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溫柔的回饋
意琦行從機場出來以後,對着兩個神思各異、意興闌珊的人略一慌神。
主要問題還在绮羅生身上,他本來翹首盼望着守在出口處,忽然看見熟悉的身影後雙眼放出亮亮的兩道光芒,兩個人隔着上百個攢動擁擠的人頭,在空氣中有了次濃烈的目光交彙。
濃烈——意琦行覺得這個詞并不誇張,他在那刻甚至聽到了自己的心跳聲。
随後一留衣也看到自己了,招呼擺手,绮羅生反而轉了臉不知道看向哪裏,人也不似剛才那麽振奮。
行李箱的輪子聲戛然而止。
一留衣眯眼:“怎麽才轉個眼不見,就變樣子了?”
绮羅生忍不住擡頭看,也覺得眼前的人有些不同往常。
意琦行摘了平光眼鏡,笑着伸開手臂把兩個家夥往懷裏擁了擁。攬在绮羅生那邊的手臂分外用力,手掌在他後背上肩胛骨的微微凸起處劃動摩挲兩下。不知是錯覺還是怎麽,他覺得绮羅生把腦袋往自己脖子窩裏也蹭了下回應。
“這樣不好嗎?”重新把眼鏡挂在鼻梁上,越發儒雅風雅。
一留衣給他一拳頭:“還風騷?什麽男神女神都拜倒在你褲管下了滿意不?”
說着有意無意看绮羅生,绮羅生立刻裝作沒看到、沒聽到。
這種蛛絲般的尴尬、莫名之意随着三個人同行抵達目的地之後,才稍稍好轉。
意琦行長途困乏,先去沖了澡出來,披着件寬大的浴袍、赤着腳在客廳裏翻了翻堆積如山的報紙、雜志。
他一向着意的資訊都相對集中,是以浏覽的極快。其中被人折了折角的幾頁雜志封面上,戚氏集團戚/太/祖強勢停進生物行業的标題格外惹眼。意琦行自然是在身在奧地利的時候就得知這個消息,還知道自己實驗裏憑空消失掉的幾個骨幹。他多看了幾眼是在思考這些個折角是瑞哥兒弄出來的,還是绮羅生幫他折好了放着。想到可能是绮羅生對自己用了心思,指尖劃過淺淺的折痕時,心思也莫名幾分。
“挂牌那天動靜不小,看來是你生意上的勁敵了?”一留衣瞥眼道,他在意琦行家呆習慣了,此刻正舒舒服服霸占着沙發掏耳朵。
“同行競争,也是好事。”意琦行知道涉及到商業,跟他說多了他也容易犯困,擡眼看他,“你呢?後來質辛竟然沒找你麻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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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留衣撇撇嘴:“雖然沒直接找麻煩,不過那件事過後,他連兼職費都給老子縮了一半。真是個混小子啊,也不知道是不是緞大人說漏嘴給他聽的……”
他們聊的是上次一留衣“告狀”,迫使質太子交出叛徒斷滅的事。
“沒事就好,你是皇族的後裔,說不定帶了點龍種仙氣,相信逢兇化吉對你也不是問題!”意琦行挑了挑眉梢促狹。
“幾個搗蛋的毛孩,自然用不着本才子放在眼裏,”一留衣順着梯子就爬上去,得意道。
又陪他聊了會,知道他心思不在這裏,便伸了個懶腰借口要出去約會美女。
绮羅生伸腦袋出來:“我煲了一下午的老火鴿湯。”
一留衣眼亮:“是不是湯白汁清,色香味全?”
绮羅生笑眯眯:“不足月的紅嘴乳鴿、帝王枸杞、帶露百合、皇家火腿、芳香白芷……關鍵是火候夠旺、材料夠鮮,炖得時間也夠足。”
一留衣搓手:“哎呀那是不是可以……”
绮羅生繼續笑眯眯。
“留半鍋,晚上我帶女士過來宵夜。”
绮羅生:“……不送。”
一留衣嘆氣着離開,意琦行目送上“壯士舍己為天下”的感動眼神。
随着那聲“啪”的關門落鎖,屋內的氛圍再次向着不可知的方向詭異延伸。
意琦行身上的乳白色浴袍領口略低,V字底部隐隐可見胸肌起伏的線條,加上又赤着腳,頭發微微潤濕,整個人顯出種難得的慵懶。
兩個人面對面坐着,桌上三菜一湯,頭頂暖融融的燈光投射下來,照在绮羅生白皙的臉頰上,照在意琦行長長的睫毛上。
用餐過程安靜地出奇,偶爾幾聲輕微的盤碟撞擊聲,筷子觸碰到盤底的聲音,甚至吞咽的聲音都被放大。
绮羅生放下碗,心道這也太詭異了,怎麽出差一趟回來徹底啞巴了。
然而心裏又打定了主意,只要意琦行不開口,他絕不多嘴。
祭完五髒廟後,兩人各捧了清茶到陽臺上休息。
彼時月如銀盤正懸在遠處視線中,如洗的暗藍色天空映襯着燈火通明的都市夜色,宛如水與火的深情凝視,靜谧與熾熱的脈脈較量。
绮羅生看了一陣,覺得心頭有些事情似乎清楚,又似乎更加混亂了。
“小绮,”意琦行沉思半晌,擡眼看着他。
“嗯?”绮羅生低頭抿了口茶,屈膝窩在寬大的椅子上,半阖了美目将那口茶水在唇舌間繞了繞,咽下去。
“不知道為什麽,在國外那幾天一直想着你。”
開口一句,成功賺得某人心髒砰砰砰地跳。
“我那幾年也是啊,”绮羅生勾着嘴角笑,又似乎輕輕吐了口氣般,“誰讓咱倆感情好,芸姨教導有方。”
“不是那種偶爾惦記,而是不分時間不分場合腦子裏都是你的影子。”意琦行講得徐徐,平穩得像是說別人家的事情、吐露別人的相思一般,低沉的嗓音回蕩在绮羅生耳畔,“以前你剛離開頭一年也是這樣,我以為是咱們打小吃住同行慣了,猛然分開不習慣。這幾年我把舊宅子封了教人看管着,自己獨身住在這套公寓裏,要說獨處的滋味其實是寧靜多于孤獨,享受多于寥落。但不知道怎麽的,只要想到你身上就容易牽腸挂肚,覺也睡不安穩。”
“小意,”绮羅生把水杯放下,心緒波動,“我們不是講好了嗎,以後我都留在這裏陪你。”
“陪我多久?一年兩年,還是五年?遲早我們還會分離,而這絕不是我想要的。”聲音裏有了絲苦笑,“你一定覺得我太貪心了吧,想時時刻刻把你捆綁在身邊,就像現在這樣我們兩個一起生活。”
“別,別說了,”绮羅生猛地打斷他,嘴唇有些發白,他的動作像極了下一秒起身要走,但熱辣辣的注視對他下了定身符。绮羅生心想我走了,他說不定就徹底解不開,徹底執拗下去。
“绮羅生,”低緩而又輕柔的聲音步步靠近,意琦行走到他身前蹲下來,手掌自然而然握住他,兩人的視線高度基本相當。
“我會一直貪心下去,你怕不怕?”
微冷的手指蜷縮在對方暖暖的掌心,明明是夏熱之夜,绮羅生卻覺得渾身有些發冷。就連剛才吞進肚子裏的茶水也似乎變成冷汗浸了出來,薄薄一層粘在皮膚上。
绮羅生沉默了好長一會。
就在意琦行腦子裏亂七八糟把他的回應都過濾一遍時,绮羅生笑了起來。
“小意,你是不是讨厭輕羽?她過段時間就回美國實習,這裏畢竟不是她的家鄉,我也留不住她……”
“那你?”不知為何,聽他說得輕松,意琦行反而心頭隐隐不安。
绮羅生垂了眼睛,臉上幾分痛苦道:“我不知道,在你跟輕羽之間做選擇,太殘忍了不是嗎?”
“你是我的親人,而她是我愛過的人,小意,你說我怎麽做才能兩全?”
“還是說,如果我早幾年回來陪你,事情就會簡單許多……”
意琦行心頭也是惘然,怎麽簡單,又如何簡單得了。
眼前的人對自己也極為珍視,固定讓人歡喜,但究竟是僅僅是親情還是有其他,又讓人心存疑慮。
或者,連他自己都沒有想清楚?
腦海中閃過一道亮光,又自自然然想到他剛才的用詞,意琦行忍不住伸手撫摸他的臉頰,指尖輕柔地抹掉他眉間的郁色。
绮羅生偏頭就着他的掌心蹭了蹭,又過來摟抱住他的脖子,幾分委屈、幾分撒嬌。
兩個人誰也無法回答對方的問題,卻又奇妙地未生間隙,只覺得冥冥中似乎有什麽力量牽引着他們置身于泥淖中,往前一步後究竟是怎樣,誰也不得而知。
再緩緩吧,意琦行心想,今晚得到的訊息已經足夠令他感恩、感激。
感恩自己遇到的是這樣的人;感激對方用最溫柔的方式回饋自己的真心。
擁抱比往常來得更長久些,绮羅生開始對兩人的肢體接觸敏感,也說不上太确切的“好”或者“不好”,這種感覺就像是從前他擁抱的是最熟悉的人,而現在他像是透過這個人擁抱到了自己。
作者有話要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