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第二道陰影 ·

蘇幼青覺得自己提前過了大年夜。

無論是夜空中綻放的煙火, 還是大家齊齊排隊領紅包,又或者是人們口中說着的吉祥話,洋溢喜色的面部表情, 都像極了過年。

可此時離新年,她看了看日歷, 還有大半個月。

因為一直站在容程身側, 她不用和別人一樣排隊,給她的紅包是容程親手包的,厚厚一沓, 不用數也知道數目極為可觀。

他已經在按摩後上床睡覺,看那依舊沒有回神的懵懂狀态,蘇幼青有些好笑的覺着,就算容程又一時興起, 要她拿本兒童讀物過來給他念睡前故事才肯睡,都不會意外。

替容程關閉房間燈後,蘇幼青回到自己房裏,她也覺得累了,睡覺前看了眼兜裏的紅包, 随手将它塞在枕頭底下。

恍恍惚惚,墜入夢中。

啪!

窗外像墜落了漫天星辰。

又是震耳欲聾的鞭炮聲, 還有朵朵綻放炸開的煙火,房間裏光線時暗時明。

一瞬間,蘇幼青恍了神,還以為自己仍在半山的那座宅子裏,已經睡下的容程又精神抖擻地爬起來, 折騰大家起來放煙花。

直到推開門,走到有燈的地方, 才看清楚是容程小時候住的地方,不是半山腰的容宅。

大家都在哪裏?

循着記憶,她先走到了書房的位置。

門虛掩着,容程的父親陳晉生,正焦急的在裏面來回踱步,書桌上的電話突然響了起來,他迫不及待地撲了過去,第一時間接起了電話。

蘇幼青想聽聽他如此焦急等待的來電,到底會講些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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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喂,查到了嗎?”

……

“什麽,對方口風緊,不肯詳細透漏?你跟他說,要少錢開個價,我出得起。”

……

“別跟我扯什麽職業道德,還不就是錢錢少的事情。容芸遺囑到底怎麽改的,有沒有涉及到我,具體怎麽分配,程序已經走到哪一步了,都要弄清楚!”

……

“夫人那邊?他怕什麽,她都已經病入膏肓,沒有幾天好活了,時不時人都不太清醒,還能管得了這麽?我們現在要做的,就是防着她死前留一手,若她真的做了什麽,也要想辦法不要讓她得逞。“

蘇幼青………

容芸要過世了?

僅管知道她在書中的結局本會如此,但乍一聽,蘇幼青還是心底微沉。

她可以想象得到,一位母親,明知自己即将離世,心裏對尚未長大的孩子,會抱有麽大的牽挂和擔憂。

而孩子的父親,在她病危之際,心心念念的只有她的財産如何分配,還在和人算計如何将她的財産占為己有。

簡直恬不知恥!

蘇幼青氣不過,想起那日連砸兩個花瓶後,陳晉生吓得問傭人這宅子有沒有鬧過鬼。

呵呵……蘇幼青嘴角扯動,胸中騰起濃濃的怒氣。

這世界上若真的有鬼,也肯定沒有人心裏生出來的惡鬼可怕。

怒瞪了一眼仍在喋喋不休的陳晉生,蘇幼青猛地推開書房門,故意将力道放得不輕。

門”嘎吱“一聲,開了……

”誰!“

背對門打電話的陳晉生,立刻作出反應,警覺地向後看。

空無一人,房間裏只有他一個人。

他內心突然有些發毛,疑神疑鬼之下,匆匆結束了電話,神情緊張的四處打量,視線在房間裏反複打量幾遭後,走到開關處将房間裏的燈又打開了幾盞。

蘇幼青見他的舉動,唯有冷笑。

燈再亮有什麽用,依然照不明內心的龌龊和黑暗!

她拉扯了幾下身旁的窗簾布。

陳晉生寒毛豎起。

今晚是大年夜,外面溫度只有幾度,天寒地凍的門窗緊閉,哪裏來的妖風吹動窗簾?

他慢慢走近蘇幼青站的方向,蘇幼青不着聲色地走開。看着他大着膽子,手顫顫巍巍地伸出撩撥開窗簾布,去看後面的窗戶。

果不其然,下一秒臉色刷的變慘白。

那後面當然沒有一扇是打開的。

這就怕了?

還沒有完呢!!

蘇幼青玩心大起,狡黠地眨了眨眼,沖陳晉生晃動一根手指,悄無聲息地走到書桌旁。

原本放置在桌上的一本厚書,被她粗暴地一頁頁翻過去。

但聲音偏小,動靜還不夠明顯,只引得陳晉生狐疑地看過來,還揉了揉眼睛,以為自己是不是眼花看錯了。

蘇幼青索性一不做,二不休,将書桌右邊一沓文件整個推倒,又打開了房間裏的吊扇開關。

一地狼藉後,風扇呼啦啦的轉動,在房間裏刮起風,幾張紙随着氣流飛了起來。

一切都透着詭異!

房間裏鴉雀無聲,陳晉生面色青青白白,站在原地動都不敢動,吓尿了快!

讓你知道舉頭三尺有神明,做壞事要小心報應!!

蘇幼青無聲地吹了下口哨,又是随手一扒拉,這一回,輪到書桌上原本放得穩穩當當的臺燈,整個倒下,還摔碎了燈泡。

”鬼啊!“

尖利的慘叫劃破容宅上空,陳晉生不顧儀态瘋狂的奪門而出。

蘇幼青在他身後笑彎了眉眼和腰。

她邁着雀躍的小鹿步去找容程。

大變态,哦不,現在還是小可愛,現在住在哪裏呢?

二樓是起居室,一間一間找過去,蘇幼青很快發現了容程的卧室。

福伯正陪着他,勸說他出去玩一玩。

“少爺,要不要出去放鞭炮,今年又出了新品種,少爺您肯定會喜歡。”

容程站在窗戶邊,一雙清澈黑瞳裏,隐約有水光斑駁。

他正在生悶氣,撅着小嘴,賭氣似地說,”媽媽不回來,沒有媽媽在我不想放鞭炮。“

福伯笑容微微一滞,容程年紀小看不出來,已經知曉內情的蘇幼青一眼看出,他已經努力壓抑內心的傷感,所以連聲音裏都有一絲顫抖。

”大過年的,雖然不能陪着少爺,夫人也肯定希望少爺開開心心的。”

“那她就回來陪我啊,一天都好!”

容程突然轉過身,握住福伯的手,殷殷期盼地看着他。

“我都一個禮拜沒有看見媽媽了,如果她回不來,要不今晚上,福伯你帶我去看她好不好,她都還沒有給我壓歲錢呢,爸爸好像都忘記要給我紅包了。”

顯然以容芸的身體狀況,福伯答應不了,只能帶了心疼的目光,任容程怎麽搖着他的手,怎麽撒嬌糾纏,都不肯帶他去醫院。

此時的容芸,清醒與否都還不一定。

而陳晉生,心思壓根就不在兒子身上。

蘇幼青想到剛才的電話,陳晉生說容芸已經沒少日子了,看着小容程一無所知的天真模樣,心裏沉悶得像壓了一塊大石頭。

到底還是個孩子,哪怕生而富貴,也需要呵護成長。

最後容程是想着媽媽,心不甘情不願的哭着睡着的,福伯替他掖好被角,凝視了他一會,才關了房間燈,輕嘆一口氣退出了房間。

這時候的福伯,也在替他擔心以後吧……

蘇幼青看着合上的門,将手伸進衣服口袋,手指觸到硬紙殼。

她這次進來,身上穿的是睡覺前換上的睡衣,原本不知道為什麽放在枕頭底下的紅包卻出現在口袋裏,腦海突然靈光一現,系統讓她帶進來,肯定是有作用的。

蘇幼青毫不猶豫地将紅包掏了出來,塞在了容程的枕頭底下。

本來就是他給她的,他既然在七歲這年的大年夜這麽希望得到一個紅包,那她給他補上吧!

也許二十年後吃錯藥的容程,是因為想起了小時候,才任性的要放煙花、發紅包也不一定。

睡着的容程,可能因為思念媽媽微擰了眉,但面容依舊可愛得像個小天使。

畢竟五官生得好,皮膚又雪白雪白的,怎麽看都是張讓人喜歡的臉。

蘇幼青忍不住将他看了又看,最後抵不過對萌娃的喜愛,彎下身,在他額頭上親了一口。

“晚安,寶貝!”

她替他重新掖好踢開一角的被子。

“做個好夢!”

她不知道,這個世界會因為她今晚的舉動,産生怎樣神奇的變化。

比如,陳晉生開始變得神神叨叨,打着給容芸祈福的名義,連着請了好幾個道士到家裏做法事,還在身上挂了各種辟邪的物件,甚至連睡覺的房子裏都貼了符。

搞得容宅上上下下議論,先生最近是不是中了邪,是不是精神出了問題,對他吩咐下的命令,不再那麽毫不猶豫的執行。

容芸知道後,只給陳晉生評價了幾個字。

善惡終有報,好自為之!

又比如,第二天清醒的容程,發現枕頭下的紅包,開心地問媽媽是不是昨天回來過,被本就草木皆兵的陳晉生否定後,拿出了紅包作證據,卻被發現裏面的錢鈔,壓根就不是通行的貨幣,上面印刷的年份居然是十幾年後的。

福伯随口說了句,該不會是冥鈔吧!

說者無意,聽者有心,把陳晉生吓得那幾天,都疑神疑鬼,不怎麽吃得下東西。

而容程,依然堅定的認為媽媽有回來過。

還貼心的替他蓋被子,和他說晚安好夢,因此在過年時,終于願意把家裏福伯準備好的鞭炮,放了個痛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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