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潛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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入了夜,月亮勾勾地垂在半空。
兩人便尋了潞城城外,距屠仙宗不遠處的一片荒地,鋪着先前破爛的衣服,席地而卧。
借着樹枝和沙地,寒訣又将屠仙宗的大致與玄天赦講了一遍。鋪排好了計劃,便是枕着蒼地,合着星空而眠。
半晌,玄天赦突然睜開了雙眸,他扭頭往寒訣方向瞅了一眼,見他睡得正香。便輕手輕腳地爬了起來,向着他白日裏交付給寒訣的龍首琵琶走去。
他先是解開了黑布的包裹,從中輕輕拎出了琵琶。那是一柄紫檀木所制的琵琶,掂在手上頗有分量。琴頭為白玉所雕飛龍昂頭向上,沿着下去為同樣的白玉所制相,後轉蒼木為品。四只弦軸上卻只餘三弦四弦上纏着琴弦。
他手袖一拂,卻沒想到刮到了琴弦,“铮”的一聲。雖是不算太響,可在這靜谧的夜裏,也是格外明顯。
玄天赦心下一慌,急忙看向寒訣的方向。卻見寒訣哼唧了一聲,翻了個身,睡得頗為香甜的樣子,他便沉下了心來。只可惜他心定得太快,未曾看到寒訣忽然睜開的雙眼,清明又透徹,看着他的所作所為,像是極為了然的模樣。
他将弦軸擰松,緩慢的将琴弦從孔洞中抽出,繞過複手解了下來。那琴弦雖不如玄狐尾毛所制的優秀,卻也是不一般的靈獸毛制成,柔軟韌性,通體呈黃灰色。
他将卸下的琴弦纏繞在左手腕上,捏了個訣,琴弦便像是裝飾一般毫不起眼起來。又将龍首琵琶放好,用黑布纏得如之前一模一樣,放置回了寒訣的身側。見寒訣仍是無異樣,便安心躺了回去。
世人皆知玄安城主玄天赦使得一手好琵琶,殊不知,原是玄天赦更愛這琵琶上的琴弦,奉為利刃,輕輕松松便可割斷他人的頭顱、穿起別人的肩胛骨。
如此,便可安心了。
叫起玄天赦的不是第一縷陽光,而是絮絮叨叨的寒訣和他烤得香噴噴的魔獸。他從未想過自己竟然在這麽個才認識不過一日的陌生人身邊酣睡得如此香甜,竟比得上當年與師兄同卧的程度。
“小主子該起來了。”寒訣看着睡眼惺忪的玄天赦,有些按捺不住心裏的沖動,想幫他理一下雜亂的頭發。手上動作幾經反複,還是放了下來。他說,“我抓了一只魔獸,雖然早起吃會膩了些,但是确實沒有別的填飽肚子的東西了。你就湊合一下,白日裏還要潛入屠仙宗呢。”
玄天赦有些懵懵然地點頭,客客氣氣地說道,“好,謝謝你。”
“跟我犯不着客氣。”寒訣又像施了法一樣,從旁邊撈出一塊沾了水的手帕,細看之下那竟然是他從自己裏衣上撕下來的一塊四方布料,“這兒還有塊濕的手巾,你拿去擦擦臉。”
玄天赦卻是緩過來了點勁兒,看他有些好笑,撕也撕了,不用便是浪費。他便接了過來,細細将臉上的每一寸一一擦過。
“你看幹淨了嗎?”他問完便後悔了,恨不得給自己一巴掌。有些氣沖沖地把布扔給了寒訣,扭頭去看烤好的魔獸了。
寒訣卻笑得眼睛都彎了起來,剛剛好接住玄天赦扔的濕布,折了兩折,收進了懷裏。又趕忙去把魔獸的肉撕好,遞給玄天赦。
“多吃點。”
食畢,玄天赦便拿着折扇手腕一展,輕輕搖了幾下。松綠的衣衫配着他障眼法下極盡普通的面容,捏出一個恰到好處的笑容弧度,卻是有些詭異的和諧感。
“你便回潞城等我吧,”他輕聲對寒訣說道,“定要注意安全,可千萬別被昌隆馬場再抓了回去,可沒有我再救你第二次出來了。”
寒訣的目光中寫滿了專注與開心,“小主子關心我的話我就收下了。放心吧,上次是個意外,我不會傻到被他們再擒第二次。”
“好。”玄天赦也不在意他的調戲了,只點點頭。
“倒是小主子,一定要記住。這屠仙宗內任何人你都可以耍着玩,除了這鬼佛。”寒訣過分咬了重音在“鬼佛”兩字上面,語氣晦澀不明,但總歸不是好的。
“鬼佛?”玄天赦乍一聽見這二字,愣了一下。腦中覺得有些熟悉,思慮了一番便想到了結果,他說,“我在昌隆馬場時,曾聽老李頭說過,鬼佛是個好人。”
寒訣牽起嘴角冷笑了一聲,眼神中也帶了些許寒光,道,“他許是對他人好,但總不是對你。鬼佛這個人,你一定要加之小心。”
玄天赦蹙起了雙眉,有些摸不着頭腦。屠仙宗的神秘莫測,讓他方只知曉寒帝一人,餘下全情不知,鬼佛此人更是聞所未聞。他能想的理由便只有,“他厭惡靈修?”
“算是,也不全是。”寒訣賣起了關子,一句話拐了兩個意思,讓人不禁有些惱火。
“你知曉的倒是怪多。”玄天赦倒是熟悉了他說話的那副半推半就的樣子,只當是勸說解釋了,卻還是挑眉說道,“待我從屠仙宗離開,我便要細細審問你一番。”
“好,那奴家就等着官人了。”寒訣捏着嗓子說道。手上牽起衣擺,歡歡快快地往下一福身,正是作了個女子才會行的揖禮。
玄天赦也不理他,轉身便是向着屠仙宗的方向走去。
身後的寒訣收起了那副吊兒郎當的面容,眼神中炙熱的火焰也漸漸被冰霜覆蓋。他抿緊的嘴唇勾勒出一彎嘲諷的角度,定定地看着玄天赦背影。
行至寒訣所繪屠仙宗地圖的大門處,遠遠的玄天赦便見門口四人把守。
屠仙宗的樣子卻不像四象門一般,刻意求着巍峨雄偉,倒是更像是個家宅府邸,甚至大門兩側還放了兩尊石獅子——一只滾繡球,一只哄孩子。綠瓦紅磚顯得更是別具一格,輕輕松松便得了他的贊譽。
這屠仙宗選守衛的眼光比四象門也是好了不少。
那守衛正巧看見正在遠處觀察的玄天赦,便大喝一聲,“何人在此畏首畏尾?”
即是已經打定了主意,玄天赦也不扭捏,只現了出身來。他慢悠悠地走到屠仙宗門口,笑着輕輕搖了搖扇子,又手腕一轉将扇子并于雙手之下,作了個揖,說道,“在下白玄,久聞屠仙宗大名,想要拜會寒帝。”
那守衛上下把他打量一番,看他容貌普通,又半點靈氣都沒有,哼了一聲,“憑你也配?”
“聽聞屠仙宗有海納百川之容,今日一見,卻也不過如此。”玄天赦鼻腔發出一聲嗤笑,雙眸從崇敬變得冷漠起來,語氣加重想要激怒守衛。
“呸!”那守衛果然不出他所料,啐了一口,說,“竟然如此侮辱我宗門,豎子拿命來!”
說罷,便四人組了陣,齊刷刷地向他攻來。只見他們其中兩人上下相疊,另外二人從旁護住,成了一副三角狀,看似牢固,實則不過是花架子罷了。
玄天赦呵呵一笑,右手持扇,往後飛了幾步。拉開了與四人的距離後,輕蔑地瞥了一眼。他看見守衛四人這下真是被怒火沖昏了頭腦,便一翻折扇,用了三分力,一陣疾風帶着靈氣便俯沖了過去,直直地将四人擊潰在地。
“不過爾爾罷了。”玄天赦甩了甩手嘲諷道。
“你是靈修?”
那四人對視一眼,三人換了陣勢還要防他,卻有一人悄悄離了開來。喚了巡邏隊來的時候,便看見玄天赦優哉游哉扇着扇子,逗着守衛三人玩的模樣。
巡邏隊仗着人多勢衆,并不曾把玄天赦放在眼裏,只方才聽了守衛一人的陳詞,當玄天赦是來屠仙宗砸場子的,便氣勢洶洶地趕來了。
“那邊叫嚣的小子,是何人?報上名來?”巡邏隊長留着絡腮胡子,聲音圓潤渾厚。
“在下,白玄。”玄天赦見玩也玩夠了,便話不多說,雙眼一眯就向着巡邏隊長襲去,“得罪了。”
那隊長的功力着實比守衛四人高了太多,玄天赦用着三分法術,在他手下裝作勉勉強強的樣子接了幾招。看着時機成熟,他便迎着隊長的一掌上去,佯裝被打中了左肩的樣子,嘴邊咳出一口鮮血。
“我還以為是何等高手,原來不過是個花架子。”隊長朝着自己後面跟着的人努努嘴說,“把他捆起來吧。”
那守衛便屁颠屁颠地過來好好嘲諷了玄天赦一波,用寫好符禁專門禁锢靈修的繩索将他的雙手拴得極其牢固。又把他的扇子奪了過來,扔在地上狠狠地踩了兩腳,啐了一口。
玄天赦這下倒是老實了。他動動雙手,能感受到符禁的力量,是能掙開但是卻要耗費不少靈力的程度。
巡邏隊長突然一扥,讓沉浸在思緒中的他抖了個踉跄,顯得他這個階下囚更加真實了三分。隊長拽着他往地牢的方向走,他便左顧右盼地看着屠仙宗內裏的景色,便留意到迎面而來的一個黑衣人。
那黑衣人以一張醜惡的面具敷了左半張臉,面具下方隐隐約約便是紅色潰爛的模樣,灰黑相間的長發被冠起。
“鬼佛長老。”隊長右手搭在左肩,微微垂頭,行了個禮。
“嗯。”鬼佛應了一聲,朝玄天赦的方向掃了一眼,也未多做一分停留,許是知道又有人闖了屠仙宗被擒罷了。
他與玄天赦在狹長的走廊裏面擦肩而過。
玄天赦饒有興趣地多看了這個被寒訣一直說道的人兩眼,卻是見他颌骨中覆蓋了一小塊龜裂紋,那分明是修習神甲功并使用的人才會有的紋路!這世上除了他師兄會神甲功,便只有剩下一人也會了,那麽這個人就是——
“張師叔?”
作者有話要說: