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
後來明霖才知道,蘇堯是都算好了的,趁着蕭池不在的時候,逼她就範。那認罪的文書就在一邊放着,只要她一個手印按下去,就誰也保不了她。
可不管怎麽樣,她都至少得先看到蕭涵無事才能心安,屆時,什麽罪名也就都無所謂了。橫豎只有兩條路,要麽被逼致死,要麽就做一做垂死掙紮吧。
這遭有了打算,便也不想着其他,豁出去的将再次迎上來的兩個女人打倒在地。可到底沒有那麽簡單,這牢房裏光獄卒就何止二三,這貴君也是地位尊貴,呼風喚雨的主,瞧着明霖這發不得了了,忙又擺擺手,招進一幫人,自己反而退到了外面,隔着牢房的門坐等其成的看着。
而明霖面對着這将她整個包圍住的一群粗壯女人,心下卻越發沒了底,別說她現在身體乏力還沒有完全恢複,就算是全盛之時也沒有幾分勝算。更何況牢房的門已經在蘇堯退出去的時候被鎖上,她就算殺光這裏的人也逃不出去,就算逃出去了,指不定外面還有多少人在等着她。
可是,總得拼一拼,任人宰割算得了什麽?
擡腿踢掉那迎頭而來的白晃晃的大刀,明霖發了狠,就像是曾經在沙場上幾日不曾阖眼後,殺紅了眼睛的那般亢奮。心裏卻只有一個念頭,她要見到蕭涵!
她是傻才會癡癡的等了這些天,可什麽也沒等到,等來的只是讨命的貴君。
側身躲過直面劃過的兵刃,一縷青絲斷弦落在地面上,明霖臉頰一痛,随即血珠從傷口滲出,擲地有聲。
她躲得即使,傷口不深,可落在眼睛裏,那抹紅色卻着實紮人。剎那間,似乎什麽痛什麽傷也顧不及,她心中忿忿一觸即發,只恨不能使出全部的力氣将面前的這些猙獰小鬼扼殺殆盡。
她究竟做錯了什麽,總由得旁人這般仗勢欺人?!
一念起一念落,刀鋒相向之際,她思慮萬千。手下越發賣力,越多人倒下的同時她卻只覺得持刀的手腕像是要斷裂一般,心亂如麻,血濺三尺也不足讓她平靜。可偏是一瞬間,劇痛自腿下傳來,一聲悶哼由喉而發,她當即一個踉跄,以刀撐地,才姑且沒有摔倒。
她好像中途突然被人澆了一盆冷水,敏捷的動作再也接連不上,繼而頻頻出錯,肩頭也被劃出一道不淺的傷口,只痛的她冷汗津津,連提刀的力氣都大打折扣,最後割在她手背上的一刀終結了這場不公的厮殺,長刀脫手,她體力不支的跪倒在地,無數把晃着白光的大刀架在她的脖子上,唯一的機會到底為止。
傷口的血不住的外流,明霖低着頭,嘴角無言一聲苦笑,終是再沒了抵抗的可能。
蘇堯這時才悠哉的踱着步子進來,居高臨下的瞧她一眼便指了指一邊的刑架,其意不言而喻。
四肢上的傷口完全不被避及的勒上粗繩後,明霖幾乎要将沒有血色的下唇咬的破碎。然而她目光如炬,直将全身剩餘的力氣使盡的瞪着玩味打量她的蘇堯。
“我究竟做錯了什麽,勞你這般大費周章!”明霖咬牙質問。其實她心裏又清楚的很,蘇堯處置她絕非單是因為行刺的事情,事到如今,那些虛僞的恭敬也顯得毫無意義。蕭涵擔心的無錯,男人的嫉妒心不可估量,她國破家亡,淪落異鄉,饒是只有蕭涵那一點寵愛為依仗也是奢侈的不被允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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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男人只怕恨不能将她剝皮抽筋,打入地獄。可還不能,他也怕蕭涵的怪罪,所以他為她準備了罪狀,要讓她死的理所應當。
“聽說你還有個寶貝妹妹,在何揚的府上住着?”她狀若無意的提及,卻足以拿捏明霖的心,無非便是威脅的戲碼,她在蕭涵那裏吃的多了,卻總是不能處之泰然。
“……你什麽意思?”
蘇堯将那罪狀拿起來在她眼前晃了晃,“在這上面畫了押,她就還是安全的。”
明霖心中大驚,然而并不言表,強壯鎮定的冷笑,“我憑什麽信你?”
“信不信由你,本宮言盡于此!”
“這麽做對你沒好處!”見蘇堯轉身,明霖立馬道:“蕭涵也不會放過你!”她現在所有的籌碼都只是蕭涵而已。
那一聲嘆息似有若無,蘇堯冷着眸子看她,“本宮知道!陛下心系你,第一眼看到你,本宮就知道!可偏偏,你是個女子,本宮不能讓陛下一錯再錯,所以就算領一身怨怒,也是不惜!”他說的絕決,末了又看了一眼那狀紙,“這押畫不畫也由不得你,本宮自有千百種方法挑掉你的硬骨。而只要這罪狀成立,就算陛下再喜歡你,你以為她還會為了你背棄整個蕭國麽?”
“……”不會。孰輕孰重,饒是明霖心底,也有定數。“可你以為,這樣她就會感謝你麽,你殺了我,她就會愛上你了?你就比現在好過了?”明霖突然覺得好笑,覺得這深宮男子可憐可笑。她信蕭涵對她的心意,就算保不準有多長久,至少現在她心裏是愛着自己的。蘇堯這麽做,蕭涵就算表面過不去做不了什麽,可私底下呢?
蘇堯沒有接話,神色中似乎有所思慮,顯然她自己也是知道的。
明霖搖搖頭,接着又道:“讓我再看他一眼,遠遠地也好,看過了,我便離開,永不再入蕭國地界。”她目光誠摯的循循善誘,竟是也用上了她曾經不屑的手段。
“不可能!”他卻忽然發作,不容置疑的拒絕,逼近了壓低聲音狠道:“你這輩子都休想再見到她一面,本宮更不會傻到放你走,留着個禍患等着你回來!”她就近看着明霖絕色無雙的面容,以及那一條格格不入的傷口,冷不丁的又笑了起來,“你這張臉都毀了,當她還會在意你麽?”
“……”
“你到底畫不畫?”
“無須妄想,你若鐵定了心要殺了我,便殺吧,饒是死,我也不會承認這莫須有的罪名!”
“哼!”
蘇堯到底是不抵蕭涵的手段,以為皮鞭夾棍便能逼她服軟,誰料想明霖最不怕的便是這些,更是争着一口氣。幾翻下來,雖是九死一生,卻仍不曾失了傲氣,直到那滾燙的烙鐵拿到她的臉頰邊。
那是她的噩夢。牢內不知何時人都走了幹淨,蘇堯雪白的手腕與那猙獰的烙鐵顯得格格不入,他便拿着那東西在她的臉邊比劃,“這一下下去,可是再也回不來了。”
“你不是,要殺我麽,咳,人都死了,還要這臉,做什麽?”起起伏伏,好事壞事,都是因為這張臉,她就這麽稀罕麽?沒了又如何?
“你!”
吃力說了話,胸中又嘔出一口血,滴滴答答的落在地上,血腥味彌漫在空氣中,聞得人頭腦發暈。她卻仍是不怕死的挑釁:“怕了?”
“本宮會怕你?!”
明霖幾不可見的搖頭,平靜的承受她接踵而來的怒意,右側的臉頰感覺到越發逼近的滾燙,她終是閉上眸子,等待那一刻的真實降臨。然而說是無謂,心卻早已抓緊了起來,全身緊繃的皮膚與神經耗盡力氣,她體驗過那種痛,更何況是在臉上,怕是又是翻了幾倍。
“榮親王駕到!”
戲劇性的一幕總是在千鈞一發之際發生,明霖來不及慶幸,只是她恍然間松懈下來的神經在這一刻難說沒有在雀躍。不用死,不用毀容,她的運氣還真不錯。
蘇堯慌亂的扔掉手裏的東西,雖說她是蕭池的姐夫,可是手裏拿着的權力,到底還是不能比拟呢,更何況平日裏溫良淑德的形象就要毀于一旦,她怎能不急?
“這裏好生熱鬧啊!”蕭池挑着眉嫌棄兮兮的掃了一圈,最後把目光落在正緊張的蘇堯身上,“喲,瞧本王這眼神,貴君也在呢。”
“……”
“本王就說皇姐身邊怎麽也沒人候着,貴君就這麽閑麽?”她前半句話還是和和氣氣的,後半句一下子便冷到了骨子裏,聽的人渾身一顫,登時便左右跪下一片貴君的人馬。這氣勢,當真是,不輸蕭涵分毫。
得虧蘇堯也是個正主,心裏給她唬了,面上卻還努力保持着鎮定,提着心與她周旋了一二,便帶着人走了。明霖沒力氣擡頭瞧他落荒而逃的樣子,心裏卻也難得爽快的料準她這雖是走了,但怕是不得安生了。
蘇堯一走,蕭池便趕緊命人将明霖從那刑架上放下來,她身上簡直沒有一處好地,連那絕美的面容都平添了許多瑕疵,雖是來的及時免去了那烙印,可熱氣将她的臉燙的不自然的泛紅,怕是一兩日難消得下去。
“這男人當真是不能惹,瞧着讓人後怕。”她鎖着眉,低聲感嘆了一句,手上雖是扶着明霖,卻是哪哪也不敢碰,生怕再碰到傷口惹她吃痛。“你這一身傷,到頭來怕是都要算到我的頭上了,也不知多久能好。”她說着話,語氣又恢複了過來,半開玩笑的哀怨。怕是在擔心蕭涵醒來會找她算賬,有些懊惱,又有些後悔。
明霖竟還能笑出來,“倒是對不住你了。”
蕭池當即順着幹往上爬,“你是對不住我,我這眼睛可還疼着呢。”
“那我這些傷,可讓你看着解氣?”
“相當解氣。”
呸你!想說這蕭池向來沒個正形,也就是方才那氣魄難得一見,可話說不出口,腿下一軟又要摔下去,她當真是連走路的力氣都沒有了。
蕭池倒也不再開玩笑了,直接将她打橫抱起,“莫慌,這路還長,你走不動的。”
她這麽一說,明霖倒也不再抵抗了,閉目養神當真是一陣惬意。想要發自內心的與她道聲謝,不料蕭池卻又搶先一步開口。
“對不起。”
“……”
“我該早些來的,皇姐不在,我本該替她保護好你。”明霖不語,不知該接些什麽,蕭涵便自顧自的繼續說道:“回頭我讓人将你接到我的府上,好歹避過蘇堯。有些事我不好插手,等皇姐好了,就該有定論了。”
“她,怎麽樣了?”
“與你說個好消息,今日太醫說,皇姐不日便會醒。”
“當真?”
蕭池笑了笑,“當真。”
所謂欣喜若狂,大約也不過如此,明霖心安了。
“……那羅肖呢?”明霖忽然又問道。
“明日林逸清就能回朝,後日,與梁茹風一齊,午門斬首。”
明霖一愣,卻又一時間,并不覺得難受了,“這是蕭涵的意思?”
“應該是。”蕭池低頭看了她一眼,“不過命令是我下的,你若想怨,便只需怨我。”
作者有話要說:遲到的更新來了~話說複習許久,今天的考試還是有一種穩挂的感覺,好吧,這和虐将軍真的沒有關系,23333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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