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8)
,下面就像是無底的深淵一般,帶着迷惑人心的力量,讓人心頭發涼,像是有什麽東西如影随形地黏在背後,嗖嗖的吹着涼氣,從四肢百骸裏滲進去,浸出一身白毛汗來。
溶洞裏滲水嚴重,不時有水滴到石頭上的聲音,“滴答滴答”地應和着他們的腳步聲,黑暗中有什麽東西慢慢地爬了上來,緊緊地盯着他們這幫不速之客。
所有人都聚精會神,小心翼翼地打量着周圍,身後不知是誰的手電一晃,正好在紀澤的身側轉了一圈,一團漆黑的東西在他眼角餘光的範圍內一晃而過。
似乎是個人。
紀澤心頭一震,瞬間起了一身的白毛汗,擡手對着之前看到的地方就開了一槍。
前面的靈均霎時停下來,迅速地伸手過來拉住他的手,“怎麽了?”
跟在後面的人也跟着停了下來,端着槍嚴陣以待,薛雲誠手上銀白的劍反出手電的光,在逐漸變得低矮的洞頂上打出白色的光點。
那裏的“石頭”突然蠕動了一下,似乎是被那光點給驚醒了一般。
所有人的目光全都注視在了之前紀澤開槍的地方,那裏空蕩蕩的,什麽都沒有,只在不遠處的石壁上找到了彈孔。
氣氛一時凝固了,連呼吸聲都輕不可聞。
薛雲誠臉上的凝重的表情一收,強自扯了個笑出來,“我說紀小澤,看清了再開槍行不?吓得哥哥我差點尿了褲子啊,要是被這裏美麗的苗妹妹看去了,多有損我的形象啊。”
紀澤橫他一眼,“要是你被這裏的苗妹妹看上了,我一定把你送給她們,免費倒貼。”
薛雲誠撅了撅嘴,正要再跟他扯兩句,就被身邊的沈星文一攔,捂住了嘴。
他心頭一凜,眼睛立刻四下轉了一圈,他習慣了在執行任務的時候和紀澤拌兩句嘴,但是神經卻是一直緊繃着的,周圍的動靜全都落在他的眼睛裏,此時他卻一點也沒有發現什麽不對的地方。
再看自進來以後,一直形影不離地跟在紀澤身邊的靈均,那個男人臉上始終看不出什麽情緒,除了在面對紀澤的時候,此時自然也是看不出什麽來。
沈星文的手很重的按在他的臉上,幾乎是要把他圈進了懷裏,他全身僵硬的在原地站了一會兒,正不知道該怎麽開口的時候,就聽見了窸窸窣窣的聲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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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聲音從四面八方湧過來,就像是什麽大型猛獸在石頭上蹭着後背的動靜,先是遠遠的,模模糊糊,似有似無,然後驟然嚣張起來,直撲到耳邊,夾裹着洞穴裏刺骨的寒意,讓人的汗毛都生生地立了起來。
靈均一把将紀澤扯到自己懷裏,不知從什麽地方抽了一把亮華華的劍來,目光近乎于淩厲地看着洞頂。
那裏的石頭像是活過來了一般,猶如什麽動物的腸胃,緩慢地蠕動着,上面細碎的石屑唰唰的直往下掉。
紀澤急忙側了側頭,避免砂石進到眼睛裏面。
薛雲誠看着上面那個惡心的東西,輕“嘶”了一聲,側臉跟旁邊的沈星文問道:“這是個什麽怪東西?”
沈星文擰着眉搖了搖頭,衆人小心翼翼地往下面退,盡量不想驚動這個不知道有多大的怪家夥。
那個東西不知道在上面待了多久了,身上的灰塵都積得快要和石壁融為一體了,此時就像是睡昏頭了一般,一時行動還十分遲緩,有些打不着□□。
下面黑漆漆的階梯是螺旋向下的,只要轉過了這個拐角,就可以離開這個東西的視線範圍,能夠不驚動它自然是最好的。
腳下濕滑,衆人像做賊一般的放輕了腳步,小心翼翼地遠離了那個家夥,往下面走。
鄭乾一直不聲不響地跟在後頭,此時大家都看着那個不知名的東西,誰都沒有心思來在意他,就在他們馬上就要走下去的時候,走在最後面的鄭乾突然擡起手中的槍,一梭子子彈全都送了上去。
子彈聲的巨響,在這個封閉的山洞中引起了巨大的反應,就像是在一潭死水中扔了一個炮彈,一下就炸開了花。
那東西仿佛是吃痛了,動作幅度明顯加大,發出了“嘶嘶”的聲音,細小的砂石就像是毛毛雨一樣,“沙沙”的從上面落下來,很快就在光滑的石階上鋪了一層灰白的地毯。
鄭乾還想要開槍,被紀澤一槍打在手腕上,沖鋒槍脫手而出,眨眼間就消失在腳下的深淵之中。
紀澤還想要動手,但那個東西明顯是被剛才那一槍激怒了,一下從洞頂上脫離了下來,直撲他們而來。
那根本就不像是有生命的動物,更傾向于是一種植物,它周身光滑,只有多年未動沉積的灰,沒有毛發,也沒有足肢,看上去就像是一張巨大的動物皮,但是又有着相當的厚度,蠕動之間,像是一大塊肥肉成了精。
紀澤幾乎想要把這個腦子有包的老東西扔過去,他擡槍一股腦的把彈夾裏的子彈全都射-進了那東西的身體裏,但是那個家夥的體積太大,這麽幾顆子彈,恐怕傷不了它什麽。
他和薛雲誠對視了一眼,對他幾不可見地點了點頭,他迅速地換了一個彈夾,向前一步站到了一直擋在他面前的靈均前面,擡手一槍打在那東西左側往前的地方。
這個東西雖然看上去肥乎乎的一坨,無處下手的模樣,但是在前端有着細小的口子,裏面還有些尖銳的,像是牙一般的東西,應該就是這個東西的口器,既然是動物,那就有中樞神經,只要讓它動不了就行了。
之前是能避則避,現在都被欺上門來了,也沒有掉頭就跑的道理,之前龍潭虎穴都闖過來了,還怕這麽一團爛肉似的東西不成。
那團肥肉果然吃痛,向後瑟縮了一下,薛雲誠欺身上前,手上銀劍閃過一道淩厲的光,一劍剜掉了前端大半塊肉。紀澤手下平穩,跟着薛雲誠身影,每每在那團肥肉張開口器想要還擊的時候打進它的口裏,那裏的肉沒有外面的皮糙肉厚,那東西實在是受不住,又不得不把嘴閉上了,轉而想用身體把眼前這個讓它疼痛不已的人類裹起來。
那東西雖然看上去惡心,但全身都像是觸手一般,靈活得不得了,黏住了什麽東西就死不松手。
薛雲誠就像是穿花蝴蝶一般,跟紀澤配合得天衣無縫,手上如同秋泓一般的銀劍如臂使指,每次與那大東西擦邊,必要剜它一塊肉下來。
這東西體積雖然大,但是大概是一直都待在這個山洞裏,從來沒有遇見過天敵的緣故,不是很會保護自己的短處,而且薛雲誠專找它要命的地方砍,沒過多久,它就力不從心了,體內的粘液順着巨大的傷口往外淌,最後軟在了地上。
薛雲誠又在那東西疑似腦袋的地方捅了一下,确認它已經死透了,才嫌惡地看了自己的寶貝劍一眼,“啧,這東西真惡心。”一邊伸手在口袋裏使勁挖,想要找點東西來擦一擦。
紀澤順手扔給他一包紙巾,轉身往下走,“就你事兒多。”
薛雲誠龇牙咧嘴地擦他的小白,“有本事你也來捅捅看。”
兩個人一邊鬥嘴一邊往下走,默契十足。
靈均一直站在一邊沒有插手,看着紀澤的背影眼神一暗,再看跟在紀澤身後的薛雲誠,真是怎麽看怎麽不順眼。
要不就幹脆找個機會讓他永遠留在這裏好了。
他微微眯了眯眼,心頭的殺意陡升。
走在前面的紀澤不知想起了什麽,轉頭看了他一眼,卻又什麽都沒說,繼續往下走。
靈均心頭一松,不知怎的,剛才的暴戾全都在那一眼之下消弭殆盡了,甚至覺得心裏生出了些許他不熟悉的情緒,軟綿綿的,像是一腳踩進了棉花裏,連帶着心裏也跟着輕飄飄的。
他看着薛雲誠的背影輕哼了一聲,心道就讓你再多活些日子。
作者有話要說:
☆、苗王(四)
鄭乾一言不發,墜在隊伍的後頭,紀澤從出發開始就看他不順眼,特別是剛才他還犯蠢一般的做出了那樣的行動,真是恨不能一槍送他回去。
但是靈均既然把他帶來了,想必有他的用處,他回身看了靈均一眼,決定眼不見心不煩,只要這個人不再撞到他槍口上來,他就當他不存在。
倒是之前一直對薛雲誠進行冷處理的沈星文,看着薛雲誠的目光發生了一些變化。他一直覺得這個人只是個臉皮厚點的纨绔,卻沒有想到他倒的确是有些本事的。
他不由又把目光移向了走在最前面的紀澤,這個人也是,表面看上去沒有什麽特別的地方,卻總是能讓人覺得驚訝。
父親再三強調要他注意這個人,此次讓他跟着來必定也是有原因的,至于那個原因,他總會弄清楚的。
靈均默不作聲地又蹭到了紀澤的身邊去,無形中把紀澤和薛雲誠之間隔離開來,他故意伸手握住了紀澤的手腕,見紀澤沒有反抗,又得寸進尺一般的把手挪到了紀澤的腰間,被紀澤一巴掌打在了手背上。
他只好又把手縮了回來,唇角卻露出了一個得意的笑,移開自己的身體,故意把二人交握的手露給後面的人看,就像是獲得了一場極大的勝利一般,心頭美得快要飄起來。
殊不知身後的薛雲誠正在心痛他的小白,呵着氣把劍擦得銀光閃閃,猶是覺得心裏不舒服,左右打量着要找個地方把寶貝劍洗一洗,壓根就沒有看見他的小動作。
紀澤用手電在石壁上掃視了一番,除了之前洞口有些人工雕琢的痕跡,一直進到這裏都一絲人為的痕跡也沒有。到處都是奇形怪狀的鐘乳石,腳下有着滲水彙聚成的小溪流,如果不是踩着的石階,這裏就像是一個普通的溶洞。
再往下看,還是無窮無盡的階梯,好像永遠也走不完一般。
他突然生出了懷疑,靈均是要到這裏來找人的,也就是說那個人跑到了這個墓裏來,那麽他們之前為什麽一點痕跡也沒有看到?
就算是那個人馬不停蹄,沒有在其他地方歇過腳,所以逃離了那些當地人的眼睛,但是到了這裏為何也一點跡象都沒有?
那個人到這裏來又是什麽目的呢?他正好也要到這裏來,真的僅僅只是巧合嗎?薛雲誠爺爺的蠱毒究竟是誰下的?那個人是不是早就料到薛雲誠會來向他求助?
紀澤一腦門子官司,腳下的動作就慢了,靈均也跟着他慢下來,微微低頭看向他。
他驟然擡頭看着面前這個人的眼睛,這些事情他都能想到,這個人是不是一開始就知道呢?
靈均霎時就發現紀澤看向自己的眼神變了,裏面像是摻雜了冰雪一般,比這溶洞裏的空氣還要寒涼。
他怔愣了一下,一時沒有想通自己究竟是哪裏又惹到這個別扭的家夥了。
紀澤用力把自己的手抽了回來,眼神有些莫測。
這個人從一開始出現就很詭異,就像是在那裏等着他去自投羅網似的,明明是從來沒有見過的人,他卻不折不撓地一直纏在身邊,甩都甩不脫,這一切,又與他有着怎樣的關系呢?
或者全都只是一個故意的“巧合”?
他張口就想問,但随即覺得即使是問了,這個人恐怕也不會說實話,或者用那些模棱兩可的話來搪塞他。
紀澤收回自己的目光,繼續往下走,左右他是要下去的,又何必去管這個人有什麽目的?只要最後在這裏找到了他們想要的東西就行了。
無論靈均想要做什麽,他奉陪到底就是了。
紀澤的态度突然轉變,靈均自然不會忽視,只是紀澤腦補得實在有些多,靈均一時半會還真有些摸不着頭腦。
他的心裏一直都是把紀澤劃拉到自己這邊的,無論想什麽問題都是建立在紀澤和他是同一陣營的基礎上,但是紀澤卻不然,雖然他對這個人的确有着模糊的好感,但是靈均之前給他的暴戾的形象還一直留在他心裏,他對這個人從來就沒有放下過戒心。
所以在發現問題的時候,幾乎是下意識的就覺得這個人是有問題的,再加上這個人來歷不明,連物種都不明,接近自己的目的就更值得考量了。
特別是這件事還牽扯到了薛雲誠——當初那個任務之後唯一一個還活着的人,這毫無偏差、正正戳到了紀澤的逆鱗上。
靈均莫名地追上去,覺得紀澤的想法現在是越來越難以摸清了,回去之後一定要再好好地詢問一下,應該怎麽解決媳婦兒脾氣太喜怒無常這個問題。
再往下慢慢就有了些許墓穴的痕跡,但也許是進得深了,越往下空氣就越稀薄,心口感到壓抑得有些難受。一路下來,除了在洞口處遇見的那塊不知是什麽的肥肉,一只蟲子也沒有看見,讓早就做好要面對大堆蟲子準備的紀澤感到有些詫異。
衆人都閉口不言,把身體上的不适壓下去,鄭乾還是不聲不響地跟在後面,不快也不慢,沉默得有些詭異,紀澤忍不住多看了他兩眼。
但是這個人他也不甚熟悉,在他多次上門來糾纏的時候與他說過兩句話,之後他一直看這人頗不順眼,秉承着眼不見心不煩的想法,他也就沒怎麽把注意力放在他身上。
從進到這個山裏開始,他就隐隐覺得這個人有些不對勁,似乎是和之前的行為、性格都相去甚遠。紀澤在心裏微微搖頭,上次他帶了一大群人,這次是一個人跟在他們身後,收斂一些也是人之常情,要還是像先前那麽欠扁,就得小心自己的小命了,像鄭乾這般的人,最是會審時度勢的才對。
只是剛才他開的那一槍始終在紀澤心裏打轉,覺得這個之前把他坑得團團轉的老家夥應該沒這麽魯莽才對,他一個人沒帶就敢跟他們進來,究竟是太過自信,還是有其他的原因?
耳邊的水聲漸漸大了起來,紀澤收回心神,把目光放到了下面。
山中滲水嚴重,喀斯特地貌多地下水系,這下面有暗河一點也不奇怪,他們之前也考慮過這個問題,也帶了下水的工具來,但是最好的選擇還是不要下水,這裏面溫度太低,地下河水的冰冷刺骨可以想象。
薛雲誠打開了亮度更大的礦燈,霎時就将眼前的地方照得一片通明,紀澤的眉頭頓時皺的死緊,他們之前想得果然沒錯,剩下的路全都淹沒在了黑浸浸的水裏,流向了更深的洞穴裏面,像是張着巨口的怪獸。
水聲“嘩啦啦”地響,将四周照得纖毫畢現的礦燈也照不進水裏去,就好像那流淌着的根本就不是水,而是漆黑的墨汁。
這水不知深淺,裏面是否有什麽怪異的東西也未可知,總之不會是什麽好去的地方。
之前一直沉默是金的沈星文突然開了口,“這裏應該會有以前的人留下來的東西,就是不知道是不是還能用。”
衆人都轉頭看着他,沈星文淡定地繼續說道:“洞葬是苗人的習俗,一般都是把所有的族人都葬在一個洞穴裏面,就算這裏是苗王的墓,那麽他的家人死後一定也會葬到這裏來。所以如果這條暗河不是後來才形成的話,這裏一定有可以渡河的工具,只是這裏太潮濕,恐怕已經爛成泥了。”
在五個人當中,他是對這些東西最熟悉的人,薛雲誠和紀澤純碎就是半路□□來湊數的,對這些東西一竅不通,此時聽他這樣說,薛雲誠立刻表示可以四處找找,雖然背包裏裝着下水的設備,能夠不下去還是盡量争取一下。他和紀澤對水下作戰都沒有什麽心得,也就是淹不死的水平,下去之後一定施展不開,到時要是一個不小心被裏面的蟲子咬了,才真是哭都哭不出來。
靈均自行程伊始就跟鋸了嘴的葫蘆似的,一直都保持着他那張面無表情的臉,此時自然也端着沒有開口,鄭乾就更是沒有發言的權利了。薛雲誠一人敲定,拉着沈星文就四處轉,話匣子又打開了,“快來看看,這裏有沒有可能藏着什麽東西,哎,這河裏有沒有蟲子啊?”
沈星文觀察着周圍,沒有理他。
大概是已經習慣了,薛雲誠即便是沒有人理也一個人說得熱鬧,“這墓裏是不是真的有蠱蟲啊?哎,蠱蟲這個東西真的有嗎?你見過沒有?紀小澤說上次和你一起去那個什麽地方的時候就遇到了蠱蟲,我覺得他是在诓我,是不是真的啊?那蟲子長什麽樣兒啊?是不是……”
沈星文覺得有些頭疼,他剛才怎麽會覺得這個人很可靠?
作者有話要說: 你的好友【萌萌噠存稿君】悄悄地對你說:那只蠢喵今天開始上課了,沒有那麽多時間在電腦前面腐敗了,如果哪天沒有按時更新,不用懷疑,一定是蠢喵沒有吃藥,昏倒在課桌上了_(:з」∠)_
☆、苗王(五)
薛雲誠叽叽喳喳的聲音漸漸遠了,紀澤一聲不吭地就往另一邊走,靈均也默不作聲地跟上去,兩個人就像是不相識的陌生人一般,雖然還是跟之前一樣不說話,但是氣氛卻凝滞得像被凍住了似的。
鄭乾一個人被留在原地,他也不轉頭看其他人,找了個與他們相反的地方就走了,似乎是一點也不在意自己被孤立了。
這洞穴越往下越寬闊,之前光線不足,所見之處有限,看不清這裏的原貌,這麽一分散了來走,才發現這裏大得超乎想象,之前模模糊糊傳過來薛雲誠說話的聲音,現在已經完全聽不到了。
紀澤眉心微蹙,轉身就要往回走。
靈均直愣愣地杵在他身後,“去哪兒?”
紀澤連眼都沒有斜一下,就像眼前站的是空氣一般,腳下一拐就想繞過他。
“你要去找那個叫薛雲誠的人?”
紀澤腳下一頓,也不知此時心裏究竟是什麽心情。他一面覺得這個人就是一切的始作俑者,一點也不值得信任,但是心裏偏又對這個人有着直覺一般的好感,覺得他是可以依靠的。
這讓他生出了一種自己被別人騙了,心裏明知卻還替別人數錢的憋屈感。
他久久沒有說話,靈均背對着他,看不清他的表情,等了許久也沒有等到一絲回應,他甚至懷疑紀澤是不是已經在自己一恍惚的時候,早就走遠了。
去找那個可惡的男人去了。
從那個男人出現開始,不,是從那個男人打電話來開始,紀澤對他的态度就變了。他狠狠地一咬牙,而且那個薛雲誠還和紀澤那麽親密,紀澤從來都沒有在他面前那麽放松過,随時都豎着一面牆,即使是在睡覺的時候。
薛雲誠……靈均的眼睛慢慢泛起紅色,在黑暗中隐隐透出光亮來,像是從深淵中爬出來的惡鬼。
“這裏太大了,容易走散,”紀澤煩躁地吐出了一口氣,還是決定先去找薛雲誠,這些事情等出去以後再計較,“我們先去和他們彙合。”
身後的靈均沒有動靜。
紀澤本就十分的不耐煩了,大步過去扯着他就往回走,并未注意到這個人渾身殺氣騰騰,眼神狠戾得像是要把他活活吞下去。
他只覺得這個人的手比之前還要冷,但想到是在溶洞裏,又釋然了,這裏面的确是比外面要冷得多。
靈均的手握得緊緊的,把紀澤握得有些痛。
他沒有多餘的心思去管他又發什麽瘋了,只一味地拉着他往前走,順帶發現這個人身體的溫度又正常了,當然只是相對于靈均的正常。紀澤眉梢一動,這個人上輩子是空調不成,還能自動調溫的?
但是前方薛雲誠的大呼小叫打斷了他的念頭。
“紀小澤,快過來,這裏果然有船!我的乖乖,這些人是怎麽辦到的?這裏居然一滴水也沒有,這些船都還是好好的。你快點呀,被蝸牛附身了吧……”
紀澤拉着靈均快步走過去,順帶在薛雲誠的小腿上踹了一腳,剛才他就心裏直跳,生怕這個蠢貨出事了,結果他還在這裏生龍活虎地訓他,真是讓人有些手癢。
薛雲誠嘴角一抽,“嘶……紀小澤你敢輕點不?哥哥我待會還要對付墓裏睡了千年的苗妹妹啊,要是腳軟了怎麽辦?”
“那就把你留下來當上門女婿,正好讓人姑娘松口答應把蠱母交出來,順便把我們送出去,你放心,你家老爺子的事我一定會盡心盡責,絕對會讓你瞑目的。”紀澤勾了勾唇角,扯着靈均去看他們找到的船——他決定從現在開始,要讓靈均待在他的視線範圍以內,至少從之前的事情看來,靈均暫時還不會拿他怎麽樣,只要讓薛雲誠從這件事情裏脫身,他可以慢慢和靈均算這筆賬。
剛才還恨不能食其肉寝其骨的薛雲誠就站在旁邊,但是靈均卻連一絲目光都沒有分給他,全部長紀澤身上去了。
這個人其實與之前的紀澤并沒有多少相似的地方,與他心頭想象出來的那個紀澤更是沾不到邊,他總是一副沒有骨頭的樣子,偶爾卻又尖銳得像是要刺傷人,一點也沒有把他放在心上,但是時而做出的動作又讓人覺得他是信任着自己的。
靈均垂眼看着自己被拉住的手,紀澤的手很溫暖,甚至把他寒冰似的手都捂得溫熱了。他微微眯了眯眼,現在這個紀澤比他想象中的那個還要可愛。
紀澤毫無所覺地看着被保存得完好無損的木船,這些船被保存在一個人工開鑿出來的洞穴裏,他四處打量了一下,不由在心裏驚嘆,這可真是奇異,分明其他地方全是浸水,甚至就在不遠處就有一條地下暗河,單單這個洞穴裏連水汽都沒有,船體幹燥,如果不是上面厚厚的灰塵,它們就像是剛剛才放進來的一般。
“難道苗王葬進去了以後,那些人沒有再進來過嗎?”這些船看上去并沒有使用過的痕跡。
沈星文看了他一眼,緩緩地搖了搖頭。
薛雲誠湊過來,積極地把船往外挪,“操心這些幹什麽?趕緊進去才是正理啊紀小澤,萬一這洞頂上還有之前那惡心玩意兒,我可不想再去了啊。”
紀澤按下心頭的疑惑,幫着他把船往外面挪,靈均也很自覺地過來幫忙,這船雖然沉,四個大男人還是很輕松地把它搬到了暗河旁邊,推進了那黑壓壓的水中。
船很大,即便是上去十個人恐怕都不會顯得擁擠,裏面還有落滿了灰的船槳,直到上去了之後,紀澤才發現剛才還連影子都沒有的鄭乾出現在了船尾上。
或許他根本就沒有走遠,看他們找到船了就摸了回來,害怕被他們撇下?紀澤回過頭研究怎麽才能把這船劃出去,他和薛雲誠都沒有劃小木船的經驗,到時恐怕只有在水面上打轉轉。
好在進去時是順着水流的方向,這水也不算急,幾人順利地把船劃了出去。
裏面伸手不見五指,漆黑一片,只有薛雲誠帶在身上的礦燈照亮了前面一小片空間,水面黑壓壓的,船行在上面十分平穩,一時只有木槳劃開水面那輕微的聲音。
這洞窟有些地方十分狹窄,有些地方又空曠得連燈光都不能及,應該是本來就有的洞窟,只是為了造這條地下河,強行将某些地方挖通了。
裏面九曲十八彎的,若是再多上幾條岔路來,怕是能将人繞死在裏面。
前方又是一個轉彎,船體在石壁上發出碰撞的聲音,船身一震,聽在耳中也不由心驚肉跳,生怕這放了不知多少年的船再撞上幾次,就這麽報銷了,要是把他們留在這前不着村後不着店的水裏,才真是有得消受。
這一路下來都很平靜,他們還真就像是到這裏來旅游的一樣,之前預想過的東西連影子都沒瞧見。但是紀澤卻一點也不敢放松警惕,這黑浸浸的水面看似平靜,卻給了他無盡的壓力,就像是下面有什麽東西一路都在盯着他們,伺機而動,要在他們放下了戒備的時候,一口咬斷他們的脖子。
這船也不知道是被怎麽處理過,即使是被撞了多次,船體上也沒見着傷痕,還是四平八穩地載着他們慢慢地往裏面去。
薛雲誠也像是感覺到了危險,這一路過來都沒有開過口,警惕地坐在船頭上,用手上的礦燈四處查看着周圍的情況,他微微擰着眉,表情有些嚴肅,看上去倒添了幾分穩重。
洞窟時高時低,為了避免被一下撞得頭破血流,所有人都縮着脖子坐在船上,目光跟着薛雲誠手上的燈光走。
靈均一直坐在紀澤的身邊,死死地拉着他的手,像是垂死之人握着最後那根救命稻草一般,紀澤先前掙了一下,然後被握得更緊,就放棄了,雖然這樣讓他行動不太方便,但是誰知道拒絕了之後這個人還會做出什麽其他的事情來,他可不想馱着一個大嬰兒進去。
先前靈均不就是這樣麽?
紀澤無所謂地想,左右他也想把這個人留在眼皮下。
燈光所及範圍之內,一片平靜,連一只小蟲子都沒有看見。突然,靈均拉着紀澤的手一緊,在他還未及反應之前就一把把他扯到了另一邊,靈均手上銀光一閃,一樣黑乎乎的東西被拍回了水裏。
紀澤原本是坐着的,被靈均一扯身子就歪了過去,連帶着小木船也跟着歪了一下,後面的動靜太大,坐在船頭上的薛雲誠和沈星文被驚動,正要起身,身側“唰唰”閃過幾道黑影。
那東西動作太快,薛雲誠根本來不及拔劍,只能用劍鞘狠狠地把已經到了面前的東西拍了回去,沈星文卻是比他還要快上一分,腳下的木板上已經濺上了血,他反手一插,将猶要反擊的東西釘在了船舷上。
那是一只,長得像是黑漆漆的泥鳅一般的東西,似蛇又非蛇。
作者有話要說:
☆、苗王(六)
沈星文一劍刺穿了那東西的腦袋,裏面流出來的卻不是血,而是一種黑漆漆、黏糊糊的東西,像是腐化了的爛泥,散發出陣陣惡臭。
但是誰都沒有再多看那屍體一眼,因為有更多的黑影破水而出,箭一般的往船上沖上來,紀澤丢開手上子彈耗盡的槍,左手上的軍刺一橫,将逼到眼前的東西劈飛出去。
這些東西實在太多,“唰唰”的從水裏飛出來,無窮無盡一般,紀澤就算是再生出幾雙手來也殺不盡。他一咬牙,正要上前幾步與薛雲誠彙合,就發現原本在他後面的靈均不知道什麽時候閃身跑到了他的前面。
他向前踏的步子一頓,差點一頭撞到靈均的背上,但是很快他就驚訝地發現,那些鬼東西就像是沒有看到這個人一般,又或者說是在忌憚着他,不敢往他面前湊,一開始密集得像是黑雲一般的東西立刻散去了不少。
雖然早就知道靈均并非常人,但是看到這種場景,紀澤還是忍不住怔愣了一下,順便還在心裏頗有幾分鄙視加羨慕的心情,可真是受優待啊。
但是前面有靈均護着,不代表後面的不來,紀澤轉身橫手一劈,正好看見眼前的劍光一閃,數條撲向他的黑影被從中切成了兩半。
靈均從他身後倚上來,假作不經意地順手攬住他的腰,把下巴也搭到了他的肩膀上,紀澤微微一動,又被他以更大的力氣扯了回去。
紀澤眉峰一挑,自從他們出發以來,這還是靈均第一次主動黏上來,一時讓他有些難以适應了。
靈均親昵的在他耳邊蹭了蹭,“這樣這些東西才不敢過來。”他的語氣無辜,顯出了十分的正派來,我這麽做可都是為了你的人身安全,可不要怪我呀。
還沒等紀澤發火,他又從善如流地松開了,還順便偷了個香,才一臉正經地說道:“這裏的蛇蠱太多了,趕緊離開這段路才好。”
紀澤轉頭看了一眼薛雲誠,他與沈星文二人站在船頭,互為後盾,腳下已是一片黑血,全是蛇屍落進水裏的“啪啪”聲,合作得倒是天衣無縫。
他暫時放下心來,一邊拾起船上的木槳,一邊問道:“只要離開這裏這些蛇就不會追上來了?”
靈均顯然十分的享受可以明目張膽地占紀澤便宜的時機,對于他的問題也是張口就來,毫不猶豫,“自然,苗王又不是受虐狂,自然不想這些惡心巴拉的東西進去把他的屍體給糟蹋了。”他連看都沒有看一眼,就驀定地道:“再往前不出二百米,就布有驅蟲陣,這些低級的蛇蠱進不去。”
紀澤用木槳把一條黑蛇打飛,眼尾微微一掃,“也就是說裏面還有比較高級的,不怕那個什麽陣的?”
船頭上的薛雲誠動作幅度太大,礦燈被他晃得忽明忽暗,映着紀澤的臉也有些模糊不清,那一掃過來的目光像是穿越了千年的時光一般,帶着絲絲勾魂攝魄的魅惑之意,那一眼幾乎看得靈均全身都戰栗了一遍,心口一陣酥麻。
他怔愣了半天,直到紀澤不滿地看了他一眼,才恍然回過神來。
“嗯。”他仿佛失去了說話的興致一般,只是簡單地回答了一聲,就這麽定定地看着紀澤,像是要從他臉上看出一朵花來。
紀澤對他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