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6)

時刻刻的生命威脅,紀澤之前那些尖銳就全都收起來了,又恢複了之前那副什麽都不上心的模樣,連吃飯的時候眼神都是飄乎乎的,不知道在想些什麽。

靈均的眼睛就像黏在了他身上一般,手操在懷裏一直盯着他看,其他兩個人一個不敢說話,一個不想說話,誰都沒有開口,靈均面前的飯一筷子都沒有動,也沒有人說出來,只是在心裏默默地又給靈均的古怪加上了一筆。

等到紀澤終于磨磨唧唧地吃完之後,才發現其他兩個人早就跑了,靈均正坐在他對面不滿地瞪着他。

紀澤對着他扯了扯唇,漫不經心地站起身來,準備找個房間進去睡覺,在這個墓裏的一個下午,簡直比他在草堆裏守獵物守上三天三夜還累。

靈均一把拉住他,聲音低低的,夾雜着紀澤無法辨明的情緒,“你剛才在想什麽?”

“沒什麽啊。”

靈均眼神一冷,“之前在墓裏的時候你就發過幾次呆了,不要騙我。”

紀澤懶洋洋地擡起眼皮,“我累了還不行嗎?我這個人累了的時候就是這樣,你不信我也沒辦法。”說完轉身就走,他現在全身的骨頭都犯懶,只想找個地方躺一躺,不想和靈均在這裏扯。

靈均跟在他身後,像條小尾巴似的,不死心地想要繼續問,但是紀澤明顯已經有些不耐煩了,再問下去他恐怕會生氣。他又悻悻的閉了嘴,心口的暴戾怎麽也壓不住,最後只有偷偷地在身側的牆上砸了一下。

本來就是粗制濫造的牆壁“咔擦”一聲,陷進去了一個坑。

紀澤聽到動靜轉身看了他一眼,無語了一瞬,雖然這些東西可能都是鄭乾之類的人出錢建的,但是這些山裏的人……不過靈均就算是被別人算賬也沒什麽。

他就當沒看到,默默地找了一個房間進去了。

但是一轉身,就發現靈均又站在了面前。

紀澤已經見怪不怪了,知道這個人是屬狗皮膏藥的,趕也趕不走,幹脆就放任自流,擡腳繞過他,該做什麽做什麽。

靈均皺着眉跟在他後面,隔了這麽多年,他還是一樣搞不懂這個人心裏究竟在想些什麽。最開始他只是新鮮,覺得紀澤很好玩,直到他死了之後,他在外面去獨自過了上千年,才漸漸地明白他之前的種種行為。

然後愛上了那個在他腦海裏美化了無數遍的紀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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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那個紀澤,與眼前這個活生生的紀澤,實在是相差甚遠。

作者有話要說:

☆、靈均(十四)

他記憶中的紀澤是尖銳而英勇的,就像是他手中的那把劍一樣,寧折不彎。

看了一眼撲到床上倒頭就睡的紀澤,靈均默默地把到了嘴邊的話咽了回去,雖然他非常肯定這個人就是紀澤,但是歷經了千年,他再次找回來的紀澤也不是他心心念念的那個紀澤了。

紀澤只想着要趕快離開這個地方,以後再也不攙和這種事情,第二天一大早就爬了起來,和鄭乾他們一起把車開了出去。

因為去墓裏的人只剩下了他們,四個人決定輪流開車,不過紀澤很懷疑靈均會不會開車,雖然他看上去一副牛哄哄的樣子。

紀澤在他的頭發上瞄了一眼,他還用那支金簪束着發,看上去就像是一個老古董。

但是他也沒有吱聲,鄭乾自知理虧,主動要求第一個開車,他也就靠在後座上閉着眼睛開始睡覺,昨天晚上靈均死皮賴臉地爬到他的床上來,非要摟着他一起睡,全身冷得跟冰塊似的,害得他一晚上沒睡好。

來的時候是誰都不認識,所以在車上睡了幾天,再回去的時候卻是誰都不想搭理。但是他想躲清靜,有人卻不想讓他安寧,總是動手動腳的。

他側臉躲開某人的鹹豬手,左手一橫,就把軍刺抵到了靈均的脖子上,一點情面也不留,但是這個人皮糙肉厚,臉皮更厚,完全不管送到跟前來的軍刺,還變本加厲地湊到他的耳邊來,“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風流,我要是能死在阿澤手下,那可真是……唔,阿澤你怎麽變得這麽粗魯。”

紀澤面無表情地從他手裏把自己的手抽回來,往旁邊挪了一下,閉着眼睛繼續睡。

靈均撇了撇嘴,厚着臉皮又蹭了過去,心想反正就是要膈應你。他把手搭在紀澤的腰上,見他沒有反應,又把另一只手加了上去,把人抱進懷裏。

紀澤無語地翻了個白眼,他今天早晨本來打算自己開一輛車走,把靈均給扔在這裏,但是轉念一想他之前想要問他的事情還沒說,又轉身準備回去再睡一會兒,結果一轉身就發現那個人正如影随形地跟在後面。

簡直就像背後靈一般。

他莫名就生出了自己甩不掉靈均的念頭來,這個家夥根本就不知道何為臉皮,而且嘴皮子又溜,跟跑馬車似的,打又打不過,罵也罵不過,他還真從來就沒有遇到過這麽難纏的人。

靈均心滿意足地在他肩膀上蹭了蹭,這才對嘛。

紀澤就當他是個枕頭,反正現在日頭漸高,有些熱起來了,正好涼快一下。

四個人一路無話,除了必要的休息和停下來吃飯之外,一直都在往回趕,出乎紀澤意料的是,靈均這個老古董居然真的會開車,而且還開得頗不錯,讓存了心想要看他笑話的紀澤小小的吃了一驚。

鄭乾害怕靈均知道那個人是誰之後,會反悔直接把他解決在路上,堅持要回去了之後才肯開口,靈均也不急,反正他終歸會知道。只是對鄭乾這個小人行為又大肆嘲諷了一番,他又不是那種言而無信的人,“你祖宗可不是你這種小肚雞腸的人,把你的心放回肚子裏去吧,挂在臉上真惡心人。”

鄭乾也就将他的冷嘲熱諷當作耳旁風,只要确保自己的小命保住了就行,至于讓他罵兩句,也只是無關痛癢的事了。

相安無事的回到了市區,沈星文本來想和紀澤說什麽,但是靈均表現得就像是護食的獒犬一般,眼神涼飕飕地飛過來,一下就截斷了他想說話的欲-望。

鄭乾說會把那個人的資料送給靈均,四人分道揚镳,各回各家,只是紀澤還帶着靈均這個附贈品。他覺得自己這次回去之後有必要在外面去重新買一套房子,照靈均這個趨勢,是要跟他死磕到底,他可不想讓這個家夥見到他父親。

就憑靈均這張賤嘴,要是和他老爸共處一室的話,恐怕每天都會上演世界大戰,而且靈均要是随便亂說點什麽,他一定會被老爸剮了皮的。

但是鄭乾這個老東西已經回去了,要是他老爸知道他回來了卻沒有回去的話,他的耳朵可真是又有得受了,有時候他都覺得他其實是他媽才對不然怎麽有那麽多的東西可以啰嗦。

他斜眼看了一下跟在身後的靈均,這個麻煩的家夥應該怎麽辦呢?甩肯定是甩不脫的,他根本就不是人,說不定還有什麽其他的辦法可以找到他,到時候要是直接沖到他家裏去,他就沒法和老爸解釋了。要不就跟老爸說自己找了工作?反正他也一直念叨自己在家裏無所事事嘛。

他腳下一轉,扯着嘴唇跟靈均解釋,“剛才有點走神,走錯路了,應該走這邊。”

靈均不置可否,跟在他身後繼續走。

紀澤又轉了轉眼睛,“你在這裏都沒有親人的嗎?”

“有啊。”

紀澤眼睛不易察覺地一亮,“哦,關系怎麽樣?”

靈均微微一笑,“很好。”

“那你要不要去拜訪一下他什麽的,畢竟那個……關系比較好。”

靈均眨了眨眼睛,“我現在就正在去他家的路上啊。”

紀澤無趣地翻了個白眼,随意将手操進褲兜裏,向前走得飛快,他是一點也不想和這個家夥說話了。

靈均站在他身後,擡眼看着面前的高樓,很想跟紀澤說一句,其實他真的不是山頂洞人,他認識這個東西叫做酒店,而不是他紀澤的家。

紀澤操着手毫無欺騙人的愧疚之心,表情非常鎮定,還無比厚顏無恥地轉頭來問靈均有沒有身份證,不過還沒等靈均說話,他就自說自話又接下去了,“哦我知道你一定沒有,”轉頭對着前臺小姑娘微微一笑,“就要一間。”

他眉眼本就生得極好,趴在櫃臺上一副吊兒郎當的模樣,頗有幾分纨绔公子的風騷意味,小姑娘被他這個笑晃得眼前一花,等回過神來的時候,他已經扯着靈均上去了。

靈均一句話也沒有說,滿心的都是他剛才那句“就要一間”,笑得漫山遍野都要開花了。

紀澤就當沒有看到他那惡心的笑,捏着房卡帶着人進去了,“家裏小,你不要介意,入了我的家門,我是主,你是客,不能反客為主對吧?所以今晚我要睡床,至于你……啧,”他伸手把床上的被子扯了下來,嘴角一彎,笑得漂亮,“就睡地上吧。”

“……”

靈均是真沒想到他竟然還有這樣的一面,滿臉得意,像個惡作劇得逞的小孩子一樣。他抖了抖眉毛,也就從善如流地應了下來,當真就扯着被子往地上一坐,“那客人遠道而來,怎麽也應該給倒杯水吧?”

紀澤眼尾一揚,“到了我這得守我的規矩,我家的規矩就是自己動手,豐衣足食。”

“哦,”靈均笑意盈盈地看着他,“但是你是我的,也得守我的規矩才對。”

紀澤這幾天和他唇槍舌戰,你來我往鬥過不知多少次了,先前對他的那點畏懼早就不知抛到哪裏去了,聽到這句話立刻就拔刀撲了過去,咬牙切齒道:“狗屁,我什麽時候又成你的東西了?”

靈均老神在在地伸手在脖子上的軍刺上摸了一下,“你讓我帶你出來的時候答應了什麽?”

紀澤一愣,把軍刺收了回來,垂着眼睛不說話了。

靈均還以為他被打擊到了,再仔細一看卻發現他是在走神,他立刻就不滿了,“想什麽呢?”竟然把他給無視了,他還跟他說話呢。

紀澤遲疑了一下,才擡眼看着他,眼裏前所未有得帶着十分的認真,“可以問你一件事嗎?”

靈均理所當然地點頭。

“那些東西,”他指了指靈均頭上的金簪,“是怎麽回事?”

靈均順手把頭上的簪子拔下來,如墨一般的頭發披散下來,襯得他的臉猶如上好的白玉。“你是說為什麽碰了就會死?”

“嗯。”

他把手上的金簪遞給紀澤,紀澤一愣,伸手接了過去。

靈均彎着唇一笑,語氣又開始不正經,“在見了那麽多人死在這個上面之後,阿澤你還敢從我手上拿過去,”他突然湊到紀澤的耳邊,在他臉頰上偷親了一口,“你就這麽相信我啊?”

他一臉的欠扁,紀澤真想順手把這簪子扔他臉上,最好把他這張讨人厭的臉給爛掉,還有那張賤兮兮的嘴。

靈均臉色一整,開始轉移話題,“你仔細看看那簪子上面。”

紀澤把手中的金簪舉起來,對着光看了半天,也沒有發現上面究竟有什麽玄機,至多不過是可能在墓中放久了,有些擦不去的灰漬。

他心頭一動,擡眼看着靈均。

“就是這樣,那是一種蠱蟲,只要觸碰到了,它就會沾到人的身上,只要有人催動,它的身上就會分泌出消化液,把與它接觸到的地方化成水。”

紀澤突然覺得手上的金簪有點燙手。

靈均笑嘻嘻地看着他,“所以阿澤你不要試圖丢下我逃跑啊……”

作者有話要說: 你的好友【萌萌噠存稿君】悄悄對你說:因為那只蠢喵要考試,所以在4號之前你們都見不到我啦,這一章是我肚子裏最後的存貨。

那只蠢喵不敢自己來請假,所以拜托我來,哼,真是魚唇的喵星人~你們不要忘了我喲,麽麽噠~

☆、靈均(十五)

紀澤嘴角一抽,把金簪丢還給他,他就沒想過可以甩脫這塊狗皮膏藥,而且靈均如果想殺他,他早就不知道死過多少次了。

他随意拍了拍手,“這個東西是只有那個墓裏有嗎?”

“你在其他地方見過?”

紀澤點點頭,“嗯,在雲南。”

靈均恍然,“哦,你認識的人因為這個死了?”

紀澤眉頭一皺,眼神霎時淩厲起來。

“跟我沒關系啊,”靈均又用那支簪子把頭發束起來,“除了這支簪子,墓裏的東西我從沒帶出來過。”

看紀澤猶有疑意,他撅了撅嘴道:“我還不了解你麽?”

紀澤不想和他扯這些東西,“他是為了救我死的,當時我被他推開了,等我回去找他的時候,他就消失了。之後我回那個地方去找過他很多次,但是什麽都沒有,直到現在他都沒有再出現過……我一直都相信他還活着,直到在墓裏看到那些人是怎麽死的,我才開始懷疑他其實已經死了。”

他擡頭看着靈均,語氣認真,“如果真是這個蟲子,那為什麽之後我再去沒有遇到過?”

靈均聳了聳肩,“或許是死了。”

紀澤被他不以為然的态度給氣到了,擡腳就在他膝蓋上踢了一下,但是靈均根本什麽感覺都沒有,倒是他覺得自己的腳痛了一下。他咬牙切齒,但是又拿這個皮糙肉厚的家夥沒辦法,最後只有不理會他,進廁所洗漱準備睡覺。

靈均完全不知道自己又哪裏把他惹到了,蠱蟲是有可能是因為死了啊,或許是被大雨沖走了,或許是被太陽曬癟了,這不是很正常的嗎?

現在的紀澤真是不可愛。

紀澤出來以後也不想理他,徑直爬到床上睡了,靈均的臉皮厚過城牆,抱着地上的被子也跟着爬了上去,美其名曰“沒有被子你睡着了會冷”,紀澤只想一腳把他呼下去,有你在我才會冷。

但是靈均死扒着他不松手,越掙紮他就越抱得緊,還手腳并用,得寸進尺地把手伸進了他的衣服裏,紀澤抓過床頭的軍刺就要往裏紮,一點也不顧會紮到自己的慘烈,靈均不敢再任着他亂來,用手把軍刺抓住了,“好了,不和你鬧了,好困,睡覺好不好?”

紀澤使勁在他手臂上擰了一下,咬牙切齒地放開了手裏的軍刺,他學不來那種一哭二鬧三上吊的把戲,但是又鬥不過這個皮厚的男人,至多也只有打他洩洩憤,最後還是只有閉着眼睛讓自己把身後黏着的家夥當作一塊冷冰冰的床板。

他這究竟是倒了幾輩子的血黴,竟然遇到這麽一個厚顏無恥的家夥。

靈均倒是一點也沒被他的腹诽影響到,見紀澤終于不想着把他踢下去了,滿足地又把他摟緊了一點,他幾乎要愛上睡覺了,雖然之前睡了數萬年,但是和紀澤在一起,就算是睡覺也帶着其他的味道。

也只有這個時候,他才最像前世的紀澤,靜靜地閉着眼睛,眉眼之間都帶着他熟悉的輪廓。

紀澤動手給了他一肘子,“看什麽看,要睡就睡,不睡就滾下去!”

靈均“嗯”了一聲,将下巴輕輕地挨在他的頭頂上,微微勾了勾唇,這才是他印象中的那個紀澤啊。

紀澤帶着靈均在酒店裏面住了好幾天,靈均也就跟真的一點也沒有疑議一樣,紀澤說什麽他就信什麽。

倒是紀澤,終于覺得這始終是個權宜之計,就算靈均真是個老古董,住久了也該露餡了。況且,靈均這副模樣也不像真不懂。

靈均跟黏什麽似的黏着他,連走出他視線一步都要緊跟過來看個究竟,他多番企圖甩脫他未果,實在是連出門的興致都沒有了。

正當紀澤被靈均纏得七竅生煙,忍不住又要拔刀相向的時候,沉寂了許久的手機響了起來。

他無視了對面表情詭異的靈均,拿着手機就出去了,到了門外一看,居然是之前和他一起退役的戰友。

紀澤唇角一勾,手指輕快地在上面劃了一下,懶洋洋道:“啧,我可得看看,今天這太陽是不是從什麽邪門的方向出來的,少爺您怎麽想起我來了?”

電話那頭的人笑了一聲,“哪兒能啊,我就是忘了誰也不能忘了你啊。不過我看多半是你這個惡人先告狀,指不定早把我給忘九霄雲外去了。”

“滾你的,怎樣,薛少爺,最近在哪個銷金窟裏快活呢?”

那人啧了一聲,頗有些不滿,“紀小澤你個沒良心的,不要诋毀我的名聲啊,少爺我是那樣的人嗎?”

紀澤笑了笑,往後靠在了牆上,“回來了這麽久了才想起我來,你不是落到溫柔鄉裏去了,還是怎樣?”

“唔,倒真還有點事兒。”

“嗯?”

那邊似乎是有些吵,電話裏傳過來的聲音變得有些模糊,紀澤微微擰眉,“什麽?”

解釋了幾遍,電話裏一直都夾雜着輕微的電流聲,一句話都聽不清楚,紀澤把手機拿下來看了看,準備找個靠窗的位置。一起身就看到靈均站在他的旁邊,悄沒聲息的,就像是一道影子,只是那雙眼睛卻很亮,即便是他站的地方像是背着光,也能看清他漆黑的瞳孔。

裏面隐藏着莫測的情緒。

紀澤不想理他,繞過他就準備繼續接自己的電話,靈均卻一把攔住了他,直愣愣地開口問道:“這個人是誰?”

他感到有些莫名,同時也有些心頭火起。大概是小時候被他老爸管得太緊了,以至于之後他一直不喜歡別人太過幹涉他的事情,哪怕是在執行任務的時候他也喜歡按照自己的方式來。

而靈均這種,平日裏寸步不離,幾乎是在監視或者說是禁锢他的行動的行為,早就讓他心頭堆積了不滿,只是靈均這個人實在是太過莫測,而他又實在是拿他沒有什麽辦法,才強自把心裏的火氣按了下去。

但是現在靈均竟連他朋友打來的電話都要管,這讓他之前心頭的不滿霎時一下全都爆發了出來,腦海裏像是被點燃了一把無形的大火,連帶着之前被鄭乾坑進墓裏的惱怒全都點燃了。

他一把甩開靈均拉着自己的手,語氣也多有不耐,“與你無關。”說完轉身就走,步伐飛快,帶起一陣淩厲的輕風。

他走得毫不猶豫,連眼角都沒有往靈均的臉上瞄一眼,擡手就繼續接自己的電話。不過是一轉身的時間,剛才他對靈均的不耐就像是在他轉身的剎那間就冰消雪融了一般,與電話那邊的人說笑了幾句,語氣一如往常,就像是剛才的事情沒有發生。

靈均站在他的身後,面無表情地看着他的背影,手指微微一握。

紀澤找了個在房間門口看不到的位置,才停下了腳步,剛才離靈均一遠,他就發現薛雲誠那邊的聲音清晰了起來,不由心頭更是惱怒。

但是他向來不是個會把自身情緒遷怒到別人身上的人,和薛雲誠該插科打诨便繼續互相調侃,該用怎樣的語氣便是用怎樣的語氣。

“說吧,究竟是什麽事,竟然勞煩薛少爺找到我這兒來了?”

那邊的薛雲誠這次卻遲疑了一下,似乎是對該不該開口感到有些遲疑。

紀澤忍下罵過去的沖動,“剛才不是還說的那麽順溜嗎?怎麽現在又不吱聲了?”

薛雲誠沒好氣地反駁,“我剛才可是深思熟慮了好久才對你開的口,結果剛才說了那麽半天你也沒聽到……”他的語氣突然低了下去,“我想了一下,覺得這樣的事情還是不要把你牽扯進來比較好,而且,剛才可能也是天意如此,不讓我告訴你。”

紀澤幾乎就想順着信號爬過去給他的腦袋來一下,“啧,看不出來薛少爺還信這些啊,要不要初一十五還給菩薩上上香,吃吃齋念念佛什麽的?保佑這些年被薛少爺斬下的鬼魂不要半夜來找?”

“……”薛雲誠被他噎了一下,剛想開口就又被他打斷了。

“要不要我再去給你求張符什麽的,求個大師開開光?”紀澤覺得自己剛剛強行壓下去的火又要騰騰地燒起來了,“薛雲誠你腦子裏裝的是漿糊吧?咱倆那麽多年出生入死你就當是一個屁,有什麽事還要這麽遮遮掩掩的,要說不說的像個娘們似的?我……”

紀澤一咬牙,真是覺得自己要被氣出病來了。

薛雲誠在那頭卻沒有再說話,似乎是被他這番話罵得詞窮了。

紀澤也不再開口,兩個人在電話的兩頭僵持了半晌,最後薛雲誠長出了一口氣,說的卻不是這件事,“我不知道這地兒是哪兒,你過來接我一下呗?”

紀澤一口氣差點沒喘上來,他在這邊忍着罵人的沖動等了半天,結果他就憋出來這麽一句話?他把手機拿下來就準備挂電話,覺得自己和這個一會兒一個想法的家夥實在是無話可說。

手指都放到了發燙的屏幕上,他才陡然一驚,剛才薛雲誠說什麽來着?

作者有話要說: 大家都扔了一個地雷 投擲時間:2014-09-03 19:18:48

咳,妹紙這個名字有點歧義_(:з」∠)_ 8過真是太謝謝姑涼了,麽麽噠……

你撿到了你的好友【喵】掉落的【節操碎片】一枚,請于次日9點來換取【雙更小紙條】……

☆、靈均(十六)

認命地詢問了他周圍的建築之後,紀澤也是攔了一輛出租車,才找到了那個地方,沒辦法,他早年長年在外面,對這裏也不算太熟。

找到了那個家夥之後,紀澤板着一張臉一個字也沒有說,連看都不想看他一眼,薛雲誠跟在他身後,垂着腦袋也不說話,不知道在想些什麽。

帶着薛雲誠回到了他和靈均住的酒店樓下,他才想起自己剛才出來的太快,也沒來得及看靈均究竟在哪裏,而顯然,現在靈均并沒有跟着他。

紀澤心頭一動,這樣就把那個家夥甩掉了?但是他轉念一想,鄭乾那個老東西是知道他家在哪裏的,要是靈均通過他找到他老爸那裏去了,那才真是有得好看了。

他回頭看了跟在自己身後的薛雲誠一眼,這個貨時而精明時而犯傻,說不定什麽時候就被靈均給繞進去了,也不能讓他見到靈均。

左右現在靈均還沒有跟在他的身邊,不如就把這個家夥帶回家裏去?他眼睛一轉,覺得可行,轉身就要帶着薛雲誠往回走,卻直直地撞到了一個冰冷的懷裏。

那個人卻沒有像往常一樣順勢摟住他,而是任由紀澤從他懷裏脫離出去,也沒有用他那種看不懂的目光看着紀澤,而是把眼神投向了站在一旁的薛雲誠。

薛雲誠也皺眉看着他,這個男人……很危險。

靈均的眼瞳很黑,即使是在陽光底下,也只看得見一片如同上好的墨暈染出來的黑色,遮蓋住了他眼底的神色,顯出了幾分莫測來。

他眉目嫣然,在紀澤面前的時候,他似乎總是含着幾分笑意的,此時眼尾卻帶了幾分淩厲的意味,微微的上揚着,透出了幾許殺氣。

光是這樣被他看着,即便是在三伏天下,也覺遍體生涼。

薛雲誠卻像是沒有感覺到他周身的涼氣一般,微微勾起唇角對他笑了笑,拿出了他早就忘得差不多的禮儀,伸出右手道:“薛雲誠。”

靈均無視了他的示好,把雙臂操起來,眯着雙眼打量着眼前這個頗為俊朗的男人。

和紀澤的漂亮不同,這個男人眉目深刻,唇角自然的上翹,即便是不笑也有着三分笑模樣,看上去十分的好相與,令人如沐春風。

但靈均卻一點也沒有覺得這個人讓他心情好到哪裏去,相反,他此刻心裏的火氣直往上冒,幾乎控制不住想要把眼前這個笑得燦爛的男人捏死的沖動。

薛雲誠也不尴尬,手怎麽伸出去的就怎麽收回來,臉上的笑意一點也不收斂,“紀小澤,這是你的朋友?”

紀澤心中惱火,看着靈均就十分的沒好氣,此時聽到這貨沒眼色的問話,一聲不吭,轉身就往酒店裏面走。

誰跟他是朋友?

見紀澤漸漸走遠了,靈均才挪開了自己的目光,轉身跟着紀澤進去了。

薛雲誠挑了挑眉,感覺自己剛才在靈均目光下炸起來的汗毛漸漸平複了下去。這個男人,和紀澤是什麽關系?怎麽看上去像是要吃了他似的。

他站在原地想了半晌,也沒覺得自己有哪裏惹到了他,最後聳了聳肩,覺得是這個男人有點神經,也跟着進去了。

靈均和紀澤一前一後地走着,看上去就像是不認識的陌生人一般,薛雲誠湊到紀澤身邊去,剛要開口就被紀澤給堵了回來。

“不許問。”

薛雲誠撇了撇嘴,不問就不問。

但是過了一會兒,他還是覺得不問出來,心裏就像是貓抓了一般,轉而可憐巴巴地看着紀澤。

紀澤假裝沒有看到他的眼神,加快兩步,走到了他的前面。

薛雲誠正想追上去,就發現剛才還在他身後的靈均,忽然就走在了他的前面,像個幽靈似的,恰好擋住了他的視線。他一愣,再一看就發現紀澤和他都站在了電梯裏面,而電梯已經慢慢合上了。

靈均冷冰冰的目光透過縮小的縫隙死死地看着他,一下就把正要沖過去的他釘在了原地,電梯門合上。

他無法形容剛才那一瞬間的那種感覺,就像是從骨頭縫裏生出來了飕飕的寒風,凍得連思考都不能。

直到電梯發出“叮”的一聲,薛雲誠才發現後脊一片冰涼。

紀澤站在電梯裏沒好氣地看着他,“發什麽呆呢?魂被天照大神收走了嗎?”

那個男人沒有在紀澤的身邊。

薛雲誠這才發現,紀澤在另一個電梯裏面,想必是随便找了個樓層,換了電梯下來找他的。

他笑了笑,“這不是等美人你來接我嘛。”換來了紀澤一個大大的白眼,對剛才的事情矢口不提。

紀澤這才開口對他解釋道:“剛才那人是個大麻煩,總之你不要和他有什麽接觸,他問你什麽你也不要說。”

薛雲誠不滿,“靠,紀小澤你這是把我當七歲小孩兒了吧,什麽該說什麽不該說我當然清楚。”

紀澤橫他一眼,“你要是有分寸了,母豬都能上樹。這件事情說來話長,我現在也不便跟你解釋,總之你給我把嘴封嚴實了。”

薛雲誠表情真摯地點頭,跟搗蒜似的。

紀澤越看越覺得他不靠譜,伸手按電梯,“不行,我覺得我相信你就是在貶低我自己的智商,你要是現在沒有地方去,就另外找個酒店湊合湊合,過兩天我再去找你……”

“靠,紀小澤,有你這麽說話的嗎?”薛雲誠一把拉住他,“說得跟我是個弱智似的,你老實交代,那個男的究竟是什麽人?”

問完了他又“呸”了一聲,自語道:“我靠,怎麽說着像是在捉奸似的……”他輕咳了一聲,正色道:“那個男人不簡單,你究竟是什麽時候認識了這麽一個人?而且,我覺得……”覺得這個男人像是在吃我的醋。

後面那一句話他沒敢說出來,害怕被惱羞成怒的紀澤就這麽拎着扔出去。

“……”

二人相對無言了半晌,紀澤才想起了他最開始想問的事情,剛才在酒店門口碰到了靈均,他心頭一氣,就把這件事給忘了。“對了,你之前打電話要跟我說的是什麽?”

薛雲誠差點咬到舌頭,把将将要出口的話咽了回去。

電梯見縫插針地發出了“叮”的一聲,薛雲誠心下一狠,咽了口口水,“我這次來其實是想求你一件事兒……”

他遲疑了半晌,直到電梯門又合上,被紀澤重新摁開,他才長出了一口氣道:“是我家老爺子病了,我那天剛剛才跟他下過棋,還跟他說了好一會兒話,一直都好好的,”他眉頭擰得死緊,“結果我才走了不過半個小時,家裏就打電話來說老爺子暈倒了,送到醫院去,什麽能做的檢查都做過了,但是什麽問題都沒有發現。”

薛雲誠嘆了一口氣,聲音漸漸低落下去,“老爺子一直在醫院裏,直到現在都沒有醒。”

紀澤眉頭微微一抖,薛雲誠口中的老爺子是他爺爺,戰功赫赫的老将軍,山一般巍峨的人物,身體一直以來都很好,揮個鞭子教訓一下小輩之類的毫不吃力。薛雲誠向來最敬重的就是他這位爺爺,此次這位老爺子突然病倒了,他不守在他旁邊,來找他做什麽?

薛雲誠捬了一下額頭,“我知道你一定會覺得很荒謬,但爺爺他不能就這麽一直躺下去,任由那些找不出緣由的醫生每天折騰。不管這件事有多荒謬,我也要去試一試。”他擡起頭來,眼尾像是抹了胭脂,“我想去一趟貴州,他們說爺爺是中了蠱術,如果可以找到苗王的墓,就可以讓他醒過來。”

沒等紀澤開口,他又說道:“伯父是個正派的人,要是知道你被我拉去做這種行當,恐怕會一棍子打瘸我,哈哈……”他擡眼看着紀澤,眼底滿是堅定,“所以你不用再說了,這麽沖動地來找你是我魯莽了。少爺我是怎樣的身手?哪怕是裏面有個老不死的苗王,小爺我也分分鐘讓他趴下。”

他說得輕描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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