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華夏古籍有記載, 饕餮乃是一種頭上長角,遍體生毛的妖獸,生性畏強淩弱,貪婪殘暴, 掠奪成性, 最大的特點就是能吃, 所有東西都能成為它的腹中美餐,包括人類在內, 可謂窮兇極惡。
玉霖上輩子雖然在天界為仙上千年, 卻還是頭一回親眼見識到饕餮的真身, 令他不解的是, 這種上古大妖怪怎麽會跑到一個小區的湖裏, 吞吃住戶家的食物和養的寵物?
隔壁的青時也不知道醒了沒有, 聽不到一點動靜,玉霖決定再觀望片刻,緊張地抄起了晚飯後特地放在牆角的一把西瓜刀。
片刻後, 饕餮來到別墅後院, 猛然張開山洞一樣的巨嘴,用力一吸。
一陣飓風平地而起,下午才關進馬廄的雞鴨和豬羊呼啦啦飛了起來, 全被饕餮卷進了那張巨嘴,連嚼都不嚼就吞了下去,本就龐大的身軀霎時又膨脹了将近一倍。
此時不抓更待何時,玉霖迅速拉開落地窗, 将尺餘長的西瓜刀朝着饕餮的一只眼睛用盡全力投擲過去。
呼呼風響中,西瓜刀猶如一杆标槍般正中饕餮的一只巨眼,繼而“噗”的一聲紮了進去, 只剩刀柄露在外面,暗綠色的血液噴泉般飙了出來。
玉霖差點歡呼一聲,中了!
饕餮劇痛下發出一聲震天的狂吼,路燈、餘家別墅裏的所有照明燈和攝像頭剎那間全爆了。玉霖的耳膜一陣刺痛,瞬間失聰。
緊接着饕餮甩了下碩大的頭顱,用另外一只完好的獸瞳兇神惡煞地瞪着窗戶後面的玉霖,伸出一只長着黑毛的巨大獸爪猛然一揮。
稀裏嘩啦一陣響,落地窗玻璃粉碎,磚石紛紛落地,連牆體裏的鋼筋都像面條一樣被扯得變了形,整座別墅都跟着晃了一晃。
玉霖悚然一驚,立即雙手抱頭朝後退去。
饕餮再次嗥叫着張開巨嘴,空中現出黑色的氣流漩渦,猶如刮起了一股超級龍卷風。
玉霖急忙抓住房間裏的鐵藝床架,但還沒堅持兩秒,整張鐵藝床就嘎吱響着被龍卷風裹挾着朝外滑去,自己的胳膊也在拉扯下一陣生痛,不得不松了手。
然後他就如同斷線的風筝一樣離地飛了起來,被吸出了破破爛爛的落地窗,身不由己地扯向饕餮深淵般的巨口。
完了,自己要像剛才那些雞鴨豬羊一樣葬身饕餮之腹了……
玉霖聞着撲面而來的腥臭味,絕望地閉上眼睛,這種死法實在是太讓他讨厭了。
正在這時,龍吟聲沖天而起,一道熾白的龍息從隔壁房間噴薄而出,照亮了昏暗的後院。
饕餮完好的眼睛中瞳孔驟縮,急忙閉上嘴巴,側身避讓,臃腫累贅的軀體卻慢了一拍。
龍息猶如一把巨大的光刃從饕餮的頭頂斜掠而過,削去了它半根角。
饕餮渾身一陣抽搐,哀號着轟然倒地,現出胸腹部之間一塊直徑将近一米的腐爛傷口,令人觸目驚心,原來玉霖先前聞到的腥臭味大多來自于這個傷口。
龍卷風驟然停止,身在半空中的玉霖直直摔落下來。
這下好了,不會被活活吞吃了,頂多摔斷腿而已。
玉霖也不知道自己應該慶幸還是哀嘆,然而他并沒有和院外堅硬的柏油馬路來個親密接觸,而是不偏不倚地落入了飛身沖出來的青時懷裏。
饕餮掙紮着從地上爬起來,低沉地咆哮道:“青龍,你我一向井水不犯河水,何必幫着低賤的人類來對付我?”
青時冷冷道:“你作惡多端,咎由自取,何況還傷了我的人,那就死不足惜。”
我的人?什麽我的人?玉霖被饕餮剛才那一吼震得腦瓜子嗡嗡向,聽覺還沒完全恢複,沒聽清這番對話。
饕餮的一只獨眼綻出仇恨的陰鸷光芒,然而重傷之下不敢戀戰,就地一個翻滾逃入碧湖中,如同一發魚、雷般激射出去,繼而沉入水中,頃刻間沒了蹤影,只餘湖面蕩起的陣陣波紋。
青時待要去追,看一眼懷裏的玉霖,又頓住了腳步。
玉霖也受了傷,額頭被碎裂的玻璃渣劃破了一道三四厘米長的口子,流出血來,自己卻沒察覺,只是不自在地說:“放我下來,你還不快去追饕餮。”
“追什麽追,湖水那被家夥攪得臭烘烘的,難聞死了。”青時嫌棄道,“你不知道自己受傷了嗎?”
玉霖側過腦袋,大聲問:“你說什麽?”
青時把他放下來,伸手在他側臉上輕輕一抹,給他看手指上沾的血,一字一頓地重複道:“我說,你受傷了。”
還好只是輕傷,否則他無法原諒自己。
玉霖這回聽清楚了,被青時這麽一說,才感覺到額頭的确有點痛,伸手也想摸一摸。
“別碰,你手上髒。”青時說着朝他低下頭來。
眼看着那張俊臉在眼前放大,玉霖心裏撲通一跳,下意識要扭頭躲開。
“你乖一點,別亂動,不然我咬你了。”青時威脅道,一雙手鐵鉗般握着他的肩膀,随即伸出舌尖,就像還是小龍崽時期一樣舔舐玉霖那道傷口。
“……”玉霖籠罩在他清冷的氣息下,就像被施了定身法術一樣,渾身都僵了,耳根子莫名有些發熱。
過了片刻,青時擡起頭來:“好了。”
玉霖回過神來,忙不疊地後退幾步,拉開兩人之間的距離,懷疑這家夥是不是有吸血的變态愛好,不然怎麽一次兩次都這樣。
忍不住還是擡手摸了下額頭,傷口已經愈合了,痛感也基本上消失了。
青時給自己治傷只是不想他拖後腿,影響以後的捉妖任務罷了,不過結果終歸對自己有利,玉霖就有些別扭地說:“謝了。”
青時微一挑眉:“你拿什麽謝我?”
說你胖你還喘上了,玉霖不爽道:“喂,你在我家白吃白住這麽久,都還沒謝過我呢,現在就算扯平了吧!”
細究起來還是自己虧了,但他大人大量,就不和這個锱铢必較的家夥一般見識了。
想起先前的事玉霖又有點惱火:“你剛才怎麽不早點出手?再晚一秒,我就要被饕餮活活給吞了。”
也不知道這家夥是沒睡醒,還是故意慢一拍,在隔壁房間看好戲,等他情況危急了這才發大招。
青時自責又懊惱:“饕餮是大兇之獸,非一般妖怪可比,我法力受限,必須找一個最佳時機才能保證一擊必中。之前我不是讓你不要輕舉妄動,由我來對付它嗎?”
好吧,或許自己這次錯怪這家夥了。玉霖說:“我聽你沒動靜,以為你還沒睡醒呢。”
青時定定看着他,深遂的眸子裏暗藏着令人費解的深意:“這種情況下我怎麽可能安然高卧,何況你還在旁邊。”
怎麽不可能了?說得好像多重視我的安危一樣。玉霖不想自讨沒趣,轉身去看碧湖,湖水在月光下輕輕蕩漾,寂靜無聲,就像什麽都沒發生過,不由犯愁道:“現在饕餮跑了,這還怎麽抓?”
青時不以為意道:“慢慢抓就是了,那醜東西受了重傷,短時間內肯定沒法再出來害人。奇怪的是,它身上原本就有傷,不知道是怎麽來的。”
玉霖剛才也看到饕餮胸前的傷口了,疑惑道:“雲城難道還有法力高強之人曾經重創過它?”
若非本來就有傷,這只上古兇獸肯定更難對付,自己剛才那一刀不一定能刺中。
青時搖搖頭:“我下凡來雲城已經兩個多月了,并沒有感覺到異常的靈力波動。”
那就不知道是什麽原因了。玉霖想不明白就不想了,回頭瞧瞧一片狼藉的餘家別墅,不由得有些傷腦筋。
妖怪沒抓住,房子卻被拆了一小半,監控又都壞了,這要怎麽跟餘富城解釋?
而且剛才鬧得天翻地覆,管理處和小區的其他住戶卻一無所覺,連個人證都沒有。
青時一派輕松地說:“餘富城有錢的很,就算把這棟別墅全拆了對他來說也就是拔根汗毛的事。如果他非要追究,那我們就一走了之,還怕了他不成。”
玉霖不贊同道:“你說得倒輕松,往哪裏走?我的飯館怎麽辦?”
“現在擔心也是白擔心,明天看他怎麽說吧。”青時強行轉移話題,“折騰半天,你不困嗎?”
玉霖當然困,和饕餮對陣太消耗體力和精神了,不過他之前住的客房已經全毀了,根本住不成,只能湊合着和青時住一間,還好他那一間有兩張床。
青時很欠扁地說:“我就說我們倆只要一間房就夠了。”
玉霖不想跟他争執這種無聊的問題,擡腳進了客房,外衣也沒脫,拉開另一張床上的被子直接躺下來,然後警惕地盯着青時的一舉一動。
“放心睡你的覺,我保證今晚什麽都不做。”青時無辜地舉起雙手示意,随即關了房間的燈,“晚安,做個好夢。”
好夢就算了,只要不會夢到你就行。玉霖打了個哈欠,閉上眼睛。
如玉霖所願,一夜無夢,一覺到天亮,直到被外面的人聲吵醒。起身到窗邊一看,青時正在花園門口和管理處的一幫人說話。
管理處的一名經理大呼小叫:“我的天哪,這是怎麽了,餘家昨晚發生爆炸了嗎?但我們一點聲音都沒聽到啊!”
青時不慌不忙地回答:“并沒有,只是拆房子玩而已,這不關你們的事,回頭我們自會向餘先生交待。”
對方嘴角直抽,但青時既然說了不關他們的事,他樂得不用擔責任,馬上就領着人走了。
要是餘富城也這麽好說話就好了,玉霖有些忐忑地撥了個電話出去。
餘富城一接通就問:“怎麽樣,妖怪抓到了嗎?”
玉霖回答:“抱歉,沒有。”
“沒有?你們昨天說了半天大話,合着都是忽悠我的?”
“不是的,情況有點複雜,說來話長,餘先生還是親自過來看看吧。”
“行,你們倆給我等着!”
“嘟——”電話挂斷了。
玉霖憂心忡忡:“不好了,餘富城要來興師問罪了。”
青時一副無所謂的模樣:“讓他來就是。”
餘富城來得很快,半個小時後就到了,看到幾乎面目全非的別墅後不禁肉痛得渾身直哆嗦,捶胸頓足道:“你們昨晚幹了什麽?奧特曼大戰小怪獸嗎?”
青時順勢調侃:“恭喜你,答對了。”
玉霖噗一聲差點笑出來。
餘富城:“……”
見餘富城臉色難看,玉霖急忙解釋道:“餘先生,真的有一只怪獸,就藏在碧湖裏,你家丢的東西都是被它吞吃了。昨晚我們和怪獸力戰一場,可惜還是讓它跑掉了,不過刺瞎了它一只眼睛,還砍掉了它半根角。你看,這就是怪獸的角。”
他朝落滿碎渣的草地上一指,那裏有半根饕餮的斷角,不過已經變成了一塊石頭,一頭尖一頭鈍,勉強能看出來曾經的形狀。
餘富城壓根不相信,一改昨天凡事好商量的笑模樣,罵罵咧咧道:“就這?你們叫我過來就看這個破石頭?踏馬的糊弄誰呢!你們出去打聽打聽我餘富城是什麽人,想在我的地盤上坑蒙拐騙,你們還嫩了點!”
玉霖正色道:“餘先生,我沒有騙你,剛才說的句句屬實。那只妖怪是上古兇獸饕餮,性情殘暴,破壞力極強,房子就是被它一爪子毀掉的。”
餘富城腮幫子上的橫肉直抖,罵道:“屬實個屁!饕餮都出來了,真是什麽話都敢瞎編,你現在把它抓來我瞧瞧!”
玉霖有些頭疼道:“饕餮很難對付,暫時抓不到,餘先生再寬限幾天吧。”
餘富城揮舞着手臂不依不饒:“寬限個XX!賠錢,不賠錢今天你們一個也別想走!”
十幾個保镖嘩啦一下跑過來,将玉霖和青時團團圍在中間。
玉霖蹙眉:“你要我賠多少?”
餘富城張口就道:“這房子當初花了我五千萬,現在被你們拆了快一半,那就賠兩千萬吧!”
玉霖差點吐血,別說兩千萬,二十萬他現在也拿不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