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那些小玩意兒你收……
容珩的府宅将到, 紅卿亦休息得差不多了。
若是到他的府宅,他定會客氣的邀請她進去坐坐,紅卿不打算進府, 也不打算與他再有情愛上的牽扯,兩人如今最好的相處方式便是如今這般。
非敵非友,客氣疏離, 不親亦不遠。在她遇到麻煩之時,他能夠好心出手幫她一把, 紅卿已是很感激他。
成了局外人, 紅卿才幡然醒悟, 其實她與容珩根本不是能夠并肩站在一起的人。
她可以抛棄世俗, 可以與全天下所有的人為敵。
但容珩不可能抛棄世俗這些東西, 也不可能與天下人為敵。
他表面是天上月,是高山雪, 是無情無欲的 谪仙,但其實, 他只是個被權力束縛的人。
紅卿往容珩那處看了眼。
容珩仍舊靠坐在窗邊,微垂着眼眸執書靜閱。
發籠玉冠, 白衣勝雪, 那溫潤專注的神情,優雅端莊的姿态, 說不出的惹目。
“大人。”紅卿覺得自己不應該打擾這安靜美好的畫面,但她是真想下馬車。
聽到紅卿的輕喚, 容珩微擡起眼,放下書,俊美的面龐露出如春月般柔和的淺笑,“怎麽?”
“大人, 就在此地停一下馬車吧,我突然想起有點事要去處理。”紅卿随口說道,也不管容珩會不會信,反正就算不信,以他的涵養是不會當面戳破她的謊言的。
容珩修眉幾不可察地蹙了下,內心知曉她這話只不過客套的說法,她不過是想下馬車罷了。
容珩沉默一瞬,柔聲笑道:“我突然想起來我的寝居還放有你的一些東西,既然來了這,你便順便将它們帶走吧。”
紅卿想起來之前有一次她出了個極其艱險的任務,她受了重傷險些喪命,但最後任務完成,容珩大概是為了安撫她,就讓她住到他的寝居,他親自照顧她。
所以他的寝居有她的一些衣物以及胭脂水粉什麽的。
後來離開,東西也一直留在那,畢竟她衣服首飾數不勝數,那點東西她實在懶得拿走。
她還以為他早把那些東西給扔了。
紅卿滿不在乎道:“那些衣服款式,胭脂水粉已然過時,留着無用,你讓人把它給扔了吧。”
容珩靜靜看了她片刻,忽然說道:“除了這些,我記得還有別的東西,這些東西你确定要讓雲落看到?”
容珩說這話時,修眉微挑,帶着隐隐的戲谑之色。
他難得露出這般神色,這讓紅卿不由認真思索還有什麽東西,而後瞬間記起來,臉微微一熱。
男女情-事時用的小玩意兒以及一堆肉麻情詩。都是讓人看到就會臉紅心跳的東西。
說起來,還是因為養傷期間過于無聊,才讓容珩與她玩,又逼着他給自己寫了很多香豔情詩。
容珩這男人雖然不縱欲,但大多時候他幾乎都會滿足她在床上的要求,且體貼入微。
離開後,紅卿沒帶走那些玩意兒和情詩。後來兩人再歡好也沒有用過那些小玩意兒,或許他們兩人都是不喜歡的吧。
至于那些香豔情詩,紅卿已經忘了寫的是什麽,她從未把裏面的情當真過。
紅卿看了容珩一眼,他仍舊淡定自若地凝望着她。
紅卿想,要他親自處理這些東西是不可能的,給雲落看到畢竟不大好,紅卿想了想,最終無奈道:“算了,我自己去拿吧。”
容珩似是聽到滿意的答複,微微一笑,不再多言。
說話間,容府已到,這裏不是梅園,但這座府邸依舊十分氣派。
兩人一前一後的走着。
紅卿走在他後頭,目光落在他修長挺拔的背影上,他步履沉穩優雅,行動間雪袖輕擺,飄然似仙。
與他一起走時 ,她似乎總是在看他的背影,正這麽想着,容珩腳步卻刻意減慢,似在等着紅卿跟上。
紅卿略一猶豫,快走了幾步,與他并肩而行,容珩并未說什麽,依舊目視着前方。
紅卿心情莫名有些好,唇角微彎起弧度,禁不住調侃他道:“其實那些小玩意兒你收着也無妨,沒準以後自己用得着。”
容珩腳步微滞,淡淡看了她一眼,面不改色地微笑道:“我不需要。”
紅卿撇了撇紅唇,半是玩笑半是認真地說道:“的确,容大人溫文爾雅,怎會做這種不要臉的事。”
容珩不由輕笑一聲,側臉,微垂眸與她對視,“我難道沒與你做過?”
此話一出,紅卿臉上神情有一絲微妙的變化,大概也覺得自己的話有些暧昧,容珩錯開了視線,繼續目視前方,沒再繼續這話題。
以兩人如今的關系,已不合适再說這樣的話。
紅卿跟随容珩來到他的寝居。
仍舊是她熟悉的鋪設,錦天繡地,精致典雅,壁上懸着琴劍,名畫字帖,書架擺滿書籍,博古架上擺放着古董玩器。
“你這寝居的鋪設多年來都是一個樣,絲毫不變,不覺得無趣麽?”紅卿四處看了一下,而後收回目光,看着坐在椅子上微笑看她的容珩,揚眉笑道,而後又指了指他旁邊的位置,禮貌性地詢問:“我可以坐麽?”
容珩沒有把她當做客人,所以并未邀請她坐下來,但卻沒想她自己倒客氣起來,不像以往來這裏時那般自然随意,如同主人一般。
直到這一刻,容珩才發覺,一切都變了。
容珩修眉微微蹙動,說不清楚心頭突如其來的煩躁是為何。
“久而久之便習慣了,換了反倒住得不舒服。”容珩語氣溫和有禮,臉上不似先前含着笑意。
紅卿一邊坐下,一邊準備回話,
雲落卻突然端着茶走進來,紅卿便頓住,待雲落放下茶走後,紅卿看了眼門外剛消失的身影。
“的确,否則大人身邊的侍女也不會多年來還是那一個。”紅卿笑睇了他一眼,說道,挺直着纖腰,不似以往來時,總是柔若無骨的沒個正經坐相,她優雅的端起茶喝了口。
容珩目光緊攫着她的面龐,露出若有所思的之色。
不只是雲落,她也一樣。如果紅卿沒有要求得太多,或許兩人能夠一直走下去,這麽多年來,他早已習慣身邊有她的存在。
這般想着,他似乎明白自己近段時間那若有似無的悵然以及失落是為何。
真只是不習慣而已。
就像是突然改變屋子的鋪設,雲落不再是他的侍女,他也一樣會感到不習慣,因此産生感到失落或悵然。
紅卿心中有事,不想多待,喝了茶,覺得是時候可以離開了,便起身道:“大人,東西在哪裏?”
容珩看着她似乎着急離去的模樣,微微一笑,然而眼眸清淡,并無任何情緒,“一直放下床頭的抽屜中,并未動過。你自 己去取吧。”
紅卿本來也不敢勞駕他,她自己走進內室,然後走向那紫檀木镂雕螭龍紋架子床。
看到這張華麗又舒适的床,紅卿不由想起兩人在這上面有過無數次的雲雨,心髒不由微微刺痛,到底無法做到全然的不在意。
也不怪她看到這張床就想到那些事,只因兩人同床基本就是為了這事,其餘時候都不會睡同一床上。
紅卿眼神微黯,走到床頭邊拉開抽屜,取出裏面一烏漆镂金匣子,看着這上面落的灰,明顯在她放進去後,便無人再碰過。
紅卿沒有打開檢查裏面之物,靜靜看了這匣子片刻,她收攝心神,面上恢複平靜,而後緩緩轉身,卻發現容珩倚在門邊面無表情的看着她,不知道站了多久。
見她看來,他臉上當即又露出淺淺的親切笑意,朝着她緩緩走來,語氣柔和:“不看看少了什麽。”
紅卿回以一微笑,“不必了。”反正都是要扔的,但最後一句她沒說。“大人,若無別的事,我便先走了。”說着也沒等他說話,便與他擦身而過,她不過客氣問問,并不認為容珩還有別的事。
雖然容珩說過他已經讓秦月去調查她被人追殺的事,但紅卿認為這是自己的事,自然不能高高挂起,她也要自己查,而現在她得找到扶桑。
但就在她出到門口時,雲落恰好過來,與容珩道有一位叫扶桑的人來找紅卿。
紅卿問言不覺冷哼一聲,她正要去尋他,他倒是主動找上門開了。
扶桑出去買糖人之時,遇到了楚王的貼身侍衛。
那侍衛道楚王在他對面的酒樓,想見他一面,扶桑沒多想便去了,去到那邊的雅間後,在楚王勸說之下,喝下他遞來的茶,之後他便不省人事了。
他不想自己竟被楚王擺了一道,等他醒來,已然是一個多時辰之後,他回到品味齋後沒看到紅卿的身影,一問掌櫃的才得知紅卿險遭殺害,後被一男人救走,又問了幾人,才知曉那男人正是容珩,結了賬之後,他便馬不停蹄地趕到容府看看她有沒有受傷,卻沒想過要如何解釋他突然消失的事。
因此當紅卿面如冰霜地問出那句‘你說你去下去買糖人,為何去了那麽久都未曾回來’時,扶桑有一瞬間的呆愣,竟不知如何作答。
扶桑知曉要殺紅卿的人是楚王派來的,否則他也不會藥暈他,只怪他沒有預料到楚王會來這一出,因此并未設防。楚王是為東方琰辦事的,不論如何,他都不可能出賣東方琰,他如今是上了這趟賊船,扶桑心中懊惱不已,又心生一股狂躁,若不是因為不能背棄盟約,他早早脫離裏這皇宮,哪裏會處處受制于東方琰。
“我是去給你買糖人,結果剛好遇到一位舊友,便與他敘了會兒舊,不曾想他太過熱情,堅決要我陪他喝幾杯,我卻之不得,便被他拉着去隔壁的酒樓裏喝了幾杯, 回到品味齋後不見你的身影,找人一打聽,才知曉你遇到的是,這都是我的錯,讓你陷入險境,抱歉。”扶桑只能如此解釋。
紅卿看着他的眼,他眼眸裏的愧疚與關切并不假,紅卿有些信,又有些不信。
此人城府也許太過深沉,紅卿雖然有所懷疑,但不打算在容珩面前顯露,畢竟他如今也不是她的什麽人,沒必要什麽事都讓他知曉。
紅卿便壓下心底的疑慮,眼波流轉,斜了他一眼,似嗔非嗔道:“原來我是個無關緊要的人,
你的舊友一叫你你就去,我是死是活都無所謂。”紅卿說着又沖着容珩微微一笑:“幸好有容大人在,把我救了,不然你哪裏還見得到活生生的我。”
一旁沉默不語,面無表情的容珩聽聞紅卿這些話,面色微冷,不知為何,明明是感激的話語與神色,他卻感覺在她眼中自己像是一個外人。
外人……容珩內心正感覺隐隐的不悅,卻見扶桑死乞白賴地糾纏着紅卿。
“卿兒,你怎麽會是無關緊要的人?你是很緊要的人,你若有個三長兩短,我會心疼死的。你不知道,知道你出事之後,我下得心都快跳出來了,聽聞你在這,便馬不停蹄地趕來找你。”扶桑拉起紅卿柔嫩纖秀的手,似真似假地說着肉麻的話,又似撒嬌一般,“卿兒,別生氣。”
容珩目光淡淡地瞥了眼紅卿,見她任由扶桑摸自己的手,臉上甚至笑盈盈的,收回視線,那從容鎮定的俊容隐隐有崩裂的跡象。
“扶桑公子說話便說話,莫要動手動腳,她身上還有傷。”容珩淡聲道,容珩從未見過如此聒噪陰柔的男人,雖然沒有瞧不起他,但他矯揉造作的模樣讓人看着着實不怎麽順眼。
一聽容珩的話,扶桑立即放開了她,露出一極其誇大的關心表情,“卿兒,你傷到了哪裏,我看一看。”
被他誇張的反應弄得差點沒忍住翻白眼,紅卿笑容一斂,沒好氣道:“別大驚小怪,沒有大礙。”
扶桑聞言像是似了口氣的模樣,然後回眸笑吟吟地看着容珩,“多謝容大人救了我家卿兒,改日我必然備一份大禮親自登門感謝。”
容珩并不認為紅卿是屬于誰的,只不過若是反駁他,未免笑得有些可笑,壓下心頭因為扶桑的話而産生的煩躁情緒,他笑得和煦如春風,落落大方:“不必了,舉手之勞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