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其實皇室的姊妹，像她們這般關系的,少之又少。外面人看不真切，她們自己卻都是心知肚明，最信任的不過彼此。

蕭池從禦書房出來,沒要到明霖,壓根對她毫無影響。今個天氣甚好,太陽照在身上暖洋洋的，她站在臺階上懶懶的打了個呵欠,又估摸了一下時間，想了想便擡腿往西南方的校場走去。

一般宮裏的侍衛都在那裏訓練,料想剛安排上來的那位統領也不會例外。蕭池得意的笑着,蕭涵要是知道南月在她的脅迫下,把明霖的行程和消息透露給她，會不會氣到殺人呢？南月跟了她那麽久，應該下不去手吧？

明霖站在高臺之上，居高臨下的看着下面整齊劃一的隊伍,每一個人的每一個動作,看在眼中都讓她熱血澎湃。許久不曾見到過這般場景，她久違的亢奮開始翻滾。

梁茹風向來沉迷玩樂，疏于國事，宮裏宮外的兵都是一個德性，病病歪歪，有氣無力，唯有她帶領的隊伍獨樹一幟。然而現在看蕭涵手下的兵，哪能找到半個濫竽充數，心猿意馬的？成敗輸贏其實早已有了定論，梁國亡國，只是早晚的事。

“大人。”身側的宮人忽然叫了她一聲，明霖愣了一下方才想起來是在叫自己，回過頭去，便見幾步外踱來幾人，為首的女子身高肩寬，穿着與她相似的統領服，不過細細看才發現品級不同，應該是個副統。

只是對方這氣勢好像并沒有打算把她放在眼裏的意思，一直走到跟前，其他人屈膝行禮，她便只是微微一俯身便又自顧自的站直了腰杆，打量她的目光中分明帶着些許不屑。

聽說統領下面一共還有四位副統，明霖之前也是有做過功課，這會見着了人，按照脾性稍加對號入座，便知道這人是誰了。

雖然這人對她無禮，不過明霖卻不是那種暴躁性子，仍是能以禮相待的朝她微微一笑，“嚴副統有禮。”

嚴煜年紀不大，但顯然要比明霖大出不少，當上副統就已經有三五年了，在軍中的時光可見不少，人脈聲望，能力經驗，樣樣都是出類拔萃。

本來統領殉職，她應該是四位裏面最有資格上位升官為一把手的。可那是在明霖沒有出現的情況下。現如今打好的算盤被人攪了個糟，橫空出現的這位大人也不知是何方神聖，年紀輕，相貌柔，小身板不知能提幾斤重，她從不曾見過耳聞過，卻上來就要争她到手的烏紗帽。

不過聽聞明霖的嘴裏到處她的名號，嚴煜還是有些吃驚的。只是小驚不比大敵，她現在盯着明霖那張好看的臉，便是哪哪都不爽。于是張口便要出出難題，想要給明霖一個下馬威。

明霖倒也不怕，兵來将擋水來土掩，她雖久不上戰場，身手略有生疏，但現在拾起來，也未必就是個軟柿子任人揉捏。

“這是新來的一批箭矢，下官瞧着是不是偷工減料了，射起來竟沒了以前那般順手，還勞統領幫忙驗證驗證。”說話間，一行人已經從高臺上走到了射箭區，嚴煜從一旁的箭簍裏随意抽出一支箭掂了掂，身後跟着一路跟班，臉上是同她一般的挑釁，好像都準備看她的好戲。

明霖身側卻只有一人，便是蕭涵安排到她宮裏的掌事丫頭，名喚秋琅。這兩方對陣，上來氣勢上一下子便弱了不止少許。

不過明霖卻也不在意，她平靜的接過嚴煜遞過來的箭枝，剛上手便知曉了深淺，另一手拿來近處的一把長弓，“一兩支怕是試不出來，不如這樣，副統與我一起試，一人十箭下去，應該就能試出來了。”說罷又看了一眼嚴煜身後的幾個人，“幾位要不要也一并加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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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這分明也是九成九的挑釁，表面卻完全看不出一絲犀利來，溫潤的嗓音冷不丁的就能将人帶進溝裏去，你以為她一臉無害，可能到頭怎麽□□掉的都不知道。

那幾名小将怕是沒想到她會突然把矛頭指向自己，先是愣了一下，随即便齊齊搖頭，頓時便換了一張面孔，謙卑的推脫。

明霖便也不多強求，轉頭便對着手上還空無一物，心裏料定了明霖不知死活的嚴煜做了個‘請’的手勢，而後便自顧自的上箭拉弓，瞄準遠處的那點紅心，蓄勢待發。

嚴煜瞧着她這一板一眼的動作，倒也像個樣子，不過八成也就只是個花瓶子。由喉間發出一聲輕哼，她成竹在胸的接受明霖的戰帖，從旁邊也拿起一把彎弓，正要擡頭，耳邊便是‘嗖’的一聲，平日于她來說再尋常不過的聲音，此刻卻異常的铿锵有力。

放眼望去，竟是輕而易舉的射中紅心邊緣！

嚴煜心中咯噔了一下，再看向明霖的眼神裏便有些不一樣了，她不曾想過，那瘦弱的身軀竟會有這般優越的成績。

明霖同樣也在看她剛才的那一箭，眉頭微蹙，看樣子竟是相當的不滿意。

嚴煜沒有說話，她原本的自信頓時掃之一空，随之替代的是一身壓力。心中卻仍然抱着一絲僥幸，想着明霖方才的那一箭沒準就是運氣好些罷了。定了定心，一箭脫手，便也射了出去。

身後随即發出一陣壓抑的慶幸，怕是多少還是礙于明霖的面子，不敢放聲鼓舞。嚴煜這一箭，比她方才确實是更精準些，明霖心中又扭緊了幾分，知道自己不該輕敵，重新再抽出一支箭，這一次顯然比剛才更上心了些，一箭出去，果真是挽回了一成，正中紅心。

風水輪流轉，這次嚴煜算是看明白了，明霖這是有真本事，兩把紅心，總不能有這般的好運氣，更何況從這裏到箭靶，這麽遠的距離，若真的只是個花瓶，怕是箭飛了一半就得栽倒地上。心中慌了陣腳，手上也跟着抖了一把，竟是偏落到了九環上去。

明霖只掃了一眼她的箭靶，心中不動，臉色同是冷靜不便，接着三箭四箭，便又接連射出，箭箭上風。

那嚴煜起先還在驚嘆于她的箭術，但很快求勝心便開始蠢蠢欲動，她最精通的便是箭術，自然不能就這麽比下去，伸手抽出三支箭，而後先明霖一齊發出，這一招似是逼她使盡了精氣神，齊排的三個箭靶紅心齊被射中，木架晃蕩兩下，足以看出她使了多大的力氣。

明霖沉了沉眼眸，低頭去看她手中的長弓，那原本緊繃的弓弦果真被拉的有些松弛的征兆。而後在衆人驚訝的目光中，她抽出囊中最後剩下的五支剪，齊驅并發。

耳邊忽然靜的吓人，直至箭頭淹沒在箭靶上，衆人才恍然間回神來，倒抽一口涼氣。

嚴煜的那三箭已經十分完美，明霖想着自己再怎麽正常發揮，也不過是個平手。她初來乍到，被給下馬威本其實沒什麽，但卻不能聽之任之，必須要拿出像樣的成績來讓這些人信服。所以她賭上一把，又多拿了兩支。

心裏其實并沒有幾分把握，她以前雖也這麽射過，可到底距離上沒有這麽遠，所以結果其實并不盡如人意。五支箭，中間三把算是和嚴煜打了個平手，最邊上兩只，一只斜中紅心，另一只錯開了些，只有九環。

不過好歹是沒丢臉。

嚴煜這下該是得心服口服了吧，至少給點面子總不算是為難她。明霖松出一口氣，轉頭沖她微笑，“我瞧着，大概是因為這些箭都是新的，嚴副統才覺得不趁手吧，用用便會好的。”

不等嚴煜回話，‘啪啪啪’接連三聲掌聲，從衆人後方走出一抹颀長優雅的身影，明霖循聲望去，心中頓叫不好。昨日宴會上她便被蕭池盯得如坐針氈，現在竟然在這裏又碰上她，她還真不知道是巧合還是什麽。

“明統領果然好箭法！”蕭池永遠是那麽一臉和煦的笑，整個人給人的感覺便是溫潤儒雅。但明霖心裏知道，并不是那麽一回事。

“參見榮親王！”身邊跪了一地，明霖與她四目相對，只一瞬間便恢複冷清，随着衆人單膝跪下，恭敬行禮。

“王爺過獎。”想起昨個也這麽謝過蕭池，不過那會兒卻是因為蕭池誇她好看。

随手擺了句免禮，蕭池看了看不遠處空出的場地，“今個天氣好，本王有興致來活動活動手腳，湊巧看了出好戲。就是不知明統領劍術過人，手腳功夫如何？”

言下之意，便是想要拿明霖練練手咯。衆人都聽得懂，說不出的心裏還有些期待。畢竟蕭池是皇親國戚，地位僅此當今聖上，不管明霖真正的身手如何，贏了這王爺怕是王爺臉上太好看。輸了，那便是明霖自己不好看，兩面不讨好的差事，那邊剛剛輸了一場的幾人都暗地裏幸災樂禍的猜着她會如何選擇。

這王爺的命令，再怎麽着不樂意，明霖也是推脫不得的，暗自捏了把拳頭，她到底還是點下了頭。

蕭池雖然看起來溫文爾雅，但手腳功夫卻實則一點不差，速度上更是先聲奪人，明霖這邊腳跟還沒站穩，她就幾個跨步攻到了跟前來，明霖一個措手不及，好在驚現躲過，才沒被她踹倒在地上。

上來就玩這麽狠的，一副有恃無恐的樣子讓人不由得繃緊了神經。想着旁邊還有人觀戰，明霖倒是沒她們考慮的那麽多，決心要贏就不打算給蕭池放水。

一來二去，戰況越發不可開交，兩人勢均力敵相持不下，早已均是揮汗如雨。

只是驀地，明霖耳邊上被吹了一口氣，蕭池低沉的嗓音傳來，“讓你贏，別忘了好好答謝本王。”

明霖尚不明白她這話是什麽意思，但手上的招數卻已經收不住，一手臂掄出去，蕭池被打了個不偏不倚，踉跄着倒退了幾步，好在有人上來扶着才沒坐在地上。

明霖這會兒回頭，定睛一瞧，才發現蕭池的一只眼睛已經被她打成了熊貓。她驚訝的張了張嘴，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作者有話要說：我就想說，将軍身體棒棒的時候，正正規規的比試，她也是不弱的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