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2)
,笑道:“還望大師知無不言,言無不盡啊。”
谌智見那銀塊不小,換了副面孔,盯着明珠看了一陣,呵呵笑道:“我觀先生天庭飽滿,中停隆而有肉,三十歲後若謀求一官半職,比這位先生……”他一指雁遲道:“更易富貴榮華,只是奴仆宮不佳,往後要謹慎交友,防止小人。”他又左右看了看雁遲道:“先生印堂泛紅,太陽穴微凸,似有吉兆實乃兇兆,這幾月會有血光之災。田宅宮顯示先生家大業大,父母康健,長命百歲,只是官祿宮欠缺,有礙學業官運,此生恐怕碌碌無為,要作法改命盤才能一生暢遂。”他說完雁遲最後去看聞靜思。他明面上是看相,實則見人臉色舉止說話,聞靜思一進門就無聲無息,衣衫普通,袖口還有磨痕,手指甲床有握筆彈琴留下薄繭,面帶疲憊,一雙明眸卻極是漂亮。谌智心裏有了三分底,開口道:“看這位先生面相,應出生在富裕之家,只是年少時家道中落,難以為繼。夫妻宮顯示三十歲後妻離子散,兄弟宮卻是一生兄弟情誼深厚,不離不棄。不過先生命宮上佳,命盤改變起來十分容易,可要我作法讓先生逢兇化吉?”
明珠與雁遲都笑了笑,聞靜思覺得一身疲憊,往椅子背上一靠,輕聲道:“多謝大師操心了。”又向明珠道:“喚三郎罷。”
明珠起身向廳外走了兩步,揚聲道:“三郎!”
外面的吳三聽見後,答應了幾聲,撇下談得正歡的圍觀百姓,揭開馬車的簾子,将李鐘氏與兩個孩童攙下了車。谌智尚不知原委,只聽院外一聲聲“林芋頭”,“李家小子”的驚訝叫聲,正感到奇怪。不出半刻,小仆慌慌張張跑進來,指着外頭一臉驚恐地說不出話。谌智訓斥了幾句,去看廳外,只見李鐘氏一左一右牽着兩個孩童怒目而視,再定睛一看,竟是當初被自己選中做祭祀的童男童女,不禁大吃一驚,面色煞白,渾身冒汗,攤在椅子上說不出話來。聞靜思見事已至此,算是圓滿,讓吳四将谌智綁結實了,押往縣衙。吳三見主人出來,笑嘻嘻地道:“公子好辦法,剛剛他倆一下車,圍上來的百姓幾乎都明白了這神棍的陰謀,事實勝于雄辯哪。”
四周的百姓聽他這樣一說,紛紛圍上來道謝,七嘴八舌之中,聞靜思實在難以招架,紅透了臉。李鐘氏見了掩嘴偷笑起來,悄悄對吳三道:“你家少主人面皮真薄。”
吳三見計謀得逞,樂得哈哈直笑:“公子總為別人着想,偶爾也要為自己的美名着想才是啊。”
一行人将李鐘氏與林翠珠送回家中,早得到消息的林家長輩全家湧到聞靜思的馬前,對着這幾人又是跪謝又是訴苦。林翠珠的母親自從她被扔下河中一直卧病在床,聽到女兒平安無事地出現在村子裏,連鞋子也來不及穿就奔了出來,母女二人抱做一團,哭成了淚人。送回了林翠珠,李鐘氏本也要離去,見日正當午,便和前來接人的公婆商量将恩人請回家中吃飯。聞靜思剛才就已覺得身體異常疲憊,現在更是頭重腳輕,怕是不妙,便推辭不受。吳三見主人拒絕,只好為李鐘氏取來包袱,細聲細語地要她好好保重身體,有難處可托人寫信。李鐘氏接過包袱看了他一眼,低低應了聲“唉”,又向聞靜思三人道了謝,帶着兒子一步三回頭地跟着公婆回家。聞靜思看着吳三依依不舍的樣子,留了個心,待以後有機會問個詳細。四人行至村口,吳四也回來交差,知縣受理了此案,已當着百姓的面答應嚴懲神棍。聞靜思放下心,回程中鑽入馬車,斜靠在車中,摸上額頭竟有些燙手。他閉目微微一嘆,在搖搖晃晃的馬車中漸漸睡了過去。
聞靜思這一覺直睡到傍晚才被雁遲叫醒,人已到了客棧床上,蓋了床薄被,室內燃起油燈,鼻間都是米粥與湯藥的氣味。雁遲見他撐了兩次都坐不起來,連忙放下碗,一手攬過他的肩背,一手鑽入膝彎,将他輕輕抱坐起來靠在床頭,又見他連碗都拿不穩,不禁責怪道:“郎中說你風寒入體,恐怕是昨夜淋雨所致。既然你身體不适,有些事交給我們去做就行,偏生親力親為,累了病了是你的,名聲都給別人賺了。”一手搶過粥碗,一勺一勺吹涼了,一口一口地喂。
聞靜思淡淡一笑,并不回應他的抱怨,輕聲道:“怎麽只有你一個人?”
雁遲道:“三郎送郎中回醫館,四郎在熬姜水給你擦浴,明珠不知道去哪兒,可能去車馬場了罷。”
聞靜思是真的餓了,一碗雞粥片刻喝完。吳四燒好姜水,端了一大盆進房,關閉窗門擺好屏風。雁遲扶着聞靜思躺平,被子蓋至胸前,解開衣衫脫出一只手臂,接來吳四絞幹的布巾,緩緩擦拭,摸着手中滾燙的肌膚,心中一陣難過。“我與明珠商量過了,明日我去江淮府上,試探他的口風,看看他願意不願意說服各縣長官,讓百姓廣植樹木,減少伐木。他若願意,那最好不過,他若不願意,等你病好,我們就回京城。我看烏雲厚重,這幾日還會下雨,既然下了雨,安頓的百姓也該慢慢讓他們返鄉。你所想的開鑿河道,引水灌溉農田,還需回去從長計議。你看如何?”
聞靜思腦中一片混沌,努力想了片刻才道:“好,辛苦你們了。”
雁遲手中一頓,看了他一眼道:“我們勞體,你是操心。”說罷,扶着他的肩膀和腰臀,向床內慢慢翻了過去,露出一片光裸的背,燈火一照,竟是別樣的細膩溫潤。雁遲眼睫一顫,垂下目光,将熱布巾折疊成塊,小心擦拭起來。
病來如山倒,聞靜思的身體一貫健朗,可自從這一晚睡下,病情越來越重,一開始還能坐起來進食喝藥,兩天之後,竟是完全陷入昏睡中。渾身滾燙,牙關緊閉,滴水不進,就連湯藥都要雁遲小心翼翼撬開牙關,才能讓明珠一小勺一小勺的灌進去。偶爾半睜開雙眼,聽到耳邊的呼喊,眼睫會微微顫動,卻也無更多的反應。建昌的郎中換了一位又一位,藥方換了一張又一張,下午退了燒,晚上又燙了起來,一貫冷靜的明珠第一次感到手足無措。
江淮不知從哪裏得到了消息,帶着府中珍藏的一支老山參來探望。乍一入門,被雁遲與明珠的滿面疲憊吓了一跳,再去看床上的聞靜思,雙目緊閉兩頰凹陷,更是大吃一驚,細問之下才知道郎中已說聞靜思病得危殆了,不禁痛心道:“禹州哀哉,建昌作為首府竟無一位郎中能救他,真是妄為首府,醫館妄稱妙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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雁遲心中一亮,忽道:“不知徐謙還在不在禹州,若能找到他,公子還能有救。”
明珠看了過來道:“你能否繪出此人畫像,憑畫像尋找?”
江淮連連稱好:“我可讓衙門的捕快挨家挨戶去找人。”
雁遲知道明珠要借淩家暗探之力,當即鋪紙研磨,将記憶中的徐謙畫在兩張紙上。他繪畫功底雖不甚好,也能有七八成相似,讓江淮與明珠各拿一張。剛定下此事,只聽外面吳三敲響了門,輕聲道:“雁先生,車馬場的老伯和幾位領頭來了。要不要見見?”
雁遲将門打開,只見那耳背的老伯與兩位領頭男子站在門外,神情焦慮,不禁一陣頭疼,皺着眉頭問道:“怎麽了?車馬場出什麽事了?”
那耳背的老伯急忙道:“我們都聽說了,聞公子病重,城裏好多郎中都不管用。我有個方子盡可試試,用蔥白、姜水、紅糖……”他尚未說完,雁遲便不耐煩地打斷他道:“老人家,偏方正方我們能用的都用了。老實說,公子現在情況很不好,如果找不到神醫,恐怕……”他心中忽然湧起一陣懼怕,話也說不下去了。
領頭的一位男子開口道:“雁公子,是哪位神醫?可知道他的住所,我們去為聞公子尋來。”
雁遲搖了搖頭,遲疑道:“我來到建昌的當日,偶遇他去邙山訪友,也不知他今時今日走了沒有。我為江大人繪了此人的肖像,請衙門的捕快代為搜尋。”
那男子一聽,當即道:“正好我那裏有個懂畫的秀才先生,請他摹個百十張,讓大夥兒拿着肖像去附近的村鎮去找。”
雁遲道了聲“好”,回房又繪了一張,寫上徐謙的大名,樣貌特征,交給領頭男子。
車馬場的百姓受過聞靜思的恩惠,一心想要報答,聽了領頭人的一番話,見此時有用得上自己的地方,紛紛活動起來。三五成群,有的在建昌城內挨家挨戶詢問,有的借來馬車直奔邙山,更有的帶上食水準備沿着官道向南而行。這一番大動作,幾乎整個建昌都知道聞靜思病的不輕。曾經,聞靜思一顆心挂念着千百個受災的百姓,如今,這千百顆心挂念他一人的病痛。有煮了米粥過來探望的,有送民間偏方的,有富裕人家送珍貴補品的,客棧門前來往的百姓絡繹不絕,可無論貴賤多寡,都被雁遲和明珠一一婉拒門外。
日出月又落,雨下了又停。如此焦躁地等待了兩天,明珠夜出歸來時,一向喜怒不形于色的臉上,竟意外地帶了絲輕松。雁遲了然于心,試探地問:“有消息了?”
明珠不急着答他,走到床前摸了摸聞靜思的額頭,熱度比他外出前退了不少,又伸入薄被握了握他的手,這才道:“徐謙找着了,他正回京城,讓人給截了下來,今日已達松鎮,最早明日上午就能趕到。”他頓了一頓,接着道:“我在外面賃下一座小院,今晚就搬過去。”
雁遲吃了一驚,忽覺不對,肅聲道:“客棧水火俱齊,何必另居他處,憑地不方便。”
明珠凝視着聞靜思憔悴的病容,良久才輕聲道:“那位這兩天也會到,此處人多嘴雜,才是不方便。”
明珠雖未說明“那位”是哪位,但是雁遲幾乎瞬間就能聽明白,心中不禁一顫,抿了抿唇,一言不發的走出房門,吩咐吳三吳四去了。一行人迅速地收拾好物什,明珠将聞靜思裹在薄被中,抱着下了樓。掌櫃聽說他們要走,虛虛挽留幾句,結好了賬,親自叫店裏的夥計趕來馬車,将他們五人送出門外。
明珠賃下的院子并不大,卻是十分幹淨,廂房廚房澡房,所需物品一應俱全,說是富戶的舊屋,更像淩家的産業。雁遲與明珠仍似往常般,給聞靜思用姜水擦洗了身體,按揉了四肢後,兩人才在屋內青石地板上鋪開褥子,留下一盞油燈,淺淺睡去。
醜時一刻,雁遲準時醒來給聞靜思翻身,觀察病情。油燈将要燃盡,只餘暗淡的一團昏黃。他用銅針将棉紗燈芯挑出來後就要睡下,耳邊卻聽到一陣細微的腳步聲,由遠及近,朝這個小院走來。雁遲頓時打起十二分的精神,連明珠也坐直了背。不一會兒,門扉上清晰地扣響三聲長三聲短。明珠忽的從地上站起來,連外衣都來不及穿上,三步并兩步地沖向門外。雁遲心中一驚,剛要随他出去,隔壁的吳三打着哈欠開門問道:“雁先生,是不是那個徐謙來了?我給公子燒水去。”
雁遲正色道:“你燒了水放在門外就行,這裏有我們在,你安心睡覺罷。”
吳三應了聲“好”,便鑽進廚房生火去了。這時,明珠打開一扇院門,只見門外是三位用黑衣鬥篷遮蓋了全身的男子。他們一言不發地踏進院子,走入廂房內。當先的那位一進房門,便脫下兜帽,露出一張凝重憂郁的年輕的臉。雁遲垂下雙眼,伸手抱拳,沉聲喚道:“雁遲見過王爺。”
蕭韞曦淡淡地應了聲,坐到聞靜思的床邊,伸出掌心輕柔地覆在他的額頭上,溫熱的肌膚仿佛一瞬間将他壓抑在心底的思念融化成水,凝聚于睫。他的五指順着聞靜思的額頭眉眼,停留在消瘦的臉頰上,凝視的目光溫柔又憂傷,沉默許久才緩緩道:“徐謙何時能到?”
明珠答道:“馬車已連夜趕來,最早要等明日。”
蕭韞曦點點頭,不再說一句話。
……
問題2:蕭韞曦去封地後,兩人第一次見面是在禹州,請問蕭韞曦為何去禹州?
A:聞靜思在禹州聲名大噪,蕭韞曦心中歡喜又思念,所以悄悄去禹州看他。
B:聞靜思在禹州幫助受災百姓,朝廷念其功德,令寧王前去嘉獎。
C:蕭韞曦得知聞靜思在禹州病重,私下八百裏快馬去看他。
童鞋們,你們答對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