着對狗的态度都發生了極大轉變。

至于到底發生了什麽,只有等她再次進入夢中才能得知了。想到容程入睡需要使用她的生命能量,蘇幼青暗暗叫苦不疊,她怕任務還沒有完成,就已經被扣得個七七八八了。

如果沒有生存期限這個□□,在容宅的日子其實很好混。晚飯後容程一直都沒有喚她過去,蘇幼青樂得輕松,拿了幾本雜志回房間看,一方面是打發時間,一方面是多了解書中世界的環境。

容宅的管理堪稱酒店式,房間定時有人打掃,衣物被歸置得整整齊齊,只是在洗完手抹護手霜的時候,蘇幼青遍尋不着本該放在洗手臺上的護手霜,她沒有多想,只當是自己随手扔在哪個角落裏了,重新拿了一管新的護手霜打開。

午夜十二點,她開始犯困,打了個電話給福伯,确定容程大概率不會喊她過去,就自顧自休息了。

此時的容程,已經睡着了。

蘇幼青進入夢中的瞬間,重新置身于那間有着五彩斑斓玻璃窗的房間。

裏面只有兩個人。

陳晉生,和那個扔掉lucky反被咬了手指的三角眼男人。三角眼男人神情和聲音一樣充滿了沮喪。

“先生,這可怎麽辦,我是聽了您的吩咐,才将狗牽出去丢掉的。結果因為最後和狗接觸的是我,夫人說我工作有疏漏,要将我辭退!”

陳晉生坐在椅子上,将自己的眼鏡取了下來,用一張眼鏡布擦抹着,略顯粗魯的動作看上去有幾分焦慮,他沒有直接回答三角眼男人,而是先問,“福伯那邊,你有沒有亂說話?”

“沒有沒有,”男人忙不疊搖手,緊張的神色溢于言表,“我哪裏敢說實話,一句話都沒有提先生你。就說我帶它出去蹓跶,它看見一條小母狗發了瘋似的跟着跑了,追也追不回來。”

“算你還有點小聰明!”

陳晉生面色稍微緩和了點,他瞪了一眼三角眼男人,目光裏充滿了警告,說的話像是從牙縫裏擠出來,言辭冷肅。

“扔狗的事情,誰也不許說,否則,就不是被辭退那麽簡單了,你一家老小都別想在海寧城呆下去。”

“先生,您可得幫幫我!”

被他一吓,三角眼男人居然“噗通”給跪了。

他哭喪着臉說:“我一家老小都指望着我做事賺錢,只要被容家辭退,在這海寧城裏別的地方也難找到工作。先生您可要保證我全家平安無事啊!”

言下之意,都是一條繩子上的螞蚱,真倒黴了,誰都別想把自己摘幹淨。

聽出了哀求中的威脅之意,陳晉生更怒了,他站起身,擡腿直接朝男人肩窩子踹了一腳,不顧他呼痛哀嚎,疾言厲色道,“你算個什麽東西,也配來威脅我!”

“我是不是個東西不知道,但先生你私下做的事情,要是被夫人知道了,那你肯定不是個東西了。”

話說狠了,事情做絕了,三角眼男人只好亮出底牌。

“你什麽意思?”陳晉生橫眉怒目,一張斯文的臉,在怒意下猙獰了起來。

三角眼男人無聲說了幾個字,蘇幼青沒看清他到底說了什麽。

陳晉生面色一僵,明顯收斂了怒氣,轉身重新坐下,态度來了個一百八十度大轉彎,與剛才踹人的怒氣沖沖皆然兩副面孔。

“這件事情,也不是沒有轉圜的餘地。我已經聯系人去找lucky當年的賣家,看有沒有它的兄弟姐妹,如果有和它長得像的,拿過來先充個數。”

“可不是lucky,帶回來也不親近少爺,時間稍微久點就現出端倪了啊!”三角眼男人疑惑了。

“要的就是不親近!”陳晉生一張臉陰恻恻的,不知道在打什麽鬼主意。

“那我的工作。”

“你還想着工作,能把這事情圓過去,不被趕出海寧城,就算不錯了。你放心,事情結束後,我會補償你。哪怕不工作,先捱一段時間,夫人日子不多了,到時候家裏還不得都聽我的。”

三角眼男人得到了想要的答複,捂住被踢的肩膀,呲牙咧嘴的出了門。蘇幼青看了眼坐在椅子上若有所思的陳晉生,走到他身後。

椅子後面是個擺架,架子上有各種陳設,價錢貴不貴蘇幼青不知道,反正估摸着以容家的家大業大,絕不差這點東西。

她挑了個看上去不太重也不是古董的花瓶,裏面盛滿了水,還插了幾枝金色跳舞蘭。

小手輕輕那麽一撥。

嘩啦………咔嚓……

正不知道在打什麽歪主意的陳晉生,被澆了透心涼,還被砸了個七葷八素。

他捂住腦袋彈了起來,眼冒金星,眼鏡都歪了,頭發濕噠噠的淌水,肩膀上面還挂着一支金色的蘭花,模樣看上去滑稽又可憐。

“人呢!衛生怎麽給搞的,怎麽連花瓶都放不穩,快點把福伯給我叫過來!”

一個傭人慌慌張張地跑了進來,看見他狼狽的模樣被驚得張大嘴。

“先生,發生了什麽事?”

“把福伯給我找過來。”

“福伯他去醫院看夫人去了。”

“今天這裏是誰打掃的衛生?”

“今天沒整屋打掃,大家都出去找狗了,夫人說,誰找着了,獎勵一年的工資!”

“都亂了套了!”

陳晉生整個人氣急敗壞,“狗狗狗,一個個都只惦記那條狗,難怪我回來連個倒杯熱茶的人都沒有!”

傭人知道他在生氣,不方便多言,低下腦袋沉默不語。

他依舊指着傭人腦袋破口大罵,“都是些狼心狗肺的。我看在你們這些人眼裏,我連那條狗都不如!”

蘇幼青敏銳地察覺到,陳晉生說這話時,歇斯底裏得洩露了他的真實想法。

書裏面容程之所以黑化,他這位父親功不可沒。因為是上門女婿的緣故,陳晉生和容芸的地位在城中極不匹配,他一方面要攀附容家,不得不放軟身段,一方面又因為男人所謂的尊嚴,極度厭惡自己身份的卑微,連帶着對容程的父愛也在怨怼裏日漸消磨,最終扭曲了自己,也扭曲了容程心中對于父親的形象。

可恨之人的可憐之處?

不不不,他後來的所作所為,不過是人心不足蛇吞象罷了,沒有絲毫值得原諒的。

蘇幼青墊起腳,盯住擺架上最高的那只大花瓶,又是一撥。

可惜這次沒砸着人,只打到了陳晉生的腳邊,但接連砸花瓶的詭異程度,足夠将怒氣沖沖的他震住了。

緩緩放下指着傭人罵的那根手指,陳晉生狐疑地看了眼窗簾,窗戶緊緊閉着,一絲風都沒有。

感覺到異樣的他,聲音裏開始發虛,“我問你,這座宅子,有一百多年了,以前有沒有鬧過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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