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7

唐棘在後院一件一件把自己的衣服收下來,一邊收一邊檢查看有沒有被裴溪遲洗爛了,那天他站在旁邊回過神來以後就看見紮着袖口的萬花弟子用不知是何等深仇大恨的力氣在揉他的衣服,他修習花間游多年,指腕力量足以切金斷玉,唐棘看的膽戰心驚,對自己身上這套半夏頓時小心翼翼起來。

不知道若是自己把他的衣服弄髒了,裴溪遲會不會幹脆把自己剁了扔出去?

還好唐門制服質量過硬,唐棘收完了衣服,又順便看了看前幾日在附近采的毒草曬好了沒有,便往屋裏走去。

走着走着他忽然覺得哪裏不對,自己這一系列動作是否有點過于自然,好像……逆斬堂出身的頂尖殺手頓時打了個寒戰,快步走回去,昨晚吃飯的時候裴溪遲說過馬上就可以離開這裏了,他不能再磨蹭。

裴溪遲不在,不知是去了哪裏,唐棘也就沒插門,小心翼翼的把半夏套脫下來整整齊齊疊好,只穿着裏衣剛想套上褲子,整扇門就“咔”的一聲拍了進來,在唐棘腳邊碎成數塊,塵土飛揚中一個金色的身影被過強的日光渲染的邊緣分明,如一道剪影。

而裴溪遲的聲音從房檐上傳來,微微帶着些疑惑:“藏劍?”

他回到家剛要推門,忽聽得背後一道幾乎凝出實體的利器破空之聲,森然的劍氣沖天而起,一時竟分不出虛實,仿佛有無數把利劍如星雨落下要将他立足的這一塊地方刺透。饒是裴溪遲身經無數惡戰也只剛剛來得及硬生生将身形拔高半丈便已經氣竭,只得勉強在空中一個倒翻立上房頂,那人卻不依不饒,仿佛根本沒看到房間裏還有個唐棘,重劍一擊不中借勢回旋,腰身肩臂擰成一個弓到極點的弧度消掉了慣性,左手剛剛将重劍重新挂回腰後,千葉長生已然離鞘,在空中綻開一道金色厲芒,長生本應有的溫潤從容氣度絲毫不見,鋪面唯有如割殺氣,藏劍身影與劍勢同出,十數尺距離一躍而過,眨眼間已逼近裴溪遲身側。

萬花弟子卻沒有太多要跟他動手的意思,只是盡力避讓,在屋頂上劍鋒不及之處騰挪,那藏劍幾次打空卻仿佛毫無所覺,只是一味搶攻,招式中隐隐可見瘋狂之意,破綻極大,唐棘顧不上自己只穿着裏衣出門查看,剛好看到那藏劍為将劍鋒送到極致竟讓出了整片胸膛要害,唐棘眉頭一皺,心想以裴溪遲修為只要一筆虛虛點在他胸前,這人不死也殘,誰知裴溪遲竟眼睜睜放過了空當,精鋼所制判官筆沒有一招指向藏劍身體,只是在劍刃薄弱處連續擊打,将藏劍攻勢帶的歪來扭去。

過了約五十招,裴溪遲像是終于确定了什麽一般,冰霜一般容顏上更增三分寒意,他不再躲閃,待得那藏劍再一次猱身搶近前來時看準了時機一閃一帶一點,筆尖重重點在藏劍右手手腕之上,千葉長生頓時落地,那人卻仍不罷休,顧不得血脈凝滞幾乎麻痹到沒有感覺的右手,硬是用一只手拔出了背後重劍,拼着拉傷肌肉也要将裴溪遲攔腰斬斷。

萬花弟子在這時嘆息了一聲。

那一聲嘆息裏透出的意味,竟讓人無端想起一句釋家之言:

“地獄不空,誓不成佛!”

他縱身而起躲過重劍,足尖在劍脊之上一點,藏劍便覺劍身一陣巨震幾乎把握不住,可他性情悍然,拼着震斷腕骨也要将重劍送出,裴溪遲在他手臂關節穴位之上連踢數下,重劍觸到屋頂,将木制房頂如豆腐般切開。

雙劍脫手藏劍尤不肯放棄,用肩背手臂撞了上來,裴溪遲面色竟有一絲悲憫,右手五指握住他手腕将自己借勢帶入他懷中,左肘在他膻中氣海丹田連續撞擊,終于把這瘋了一般的藏劍制住,接着左手五指箕張,捏住了藏劍的咽喉。

若論臂力武林中恐怕沒有誰家敢說能比得上藏劍山莊,可若論指力,裴溪遲五指堪比玄鐵精鋼,喉骨瀕臨碎裂的“咯咯”聲已傳了出來,藏劍尤不肯放棄,指節泛出血色竟也要去鎖裴溪遲的咽喉,可他畢竟被制在先,裴溪遲扭頭閃躲,指尖力道絲毫不松。

唐棘尋到了那藏劍騎來的馬匹,剛翻身上去準備開溜時回頭一望,忽覺裴溪遲神色憫然,絲毫不像一個殺人如麻的惡魔,恍然間竟有佛陀垂眉之相,他動作一頓,還沒等厘清思緒,方才似是已成定局的情勢陡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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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溪遲臂上插着一支白翎箭,随着羽箭而來的是一個銀甲紅袍的青年,長槍在地下一抵,柔韌的槍杆抖直,天策便借力蹿上了屋頂,裴溪遲眸光一凝似在判斷這個青年的情況,竟沒急着動手,白翎箭紮入極深指掌力量不由一松,那藏劍已然奮力掙脫,拼着被廢掉一只胳膊的風險一手架住裴溪遲,另一手抄起落地的重劍沒有半分遲疑便高高揚起,裴溪遲頓覺一陣森寒和熾烈交雜的兵氣撲面而來,重劍之上藍紫和金紅顏色交替炫開,帶着死亡氣息的旋風已經卷起。

天下武林沒有人不識得這一招。

風來吳山!

裴溪遲不敢直面其鋒,向後急退,風來吳山施展出手,或者敵人被屠盡,或者用者先氣絕,否則絕無停止之理,裴溪遲面上表情慢慢消失,重新恢複成一片冰霜,藏劍雖不顧後果用出了這一絕技,對他來說倒還不算什麽,急退之際猶有餘裕氣凝筆端将藏劍雙腿氣脈阻斷,使之無法追擊自己,那邊天策卻表情大變,不顧風來吳山之勢便要沖上,他身上盔甲極厚,重劍砍上只是一道深深劍痕,饒是如此他也一口鮮血淤在胸口,但仍不肯退後,似乎是要将藏劍攔住。

裴溪遲眉頭一皺,搶進一步拉開天策,筆端凝結氣勁間不容發之際送進劍氣形成的壁壘中,藏劍膻中至丹田至氣海一陣激蕩,重劍再也握不住,身形委地之時重劍插破房頂,直直落入下間去勢猶然未盡,插入地面幾達三寸。

天策顧不得自己傷勢,上前護住藏劍,裴溪遲眸光微微閃動道:“你讓開。”

“他并未存殺你之心!只是控制不住——”

“我知道。”裴溪遲臉色不變,天策一愣:“如此為何要下辣手?”

“因為他控制不住。”裴溪遲微微嘆口氣,掌心內力運起,判官筆筆端凝出有如實體的氣勁。

“他平日并不至此!半日前我們被人暗算才觸動了他壓制殺心的劍氣!”

“被人暗算?”裴溪遲臉色忽然變了,“什麽樣?”

“苗疆蠱師打扮,不止一個。”天策如實答道,他有傷在身又有失去意識的藏劍在身後,絕不是裴溪遲的對手。

“在哪?”

“西北方向,距離此地不到七十裏。”

作者有話要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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