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4)

是害怕被別人捷足先登了。

但是還是有人比他先進來了,靈均是不是就是為了那個東西來的?是不是那個已經在他的手上了?可是,他既然對這裏這麽熟悉,為什麽不直接拿了東西就走?

鄭乾越想越心驚,之前山洞出現的那些話也只是紀澤說的,除了他再沒有其他人看到,自然是憑着他想怎麽說。他眯了眯眼,看着紀澤的眼光也開始不對了。紀澤也是那個人讓他去找的,那個人甚至還暗示了他,就是他身邊的人,所以他才會找到了沈星文,後來又找到了紀澤。

如果靈均是那個人派來的呢?那麽他現在還留在這裏的原因,就是墓主的棺樽裏有什麽東西是他也解決不了的,所以要讓他們去送死,而紀澤,就是被自己親自帶進來的內鬼,與靈均裏應外合。

他不禁又想起了之前在森林裏遇見的那群女人,她們為什麽會對紀澤表現得那麽關心,不就是因為他是自己人麽?而之前他帶着人進去了無數次,都沒有遇見過任何人,除了那些可怕的蟲子,他一把紀澤帶來了,就有人來給他們帶路了。

鄭乾腳下一慢,額頭上的冷汗淋漓而下,那個人把這個消息散布出去,就是因為缺少人命來填吧?不然為什麽要告訴這麽多人而不是自己來?那樣的東西,只要是個人都會覺得心動吧。

鄭乾在原地站定,如果真是這樣,那就不能再跟着靈均走了,無疑是自己往別人挖的坑裏跳。他看着靈均和紀澤的背影,笑着開了口,“不知靈均先生要把我們帶到哪裏去?”

靈均連看都不用看,就知道這只老狐貍在懷疑自己了,轉身譏諷地看着他,“自然是帶你們去見墓主的棺材。”

鄭乾:“靈均先生之前去過?”

靈均本來就不想讓他們活,也不想再和他廢話下去,轉身就走,愛跟不跟。

鄭乾眼睛眯了眯,“既然靈均先生知道路,那為何之前不說?”

靈均輕哼一聲,“我樂意。”

“……”鄭乾眼角微微抽搐,“若是你願意帶路,他們就不會死。”他指了指後面的一片狼藉。

靈均轉身勾着唇角看他,“他們的死活與我何幹?”

鄭乾半晌無言,想要退出去,卻發現身後的路早就不見了,堆滿了令人眼花的金銀寶貝,前面就是靈均所在的階梯,就像是張牙舞爪,猙獰的巨獸一般。

進退不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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紀澤站在靈均的旁邊皺了皺眉,他進墓裏這件事是一定要瞞着他家老頭子的,那麽就必須要保證鄭乾活着回去,不然他家那個固執的老頭兒,絕對不會輕易放過他的。

而且,從小被那個老頭兒以各種軍人的素質要求,雖然最後還是長得不周不正,但是那些東西已經在多年的潛移默化中刻進了他的骨頭裏,他不能就這樣看着這麽多人死在這裏。雖然這些人算不上什麽好人,但那不是他能評判的。

特別是之前死在他面前的那個人,讓他想起了之前執行任務的時候,他的戰友,也是這麽倒在了他的面前。

遲疑了一下,紀澤扯了扯靈均的衣角。

靈均眉毛一揚,看着身邊的人,兩個人對視了半晌,最後靈均移開了目光,甩手離開了。

紀澤不明所以地看着他的背影,不知道自己究竟是哪裏惹到他了,也不知道是應該跟着他上去,還是跟鄭乾他們一起。

靈均一走,大廳裏的格局又是一變,原本被金銀器物填滿了的地方霎時空曠了下來,像是在他們一轉眼的瞬間,那些東西就順着墓磚的縫隙溜走了。

他們這才發現,其實自己就站在離門不遠的地方,之前的階梯靠着牆,青銅的欄杆上有着龍紋,順着蜿蜒上去,像是一條青龍甩着尾巴往上去了。

衆人面面相觑,然後全都看向了鄭乾。

鄭乾看着上方的紀澤,眯着眼睛不知在想什麽。

紀澤扶着欄杆向上望了一眼,黑漆漆的,什麽也看不見,也不知道靈均現在究竟走到哪裏去了。

作者有話要說:

☆、靈均(八)

鄭乾對他起疑了。

紀澤擰了擰眉頭,這個老東西一點也不容易相信人,即便是之前對他和和氣氣的時候,眼底也藏着刀子。

跟着靈均無疑是更好的選擇,但那個人身上有着令他很不舒服的感覺,紀澤頗為自嘲地想,大概是天生氣場不和。而且,他想的是要和鄭乾一起出去,要是這個老東西在這裏嗝屁了,回去他老爸還不得抽他一頓。

但是很顯然,鄭乾要是沒有在這裏得到相應的東西,是不會甘心出去的,除非是真的遇到了什麽東西,迫使他為了惜命,放棄這些東西逃出去。

現在這個老東西對他起了殺心。

紀澤眼皮一抖,轉身就往上跑,身後的子彈聲就跟着黏了上來。紀澤一邊跑,一邊暗罵這個老東西真是太不識擡舉,人家還在想着救他的命呢,他就要提刀砍人了。

他咬了咬牙,覺得又有些可笑,沒有死在蟲子嘴下,沒有死在墓裏的機關下,卻是被自己的同伴給一槍崩了,真是沒有比這更操蛋的事情了。

紀澤往欄杆上一撲,險險躲過了一顆子彈,龇牙咧嘴地在腰上摸了摸,這一下撞得太猛了,老腰發出了抗議,感覺像是要斷了。他咬牙在欄杆上一撐,單腳踩在上面往上一級的階梯探了過去。

鄭乾應該慶幸他現在手裏沒有槍,不然他一定擡手送他一顆槍子兒。

巧言令色地把他坑了進來不說,現在還想要他的命,他之前真是腦子被豬吃了才會想要把這個老東西帶出去。

他抓住上方的欄杆,還沒開始用力,一雙冰涼的手就抓住了他的手腕,紀澤先是一驚,然後瞬間明白了過來,應該是靈均。腳下一用力,就被靈均扯進了懷裏。

鄭乾像是在顧忌着什麽,又對着這個方向放了兩槍,卻沒敢追上來,一群人在下面嘀嘀咕咕不知道在說些什麽。

再被靈均救了一次,饒是紀澤臉皮再厚,也覺得有些不好意思了,是他自己拒絕了人家的好意在先,結果靈均轉身還沒走遠,鄭乾就用實際行動在他臉上扇了一耳光。

把他拉了上去,靈均卻沒有之前對他的黏糊勁兒,反而放開了他,後退了一步,一言不發地轉身繼續往上面走。

底下那些人還沒走,而且不知道他們是否會繼續跟上來,他一個人寡不敵衆,自然是不能再留在這裏,況且,那些蟲子還不知道會不會回來,待在這裏無疑是找死。雖然跟在靈均身邊渾身不自在了一點,但是好在安全系數高,不用害怕随時從自己身後飛過來一枚槍子兒。

牆上有着擎着長明燈的銅人,照得一片通明。紀澤對這些東西也沒有研究,看不出來上面的紋路究竟是個什麽意思,但是這些銅人面目清晰,神态栩栩如生,想來是很值錢的。只是在被風晃得忽明忽暗的火光下一照,顯得面部表情有些猙獰,乍一看見,頗有幾分吓人。

加上前面走路像飄似的靈均,就更添了幾分詭異在裏頭。

紀澤心理素質強大,倒不覺得有什麽吓人的地方,只是之前還聒噪得令人生厭的人,突然變得這麽安靜了,讓他有些奇怪,也生出了幾分不自在來。

靈均應該是因為之前的事情在生氣吧?

紀澤想了想,覺得要是自己被這麽好心當成驢肝肺,多半也是會生氣的,而且自靈均出現以來,雖然聒噪了一點,但細細想來,的确是在護着他的。

雖然不知道他這樣做的原因。

對他的感觀不好是一回事,但能不能感受到別人的真心是另一回事,鄭乾對他的利用他第一眼就看了出來,而沈星文雖然是個冷冰冰的家夥,卻是個值得相交的人,城府并不太深。

至于靈均,這個人總讓他覺得很危險,甚至想要離他遠一點,但是不可否認的是,與下面那些人比起來,最值得信任的人也只有他。

紀澤自覺有些理虧,跟在靈均的後面也沒有說話,空曠的階梯上只餘下腳步聲。

走了一會兒,紀澤突然頓了一下,表情變得有些奇怪。

他聽了許久,這裏都只有他一個人的腳步聲,若是不用眼睛看的話,走在他前面的靈均就像是個不存在的人。

想到之前的事情,他的心裏一抖,覺得自己近三十年的世界觀受到了沖擊。

他最初只以為靈均也是個盜墓賊,為了這裏面的東西來的,但是他現在一想,要是他真是為了這個墓來的,哪裏還有鄭乾他們的事情,憑他的本事,怕早就把這裏搬空了。

紀澤不由就有些想遠了,什麽牛鬼蛇神的都往靈均身上安,什麽狐妖啊,蛇妖啊,看過的靈鬼故事全都想到了,一邊還看着靈均的背影想象,加一個尾巴,再加一雙耳朵,加上他那張臉,果然還是更像狐貍精啊。

他抿了抿嘴唇,将笑意壓下去,以着這個人的聒噪程度,他覺得還是麻雀更像一些。

靈均借着拐角的時候,用眼尾瞄了他一眼,頓時心裏發堵,他現在可是在生氣,紀澤居然在後面那麽開心,真是白瞎自己找他這麽多年了。

他暗地裏撅了撅嘴,覺得現在這個紀澤真是一點也不可愛了,性格也不可愛,說話也不可愛,表情也不可愛,最不可愛的是把他給忘光了。

虧得他發現是紀澤來了就把山門打開了,特地派人去護送着他進來,還讓他最厭惡的盜墓賊進了他的墓。

紀澤居然還因為那群盜墓賊而反對他,真是,血都要吐出來了。

把那些莫名的想象加諸到靈均身上,紀澤反倒覺得之前對這個人的惡感降低了。他快走幾步,走到靈均旁邊,和他并肩而行,順便對他說了一聲謝謝。

靈均心中生出了幾分得意來,唇角眼看着就要翹起來,卻被他自己強行壓下去了,仍然端着不說話。

紀澤在心裏暗笑了一下,也悶着不開口了。

靈均等了半天也沒見他說話,終于沉不住氣了,低低地咳嗽了一聲。

紀澤懶散地把手插-進褲兜裏頭,就像是根本就沒有意識到一樣,繼續往前走,表情悠閑,好像是到這裏來度假的,而不是被坑進來當盜墓賊的。

靈均在後面撅了撅嘴,嘀咕了一句真是不可愛,一把搭在紀澤的肩上,黏了上來,但是還是不肯說話,只氣呼呼地“哼”了一聲,讓紀澤想起了跟他老爸要糖吃時的小侄子。

他老爸是最不受小孩兒歡迎的家長,每次那個小家夥被送到他家來的時候,總是一副不樂意的樣子,在跟他老爸要不到糖吃的時候就更是這樣了,一張小臉鼓得跟包子似的,跟靈均現在這副模樣倒是有異曲同工之妙。

見紀澤還是沒反應,靈均又把下巴搭在了他身上,幾乎是要把全身的體重都挂在紀澤身上了。他雖然走路沒聲音,但是身體卻極有分量,措不及防之下,紀澤差點給他壓趴下。

他就像是一塊狗皮膏藥一般,沾上去了就別想輕輕松松地撕下來,即便是滿臉的別扭還是死黏着不肯放手。

紀澤終于無奈了,拿出了之前哄小孩兒的招式,反手在他腦袋上摸了一把,“乖,出去給你買糖吃。”

靈均:“……”

靈均終于發現自己要等他說一句服軟的話無疑比登天還難,這一點倒是與之前頗為相像,都倔得不給人留一點餘地。

在紀澤自刎之後,他把紀澤的屍體放在了自己的棺樽裏面,在他旁邊不知守了多少年,直到他覺得眼前這張臉看着都不像紀澤了。那時他很不能理解紀澤為什麽會這樣,因為之前那樣的情況下,紀澤都沒有放棄過,卻在好不容易活下來之後,自己求死。

直到後來他在外面待久了,才知道,促使着紀澤橫劍的東西叫做尊嚴。

而那個原本只是想用來逗悶的人,卻在千年歲月的沉澱下,變成了他心裏久久也無法釋懷的執念。

現在懷裏抱着的人,有着溫暖的體溫,有着相同的眉眼,相同的名字,甚至連笑起來唇角的弧度都是一樣的,卻怎麽也無法讓他找出和千年前的人相同的感覺來。

或許那個人已經在他心裏經過重重美化,已經不像是原本的紀澤了,所以真正的紀澤出現了,他卻又覺得所有的心動全都消弭了。

他喜歡上的,只是他心裏的那個紀澤而已。

但是這個人,他卻又舍不得放開,害怕在自己一不注意之間,這個有血有肉的紀澤,就又化作了飛煙。

這就是他等了千年的人啊。

靈均将臉埋在紀澤的頸窩裏,緩緩地勾起了唇,“寶貝兒,你剛才在笑什麽?”

他說話的氣息直直地噴在紀澤的脖子上,一點熱乎氣都沒有,倒像是頸窩裏被厲鬼吹了一口涼氣一般,惹得紀澤一個激靈。紀澤強行按住想要擡手去摸摸那個地方的欲-望,載着身上這個沉甸甸的負擔往上面走,一邊還要裝作若無其事的樣子,“笑?我剛才沒有笑啊。”

他話音一落,就被靈均在頸側咬了一口,然後安撫性的又舔了舔。靈均并沒有說話,但是光這兩個動作,就讓紀澤一動也不敢動了。

紀澤實在不知道他究竟是個什麽意思,若說是警告,卻又顯出了十足的暧昧,倒是提醒了紀澤,不要忘了他好像是個非人類生物。

靈均像是看到了什麽有趣的事情一般,得寸進尺起來,向上含住了他的耳垂。

紀澤一驚,差點沒跳起來,卧槽這是把他當成了食物的節奏嗎?

靈均的手強行把他按住了,把他的耳廓細細地舔了一遍才算完,紀澤心裏已經把所有的前因後果都腦補完了,比如靈均為什麽從一開始就護着他呢?鳥兒都還知道護食呢,更何況是只成了精的鳥。比如靈均為什麽從一開始就在偷偷地打量他呢?當然是在挑選究竟哪個可以入口啊。

也不知道他究竟是哪裏長得符合了他的心意,也許是長年鍛煉着,身上沒有多少肥肉,他之前不是說了嗎?嫌鄭乾腦滿腸肥。

靈均本來還想趁機占點便宜來着,還沒開始動嘴,就看到了紀澤滿臉的視死如歸。他伸手在紀澤臉上捏了一下,“想什麽呢?”

紀澤背着手在身後摸了摸軍刺,一邊死死地盯着靈均,他要是再敢上來,就給他一刀再說。

但是這個動作不知道又怎麽戳到了靈均,他明顯變得有些興奮起來,無視了他已經拔-出來的軍刺,不管不顧的就撲過來抱住了他。

紀澤握着軍刺的手不自覺向後縮了縮,但還是戳到了靈均身上,他就像是沒有感覺到一樣,緊緊地把紀澤勒在懷裏。

作者有話要說:

☆、靈均(九)

紀澤半晌都沒能做出其他反應,這又是個什麽意思?

靈均低低地笑了一聲,“倒是這副模樣像了十足……寶貝兒別動,讓我抱會兒。”

紀澤被他那句寶貝兒惡心得翻了個白眼,面上的淡定終于維持不住了,擡手就把軍刺抵到了他的脖子上,“放手。”

靈均被他逼得稍向後退了退,但是臉上的笑容卻愈加的燦爛,眼底像是被點燃了一般,滿是熾烈的光。

紀澤動了動嘴唇,什麽話都還沒來得及說出來,就被靈均迅速地堵住了嘴,當然,是用他的嘴。

紀澤一咬牙,狠狠地瞪着他,靈均把食指豎在唇前,對他做了一個噤聲的姿勢。他一愣,側耳聽了聽,下面的梯道傳來了窸窸窣窣的聲音,還伴随着刻意放輕了的腳步聲。

鄭乾他們不甘願看着機會就在眼前,自己卻打道回府,順着上來了。

他略分了神,往下面看了一眼,就被靈均撈住腰帶上去了。

靈均在這曲折的梯道上,就像是只靈巧的飛雀一般,足尖輕點,在影影綽綽的火光中消失了。

鄭乾領着人小心翼翼地往上走,周圍一丁點動靜都能引得衆人一陣兵荒馬亂,在經歷了之前的事情之後,很難有人再對這個地方有什麽好的幻想,此刻便是說牆上掌燈的青銅人會吃人都有人相信。

但是一路蜿蜒而上,一直風平浪靜,別說吃人的東西,就是連只蟲子都沒有看到。

鄭乾卻越加的不敢掉以輕心了,越是平靜,他就越覺得這是靈均和紀澤的陰謀,故意引誘着他們上來,好達成他們自己的目的。

可要他就此退回去,卻也是決無可能的,眼見着東西都已經擺在了眼前,哪怕是陷阱就在他腳下,他也要踩進去試一試,還說不定最後究竟是誰死呢?

他就不信那個古怪的靈均真的是銅皮鐵骨,槍子兒都打不穿,他們只有兩個人,而自己這裏卻是人多勢衆,便是用人命去填,他也一定要得到那個東西。

靈均的速度極快,像是一縷輕煙一般,紀澤甚至連閃過眼前的是什麽東西就還沒看清楚,就被靈均帶着到了最頂層。

上面反倒沒有下面的奢華,甚至連一點多餘的裝飾物都沒有,孤零零的棺樽擺在大殿的正中央,烏木金漆 ,描畫着精致的龍紋。

像是一點也沒有經歷千年的歲月,依舊是它剛放進這裏的模樣。

靈均眼裏的神色忽然變得有些莫測,站在那裏一動也不動,只是放在紀澤腰上的手又收緊了一些。

紀澤莫名地看了他一眼,覺得這個人其實是有些精神分裂才對,總是做出一些難以理解的事情出來。

他搜遍了從小到大所有的記憶,都沒有發現自己有認識這麽一個人,他自小就被他老爸管得很嚴,偏生小時候又生得傻,還沒學會陽奉陰違什麽的,老爸說什麽就聽什麽。不準和別人出去鬼混,好,一直讀到上軍校,他都沒有什麽朋友;放學不準閑晃,準時回家,好,他成了每次都最先跑出教室那一個;諸如此類,總之,他上了軍校之後變成這副模樣,沒少被他老爸念叨,特別是退伍之後,整天看他不順眼。

所以從小他的交際圈是很小的,除了他的同學,他連話都沒跟別人說過幾句。後來去當了兵哥,那就更簡單了,除了任務之外,就只剩他的戰友了,而靈均這樣……這樣一看就很危險的人物,要是他們之前見過,那他不可能會沒有印象。

特別是靈均還總是一副和他很熟的樣子。

靈均的出神也只是一瞬,很快就把表情調整了過來,笑嘻嘻地看着他,“怎麽樣,要不要過去看看?”

紀澤聞言又看了一眼,心裏生出幾分抵觸,不由擰了擰眉,這個東西讓他覺得不舒服。潛意識裏覺得裏面不是什麽好東西,腳步下意識地往後退了一小步,卻被靈均放在他身後的手攔了一下。

靈均看着他,目光灼灼,一雙斜飛的鳳眼裏滿是躍躍欲試。

紀澤瞳孔一縮,擡手一拳打在在他的肩膀上,從他懷裏脫離出來,退到階梯那裏。反手從腰側把軍刺拔-出來,他看着站在前方的靈均,全身的肌肉都繃緊了。

靈均的神色略微怔忪了一下,摸了摸剛才被紀澤打過的地方,朱色的唇微勾,眼底的火焰熊熊地升騰起來,幾欲燎原,“你感覺到了嗎?”

紀澤擰眉,什麽東西?

靈均臉上露出了幾許瘋狂,“我就知道,你一定沒有忘記我。”他身影一閃,霎時就到了紀澤面前,拉着他的手就要把他往棺樽旁邊帶,“我一直在等着你回來,把你好好地保存在這裏……”

他話音忽然一停,驚訝地看着紀澤,手上的力道卻絲毫不減。

紀澤手起刀落,下手狠戾,顯然是一點也沒有留情的想法的,這一刀下去,虎虎生風,即便是不把他的手斬斷,也有得受。但是紀澤卻覺得刀刃像是碰到了金石之上,震得他的虎口發疼,靈均的手腕卻連皮膚都沒有被劃破。

他心頭大驚,反手就往靈均的心口處紮。靈均一點抵抗的意思都沒有,反而還側過身子任憑他動手。

刀尖在沾到靈均衣服的時候猛地停下,紀澤喘了口氣,驚懼地看着他,聲音艱澀,“你究竟是什麽東西?”

靈均臉上的瘋狂之色不知何時褪了下去,卻也沒有再笑,面無表情的模樣竟顯出了幾分冷厲來。他擡手将手指送進自己的口裏,再把指尖滲出的血抹在紀澤的唇上,端詳了半晌,才勾了勾唇,“你的主人。”

嘴角的弧度一點也不像是一個笑,透出了無盡的詭異。

紀澤眼神一寒,手上用力,紮了進去,卻只弄破了他的衣裳,想再進一寸也不能。

見紀澤真的生氣了,靈均的眼神閃爍了一下,眼尾一彎,剛才臉上的陰霾全部都煙消雲散。他俯身将紀澤唇上的血盡數舔去,眼底笑意盈盈,“剛才跟你說笑的,真的生氣了?”

他眼裏的笑意十分真誠,就像是剛才的那些真的是他的玩笑之舉一般。

但他剛才眼裏的瘋狂,紀澤還記得一清二楚,那種強烈而執着的欲-望,像是要将他整個人都吞吃入腹,要說是玩笑,便是他腦子被僵屍吃了也不會相信。

紀澤把手放下來,懶洋洋地往身後的欄杆靠了靠,眼角往下面一掃,沒有發現有人上來,鄭乾他們不知是不是到哪一層裏面去了。他假作無意地把手搭在欄杆上,擡眼對靈均笑笑,“哦?”

靈均又恢複了以往的模樣,笑得十分的無害,“當然。”

紀澤支棱着耳朵聽了一會兒,下面沒有絲毫的響動,果斷手臂一撐,翻身就往下跳。

靈均早就發現了他的意圖,但是并沒有動作,看着他從自己面前逃開,只緩緩地舔了一下自己的嘴唇,上面仿佛還留着紀澤的體溫。

他盯着空落落的欄杆看了一會兒,轉身走到棺樽旁邊,手指在上面的花紋上輕輕地撫摸,像是在觸碰着戀人的臉。

棺蓋随着他手上的動作,慢慢地滑開,露出了裏面蒼白的臉。

眉眼修長,眼尾微微的往上挑着,那一抹弧度像是要将人的魂魄也吸進去一般。

和剛才從這裏跳下去的紀澤毫無二致。

靈均目光溫柔地看了許久,才小心翼翼地伸手在他臉上輕輕地碰了一下,唇角微勾。只是一個還活蹦亂跳,一個卻在這裏躺了千年了,手上所觸碰到的肌膚滑涼,柔軟如同生人,但是卻一點也沒有活人該有的溫度。

涼得連他都覺得冰手。

身體不由自主地回憶起之前把紀澤抱進懷裏的溫度,溫熱而美好,那才是紀澤應該有的,而不是冷冰冰地躺在這裏,連睜眼看他都做不到。

他的目光愈加的柔軟下去,俯身在棺中“紀澤”蒼白的額頭上輕輕碰了一下,呢喃道:“你回來了吧……我知道一定是你回來了。我當初那麽折辱于你,你一定不會輕易地原諒我,所以一定會回來找我算賬的,我就知道。”

身下的人靜靜地閉着眼,像是陷入了睡夢之中,随時都可能醒過來。

靈均手指在他的眉眼上細細地描摹,最後停留在他仍舊柔軟着的唇上。剛才吻過紀澤的感覺還停留在他的唇上,帶着他失去了千年的溫暖。

他輕輕一笑,目光灼灼,“你不說話我就當你默認了啊。三,二,一,哈,這可是你自己答應的,”他的眼神驀然一暗,“這次我絕對不會放手的,也不許你再像上次那樣,不然我就……”

唇角帶着暧昧的笑,靈均往“紀澤”的耳邊湊了過去,對着他的耳朵吹了一口氣,“我就讓你一步也走不了,連匕首都握不住,只能待在我身邊。”

“紀澤”的唇角被他突然的動作蹭得一歪,像是一個嘲諷的笑,又像是對靈均自說自話的不以為然。

作者有話要說:

☆、靈均(十)

紀澤在跳下去之前就找好了下腳的地方,在青銅的欄杆上踢了兩腳,翻身上了另一層。

鄭乾這個人,雖然紀澤和他并未接觸多長的時間,但是對他的老奸巨猾卻是很有幾分體會的,便是光從把自己坑得有苦說不出,還得為他賣命這一點,就值得紀澤為接下來的路好好地想一想了。

那個老狐貍不知道為什麽忽然對他起了疑,但是究其原因,多半是和靈均有關。

靈均毫無由頭地和他表現得這麽熟絡,雖然自己是鄭乾多番糾纏才忽悠來的,但是那個老東西心防太深,機關算盡,對他和靈均的關系怕是在心裏不知繞了多少遍了。靈均這個人實在太危險,之前他覺得可以借着自己拉攏靈均,但或許是在靈均想要丢下他們之後,覺得靈均無法為他所用,反會被咬上一口,就又覺得他們二人是同夥,想要先下手為強,将他們除之而後快。

紀澤靠着欄杆往下面張望了一眼,撇了撇嘴,也不知道他究竟是怎麽才進來的,還不是鄭乾那個老家夥在他爸面前死纏爛打,不然他才懶得來這個鳥不拉屎的地方,以前執行任務的時候就受夠了,現在還被拉進了古墓裏面來,他又不是嫌自己命太長。

階梯上安靜得落針可聞,牆壁上的長明燈搖搖晃晃,燈影晃得過道上一明一暗。紀澤後背一涼,覺得暗處沒有光的地方像是長出了一雙雙眼睛,如影随形地黏在他的身上。

紀澤擰了擰眉,往後退了一小步,離開燈光覆蓋的地方,那種如芒在背的感覺卻是一點也沒有消失,反而愈發的嚣張起來。

這個地方太危險,紀澤直覺想要快點從這裏逃出去,但是鄭乾現在不知道躲在哪裏,貿然下去,冥殿下面可是一點掩體都沒有,鄭乾只需一聲令下,就可以把他射成篩子。

剛才被靈均帶上去的時候,他的速度實在太快,紀澤也沒來得及數這座宮殿究竟有多少層,但依着他淺薄的的歷史知識,料想應該是九層。古人非常崇尚九這個數字,像什麽九五之尊什麽的,所以這座安放着墓主屍體的主殿,差不離該是這樣。

他對這些東西一點也不了解,按照他的理解,人死了就是死了,死了以後還修這麽多幹嘛,不是故意引誘着這些人來掏麽?要是直接一把火燒了幹淨,也免得花費這麽多的精力來修這些沒人看得到的東西。

墓主是一定很讨厭盜墓賊的,說不定遇到某些下手狠絕的,連屍體都難以保全,倒不如當初一把火燒了了事,也免得引得人觊觎。

紀澤把軍刺在手上漂亮地挽了個花,還連累得他被坑進來,當初要是不搞這麽多無用工程不就這麽多事了嗎?麻煩。

在原地等了一會兒,下面還是沒有動靜,那種如芒在背的感覺讓紀澤幾乎頭發都要嗲了起來,腦子裏胡亂地想着些其他毫無幹系的事情,他的眼睛卻一點都沒有閑着,飛快地在周圍掃了一遍,把下去如果撞到鄭乾他們的後路想了一遍。然後毫不猶豫,果斷繼續往下跳,再待在這裏他害怕自己會忍不住跳出去把那個暗處看着他的東西揪出來。

那又不知是人是鬼,要是遇到這裏的機關,或者是像靈均那樣的怪物,那可就不是好玩的了。

但一路下來,他打起了百倍的精神,連腰都比之前挺得直,卻一點也沒有見到鄭乾等人的蹤影。紀澤眉毛一挑,難道是退出去了?

這個想法剛剛從腦子裏冒出來就被紀澤重新塞了回去,以鄭乾這種鳥為食亡的貪財鬼,哪怕上面是龍潭虎穴,紀澤相信他都會咬着牙去趟一趟,沒有到了門前又縮回去的道理。

那是在哪一層裏按兵不動地守着,等着他出去自投羅網?

紀澤皺緊眉頭,寡不敵衆,他根本就沒有辦法去和鄭乾硬掰,現在鄭乾又躲在暗處,除非他肋生雙翼,不然怎麽都難逃他的眼睛。

身後的宮殿他不敢随意踏足,鬼知道裏面還有着什麽歹毒的機關,一個不小心可能就給交代在裏面了,他可是還想着要全胳膊全腿兒地出去呢。紀澤站在階梯上,往上看了一眼,臺階密密麻麻地蜿蜒上去,像是無盡的深淵一般。

靈均可能就在哪裏看着他。

他不知怎的,心裏忽然生出了這麽一個想法。

那個人的确是了得,或許跟着他真的可以出得去,但是靈均剛才看着他的那個眼神,讓他心裏生出了許久都未有過的恐懼,即使是面對着槍林彈雨都從未生出的恐懼。

他害怕那個男人,從心底裏升騰出來的懼怕,支配着他飛速地逃離。

遠離讓自己覺得危險的東西,本來就是人類的本能。

紀澤收回目光,一步一步地往下面走,像是撕掉了身上那層懶散的皮,霎時變得尖銳起來。

不管是什麽人,想要他的小命,都要付出一點代價才是。

周圍安靜得像是只剩下了他一個人,即便他已經最大程度地放低了自己的腳步聲,青銅鑄的階梯還是真實的把腳落在上面的動靜反映了出來,發出一聲聲沉悶的暗響,像是敲在人的心上,壓抑得呼吸都變得艱難起來。

空氣都像是有了重量一般。

直到回到之前繞了很久的大殿裏面,紀澤都沒有碰到半個人。那裏還是靈均剛剛帶着他上去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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