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一天

回到緞君衡那通電話挂斷的時刻。

绮羅生系着浴巾,一雙細長的狐眼看不是笑意還是嘲意地靠在門框邊,盯着對方把手機遞過來的長臂,慢吞吞走過來卻沒想着接,而是戳在堅實的肩頭上将人推到了,居高臨下傲然俯視。

“放心了?”

“一直都很放心,”意琦行扶在他腰上用力拉近,兩人登時身體貼合在一處,“只是想證實下他的真實身份而已。”

“切~是不是市長又如何?我們醫生父母心,看誰都一樣。”

細吻落在歡愉後分外敏感地皮膚上,又在耳朵後面隐蔽的地方不輕不重咬了一口。

沒多少痛感,倒是把體內的火苗再次成功點燃。

意琦行一雙手不老實地開始游走,跟他搭話分散注意力。

“你這麽想到沒錯,但是緞君衡謹慎習慣了,這些年也沒聽說過他身體不适的傳言。”

“嗯,”绮羅生呢喃了聲,不知道是被愛撫得舒服了,還是僅僅應聲而已,翻了個身下來,兩人腦袋對腦袋看着天花板,“做官到他那個位置,身心都沒毛病的也少見。不過他的問題還真有點不尋常……”

“怎麽個不尋常法?”

“聽他自己說,以前有個學巫醫的為他做過診斷,但是對方也不知為何反而給他做了手腳,以至于這些年他的頭痛症越來越嚴重,漸漸擴散到全身。再這樣下去的話情況堪危。”

“有這種事?他自己知道內幕嗎?”

“看樣子是知道,但他卻不太想承認,”绮羅生笑了笑,“來我這求醫也情願治标不治本。”

意琦行心道,就憑緞君衡以前的名聲來看,得罪幾個人也是正常事。這念頭也僅僅是想想而已,沒說出口。只因他自己都不會依憑舊眼光看人,更不想誤導了绮羅生認人的觀點。

再次擁抱過來,手指勾落腰間浴巾的束縛,埋着腦袋專心在嫩/滑的皮膚上工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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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個質太子我也見過,”绮羅生的眼神有些迷離,手掌撫摸在對方的後腦勺,指縫間滿是濃密的發絲,“有些靈性,比傳聞中的好相處些。”

“呵,”意琦行不以為然道,“緞君衡以前的事不論,他在JS市官場的名聲卻不差,唯一的缺點便是養了這麽個飛揚跋扈的小子。”

“就知道你是這種看法,”绮羅生忽然被弄癢笑了,膝蓋微微蜷縮起來。原本手中撫摸的腦袋也往下滑落出去,下一秒,整個世界便在虛空中飄渺得不真實……

下午時分,兩人才又轉回市區,跑到常去的餐館裏美美飽餐了頓。

绮羅生餓得前胸貼後背,等飯菜上桌時先猛咽了幾口口水,看得意琦行又想笑又尴尬。

要不是自己一拖再拖舍不得松手,兩個人也不用饑腸辘辘到現在,好在绮羅生的性子向來溫順,期間也硬是沒提這回事。

兩人正吃飯,不期望遠遠地看見一留衣跟一個穿着時尚的女人也進來了。

绮羅生嘴裏含着塊牛肉,正想招手喊人,只見一留衣心不在焉地眼神從他的方向匆匆掠過後,又轉到其他地方。最終二人找了處绮羅生他們看不到的餐位坐下了。

意琦行也微感詫異,若有所思地搖了搖頭。

“怎麽回事?”绮羅生說着心裏一動,“那不會是他前妻吧?”

“被你猜中了,”意琦行給他又夾了筷子菜放在小碗裏,“一留衣當初因為她不顧全家反對閃婚,後來離婚後又一度沉淪離開JS市,我還以為他跑到哪個山頭上出家做和尚去了,誰知道是追到人家屁股後面又是流淚又是道歉,最終那女人也沒跟他回來。”

說到一留衣當年為情所傷的慘狀,意琦行仍有些唏噓。

绮羅生也沒想到這中間的故事會是如此,低頭吃完,皺眉道:“既然無情,當初怎麽會結婚?”

“可能……那時極有感情吧!”意琦行想了想,自己也說不通。

他的觀念其實和一留衣是相同的,動心便不是一世的事,也極為端莊肅穆。對那些“此時歡愛彼時疏離”的世事人情無法理解,落在自己頭上更無法釋懷;只因歡愛是真、疏離也是真,就繞進去成了死結,說不清孰真孰假。

這方面绮羅生倒是坦然,他是個活在當下的人,像大部分現代人一樣更注重眼下的感受。是以聽意琦行說“那時”二字便心頭明朗了。

伸手握了握對方,又快速松開道:“這種事靠他自己也夠辛苦,不如我們想想辦法。”

“什麽辦法?”意琦行覺得前不久一留衣還在想方設法替自己解決感情問題,轉個身自己跟绮羅生就要幫他出對策,人生因果真奇妙。

“要看那段關系中他最看重什麽,是人還是感情,感情的話便好辦了,重新開始一段緣分另起爐竈的感情就能滿足他;是人的話就棘手,認死理的家夥往往喜歡把自己裝得頭破血流也怡然自得。這樣就只能讓他撞得更慘烈,痛到極致也就轉涼薄。”

意琦行聽得有些抽氣,看過去的目光幾分古怪。他自然是想起眼前這位也剛剛“失戀”不久,很想問一句那你對輕羽是看重什麽,又強忍着不想破壞了兩人的氛圍。

他能忍住,绮羅生卻自己轉了話題到兩人身上。

“哎,這招将來可別對付到我頭上啊,”臉上又是讨好地笑又是威脅地恨,“你敢甩了我,我就消失一輩子。”

意琦行咬咬牙,笑得陰森回敬:“彼此彼此。”

“你也會消失?”绮羅生驚呼,心口處痛了又痛。他這麽多年習慣安享對方的存在,驀然突起的念頭好像預言般真實活靈,讓人吃痛不已。

意琦行忙握住他,放緩語氣:“不會,我舍不得你。”

绮羅生放筷子,用另外那只手摸了摸胸口勉強笑:“真他/媽/的自讨苦吃。”

兩人都覺得有些較真得無聊了,轉過來認真替一留衣想法子。

過了會一留衣那邊的女人突然離去了,兩人對視一眼後,起身湊了過去。

一留衣吃了驚,臉上的表情五顏六色精彩極了。

“啧啧,喝酒都管飽啊。”绮羅生挨着他坐下來,看看空蕩蕩的桌子上僅有兩杯紅酒,一陣搖頭。

意琦行喊來侍者重新端了菜上來,又給三個人都重新換上常喝的烈酒。

“你們想灌趴我啊?”一留衣勉強扯出絲笑意,簡直比哭還難看。

“真趴了小意背你回去。”绮羅生笑眯眯道,端了杯子不由分說先合幹了一小杯,又低頭繼續祭五髒廟。

意琦行心道,這家夥的胃口還真好。

“罷,看見你們倆心情好多。”一留衣嘴上說着,卻還是提不起勁道,“剛才那位你們看見了吧,沒事回來給我添堵來着。”

“怎麽說?”意琦行問。

“以前我跟她合作過幾篇文章,當時鬧得厲害就沒有發表,現在她提幹正好需要,就來跟我商量是否能把著作權全部讓給她,這樣對她加分不少。說是商量,其實也就是知會一聲吧,”一留衣苦笑道。

“你同意了?”绮羅生驚道。

一留衣點點頭,道:“文章是死的,人是活的,能幫上忙發揮用武之地自然要幫。何況那文有一半也是她的心血。”

“話雖如此,不少學術圈的人可是寧擲千金也不願割舍自己的心血之作,看不出來你這麽通達。”绮羅生替他心疼道,“以後可別後悔。”

意琦行卻聽出另外的意思,問:“不會是拿這樁事要你還她人情吧?”

一留衣沒說話,算是默認了。這種事對方自然不會明說,但找上門來如此理直氣壯,多少也占着因素。

绮羅生反應過來了,放了筷子說:“真是要緊的文章,就回絕好了,那件事我來想辦法還她。”

“不,不,本來就是我自願的,”一留衣見他誤會了,忙道,“再說我跟她之間的情分,本來還來還去拎不清,稀裏糊塗習慣。”

“哦,”绮羅生點點頭,又道,“等着哪天我們給你物色個更好。”

一留衣這次真樂了,腦海中浮現出幾個現成的人選,慢悠悠道:“說起來昨晚上你們倆跑了以後,戚月霜也沒見得生氣,真是又有模樣又有人品啊!”

意琦行和绮羅生聽見他話題轉的陡,思索了下,沒有冒着風險接下去。

“怎麽就沒眼光看上绮羅生呢……”

又來輕飄飄一句,憋得绮羅生忍不住問:“你胡說什麽?”

“不都寫在臉上?”一留衣嘿嘿了聲,“你一來就打聽東打聽西的,見你走了人都意興闌珊不少。她昨晚喝了不少還趕着出去打電話給意琦行說有話對你說,你們沒通話?”

“……”绮羅生愣在原地,不知道說什麽好了。

輪到意琦行臉上說不出什麽表情,有些像吃味,又有些像失落,或者什麽都不像。

末了,慢悠悠哼了聲:“早知道就該接了。”

“接個大頭鬼!”绮羅生讪讪道,“你們別亂傳言壞了人家姑娘的清譽,再說我都不喜歡女人了……”

“噗嗤——”一留衣把嘴裏的酒全噴了出來,驚得嘴巴合不攏,指着身邊的人連連道,“你你你,你不會……”

說完又調了個腦袋看意琦行,意琦行難得臉上微微紅了,點點頭。

“我勒個去!瞞我很爽是嗎?不仗義!不仗義!”一留衣驚叫不疊。

“咳,這不是才……幾個小時而已,”意琦行想了想,真的不到一天的時間,恍如夢般,“我跟小绮也沒打算對你隐瞞。”

“也沒想到這麽快坦白……”绮羅生不自在極了,手足無措地端了杯子自己喝了幾大口。

“哈哈,放心吧,在我心裏你們倆早就是一對,不會有太大差別!”一留衣高高興興地也痛飲了幾杯。

幾個人本就關系親密,對一留衣而言,現在的狀況也确實沒有太大的分別。

又喝了陣,绮羅生的酒蟲被徹底勾引出來,拉着一留衣劃拳行酒令,完全忘了人家是個失意人的身份。

最終依舊是老場景重現,僅剩的清醒者意琦行先把绮羅生送回覃思樓,又返回來扛着一留衣上樓。

一留衣趴在床頭吐得眼淚都出來了。

意琦行拎了把椅子在旁邊坐着,等他吐夠了就換幹淨的臉盆過來讓他洗把臉。

還是不夠清醒,淚液順着眼角汩汩流出,落在枕頭上濕了一片。

兩個人就這樣沉默地一坐一躺很長很長時間,長到一留衣以為屋裏都沒人了,睜開眼睛看時,意琦行正盯着他。

“這種時候你非得看到底麽?”一留衣想伸手擦掉臉上癢癢的淚漬,心裏又盤算了下,比起“哭泣的男人”來說“伸手抹眼淚的男人”似乎更可恥,便忍着淚珠一路滑到下巴上,濕膩膩地相當不爽。

“感覺你沒說實話,到底怎麽回事?”意琦行把毛巾遞給他。

一留衣捂在臉上揉了揉,冰涼又舒适。

爬起來之後緩了又緩,這才說:“上次是沒見到面,電話裏溝通怎麽都還能克制。今天見面她就說自己已經又結婚了,小孩兩歲。說完就哭了……”一留衣“呵呵”了聲說,“是她哭,我看着。當時腦子裏唯一的想法就是什麽樣的人能讓我曾經珍愛的女人哭成這樣?這個王八蛋到底幹了什麽事讓她傷心,可是看了半天吧,這種念頭也并沒有十分強烈,我就知道自己也一早死了心。連我都不再珍愛她了。”

“然後呢?”

“沒有然後,她也就是一時情緒失控而已,用她自己的話說扭頭回家還得抱着小孩過日子。”一留衣苦笑,“我僅僅是充當了次她人生的看客而已,說不定明天起床她就後悔自己袒露真情實感。”

“也好,總之是跟你沒什麽關系了。”意琦行過來拍拍他,又笑,“以後你結婚,多生幾個小孩。”

“這算比什麽?”一留衣嗤了聲,倒頭擺擺手,“睡覺,翻篇了要好好睡覺。”

意琦行替他關了燈,又到了隔壁看绮羅生,這家夥也不太好受,皺着眉趴在床頭似睡非睡。

看見是他進來,嘴角先挂了抹笑容,伸手招呼他。意琦行以為他想坐起身來,抱着他的後背扶了起來,沒想到绮羅生勾着他脖子緊緊得不放手。兩人跌落到一處,帶着酒味的親吻也不嫌夠。

“一天了,小意,”绮羅生咬他的上唇,冰涼的手指順着眉頭梳理劃過。

“唔,一天。”意琦行本來心裏就翻騰着一留衣的話,此刻更是動容地恨不得将人抱在懷裏揉碎了,心裏狠狠想道:一天怎麽夠,要一輩子才算開端啊……

作者有話要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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