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第48章

由趙铨起頭,其他男生都接二連三過來和齊骧喝酒。芮忱在一旁,也被連累,跟着喝了好幾瓶。

晚自習時間開始之後,秦嶼帶着還要回學校自習的一群人率先離開了。芮忱放心不下齊骧,加上又被淩同斌他們架着,完全走不開。

喝到最後,每個人少說也是六七瓶,還有喝更多的,走起路來東倒西歪了。

芮忱喝了半打,完全沒事。在大家把剩下的酒掃光的時候,他先和滴酒未沾的莊亞寧去結了賬。他回頭憂心忡忡地看着已經趴在桌上昏昏欲睡的齊骧,皺起了眉頭。

“待會兒你送他回去吧。”莊亞寧也發現齊骧被灌醉了,對芮忱說。

芮忱點了點頭,看到黃重陽喝高了,這時還大聲嚷嚷着讓淩同斌繼續喝,又說莊亞寧不給面子,死活不肯喝。他和莊亞寧無奈地相視一笑,都搖了搖頭。

就這樣,還算清醒的把已經不省人事的拖走,一行人吵吵嚷嚷、拖拖拉拉離開了飯店。芮忱留在最後面,看到服務員一桌一桌收拾着碗筷和酒瓶,快要擦到自己這桌時,他對齊骧說,“還能走嗎?”

齊骧半天才緩緩擡起頭,滿臉通紅望着芮忱,深黑的眸子裏浸滿了水,像是染的墨未幹似的。他凝望着芮忱,半晌忽然笑道,“你沒喝啊?”

“喝了啊。”他看服務員想要走過來,又繞開了,便說,“不是還跟你喝了一瓶嗎?”

“這樣?”齊骧迷迷糊糊的,他打了個嗝,慢慢站起來,險些又趔趄跌倒,“我忘記了。”

芮忱起身說,“你還能走嗎?不然我背你回去吧。”

齊骧歪着腦袋看他,眼角挂着迷離的笑,靠在他肩上說,“你背背看,我又輕了。”

他本來就瘦,這幾個月更消弱了。芮忱扶着他的手臂,關心道,“最近怎麽了嗎?”

“沒有事啊。”他推開椅子,搖搖晃晃往外走去。

芮忱并不知道齊骧住在什麽地方,一路上跟在他身邊,看他就要摔倒的時候就上去扶住他。但齊骧倔強,一旦站穩,就立即把芮忱推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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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看時間已經十一點,芮忱再不回去,宿舍就要熄燈。

他跟着齊骧,想到如果照顧他,就是回到家裏也是不教人放心的。芮忱想了想,上前去問,“要不要給何瑞打個電話?他應該在家吧。”

齊骧突然停下腳步,良久,才慢慢轉過身看芮忱。

小區裏的綠化帶似乎才剪過草,空氣裏泛着泥土和青草的清香。夏蟲在這時已經是安靜的,偶爾幾聲柔弱而輕微。

路燈下,芮忱看到齊骧被酒精漲紅的臉,還有他臉上複雜得難以形容的表情,避開了目光。

齊骧打了個酒嗝,走到路燈下的長椅旁坐下。他耷拉着腦袋,過了很久才說,“我不想上樓,你陪我坐一坐吧。”

芮忱猶豫了一下,走到他身邊坐了下來。

他這樣子,讓芮忱不禁想起先前他剛跟前男友分手的時候,但可能嗎?芮忱不願意妄自猜測,齊骧讓他坐着陪他,他也就坐在身邊陪着。

“你要不要喝水?”芮忱看旁邊有自動販賣機,起身去給齊骧買了一瓶礦泉水,把瓶蓋擰松以後遞給他。

齊骧擡頭望了他一眼,“謝謝。”

水是涼的。他喝了大半以後,臉上的紅褪去了一些。芮忱看他把水遞給自己,微微一怔,接過來也喝了一口。

“今天好像是你們補課?”齊骧忍住一個嗝,皺着眉頭問。

芮忱點頭,不以為意地笑笑,“沒關系,反正去也是嗑瓜子聊天而已。”

聞言齊骧愣住,“不是學校老師給你們加的課嗎?”

“對啊。”芮忱不好意思地笑說,“不過我和道長他們都是坐在後排,不是下棋就是吃東西。”

齊骧的表情卻不輕松。他沉默看着芮忱,半晌本來就被酒精濕潤的眼睛開始發紅。

估計是酒精的作用,他吸了吸鼻子,滿是感慨道,“真是輕松。優秀的人就是容易有恃無恐吧?”

芮忱抿了抿嘴唇,“也不是……”他忽然意識到了什麽,問,“何瑞對你不好嗎?”

“你為什麽要這麽關心我和他?”齊骧笑得莫名其妙。

他一梗,思忖道,“他有很多朋友,但你好像就……很孤單。覺得如果他還對你不好的話,你會過得很不開心的。”

“我看起來很孤單?”他意外道。

芮忱如實點頭,“你不和他在一起的時候,就總是一個人。”

齊骧錯愕。他想了很久很久,才最終确信,自嘲地笑笑,“好像是。”

對此芮忱不知如何評說。這到底是值得還是不值得,公平還是不公平呢?但芮忱聽說,感情的事,更多的時候只讨論願意或者不願意。

“不過我現在不是和你在一起嗎?”齊骧說這話像是自我催眠,“現在我沒和他在一起,也不是一個人啊。”

芮忱一愣,轉而笑道,“嗯,是啊。”

齊骧苦澀地笑了一笑,“不過這日子也過不了多久了吧。”

“什麽?”芮忱一時不明白他的話,想了想,說,“不會啊。你想要有人陪的話,跟我說一聲就好了。反正我平時也沒什麽事做。”

他聲音沙啞,“但就是不能做男朋友?”

芮忱怔住,考慮着措辭,說,“你不是已經有男朋友了嗎?”

齊骧強忍着才沒讓眼淚掉下來,他仰頭望着白晃晃的路燈,過了一陣子,喃喃自語道,“期中考試快到了。好快,一轉眼半個學期就過去了。然後不過多久就是聯考、期末考……再不久,就連高考都要到了。”

“時間是過得挺快的。”芮忱不得不同意,又說,“不過也不算過得十分快。還是發生了很多事情的,不是嗎?”

他轉過身問,“畢業以後,我們就再也不會見面了吧?”

芮忱不知道他何出此言,可他說這話的神情,着實讓芮忱心酸,他安慰道,“想見面的話,還是會見的啊。”

“是嗎?”齊骧卻不确信。他呼了一口氣,似乎心裏忍着些什麽似的,比起是對芮忱說,更像是在自言自語,“以前是聽說年級前五十名學校會加課,不過沒有想到是根據兩年綜合成績排名的。最近我老在想,如果我考不上清北怎麽辦?每年學校除了競賽班那群保送的,平均能考上的也是二十幾個人。我考不上,肯定就不能和你一起上大學了。以後就會見不到你了吧?一想到這個,整個人就像繃緊的弦一樣松都松不開,就連身體都會跟着僵硬。”

“我總是覺得,哪裏還有時間再做別的事情啊?談什麽戀愛呢?連工都不想打。題做不完,也做不出來。根本不敢停下來,誰知道我一旦停下來,你又走了多遠?”齊骧說着說着就哽咽了,他深呼吸,又說,“你知道嗎?有時候我覺得就連吃飯都是浪費時間。單詞背不完、古文背不完、寫作文典故不夠用,計算題想不到更簡便的解題方法……全部全部……”

芮忱全然沒有想到他的壓力會這麽大,他說得如此絮絮,他卻聽得心事重重,“你不要給自己這麽大的壓力。其實沒有關系的。”

“對你來說當然沒有關系了。”齊骧慘淡笑了笑。

他的初衷不過是想要安慰他,但沒有想到适得其反。芮忱想了想,輕聲說,“不會見不到面的。”

“你上過大學嗎?”他問得芮忱愣住,“你沒有上過。你怎麽知道如果不在一間大學,就還是能見面呢?我倒是聽說光是大學裏,就有好幾萬人。那不像中學,偶爾在食堂和超市都會遇到。會有很多課,事情也很多,我不要想見一面,還要買火車票坐一夜的車,或者從城東到城西,倒兩趟地鐵再加一趟公車,見一次面只能待在一起幾個小時,然後又是一番折騰才回到自己學校裏。我想要在想見你的時候,走一段路就能見到你,我想每天都能見到你,你明不明白?”

芮忱心裏沉甸甸的。他看着齊骧發紅的眼睛,不知怎麽的,覺得有東西哽在了喉嚨裏。芮忱暗暗籲了口氣,“但是……”

“但是我已經有男朋友了。”齊骧幫他把話說出來,見到他臉上一閃而過的愧疚,自己也淡淡一笑,“是啊,我都已經有男朋友了。”

芮忱緊抿着嘴唇,不知究竟要說些什麽。

但還是齊骧先說了,“我也很奇怪為什麽。明明我都已經有男朋友了,還是會想你。而且……”他哽咽了一下,“而且一想到你,就會擔心和害怕。生怕你什麽時候真的有了女朋友,害怕跟你考不上同一所大學……我都已經有男朋友了,為什麽還是會想你?”

芮忱措手不及,看到他眼淚滑落下來,頓時呆住了。

齊骧擦掉了眼淚,深呼吸不讓眼淚繼續流下來,清了清喉嚨,說,“我喝多了。你別當真。”

“你如果不喜歡他,就跟他分手吧。”芮忱忍不住說。

他愣住,半晌轉頭問,“然後呢?”

芮忱也怔住,他想了想,反問,“什麽然後?”

“就知道你是這樣。”齊骧無奈又嘲諷地笑着搖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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