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青時更是怒不可遏, 忙活半天,玉霖都差點遭遇不測,卻不但沒得到半點應得的報酬,反而被不識好歹的凡人指着鼻子罵, 他活了千萬年, 何曾受過這個。
要在以前, 以青時的脾氣說不得要一口龍炎把眼前這些人燒成灰,如今卻只能強行忍耐下來, 冷冷睨了餘富城一眼, 上前把玉霖一拉:“走吧, 不用跟這豬頭廢話了。”
餘富城一張大胖臉漲成豬肝色, 氣得渾身肥肉直顫:“你、你們活得不耐煩了, 居然敢罵我!都愣着幹什麽, 還不給我上!打死了算我的!”
保镖們應了一聲,氣勢洶洶地将包圍圈縮小。
難道要和這幫人打一架嗎?玉霖暗道一聲不好,下意識地朝青時看去。
這些保镖看上去個個都是練過的, 以他現在的身手最多能對付兩三個, 剩下的只能交給這家夥了。
青時遞給玉霖一個安撫的眼神,随即朝餘富城彬彬有禮地問道:“餘先生,你見過龍嗎?”
餘富城站在保镖外圍, 唾沫橫飛地說:“見過怎麽樣,沒見過又怎麽樣,少跟我再裝神弄鬼!你小子現在說什麽都晚了,要麽賠錢, 要麽賠命!”
“沒見過今天就讓你見識一下,睜大眼睛看好了。”
話音落,青時身上的休閑服化作墨玉般的鱗片覆蓋全身, 接着一躍而起,在半空中化為一條首尾長達上百米的巨龍,頭角峥嵘,凜然生威,一聲震徹天地的龍吟後通體綻放璀璨奪目的光華,剎那間連太陽的光芒都為之一黯。
青時:“………………”
誰能想到數日前還在自己掌心中玩耍撒嬌的小龍崽,長大後竟然會是這樣一頭無與倫比的龐然巨物?
不要說昨晚那頭窮兇極惡的饕餮,青時上輩子在天界過了上千年,見過的神獸不在少數,麒麟,白虎,貔貅,朱雀等等等等,卻都不及眼前這條青龍這樣威武霸氣,令人目眩神馳,幾乎要拜倒在它無上的龍威之下。
“天哪,是龍!真的是龍!”
一衆保镖全都傻了眼,吓得魂不附體,個個抱頭亂竄,想要找個地方躲起來。
餘富城臉色煞白,雙腿一軟,撲通一下跪倒在地,哆哩哆嗦地乞求:“龍、龍神饒命啊,不要殺我!我不要你賠錢了,我給你錢!要多少給多少,求求你饒了我吧!”
青龍不屑地噴了個鼻息,吹得餘富城陀螺一樣滿地亂滾。在天空中耀武揚威般盤旋了一圈後降低高度,飛到呆若木雞的玉霖身邊,用一邊龍角輕輕頂了頂他的肩膀,一開口聲若雷鳴:“愣着幹什麽,還不上來。”
“啊?哦。”
玉霖迷迷登登地手腳并用,有些笨拙地爬上山巒一樣高聳的龍脊,期間在光溜溜的龍鱗上打了個滑,差點摔下來。
幸好青龍及時側過頭,張嘴準确無誤地叼住了他,再向後一抛,玉霖就落在了龍頸上。
“坐穩了。”
青龍随後拔地而起,一飛沖天。
餘富城和保镖們只覺眼前白光一閃,那條可怕的龍和玉霖就同時消失在朗朗晴空之下,一個個不由得張口結舌,神思恍惚,仿佛剛才只是做了一個夢。
上了天後玉霖總算清醒過來,當下既激動又緊張,忙不疊地抱緊龍角。
地面上的人和建築一眨眼就變得遙遠而渺小,耳畔風聲呼嘯,身周白雲飄浮,這種騰雲駕霧的感覺實在是久違了。
他如今不會馭雲之術,這要掉下去可不得了,肯定會摔成一灘肉餅。
但上輩子無論是駕雲還是禦劍飛行與此刻也不可同日而語,眼下自己可是騎在四大神獸之首的青龍背上,試問古往今來有幾個人能有此奇遇!
玉霖都想感謝餘富城給自己創造這個千載難逢的機會了,一時間心潮澎湃,熱血沸騰,直想高歌一曲,又擔心青時聽到後會着惱把他扔下去,只能在心裏唱:“好嗨喲,感覺人生已經到達了高潮,感覺人生已經到達了巅峰……”
一首歌還沒唱完,青龍已經風弛電掣般從城北飛到城南,降下雲頭,重新變成人,抱着玉霖精準無誤地落在小飯館的後院。
玉霖意猶未盡地從青時懷裏跳下地,聽到前院傳來周嬸他們說話的聲音,這才想起一個重要問題:“你剛才一路飛回來不是很多人都看到了?還有餘富城,要是他報警怎麽辦?”
青時的臉色略顯蒼白,卻若無其事道:“我設了結界,除非有人開了天眼,否則是看不到的。餘富城就算報警又怎麽樣,口說無憑,你覺得警察會相信嗎?”
玉霖下意識地搖頭,那必然是不會相信的。
青時随即理直氣壯地跟他提要求:“昨晚到今天早上消耗了不少靈力,我現在餓了,你做飯給我吃,這兩天你還沒給我單獨做過呢。”
你以為你還是小寶寶?我為什麽要給仇人做飯,吃飽了撐的嗎!玉霖本想一口拒絕,但看看他的臉色不大好,那個“不”字就沒能說出口,勉強答應了:“行吧,等着。”
好歹騎了一回龍,只是做頓飯而已,這波不虧。
他昨晚沒吃好,早上又沒吃,其實也餓了,當即去了廚房。
幾名員工看到玉霖從後院出來都有點驚訝,周嬸說:“老板你在家啊,還以為你和龍先生昨天出去後一直沒回來呢。”
玉霖如今也會面不改色地編謊了:“你們來之前剛剛回來。”
周嬸又好奇道:“龍先生呢?”
“他在後面休息。”玉霖一邊說一邊從牆上取下圍裙系在身上,“小趙,今天的魚蝦怎麽樣?”
小龍崽最喜歡吃水産品了,這一個多月來玉霖每天都會跟農場那邊下單采買這類食材。哪怕這幾天小龍崽變成了自己讨厭的老仇人,他也沒有改掉這個習慣。
趙海昌立即回答:“挺好的,鳊魚和黃辣丁都很肥,河蝦也很新鮮。老板你要自己下廚嗎?”
玉霖“嗯”了一聲,利落地卷起袖子。
幾名員工不由感慨,不比較不知道,一比較就能看出來那位龍先生和老板的關系真是不一般,這待遇可是前所未有的!
既然要下廚,玉霖就絕對不會馬虎,盡心盡意地做了一個清蒸鳊魚,一個紅燒黃辣丁,一個蒜蓉粉絲蒸蝦,再加一個瑤柱海參鮮菇湯——沒錯,前兩天青時說這個湯好喝,當晚他就在網上下單買了相應食材。
不過他可不是專門為了那家夥才買的,主要是自己想喝。
菜出鍋後員工們齊齊鼓掌叫好,玉霖揚着嘴角微一點頭,随即用托盤把飯菜端到後院。
剛剛在石桌上擺好,青時就聞着味兒從次卧出來了,看到桌上的菜不由眼睛一亮:“不錯,真人的手藝和在天界時相比更上一層樓了。”
玉霖想起曾經被此人順手的大半只烤兔子就有點不爽,嘲諷道:“過獎了,神君的嘴饞程度和在天界時相比也更勝一籌了。”
青時絲毫不覺得慚愧,一派坦蕩蕩:“應該的,食色性也。”
玉霖:“……”
真是不知羞也!
算了,跟這人說話完全是雞同鴨講,還是吃飯吧。
兩個人将三菜一湯一掃而光,吃完後青時心滿意足地說:“我現在覺得在人間多呆一段時間也不錯。”
玉霖嗤了一聲,你想呆你就多呆,但別指望我頓頓做給你吃!
青時似有心電感應,起身戲谑道:“你想做給我吃我也沒法吃,接下來我要閉關一段時間恢複靈力,多則五天,少則三日,這些天你都要看不到我了。”
玉霖跟着站起身,驚詫道:“要這麽久嗎?”
上周小龍崽除掉人面鷹之後只是睡了四五個小時,這次居然要三五天才能恢複,看來在和饕餮這場對拼中這家夥的損耗比看上去要嚴重。
青時似笑非笑道:“是啊,是不是覺得時間太長,舍不得我?那容易,你我雙、修一次,說不定一個時辰我就能恢複如常了。”
玉霖眼角抽了抽,斥道:“人貴有自知之明,而不是自說自話自以為是,閉你的關去!”
三五天太短了,最好以後都別出來了,眼不見心不煩!
“這幾天照顧好自己,不要出去亂跑哦,我會想你的。”青時又目光殷殷地看着玉霖說了一句,這才進了次卧,關上房門。
想你個頭啊!玉霖徹底無語了,搓了搓胳膊上冒出來的一片雞皮疙瘩,氣咻咻地收拾了桌上的碗筷端去前院。
這人是怎麽能把如此肉麻無恥的話說得這麽大方自然的,真是令人嘆為觀止。
還好他為了渡劫沒有滿世界出去轉悠,否則不知道要禍害多少天真無知的少女。
把托盤放進廚房的水槽後,玉霖轉身要走,想了想後對趙海昌吩咐:“從今晚開始不用做龍先生的飯菜了,只準備我一個人的份量就行。”
趙海昌應了一聲,周嬸好奇地問:“龍先生要走了嗎?”
玉霖說:“不,他有點不舒服,接下來幾天要斷食靜養,我也需要休息一陣子。你們在前面稍微注意一下,不要讓客人大聲喧嘩,或者跑到後院去。”
有的客人帶着孩子來吃飯,孩子不懂事吵吵嚷嚷到處亂跑,有時候就會跑進後院來。平時問題不大,玉霖說兩句就算了,但這幾天青時要閉關,萬一受到幹擾有可能會影響他的恢複,也有可能會在無意中傷到幹擾者,對彼此都不好,因此他要提前叮囑一聲。
員工一起應道:“知道了,老板放心。”
接下來的數日青時果然閉門不出,玉霖的耳根子清淨了不少。在此期間他也一直沒有出門,說是要休息卻同樣沒閑着,每天除了吃飯睡覺以外大部分時間都在吐納修煉。
和饕餮這場對戰讓他進一步認識到自己現在的能力實在過于欠缺,青時的法力雖然打了折扣,比他卻強了百倍。兩個人實力相差懸殊,短板嚴重,配合起來效率太低,就像一條腿出了毛病的人一樣,根本跑不起來,對上饕餮這種大妖怪時就會險象環生,左右支绌。
昨晚要不是青時及時出手,自己肯定就看不到今天的太陽了,即便玉霖對青時一百個看不順眼,一千個有意見,心裏也不得不承他這個情。如果自己能稍微強一點,青時就不用分心來照顧他,也就不用消耗那麽多靈力了。
所以雖然嘴上什麽都沒說,玉霖心裏卻有些歉疚和自責,下決心從現在起抓緊時間認真修煉,半天練氣,半天練習劍招,而不只是每天早上吐納個把小時。
至少下次再和饕餮這種大妖怪對上時,自己就算幫不上太多忙,也争取不要拖太多後腿。
修煉期間玉霖還有點擔心餘富城會帶人上門來鬧事,然而并沒有,多半是被大顯神威的龍神吓破膽了。
這幾天雲城的新聞也沒報道什麽特別的異狀,看起來風平浪靜,一派祥和。
一晃過了三四天。
也不知道是操之過急還是方法不對,雖然玉霖一天中至少有十個小時都在練功,一天下來腰酸背痛手臂酸軟,連小飯館的生意都沒怎麽打理,幾乎都交給趙海昌和周嬸他們去做了,但進展卻仍然微乎其微,比之前強不了多少,讓他着實有些郁悶。
青時今天還沒出關,後院裏安靜得過分,連個鬥嘴的人都沒有。傍晚吃過飯後玉霖心裏悶得慌,無處排遣,索性一個人開車出去轉轉,換換心情。
大個小時後,他不知不覺間開到了瀾江邊。這條江水從雲城市中心橫貫而過,江面十分開闊,最窄處也有兩三百米。江上的觀光游船與捕魚挖沙的貨船每天往來不斷,熱鬧而繁忙。
此時夜暮降臨,華燈初上,瀾江兩岸一片璀璨,與天際的銀河遙相呼應,景色着實不錯。
玉霖在路邊停了車,信步來到江畔的人行道,倚着欄杆欣賞夜景。
小時候玉霖跟父母時常來江邊玩耍,只可惜最近十多年來雲城經濟快速發展,環境保護方面相對滞後,瀾江受到了一定程度的污染,不複早年間的清澈幹淨,所以這些年來得少了。
而且一個人來也沒意思,站在江邊總會給人一種形影相吊的感覺,搞不好還會被人誤以為想不開要跳江,以後還是找個伴一起來吧。
玉霖不禁又想起青時,過了今晚那家夥就要閉關四天了,也不知道現在恢複得怎麽樣了。
進入十月以後早晚溫度比較低,他出來的時候忘了加衣服,吹了一會兒夜風之後就覺得有點冷,于是抱着胳膊打算回家。
附近忽然飄來一陣燒烤的香味,玉霖轉頭一瞧,原來是個推車的小販支起了攤位開始營業。烤爐上擺着一排豬牛羊肉、雞翅和鱿魚串,炭火一烤,孜燃粉再一撒,聞着噴噴香,勾得人饞涎欲滴,很快就有幾個散步的市民上前去購買。
要不是玉霖來之前剛剛吃過飯,這會兒肯定也會抵擋不住。而且他不放心小攤子上用的肉,回頭可以自己在家烤來吃,就只是聞聞香味過個幹瘾罷了。
這時,一個戴着兜帽、穿着一身黑的高壯男人步履蹒跚地從他身後走過,像個醉漢一樣,不過身上沒有酒氣,反而散反着一股類似下水道的濕漉漉的腐臭味道,十分難聞,玉霖不由得皺了皺鼻子。
男人搖搖晃晃地走到烤燒攤旁邊,突然推開兩名食客,抓起烤爐上一大把烤得半熟的肉串轉頭就走。
小販叫道:“喂,你幹什麽?還沒給錢呢!”
男人充耳不聞,一邊走一邊狼吞虎咽地把肉串往嘴裏塞,頃刻間就吃掉了一大半。
小販氣壞了,追上前幾步一拳揮了過去:“哪來的神經病,叫你吃白食!”
男人就像長了後眼睛一樣,頭也不回地揮了一下胳膊,就把身材同樣壯實的小販甩到地上,力氣大得驚人。
小販一頭杵到地上,霎時頭破血流,疼得爬都爬不起來。
玉霖看在眼裏,心中激憤,想也沒想就快步上前,擋住男人的去路,喝道:“站住!搶別人東西還把人打傷,太過分了吧!”
“找死嗎,滾開。”男人粗魯地罵了一聲,不耐煩地伸手去推玉霖。
玉霖動作敏捷地往側邊跳開,沒被男人推到地上,卻在無意間看到對方兜帽下的臉,不禁吓了一跳。
這人長得十分醜怪,一只眼睛爛了個洞,往下流着污濁腥臭的暗綠色液體,另一只眼睛泛着紅光,看不到瞳孔。
鼻子沒有鼻梁,只有兩個洞,底下的嘴巴極寬,一直裂到耳根,呲着野獸一般參差不齊的尖牙。
——這不是人,而是一只妖怪,是數日前被自己和青時聯手打傷的饕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