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9)
不時抽風的行為頗有些習以為常了,而且現在也實在不是跟他斤斤計較的時候,薛雲誠和沈星文雖然暫時擋住了那些殺不完的東西,但是再這麽磨蹭下去,就算他們是鐵打的也禁受不住。
身下的船突然一震,然後像是有什麽東西在後面推動一般,飛快往前面沖了出去,紀澤未及反應,手上的木槳霎時打到了旁邊的石壁上,脫手飛了出去,也不知是落到了哪裏。
靈均一把把他的頭按下來,前面的薛雲誠也被沈星文扯下去,紀澤在兵荒馬亂之中擡頭看了一眼,或許是這段路有了落差,船下的水流明顯湍急了不少,那些悍不畏死的黑蛇被急流卷了一下,像是遇到了什麽恐怖的東西一般,發瘋了一樣急忙往後面退,不過數息時間就消失得無影無蹤。
薛雲誠松了一口氣,“我的個乖乖,紀小澤你沒事吧?”他嫌惡的把身邊的蛇屍踢得遠遠的,“靠,這到底是些什麽鬼東西,沒完沒了的……”
他的話還沒說完,船身就在激流中撞到了石壁上面,發出一聲巨響,沈星文死死地把他壓住,才好懸沒把他給摔出去。
紀澤心頭一緊,想要擡頭去看,卻兜頭被潑了一臉的河水,冰涼得刺骨,把他凍得一個激靈。
“薛雲誠!”
水聲太大,他連自己的聲音都聽不大清楚,那邊薛雲誠是否回答了也不知道。
他連伸手去抹一把臉上的水的心思都沒有,抓着船的手指一松,就想要沖過去,船身又是一颠,進了半船的水。靈均死死地拉着他,見他猶不死心,一把把他的腦袋按進自己懷裏,覺得薛雲誠這個人實在是礙眼得不行了。
紀澤毫不猶豫地提着軍刺就往他手上紮,靈均的皮厚紮不動就轉手往自己的手腕上抹,卻被靈均一手握住了刀刃,絲毫都掙紮不得。
他眼神一厲,擡頭瞪着靈均,竟是連眼睛都急紅了。
靈均手上一緊,覺得心頭的暴戾又開始蠢蠢欲動,甚至現在就想動動手腳,把那個叫做薛雲誠的家夥永遠留在這裏。
但最後他也只是加大了手上的力氣,像是努力要把這個人扣進自己懷裏一樣,近乎溫柔的在他耳邊說了一句:“他沒事。”平靜得像是在說天氣不錯一般,而不是在跟他的情人說他關心的人平安。
盡管他覺得自己已經嫉妒得想把那個人給撕了。
紀澤轉頭看着船頭的方向,礦燈在剛才的撞擊中竟然沒有壞,只是指向了他們這邊,從他這邊看過去只能看見一片白茫茫的光,刺得他眼睛都睜不開,卻看不見那邊是否還有人。
但他卻奇異地被靈均這句輕描淡寫的話安撫了,心裏的焦急瞬間全都消弭了下去,等到耳邊轟鳴的水聲漸漸小了下去,他才聽到薛雲誠罵罵咧咧的抱怨之聲,“靠,剛才把舌頭咬到了,疼死小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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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後他還唧唧歪歪地說了什麽,他卻沒有心思去關心了,只要那個家夥還活着就行。
過了之前的那個地方,水流又漸漸平穩了下來,想來那個地方就是靈均所說的攔着那些怪蛇的什麽陣吧。
薛雲誠沒心沒肺地隔着中間的一大段距離跟紀澤說起話來,紀澤剛才幾乎被他吓得半死,此時一句話也不想說,但是薛雲誠是怎樣的人?就算是沒有人搭理他也可以自己津津有味地說下去的人,一個人自問自答得十分開心。
紀澤以前和他出任務的時候早就習慣了,偶爾還會跟他拌上兩句,兩個人你來我往,紀澤甚至還微微露出了笑意,沒一會兒,靈均的臉就黑了。
他看着紀澤臉上淡淡的笑容,狠狠地磨了磨牙,剛才還一副随時都要咬人的模樣,現在跟這個小白臉說話就這麽高興……和他說話的時候從來都沒這麽和顏悅色過。
而且剛才還為了薛雲誠和他翻臉,緊張得那副小模樣,在他墓裏面對一群人的槍口都沒見他這麽緊張過。
靈均冷着一張臉蹭到了二人的中間,故意用自己的身體擋住了薛雲誠的視線,一邊還警告地瞪了他一眼。
薛雲誠就像是沒心眼一般,還對他笑了笑,只是那個笑看上去不怎麽帶着好意,讓靈均心裏莫名的不舒爽,不過薛雲誠什麽表情看在他眼裏都是不懷好意的,此時看薛雲誠頗有自知之明地收回了目光,他也就把眼睛挪了回來。
至少留着他能讓紀澤開心,剛才他在旁邊哄了半天紀澤都不肯理他,這個家夥一說話他就笑了,還算有點用處。
雖然這個用處也讓他不甚舒爽就對了。
他心裏不舒服,又不想把脾氣發到紀澤身上,眼神一轉,就看到了一直縮在船尾的鄭乾,不由微微挑眉,剛才他只顧着紀澤,也沒注意到這邊,這個老家夥居然毫發無傷地留在這裏。
他生性傲慢,除了紀澤以外,誰都沒有被他放進眼裏,這個人他之前自然是一點也沒有注意過,但是剛才在上面,他記得這個人的右手手腕是中了紀澤一槍的,就算紀澤下手有分寸,他現在多半也拿不起槍來。
但是剛才那些蛇蠱撲上來的時候,即便是紀澤應付起來也有些吃力,這個傷了手的老東西竟然一點傷都沒有。
靈均有種“終日打雁,卻被雁啄了眼”的微妙感,霎時就覺得自己是被這個看上去弱不禁風的老家夥給愚弄了。
作者有話要說:
☆、苗王(七)
他之前滿腹的心思全都放在了紀澤的身上,對于這個老東西的說法也沒有去多想,現在卻陡然明白先前紀澤對他的态度為何的突然巨變了。
靈均眼底寒光一閃,說了不殺他是一回事,算計到他的頭上來就是另一回事了。
鄭乾原本只是垂着腦袋坐在那裏,此時像是感覺到了靈均的殺意一般,擡起頭來看了他一眼,他的臉上沒有絲毫的表情,就像是黏在面皮上的一張紙,五官僵硬得似是用最拙劣的筆畫上去的一般。
他緩緩地對着靈均咧了咧嘴,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縱身跳進了黑漆漆的河水之中,只發出了輕微的水響。
靈均在他動作的那一瞬間就毫不猶豫地開了槍,但是那個老東西滑溜得像是一條泥鳅似的,即便是他,也無法确定自己是否射中了鄭乾。
水紋緩緩地漾開,水面平靜,除了船尾上少了一個人以外,仿佛什麽事情都沒有發生。
坐在前面的幾個人在聽見槍聲的一瞬間就迅速地擡槍轉了過來,也只看見了尚未平靜的水面。
紀澤皺眉看着水面,“什麽東西?”
靈均慢條斯理地收回手,“剛才坐船尾上那個老家夥。”
“他?”紀澤擰眉。
“嗯。”靈均又慢悠悠地蹭回他身邊去,表情有些高深莫測。
一說到鄭乾,紀澤就想起這個人可能利用自己的事,頓時覺得身邊的這個人礙眼起來,一手支在他的肩膀上,把他推遠了一點。
靈均剛想明白了他究竟是為何生自己的氣,此時自然是把活了千萬年的臉皮全都拿出來了,一定要在這裏把這個誤會給解除了。他就當沒有發覺紀澤明顯的拒絕之意,伸手握住了紀澤抵在他肩上的手,毫不含糊地黏了上去。
“他大概是知道自己敗露了,才跳水逃之夭夭。”靈均在心裏琢磨了半天,還是決定選一個簡單粗暴的方式來解釋這件事,不然就紀澤這個聯想的效率,說不定又能給他歪到十萬八千裏,到時苦的還是他自己,不如一開始就說清楚。
紀澤把他的手從自己腰上拍下去,面無表情道:“哦?”
靈均的語氣霎時變得可憐起來,“虧我之前還一直相信他是真的要帶我來這裏找人的,直到剛才我才發現他其實有着其他不可告人的秘密,先前全都是在欺騙我。阿澤,現在我能相信的就只有你了……”
紀澤:“……”
他覺得這個殊榮他不需要。
紀澤把靈均又摸上來的手甩下去,“他在船尾上,怎麽知道你對他起疑了?而且……”紀澤的眉梢一揚,“我怎麽知道剛才他是自己跳下去的還是被你扔下去的?說不定是你自己覺得事情敗露殺人滅口。”
他心頭的情緒就像是被戳了一個孔的氣球,全部都翻湧着想要突破出來,所有的理智都離家出走了,咄咄逼人。
靈均反而松了一口氣,語氣頗為輕松,伸手往後一指,“冤枉,下面可沒有屍體浮上來啊。”
紀澤眼神微嘲,“為了找一個人就要跑到這種深山老林的古墓裏來,你可真是閑得沒事兒做啊。”
靈均十分光棍,“我要是不閑,你那個朋友恐怕就進不來這裏了。”
“是啊,”紀澤眼底滿是寒霜,“如果他不進來,我恐怕也不會跟來了。”
靈均撇了撇嘴,心道:如果不是你那個小子早就不知死了多少次了。
但是他的表面上還是那副無辜的模樣,“就算沒有他,你也是要跟着我進來的,阿澤你真是太不乖了,之前明明口口聲聲答應了我的事,到了後來卻總是反悔。”他眨了眨眼睛,“下次要是你再忘了,我可是會傷心的。”
紀澤一咬牙,他之前為了出來答應了靈均那個不知所謂的要求,現在真是恨不得把那句話再吃回去。
“那你是怎麽知道薛雲誠也是要找這個地方的,連他自己也不知道這個墓在這裏。”
前面的薛雲誠霎時豎起了耳朵,他只知道這個看上去十分不簡單的靈均是紀澤的朋友,而且也要到這個地方來,現在看來居然還有□□?那是不是他也可以在靈均那裏了解一下他家老爺子的事情?如果他有辦法,說不定就不用再往這墓裏去了。
雖然現在還沒進得去,他卻覺得此行一定不會順利,如果此時他只是單純的出來好好玩一下,那麽他不介意進去參觀一圈,但是他家老爺子現在還生死不明地躺在醫院裏,自然是用最快的那一種方法。
靈均眼底一暗,看着薛雲誠的目光霎時就不那麽善了,他會知道這件事,自然是尾随着紀澤聽來的,所以在鄭乾說了此行目的地之後他才會毫不猶豫地就答應前行了,不然僅憑鄭乾的一面之詞,他才不會這麽上趕着給人當槍使。
紀澤順着他的目光轉頭看了一眼,心裏微微一動,湧上了幾分難以言說的心情,就像是心底最軟的地方被人用細小的羽毛輕輕地搔了一下,動靜不大,卻足以□□得心口發麻。
薛雲誠被看得莫名其妙,轉頭用疑惑的目光看着沈星文。
沈星文面無表情地轉開眼,他只是聽從父親的話跟着來的,這些事情他一點也不清楚。
薛雲誠這幾天已經被他無視習慣了,轉頭又繼續看着默然不語的兩個人,數日來第一次覺得自己好像礙眼,心裏暗道:“難怪最近兩天總是被這個靈均瞪,原來是自己當了燈泡還不自知。”
他突然就覺得有點憂傷,想當初紀小澤和他一起執行任務的時候,兩個人是出了名的默契非凡,平日裏又十分的臭氣相投,親密慣了的,而他現在他才不過和紀澤分開了幾個月,就已經淪為了燈泡一般的人物了。
作者有話要說:
☆、苗王(八)
還沒等薛雲誠憂傷完,木船又是一震,在石壁上狠狠地撞了一下,然後在木板搖搖欲墜的呻-吟中停了下來。
這段看不到頭的水道終于到了盡頭。
黑漆漆的水到了這裏就沒了去路,下面應該是有着與其他地方相通的水道,水流到這裏便順着下去了,在此處形成了一個不小的漩渦,船剛剛行到這裏便被卷了過來,重重地撞在了前方的石壁上。
衆人皆是一個趔趄,木船被水流沖得在原地團團打轉,颠來倒去差點沒把紀澤給倒出去。
靈均似乎是想笑,但是又強自忍住了,憋出一臉奇異的表情把他拉了下去,再對着紀澤的時候便又是一臉的正經了,“這裏應該就是墓穴的入口了。”
紀澤把自己的手掙出來,擺明了是不解釋清楚就沒得好說。
靈均無奈,把雙手舉起來,看上去頗有幾分可笑,“我發誓,這件事和我一毛錢關系都沒有。”就算有,也一定要說沒有。
紀澤眼尾一擡,所以這些都是巧合?還是全部都是鄭乾那個老東西一手策劃的?當他是傻瓜吧。
靈均一臉無辜。
他無言地轉過頭,薛雲誠和沈星文已經在研究怎麽進去了,紀澤在打嘴仗的時候從來就沒有贏過這個家夥,繼續扯下去也還是一樣的結果。
船撞上的那堵石壁的旁邊就是一個石臺,他們現在就站在上面,身後是汩汩流動的水,前面是涼冰冰的石頭,連墓室究竟在哪兒都摸不清。
至少紀澤自問就憑自己是看不出來的,那塊被薛雲誠拍來拍去的山石在他看來就只是一塊石頭,還是塊連縫都沒有的石頭,着實看不出來在它後頭有着其他的東西。
不過這種事情他之前在那個墓裏就見識過了,或許是真的也不一定。
沈星文和薛雲誠完全就是兩種完全相反的人,在薛雲誠上蹿下跳想要從這塊石頭上看出什麽玄機來的時候,他只是沉默地站在後面面無表情地看着,就像是在看猴戲一般。
紀澤就更別說了,要是面前是什麽不好對付的怪物還好說,他一定擡槍就送它一梭子子彈,像這種技術性的工作,他就一竅不通了,此時也不想上去跟薛雲誠同臺表演,跟着當了看客。
靈均還在一邊轉着眼睛想着要怎麽才能讓紀澤相信他,至于這個機關,和他有什麽關系?
薛雲誠研究了半天,也沒從那冷冰冰的石頭上看出什麽來,氣得在上面踢了一腳,轉身看着後面的人,“這裏面真有東西?不會是那個家夥坑我們的吧?”
沈星文抱着劍凝視着石壁,沒有說話。
紀澤對他聳了聳肩,靈均腆着臉往紀澤身邊蹭了過去,壓根就沒在意這裏還有另外兩個人。
薛雲誠只好又把目光看向沈星文,果然他看人的眼光一點也不錯,這些人裏面還是只有這個人靠譜一點。
沈星文被他灼熱的目光盯得有些不自在,上前兩步在石壁上敲了幾下,然後又順着在周圍摸了摸。
薛雲誠有些不知所謂,剛才他幾乎是把這塊石頭敲遍了,什麽東西都沒有看出來,難道就憑他這麽簡單的一摸,就能看出什麽端倪來?他又湊了過去,在沈星文摸的地方仔細觀察了一下,還是沒有發現什麽特殊的地方。
沈星文似乎是嫌他礙手礙腳,見他過來了又往旁邊挪了一步,始終離他一米遠。
薛雲誠差點咬碎了一口牙,一拳捶在面前的石壁上,正想開口問他什麽意思,耳邊就傳來了一個奇怪的聲響,像是有什麽擱置許久的東西重新開始運轉,發出了“吱呀吱呀”的聲音。
他在原地怔愣了一下,猛地跳開了,瞬間退到了石臺邊緣,“靠,沈星文你一定是在坑我吧?你把它打開了不會吱一聲嗎?要是裏面有什麽機關我怎麽辦?”
沈星文站在原地冷淡道:“沒有機關。”
薛雲誠一噎,頭一回被堵得連話都說不出來,覺得心口像是被塞了一團棉花進去,上下不得,哽得難受。
紀澤也被吓了一跳,但好不容易見這個話匣子被別人堵了一回,頓時覺得十分舒爽,連身後的靈均黏上來也沒能影響他的心情,甚至還默許了他這樣的行為。
靈均第一次覺得薛雲誠這個情敵還是有可取之處的,暗道這個人還可以再多留幾天。
沈星文倒是一點也沒有自覺,看着石壁慢慢地打開,露出了裏面的空間,抱着劍擡腳走了進去。
薛雲誠心塞無比,但是對于這種二愣子一般的人物,他又實在不知道該怎麽噎回去,覺得心裏越發的堵,最後也只有在原地對着沈星文的背影龇牙咧嘴了一番,趕緊跟了上去。
紀澤跟着走在他的後面,靈均斷後,四個人心思各異地踏進了這個溶洞深處的古墓。
首先入眼的仍是無窮無盡的階梯,只不過之前是向下的,這次卻是綿延不斷的通往上面的。在階梯的前面有着兩根巨大的石柱,威武地豎在那裏,直指洞頂,就像是頂天立地的巨人一般,上面沒有一點人工雕琢的痕跡,表面光滑,透出一種恢宏的氣勢來。
薛雲誠一進去就嘀咕了起來,“靠,怎麽還是這樣,這個苗王真是一點新意都沒有,既然還要往上面爬,幹嘛還挖那麽深……”
紀澤也皺了皺眉,這裏的階梯要是還像之前那麽長,那可真是夠嗆,還不知道什麽時候才能進到苗王的冥殿裏去,畢竟在這冷冰冰的溶洞裏過夜可不是什麽好的選擇。
而且他們之前走的時候是往下走,并不太耗費體力,這裏卻是往上爬,可比之前累多了,要是再在這裏遇到幾只像之前那樣的生物,應付起來就不怎麽好完了。
況且這裏恐怕還有其他更加無法想象的東西在裏面等着他們。
作者有話要說:
☆、苗王(九)
靈均站到紀澤身邊來,臉上的表情終于正經了起來,像是感覺到了什麽。
兩側全都是形态各異的鐘乳石,在燈光的照射下顯得鬼影重重,光影閃移見竟像是活了過來一般,乍一看去讓人心口直跳。
這個地方一點特殊的地方都沒有,再在這裏停留下去也看不出什麽來,在原地轉悠了一下,四人決定往上爬。
山洞裏安靜得像是周圍有什麽東西把這裏的聲音全都吸了進去,他們甚至連自己的腳步聲都聽不到,薛雲誠像是在前面說了什麽,但是紀澤只看到他的嘴唇動了動,卻沒有聽到他的聲音。
就像是被抽成了真空,除了光線,其他的東西全都傳遞不過來。
靈均一直拉着他的手,走在他旁邊,明明一點溫度也沒有,涼得仿佛是塊石頭,卻讓人心裏安定了不少。
紀澤警惕地看着周圍,事出反常必有妖,這個山洞顯然不屬于正常的範疇,恐怕裏面有些超乎人想象力的東西。
陰影處仿佛有什麽東西閃了一下,紀澤腳下一頓,轉頭想要看清究竟是什麽東西,靈均拉着他的手一緊,突然扯着他飛快地往前走。
“幹嘛?”紀澤被他扯得一個趔趄,擡頭沒好氣地問,但是就連他自己都沒有聽到自己的聲音。
走在前面的薛雲誠他們也停了下來,臉上全是凝重的表情,紀澤心頭“咯噔”一聲,知道他們真的是遇到什麽東西了。
前後的石階上幹幹淨淨,什麽東西都沒有,紀澤死死地盯着前方三米遠的地方,但直覺告訴他,那個地方有東西,而且還不是什麽好相與的東西。
那塊石頭突然一動,就像是下面有什麽東西微微的冒了一下頭,把那塊石殼給頂得動了一下,但是紀澤卻是看得瞳孔微縮,那分明只是一塊完整的石頭,簡單的石階而已。
那塊地方又是一動,仿佛是被什麽無形的力量給托了起來,與旁邊的石階顏色完全一樣的石殼穩穩地懸浮在空氣中,仔細一看,才發現下面有着細小的仿佛幹枯的樹枝一般的東西,應該是那石殼的腳。
這是什麽東西?
還沒等紀澤把心頭的驚詫壓下去,那階石梯就像是被什麽驚動了一般,無數細小的石殼猶如沸騰的水,此起彼伏地冒了起來,紛紛生出了細小的腿,齊刷刷地站了起來。
就像是空氣中浮起了一塊薄薄的石頭,看上去場面頗為詭異。
這一下就像多米諾骨牌一般,被抽掉了第一張牌,引起了一系列的連鎖反應,除了他們腳下踩的這階石梯,前後無數數不清的石階全都褪掉了一層“皮”。
他們此時什麽都聽不到,但是面對此情此景,卻像是聽到了齊刷刷的“嘎吱”聲,生出了一身的白毛汗來。
那層石殼一般的東西就像是訓練有素的軍隊,站起來了之後也整整齊齊地排列在一起,看上去頗有氣勢。
雙方仿佛是對峙一般,一時間誰都沒有動。
薛雲誠在心裏暗嘆了一聲“乖乖”,這麽多的不知是蟲還是什麽東西的怪家夥,要是會咬人的話,就他們這麽幾個人怕是要交代在這裏了。
不過看這副樣子恐怕還真是會咬人的,薛雲誠覺得略有些苦逼,他只是想進去找到蠱母就走,能不能稍微放下水?
那些像是蟲子的東西似乎是按捺不住了,齊刷刷地往這邊壓了過來,若非是聽不到,薛雲誠想他們應該能聽到像是軍隊行軍的聲音。
像這種時候手上的冷兵器就不管什麽用了,單是靠着數量這些鬼東西就能把他們給淹死,除了靈均以外,三個人都是擡槍就掃,聽不見巨大的槍鳴聲,但是手上的後坐力卻是實實在在的,面前霎時濺起了一片煙塵,也不知是那些東西的殘骸,還是子彈擊碎了石階濺起的碎片。
一時眼前煙霧缭繞,連就在眼前的人都看不清楚,但是紀澤還是隐約看見了那些蟲子前赴後繼的身影,在撲上來之前就被子彈打成了齑粉。還有更多的蟲子借着微小的體積朝他們包抄過來,霎時就到了他們腳下。
靈均穩穩地站在他的身後,不動如山,卻讓那些瘋狂湧動的石頭蟲子不敢越雷池一步,始終留在下面一階石階上。
不單是這邊,就連沈星文他們那邊也是這樣,那些蟲子像是畏懼着什麽似的,你推我擠,就是不敢進到這個範圍之內。
紀澤朝着薛雲誠使了一個眼色,薛雲誠立刻停下了火力,同時也拉住了沈星文的手,眼前的塵土漸漸地平息下來,紀澤不由倒抽了一口涼氣,以他們的位置為圓心,周圍全都是這種石頭一般的扁蟲子,湧動之間仿佛由石頭彙聚而成的河流。
幸好石階之間的距離比較大,足夠兩個人并肩而立,否則這些東西早就被擠下來了。
但是這也不是長久之計,前面的蟲子雖然因為懼怕靈均不敢前進一步,但是後面還有無數的蟲子往這邊過來,早晚會有蟲子被擠下來。
紀澤擰起眉頭,眼前這些東西早已超出了他的認知,而且數量實在是太過巨大,除非是拿炸彈炸了這裏,但他們恐怕也會跟着被埋在這裏。
他從口袋裏掏出打火機來,不知道這些長得像石頭一樣的東西是否怕火,但是他們被這些東西包圍在裏面,如果真是把它們燒了,自己也得給烤了。
紀澤在腦袋裏轉了無數個念頭,最後都被自己否決了,他們現在太過被動,無論做什麽都容易把自己也給賠進去。
他忍不住往後靠了一下,觸碰到了身後的人,才覺得心頭的急躁平息了一下,仿佛這個人站在他身後,就覺得有了後盾一般。
靈均似乎感覺到了他的不安,伸手握住了他的手,湊到他耳邊,似乎是說了什麽,但是紀澤什麽都沒有聽到。
世界一片安靜,耳邊是靈均說話是吐出來的冰涼的氣息,在這蟲海之中,紀澤卻感覺到了安心。
作者有話要說:
☆、苗王(十)
靈均的手一如既往的涼,堅定而又沉着地拉着他,紀澤深吸了一口氣,覺得不能這麽坐以待斃下去。
他擡手想要把背上的背包取下來,裏面好像有放了可以充當火把的東西,不管怎樣,都應該試了再說。
但是靈均的手握得太緊,而且這個人的力氣太大,他連絲毫都掙脫不得。這個緊要關頭,要撒嬌也要看下地方吧?紀澤惱怒地轉頭看向他,靈均勾着唇對他一笑。
這個人把發上的金簪取了下來,滿頭墨一樣的黑發披散下來,如同上好的絲綢,在微弱的燈光下仍舊美得如畫一般。
他把那支做工精致的金簪随手一抛,還未及落地,那些洶湧的石蟲就四散奔逃,空出了一大片地方。
紀澤仿佛聽到了金簪落地的脆響聲,但那感覺轉瞬即逝,耳邊還是安安靜靜,對比着眼前混亂的畫面,讓他生出了其實自己是在做夢的想法。
靈均松開他的手,轉而攬住他的腰,帶着他往前跨了一步,這一步仿佛夾雜着這洞裏凝聚了千年的寒氣,直把紀澤凍了一個激靈,旁邊來不及避開的石蟲往下一縮,就像是從沒有站起來過一般,老老實實地變回了石階,等到靈均的腳離開了才抖索着又生出了腳,卻是再也不敢靠過來,連滾帶爬一般地往旁邊躲。
薛雲誠他們跟在後面急忙往上走,那些蟲子遠遠地墜在後面,試試探探,又是畏懼又是貪婪。
靈均俯身把簪子撿起來,又湊過來在紀澤耳邊說了什麽,但是他只覺得兩耳轟鳴,連靈均臉上的表情都看不太清楚。
這個遲鈍的家夥現在才發現紀澤有些不對勁,又問了他兩句,紀澤搖了搖頭,“我聽不見你說什麽。”
靈均一愣,俯身微微用力,一把将紀澤抱了起來,大步往上面走。
公主抱。
後面的薛雲誠雖然也不好受,但是看到紀澤被這樣抱起來的場景,在後面笑得直打跌,他扶着旁邊沈星文的肩膀,指着紀澤哈哈大笑,但是又聽不到自己的笑聲,臉上的表情精彩萬分。
紀澤也被他這個舉動吓了一跳,但是随即就看到了薛雲誠嘲笑的嘴臉,真是恨不得把剛才的蟲子撿一只塞他嘴裏。他這輩子就從沒被人這麽抱過,渾身都別扭起來,掙紮着想要下來,被靈均在屁股上拍了一下,至于靈均說了什麽他沒有聽到,但是被這個人打了……
紀澤差點沒順手給他一槍,靠,往哪兒摸呢?
靈均的手就像鐵鉗一樣,牢牢地把他箍在懷裏,順便還讓他看了一下身後蠢蠢欲動的石蟲大軍,示意他再不走就走不脫了。
紀澤一咬牙,在心裏一橫,就當是坐了一次人肉轎子好了,至于薛雲誠那個賤-人,等這次出去了再跟他算賬。
他轉頭轉動着手中的手電,打量起這個地方來。
要是沒有遇到這些詭異的東西,這裏普通得就像這裏随處可見的溶洞,除了鬼斧神工的鐘乳石之外別無他物,與之前他遇到靈均的那個墓比起來,這裏就像是山頂洞人住的石洞,那裏才像是一個土皇帝沉睡的地方。
這裏的臺階遠不及他們之前下來的那個,靈均帶着他沒走幾步就到了盡頭,而那些一直在後面窮追不舍的蟲子也不知什麽時候悄悄消失了。
直到聽到了自己的心跳聲,紀澤才發現他已經能聽到了,後面是薛雲誠和沈星文的腳步聲,踩在石頭上發出“沙沙”的細響。
他伸手在靈均的胸膛上推了一下,靈均大概也知道再不放手他該惱了,于是識相地松了手。紀澤一翻身跳了下來,正好聽到後面薛雲誠“噗嗤”笑了一聲。
薛雲誠對他咧了咧嘴,做了一個摟人的動作,臉上的笑要多賤有多賤。
紀澤橫了他一眼,出去走着瞧。
薛雲誠無所謂地眨眼,誰怕誰?
到了此處,才算是真正到了苗王的地界,紀澤雖然表面上和薛雲誠你來我往,但是心裏卻越來越沒底,只是外面的一小段路,他們就走得如此艱難,甚至如果沒有靈均的話,他們早就被淹沒在外面的階梯上了。
薛雲誠要找的東西,他們真的能順利地帶出去嗎?
靈均在一邊把玩着他手上的金簪,及腰的黑發披散着,配着身上的襯衣長褲,顯出了一種別樣的陰柔來,與他平時給人的感覺迥然不同。
紀澤和薛雲誠“打情罵俏”回來,開口想要說話,他別扭地一扭頭,用滿頭的黑發對着紀澤。
他剛才思索了一下,覺得紀澤這個人雖然心眼比較多,但是在這種事情上出奇的遲鈍,就從他之前居然還在懷疑他就可以看得出來,所以他決定不能再讓紀澤自己想,誰知道他之後又會想到哪裏去?
所以這次他一定要讓紀澤知道,剛才他和薛雲誠眉來眼去,他生氣了。
但是孰料紀澤見他轉頭,壓根就沒管他又是因為什麽在鬧別扭了,直接扯着他就往裏面走。反正靈均的脾氣總是變來變去的,誰知道他又在想什麽,速戰速決,找到東西就快撤才是正經事。
紀澤主動來拉自己,靈均覺得這是一個巨大的進步,非常值得高興,但是薛雲誠一個眼神他都能了解到,現在自己吃醋得這麽明顯,他卻一點都沒有察覺到,靈均覺得自己有些心塞了。
所以薛雲誠這個情敵的阻礙比幫助要大麽?
他不情不願地跟在紀澤後面往裏面走,看着後面屁颠屁颠跟沈星文說話的薛雲誠,覺得有些愁。
走過了之前那段詭異的石階,後面的空間十分的空曠,而且也開始漸漸有了墓葬的樣子。
墓道兩邊全是打成井字形的木樁,上面安放着長短不一的木棺,而且看上去年代詫異頗大。兩邊全是這樣成排成排的木棺,就像是沉睡在石穴深處的幽靈一般。
氣氛太過肅穆,即便是素來聒噪的薛雲誠都放輕了聲音,只是說出來的确不是什麽好話,“我的乖乖,這麽多的棺材,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