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41

蠱罐中冒着幽紫色的蒸汽,空氣中彌散着極為血腥不祥的味道,一隊蠱師走過蠱罐,将手中的餌食挨個投下,不時便會有一個罐子炸裂,滿身粘液的人形物體站立起來,發出凄慘的嚎叫,然後蠱師們立刻沖上去,凡是低頭馴服的都被帶走,而那些不受控制地則被長矛了結。

蠱師中有一人嘟嘟囔囔地哼着什麽,快步走出隊列,旁邊的同伴漠然看了他一眼又轉回頭去,那蠱師走到密林中四處張望,裝作解手的樣子轉到一棵樹後,不一會兒傳來了水聲。

蠱師隊中為首一人也走了過來,看了那個蠱師一眼,在旁邊解開了褲子,方才那人似是有些害怕這個頭子,失手将什麽東西掉在了地上,只見一陣與蠱罐中蒸汽極為相似的紫霧飄過,兩人卻都沒了蹤影。

唐棘易容成的蠱師倒提着那蠱師頭子跑出一裏多路,裴溪遲聽得動靜立刻站了起來,兩人并不說話,将那人衣服扒下來給裴溪遲換上,算了算時間,一前一後回到了隊列中。

飼喂過蠱罐後蠱師們朝營地走去,唐棘眼尖,在裴溪遲身邊指了指旁邊路過的另一隊人,裴溪遲點了點頭,大搖大擺的離開了隊伍,後面的人驚訝的看過來,卻被他一個兇狠的眼神吓了回去。

确實是負責煉制屍人的那批人,裴溪遲朝唐棘點了點頭,用苗語道:“這批要帶到哪裏去?”

他冒充的這個人地位甚高,對面立刻恭恭敬敬回答道:“帶去給大長老。”

“我跟大長老說了,要一批人,大長老說随便我挑,我看就這批吧。”裴溪遲裝作随意地掃視了一眼隊中用鐐铐鎖起的人,不動聲色地說。

“啊?這一批都是些老人小孩,效果不好的。”那人倒沒多想,只是訝異道。

“什麽時候輪到你來管我了?”裴溪遲啞着嗓子道。

“是是是,您帶走就是。”那人谄媚道,“聽長老嗓子有些不太舒服啊,雖然忙,長老也要注意身體。”

裴溪遲随意點了點頭,裝作嗓子的确不舒服的樣子咳了幾聲,看着唐棘押着那一隊老人孩子過來,掃視了一眼心中略有些失望,随即沖唐棘使了個眼色,道了句送到我那裏便走開了。

“偷到牢房鑰匙了?”一到無人處裴溪遲立刻問,唐棘點了點頭,他們不知道那幾個孩子究竟在哪裏,但所有準備用來煉制屍人的人都關在一處,若是他們命大還沒被帶走,應該就能找得到。

進入牢房的過程并不順利,裴溪遲只會簡單的苗語,也不敢跟人多說話,全靠唐棘機警,能騙過去的便騙過去,騙不過去的便用暗器無聲無息的放倒,饒是如此,兩個時辰之後兩人才站在了牢房外一棵大樹之後。

“你還認得出他們?小孩子五年可是變化大了。”

“如何……認不出?”裴溪遲眯了眯眼,雖有易容,但仍有一股凜冽冰冷漫上全身,讓他整個人如刀鋒映着日頭一般顯出了如割的殺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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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生在那一日起陡然轉入無間地獄,摯友無辜慘死,身負深重殺孽,五年流離颠沛受盡世人白眼,我又怎麽會認不出?連那寨子裏的每一棵草木我都記得清清楚楚!

我曾身入地獄,我曾心入地獄,我曾滿手皆是無辜者滾燙的鮮血,然而我要用更多人的血來洗淨它們,擋在我面前的每一個人,我都屠盡。

“阿遲!”唐棘皺眉,他敏銳地感覺到了裴溪遲的變化,出聲警示。

“我沒事。我們走。”裴溪遲壓下情緒,盡量平靜道。他已是沉穩成熟的男人,看慣鮮血,烈火,刀鋒,還有生死之間的空茫恐懼,但惟獨碰到這件事時他完全壓抑不住自己,這一刻他渴望曾令他厭惡地作嘔的鮮血,他懷念血滴和內髒碎片飛濺在臉上的感覺,而唐棘最害怕的,就是他會這樣。

兩人最後調整了呼吸和內力,進入了牢房。

守衛重重——然而有許多高級蠱師在其中穿梭,兩人并不顯眼,他們狀似無意的走來走去,尋找那幾個孩子。牢房極大,兩人又完全不清楚他們可能在的方位,只能一間一間尋找。天一教将這些用來煉制屍人的人當做物品,不會在意,他們從衣衫褴褛表情麻木的人群中穿過,唐棘默默伸過手去将裴溪遲拉住,掌心溫暖稍稍安撫了裴溪遲心中躁動的殺氣。

雖非為萬花杏林一脈,但多年耳濡目染,裴溪遲也難免沾染醫者慈悲之心,他看着這些秘密被天一教抓來的人,幾乎不忍正視,他掌心的碧玉簫已經攥的潮濕,可此時身在敵人腹地,又怎能輕舉妄動。

牢房邊緣的一間極小的房間裏,四五個孩子縮成一團相互抱着,不過都□□歲年紀,身上盡是傷痕,裴溪遲在二十步外便渾身一僵,手指将唐棘攥的疼起來,但随即他便松開了手,将唐棘的手指握在掌心揉了揉,閉眼調勻呼吸走了過去。

唐棘心中一塊大石終于落地,本以為這次援救必然十分危險,不想竟如此順利,只要将這幾個孩子帶出去,帶到裴溪遲冒充的那個蠱師所在的邊緣營地,将那裏的人迅速滅口就行了。烏蒙貴尚且不肯跟五毒完全撕破臉,似乎是在等待什麽時機,天一教在五毒的壓力下暗中發展,結構松散,他們才能如此輕易的突破進來。

“咔噠”一聲,裴溪遲內力灌注掌緣輕輕一劈便廢了那鎖,他并不遲疑,進去之後先将幾個孩子的啞穴全都點了,然後用天一教慣用的鏈子将他們一個個鎖起來,帶出了牢房。

兩人的呼吸都放得很輕,生怕露出破綻,帶着孩子們走了幾步,前面忽然一片人聲嘈雜。

兩人迅速對視一眼,将孩子們推進旁邊一間牢房,自己則置身黑暗之中等待,前面的人群漸漸走過來,有些人高聲喝罵,有些人則桀桀怪笑,唐棘忽然渾身一震,走在正中間臉色極為陰沉,被火把的光照得半明半暗的那人——

竟正是烏蒙貴!

唐棘心念電轉之間還沒有什麽結論,一眼掃去,烏蒙貴身後被反剪了雙手,披頭散發步履踉跄的人在一次推搡之後露出臉來,清秀的臉上神色驚慌與恐懼并存,在火光之下顯得蒼白如死。

唐棘死死咬住了牙才沒有驚呼出聲,裴溪遲感到他不尋常的顫抖,掌心下的肌肉繃緊後突突跳動,他眉頭一皺,傳過一道內力壓住了唐棘,內功修為上他遠比唐棘出色深厚,唐門弟子頓覺丹田被制,知道是裴溪遲讓他鎮靜的手段,深深呼吸後在裴溪遲掌中緩緩寫道:

“唐,書,雁!”

作者有話要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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