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徹夜照料◎
她帶來的消息對阿钰而言或許十分殘酷,但符嫣覺得他有權利知道自己的親人正在經歷什麽。
“早朝時陛下親口所言,太子李诏夥同鎮國公景榮意欲圖謀不軌,實乃罪不容誅。因其幡然悔悟,畏罪自盡,仍以太子之禮下葬。鎮國公景榮教唆太子,罪不容誅,剝奪鎮國公之位,貶為庶人。因其不思悔改,意圖抗旨不尊,故鎮國公府上下一百一十二口就地格殺,以儆效尤。”
“至于皇後娘娘,陛下沒有下旨,但娘娘得到消息後,便在冷宮懸梁了...”
符嫣聽到這些時,有一瞬間莫名覺得有些熟悉,但她想了一路也沒能想起來,只好無奈選擇放棄。
比起那虛無缥缈的感覺,眼下她更擔心符钰的心理健康問題。
“阿钰,你還好嗎?”符嫣輕聲道。
話音未落,一道人影撲了過來。她坐在圓凳上,身子晃了晃,小小的少年伏跪在她的膝間肩膀顫動,像是在無聲地哭泣。
符嫣沒有出聲,素手輕拍着他的後背,任由他宣洩情緒。
不知過了多久,符钰終于擡起頭,他眼睛微腫,眸光直直的看向她,嗓音沙啞:“阿姐,你也會離開嗎?”
燭光的照耀下,原本清正明亮的眼眸一片灰暗。她甚至有種錯覺,只要自己說‘會’,眼前這個小少年或許會徹底崩壞掉。
符嫣心中一痛,伸手将人抱在懷裏,聲音哽咽道:“不會,阿姐會一直陪着阿钰...”
符钰似是短促的笑了下,他喃喃道:“對,我還有阿姐,阿姐會一直陪着我。”說完,他身子晃了晃,竟是直接昏了過去。
昏倒前,手還緊緊攥着她的衣裳。
符钰這一昏,把符嫣吓得夠嗆。
她起身想去尋醫者,卻發現自己下裙被一只小手死死的攥着,怎麽掰都掰不開,越掰反而越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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怕他傷到自己,她只能沖着外面大聲喊其他三人的名字,沒多久三人陸續都趕了過來。
最先趕到的是蘭玲,符嫣顧不得許多,讓她趕緊讓去外面找郎中。
緊随而來的陳伯站在屋外開口道:“此時天色已晚,去藥堂怕也尋不到郎中。老奴略通醫術,不如讓老奴來給小公子把把脈...”
模糊的記憶中,這位管家似乎略通歧黃之術,符嫣怕耽擱病情,趕忙讓他進來。
布滿皺紋的手搭在細弱的腕間,沒一會兒陳伯目光犀利的看向符嫣,聲音沉郁:“小姐可是同小公子說了什麽?”
“就是把陛下的旨意還有皇後娘娘的事告訴了他...”符嫣眸光閃爍,聲音弱弱道。
“糊塗!”
陳伯似是怒極,看她的目光都帶着森冷的寒意。
“小公子年幼,短時間內經受了接二連三的打擊,致使氣血逆亂。”
符嫣一聽慌了神,手足無措道:“那現在該怎麽辦?”
“大小姐有時間還是多開導開導小公子,務必讓他少思少慮,放寬心态,不然時間長了容易積郁成疾...”陳伯收回手後,語氣冷淡道。
“好,我知道了。”符嫣輕聲應下。
送走他們後,符嫣才發現人還躺在自己懷裏。這時候再把他們叫回來,好像顯得自己特別事多。
她嘆了口氣,半拖半抱的将人弄到屋裏雕花楠木拔步床上。這時她才意識到符钰着實算不得輕,當然也可能因為原主是個嬌小姐,力氣本來就小。
等緩過勁兒來,她用了好幾種辦法,總算将衣裳從他手裏解救出來。
自己的床被人占了,洗漱過後,符嫣幹脆拿了床被褥打算從軟塌上湊合一夜。
誰知她剛要入睡,就聽到符钰開始說起胡話。
起身拿着燭臺湊近一瞧,發現他整個人蜷縮着身子,臉頰紅彤彤的不說,表情也十分痛苦。
“阿钰,醒醒。”
不管符嫣怎麽喊,他就像是被魇住了,怎麽叫都沒有反應。
伸手一摸前額,發現前額滾燙,已經是發起高熱。符嫣不敢耽擱,披着衣服出門就去喊人。
很快陳伯帶着蘭玲再次出現,他像是早有預料般,拿出一個青色瓷瓶,倒出一枚拇指大小的藥丸就要喂下去。
“這是什麽?”符嫣警惕道。
陳伯語氣淡淡道:“是藥,小公子如今算半個符家人,老奴不會害他。”
符嫣不通藥理,陳伯看起來又氣定神閑,不像是說謊的樣子。
到底擔心人燒傻了,符嫣側開身,讓他喂藥。
也不知陳伯用了什麽手法,眨眼的功夫,藥就喂進去了。
陳伯起身慢吞吞道:“藥已經服下,接下來還需精心照顧。等天亮,人若是不燒了,就算熬過去了。”
臨走前,陳伯命蘭玲留下來伺候。
符嫣想了想,沒有拒絕。畢竟符钰看着就細皮嫩肉的,自己笨手笨腳确實不合适照顧他。
但讓她沒想到的是,蘭玲的手剛觸到他前額,符钰就揮舞着雙手,說什麽也不讓人靠近。他仿佛又被魇住了,嘴裏還不停地喊着‘阿姐’。
蘭玲為難的看向她,符嫣嘆了口氣,讓她回去休息。
認命接過布巾,放入水中打濕擰幹後,開始給他擦拭身體。
許是察覺到熟悉的氣息,符钰慢慢安靜下來。只是他眉心緊蹙,偶爾眼角有透明的淚珠順着眼尾滑落,嘴唇開開合合,洩露幾聲喃呢。
這一夜,符嫣未曾合眼。
......
清晨時分,燒總算退下去了,符嫣松了一口氣。
她神色倦怠,眼底青黑,肚子餓的咕咕叫。
恰好蘭玲拎着食盒走了進來,先是福了福身喊了聲‘小姐’,之後将飯菜擺好,開始收拾屋子。
符嫣洗漱過後,開始用膳。
她不知這是自己的還是她和符钰兩個人的,幹脆均出一份放回食盒溫着。
不知是原主本身飯量小,還是古代大戶人家菜品只圖精美而不注重菜量,總之符嫣吃了個半飽。
好在昨日出門她買了不少易儲存的糕點、面點和熟食,真要餓了,也能墊一墊。
※
符钰醒來時,看到的就是符嫣忙碌的身影。
他眨了眨眼,很快注意到這不是他暫住的那間屋子,反倒更像是阿姐的閨房。
“阿姐...”
這一開口,嗓音沙啞的符钰自己都吓了一跳。
聽到聲響,符嫣擡眼望去,剛好看見人已經醒了。
她想了想,起身倒了杯水遞給他,讓他先潤潤嗓子。
溫涼的水滋潤着幹渴的喉嚨,一杯水下肚,符钰覺得舒服了許多。
“阿姐在做什麽?”想着剛剛她忙碌的樣子,符钰忍不住問道。
“沒什麽,今日就要離京了,我想着先把需要的東西整理好,以免用的時候找不到。”
“對了,桌子上的食盒裏放着早膳。你睡了那麽久,想必餓極,還是先起身用膳吧。”說完,她轉身去外間繼續忙自己手中未忙完的事。
昨夜出了不少汗,那種黏膩感讓自小喜潔的符钰有些受不了,他想脫了亵衣用布巾擦擦身體,可又有些猶豫。
這裏畢竟是阿姐的閨房,他今年已經八歲了。
先生曾教導過他,‘七年男女不同席不共食’,即便面對母後也理應避諱,更何況他和阿姐還非親非故...
可床邊放着一整套全新的衣物,阿姐此刻又在外間忙碌,想來無暇顧及他。加上這中間還隔着厚重的屏風,理應什麽都看不到。
掙紮了好一會兒,到底忍受不了身上黏膩的感覺,他探頭探腦觀察許久,确定阿姐在忙,趕忙用最快的速度脫掉亵衣開始自己擦拭。
但他着實高估了自己,擦拭身體沒問題,可他穿衣自小都是由別人來服侍。
當符嫣進來時,符钰正在笨拙的系着衣帶,衣服松松垮垮,怎麽看都不像是穿對了的樣子。
符嫣‘噗嗤’一聲,直接樂了。
她忍着笑喚來蘭玲,叮囑她務必要教會符钰怎麽穿衣。
畢竟這一路上不知會發生什麽,有些東西能學一點兒是一點兒,符嫣可不會慣着他。
待在內室的符钰臉頰通紅,又羞又窘,他總覺得自己被阿姐嘲笑了!
作者有話說:
七年男女不同席不共食——《禮記內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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