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生死,兩人一起平衡

尚恭瑤穿上白大卦,取走血樣,她說,“報告需要兩天後才能出來,你該知道。”

她身後,尚恭少靠着門邊,他望着天花板。

“淩栖的生日,快到了。”

他的提醒,讓忙着手邊事情的人愣了一下,她轉頭看着平靜異常的弟弟。

“你沒事嗎?”

“你希望我有事?”

“少少。”

“我出去辦案。”他拉開門出去。

尚恭瑤放下手中的玻璃管。

八個月前,尚恭少從巷城回來,他全身心投入到工作中,他沒日沒夜的忙了一整月,要不是發了一場低燒,他還會繼續瘋狂下去。

尚恭瑤帶着他去看房子,她說,“人都這麽大了,既然不想住家裏,那找個好的地方自己住,那樣你也有獨處的空間。”

她給他辦理好了入住手續,搬家,新家裝飾,都是她一個人在鞍前馬後,尚恭少有好幾次開口,他張口欲言,欲言又止,尚恭瑤每次都無奈的看着他,她說,“想說什麽就說。”

尚恭少一咬牙,他說,“對不起。”他答應過她,會把把姐夫帶回來,會讓她和他團聚,但是他再也回不來。

尚恭瑤低頭,她看着面前的碗筷,沉默了好一會兒,她重新拿起飯吃起來,一口一口的,一點一點的把碗裏的東西都消幹淨。

尚恭少不知道姐姐想不想哭出來,她醒來後,經過兩三個月的努力,她重回到原崗位工作,她說,“我會過得好好地,你放心吧。”

尚恭少相信她,因為她是他姐姐,因為他們都是尚家的孩子,即使身邊缺少了任何人,他們都不會有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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尚恭少回憶許昊哲給自己穿上防彈衣時說的話,他說,“郝揚威失去你,他照樣會走下去,而你失去他,我不太相信你能走下去。”

許昊哲說,“我很了解揚威,他可以失去你。”

尚恭少似笑非笑,他說,“我也可以。”

他身上穿了防彈衣,所以郭宏棠那一□□沒有要了他的命。

許昊哲配合演戲,他演得出神入化,連尚恭少都以為自己死過一回了。

許昊哲把人送上火車前,他說,“尚恭少,說實在話,我從沒把你當回事,我認可的對手只有郝揚威。”

尚恭少當時笑了笑,他問,“原因。”

許昊哲在轉身之前,他說,“因為他敢于愛你。”

因為他敢于愛一個男人,敢于追求根本不能随便走近的看起來就是道貌岸然的翩翩君子,他更敢于為了心裏所愛的人,放棄很多他想要追尋的理想,志願。

尚恭少不能明白,他目送走出火車站的男人,尚恭少問,“那麽多年,你一個人過不覺得寂寞?”

許昊哲拿下要點火的煙,“怎麽可能,我就算不是人,但我還是個男人。”

尚恭少不回話,算是不置可否。

“告訴我,郝揚威為什麽非要來巷城?”

“為了縛芹柔啊。”

“不是。”

“哼,信不信随你。”

許昊哲從來不說謊,他這人雖然殘暴兇狠,但他有一個優點,他絕不會說謊。

尚恭少伸手拿過拉箱杆,他低頭看了一眼心髒所在的地方,就差那麽一點點了,要不是穿上防彈衣,他真的就不在了,是真的死了。

當然,換而言之,他是真的死了,死在了郝揚威的面前,他重生了,他複活了,他該回到最初的尚恭少,不再回應郝揚威的感情,不再理會他的追求,不再想起他一次又一次的告白。

人可以很傻很天真,而天真犯傻過後,就該變聰明一點,不要被表面洋溢的熱情所籠罩,被那些感動天地似的感情所折服,他們都是個人而已,還不是神。

尚恭少上了車,坐上回家的列車,就此遠離是非之地,遠離本不該踏足的地方,他從不屬于這裏,也從不屬于誰人,更不屬于郝揚威,那些年的追求,那時候的回應,這些年的等待,這一步所經歷過的悲歡,足夠抵消所有恩怨情仇,誰也不欠誰,他們之間,兩不相欠。

他沒有解不開的心結,更沒有虧欠誰人,所以,他不該難過,也不該表示些什麽情緒出來。

齊少衡無法相信,面前冷靜安靜的領導,他是自己所認識的尚處。

也許,他早不在了,他早死了。

齊少衡心裏感到慌亂,不願承認,他們失去了曾經的處長,他不在了。

尚恭少回到單位,待了半刻鐘,到下班時間,他拿起外套就走人。

齊少衡探着頭目送離開的人,他想說,“案子還有很多問題要理清楚呢,能不能把工作解決完了再走。”可想到對方今天的臉色保持着平靜無波的樣子,油然升起了後怕之情。

尚恭少回到家,他開門進去,發現門關,多了一雙女士鞋。

他把外套脫下,飯的香味,還有刺鼻的青椒炒肉的味道,彌漫整個房間。

尚恭少打了噴嚏,味道很嗆,他趕緊沖進廚房,“你想燒了整棟樓?”抽煙機不開,廚房門不關,甚至連廚房的窗戶,也是半遮半掩,這是搞地下活動,還是偷偷進行見不得人的晚餐?

他滿是責備,掌勺的人不好意思的笑起來,潔白的牙子,田七笑容。

他把廚房門拉上,走到客廳坐下,随手拿起的報紙,赫然醒目的頭版頭條,卻是有關刑警大隊的不正面報道。作為刑警隊副隊長,死于意外的爆炸爆炸,案子撲朔迷離……

尚恭少把報紙扔下,檢驗報告還沒出來,新聞借此炒作吸引眼球,誰人給了消息和權利,如果不是刑警隊的主要負責人,還能是誰。

“吃飯了。”

從廚房裏出來的家庭主婦,她端出一碟香味四溢的青椒,她說,“我煮了自己最愛吃的菜。”

尚恭少咬牙切齒,他不吃辣,一吃辣就面紅耳赤。

他去幫忙把電飯鍋提出來,看着添上來的青菜,炒熟了顏色看起來還很鮮嫩,尚處長報以懷疑态度,“你确定,這菜真的熟了?”

正盛飯的女人差點把不住手裏的飯勺,要是一甩飛過來,尚處長手上的筷子未必能擋得住。

尚恭少皮笑肉不笑,“姐,你多久沒做飯了?”

尚恭瑤一手一碗飯,端過來,擺上,擲地有聲的擺在弟弟的面前,“有的吃就不錯了,你還挑毛病。”

尚恭少趕緊吃飯,避免等下吃不上。

尚恭瑤瞟了一眼被扔到沙發裏的報紙,報紙是她帶回來,從不看報紙的她,今天經過報刊亭就順手買了一份,還故意把它帶回這裏,還有意将它擺在客廳的飯桌上,這分明是故意而為之。

尚恭少吃到一半,擡臉看向對面細細嚼飯的女子,“你的牙子不是在七歲時候就長全了嗎?”又不是沒有牙子,大吃一口飯很困難?

尚恭少瞥了一眼那碟青椒,他很快轉開視線。

尚恭瑤邊吃邊看弟弟的神态,她記得,最愛吃青椒的是郝揚威。

以前,難得回家一趟,尚恭少第一次帶着郝揚威去姐姐家裏,她炒了一盆青椒,那盆菜,被身為法醫的女人和身為軍官的男人,尚恭瑤和郝揚威當時兩個人把一盆青椒消滅得一幹二淨片甲不留。

尚恭少吃了一小碗飯,他沒胃口了,他知道這頓飯吃得不容易,尚恭瑤不喜歡當家庭主婦,她喜歡法醫的工作。

“姐,你想讓我說什麽呢?”

一頓飯,讓人吃得不安就算了,還把那麽一份報紙丢在桌上招人眼球,這是想幹嘛,讓他表示一下,他對此案件的看法,還是對那碟青椒發表一些意見和回憶與之過往相關?

“少少,你告訴我,你真的不在乎了嗎?”

尚恭瑤細嚼慢咽,她第一次這麽斯文的吃飯,轉眼間,就變成了大家閨秀,文靜賢淑。

尚恭少垂眼對着慢慢被消掉的青椒,再看自己承擔的一碟青菜,還剩幾根,他已經吃不下,它注定要作廢,被倒掉,被當做垃圾,被腐化在空氣裏,化作塵和土。

如同他的感情,經過悲歡,經過離合,經過你追我趕,我趕你追,到最後,他們都累了,也就放手了,太深的感情,撐不住的,也滿足不了。

尚恭少轉開頭,他深呼吸一口氣,他說,“以前的尚恭少,他早就死了,現在活着的是新生的尚恭少,他沒了以前的感情,他要向前看。”

尚恭瑤嚼着微辣的青椒,她研究不出為什麽自己的弟弟一吃青椒就面紅耳赤,他吃不得辣,也不怎麽喜歡吃酸,他比較喜歡吃甜的東西,有一年過春節,那是在除夕夜,他第一次和家裏的尚老喝米酒,他們喝了很多,最後尚老都醉卧餐桌了,而酒量其實不怎麽好的尚少,他還很清醒的說,這酒,很甜。

那是糯米酒,發酵而成,他說他很喜歡,為此,他和郝揚威離開部隊後,一起租房子住,他們家中,冰箱裏,最不能少的就是甜酒,那時,郝揚威說,“他喜歡喝,所以我就時刻準備着。”

尚恭瑤曾問,就不怕過期?

郝揚威笑笑,“少少不會讓它過期。”

他了解喜歡的人,他了解他喝甜酒的周期性,他了解喜歡的人,他了解他的一切。

尚恭瑤無法想象一個男人會對另一個男人照顧得這麽細致周到,這要多大的心思和精力,如果不是把他當成自己的天和地,又怎麽會處處為他愛他護他?

尚恭瑤嚼着那流露出點點甜味的米飯,她說,“如果實在承受不住,就說出來,我們都能理解?”

“你在說什麽?”

“少少,別忘了,我是你姐。”

“尚恭瑤,你今天忘了吃藥。”

尚恭瑤再次放下碗筷,她鄭重表示,“我不用吃藥,就是想看到你能正常的反應。”

“你這是說,我現在不正常?”

“你認為呢?”

“姐,我不是小孩子了,明年三十歲。”

尚恭少起身,他起身走開,他不知道起身去幹嘛,他去了廚房,忘了拿碗放進洗碗池裏,他出了廚房,轉去衛生間,好像是為洗手,可在廚房也是可以洗手,而且衛生間沒有洗手液。

他來回走了好幾次,最後走向陽臺,他站在陽臺上,低頭看着樓下。

他住的樓層在第二十一層,總共二十五層高的樓,他住到第二十一層,記登高,望遠。

尚恭瑤吃完了飯,洗完了碗,收拾好桌面,她泡了壺茶,在把小桌子搬到陽臺,再拿出兩張折疊椅,她說,“飯後甜點。”

尚恭少回頭看,他走過來坐下,尚恭瑤擡手看了看時間表,她說,“你知道你站在陽臺上多久了嗎?”

尚恭少靠在椅子裏,他望着夕陽晚霞,霞光旖旎,絢麗的火紅色,映照着天地,整片天空下,都是昏迷的紅色。

尚恭瑤說,“總共四十五分鐘,你站了整整四十五分鐘,在這裏,你像是在站軍姿,守了那麽久,就等着我這個教官出來說,懲罰結束了,你就放松下身體,放開緊繃的神經。”

尚恭瑤邊吃着點心邊胡扯,尚恭少邊皺起眉頭邊聽姐姐剝晰。

尚恭瑤再次伸手向碟子裏,尚恭少瞅了一眼,他說,“吃光了。”

尚恭瑤低頭看看自己的腹部,夠飽了,可還想吃。

尚恭少笑了笑,他問,“你擔心我會幹傻事?”

“當然,我弟弟是聰明人,他又不是傻子。”

“我謝謝你誇獎,第一次。”

“不是吧,以前我也經常誇你啊?”

尚恭少食指指背撓着額頭,他糾正,“那是諷刺。”

尚恭瑤回憶,想不起以前的太多事情,她說,“兩天後報告出來了我第一時間通知你,這兩天,你……”

“我手頭上還有幾樁案子要等着處理,你就算兩年後再通知我也可以。”

他起身,決定去洗澡睡覺,如果睡不着,就起來工作,直到忙完手邊積壓的案子,他再計劃給自己放個假,然後繼續忙。

生活,沒什麽了不起,要死要活,也就這麽過;平凡平庸,仍要這麽過;即使要轟轟烈烈,也是要睡覺,吃飯,起來,工作,每一天都是那樣簡單,每一天,循環往複的都是如此的乏味,如果要用調味劑加入以改善味道以而刺激味蕾,那就做好接受身體某些機能被傷害的準備。

尚恭瑤拿了自己的挂包,換上挂在門邊的外套,她出門前不忘提醒,“晚餐吃不飽,冰箱裏還有菜,放進微波爐加熱一下就可以吃。”

尚恭少擺擺手,那是再見。

尚恭瑤丢一句,“沒良心。”

她開門出去。

作者有話要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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